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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容忍她以毒伤人,甚至不探究夜探皇宫内院的不轨举止是否有所图谋,但以一个男人而言,心爱的女子房中有另一名男子的行踪,相信心胸再宽大的男人也会心存芥蒂。
“故交。”打从她出生时即是。
“他来做什么?”交情好到天未亮便来探望?
“关心。”虽然她觉得有点多余,而且扰人清梦。
“关心?”眉头一扬,他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
“我认为你应该去处理。”她摊开暖红的床褥准备就寝,希望他知趣点自己离开。
“我?”什么事和他扯上关系……等等,他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有人打算找你麻烦,而他是来通知你的?”
“不。”
她的话简短得让人着急,想冷静的柳缝衣根本没法静下心的冲上前,握住她的细肩轻拥入怀。
“〝不〞是什么意思?不许你再用轻怱的口气敷衍我。”若是寻常的挑衅何必急着深夜到访,天亮再说也不迟。
罗兰衣微露浅笑的抬手一抚他未刮的青髭。“没人会一大早上姑娘家房里质问,你不累吗?”
他的出现挺让人意外的,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不得体举动的莽夫。
“别故左右而言他,我要一个答案。”否则他怎么也不能安心。
“答案就在你心中,何必问我呢!”他的心思细密,不会不懂她未竟之语。
锐眼一沈,温和的神情变得可怕得紧。“兰儿,你非要和我兜着圈子转不可吗?”
“不然我该怎么说呢?你来教教我。”多说无益,何必让两人为同一件事伤神。
冰绢的剑法她见识过,凌厉的专攻死穴,虽与任无我师承同门,但非授业同一师,她的师父为他师伯,早在二十年前因修习旁门左道之邪功而走火入魔,最后遭到逐出师门的命运。
冰绢的性情原本恬柔雅静,可是在拜师学艺之后逐渐转为阴狠,因为修练了邪魔歪道之术改变了心性,冰冷无情有如终年不化的霜雪。
“姑娘家别太逞强,你还有我可以依靠。”他不希望她凡事自己承担而不愿假手于他人,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勾起嘴角,她的冷意化成嘲讽,“别说得太笃定,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靠你不如靠自己。”
泥菩萨过江自保都成了问题,还能指望弛发挥神力吗?
她知道她的酸意来得并不恰当,她与他本是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若非一只寒夜玉麟牵就了这段姻缘,他们可能老死不相见,至此海角天涯各处一方,不再相逢。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吗?我已修书一封回康宁禀明家翁你我之事,相信不日之内就能解除你心中的挂念。”轻抚着她的眉,他的心意坚定如山,不容撼摇。
“为了我伤害另一个女人,这段感情不要也罢。”啊!他……
“学着信任别人很难吗?难道我的用心你看不见,非要说得如此不堪才能逃避你心中对我的在意?”他不会放手,他的心已为她沈迷。
无心之人又怎能快意。
神情冷騺的柳缝衣怒满胸腔,出手稍重的紧握她雪嫩双臂贴近身前,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空隙。
他的心意并非虚假,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在那错身的巧遇下她已偷走他的心,为何她还不明白,执意说出伤人之语?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康宁柳家不全是用情不专的风流种,我们也有想要呵宠一生的女子,不要一笔抹杀我对你的真心。”
“你……你捉痛我了。”他说出她心底的疑惧,她的确没有把握能拥有他多久。
心一旦付出难以收回,叫她如何能不担忧?
“苍天为证,我绝不会有负于你,否则就罚我当你手中的活死人。”他戏谴的笑语里有不容忽视的专注,甘心受她掌控。
罗兰衣看着他,未了,轻逸一声轻叹,“你怎么晓得我有能力让人成为行尸走肉的傀儡?”
“小巧。”她的仆从。
“你遇上她了?”难怪她觉得古怪,早该回来的人竟然迟迟不归。
“他跟着你也有一段时日了,为什么你连他都狠得下心毒害?”她的心比他想象中还要冷性。
有种罕见的药草只于丑寅交替时分在晨雾中出现,因此他守候一夜准备外出采集,这种草性最怕热了,偏偏它的生长地在极干、极旱的漠漠沙河之中,若无绝顶轻功为佐,实难以及得上每一时辰都在变的沙河。
当他刚走到城墙附近欲出城门之时,一道身形摇摆的人影引起他的注意,手足同行无快慢,脚跟以拖行之姿不曾举高,四肢僵硬不见有放松的一刻。
原本他以为是谁家的痴儿漏夜不睡四处游荡,正打算带他回马帮请人代为看管,等天亮后再通知其家人予以带回,毕竟他是个医者,不忍心见个孩子流离失所。
谁知他一走近才发现不对,眼前痴憨的人儿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和心爱女子身上相似的暗香隐隐浮动,他没多想的往其颈后一探,果真多了一层薄如细纱的皮。
撕下一瞧,神情呆滞、两眼无神的痴儿竟是白日活蹦乱跳的小奸商。
“死不了。”只要他没出乱子死于非命,天一亮幻术自然解开。
“但会有危险,尤其他是长相清秀的〝小姑娘〞,难保不会有万一。”楼兰城内虽然政泰民安,无恶民横行,但人心难测,若有人突起邪心藉酒装疯,恐怕他的“贞操”不保。
“这……”她没想到这一点,当初只是略加惩罚而已。
“我不是要说教,有时你在做一件事之前要先三思而后行,不要让我担心。”他意有所指的说道,不想她莽撞行事。
动之以情,一句担心让罗兰衣冷心一化,清艳的面容浮现淡然的柔意,“我以为你会一直追问那个出入我房里的人是谁。”
“呃!这个……”他面一窘的出现红晕,喉音一清的看向她身后,“他到底是谁?”
不是不问,而是他心里有疙瘩,怕听见那人的重要性远超过于他,让他有杀人的冲动。
“你还是问了,叫人有点失望。”她的笑声很轻,但也足以令人惊喜万分。
“兰儿……”情意流动,柳缝衣俊雅的脸蒙上一层幽黯。
“沈稳如你理应稳如泰山难以动摇,没想到你也不过是个食粮饮水的普通男子。”此乃可惜。
“是吗?”眼一黯,他嘴角勾起深幽的笑纹。
瞧他眼儿一变,心口暗惊的罗兰衣微露慌色,悄然的使劲想由他掌心脱逃,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她有危险近了的感觉。
“兰儿呀兰儿,你晓得普通男子面对他心爱的女子会做什么事吗?”浓息逼近,他薄厚适中的嘴轻轻滑过她嫣嫩的朱唇。
“你……你不可……以。”
微掀的唇办是如此诱人,吐出清幽的兰芷香气,他是男人不是圣人,对着所爱之人岂能无动于哀。
柳缝衣没让她说出拒绝的话语,万般怜惜的含住那一抹香艳,双臂收紧将她凌空抱起。
床是让人躺的,也该让它乱了。
第八章
“师父、师父,你在不在里面?公主的病又发作了,宫里来了人要你立刻进宫。”
砰砰的拍门声急如星火,一声重过一声地似要将门敲破,彷佛稍一收劲便有恶鬼扑来,死命的对着厚实的门板予以重击,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若说温文儒雅、处事泰然是楼兰城百姓对柳神医的唯一印象,那么此刻鬓发凌乱、满口咒语的男子肯定会吓傻所有人,目瞪口呆得久久不能回神,以为见鬼了。
但不识趣的敲门声仍不断的响起,解毒不久的唐七似带着报复心态般,故意用力拍打门板,不管他要找的人在不在里头,反正他的用意就是吵得人不得安眠,管他是不是天快亮了,也到了该起床的时辰。
他很气嘛!为了自己乎白无故的遭人暗算,以及小小心房刚装入的那个可爱姑娘,她的主子实在太过份了,连自家人都下得了手,他要替她讨回公道。
“小力一点啦!敲坏这扇门要赔五两银子耶!”方小巧嚷嚷,他可没钱赔人家,让敲坏它的人去负责好了?
“不大声点里面的人怎么听得见我们的声音?你不要动不动就谈银子,很俗气耶!”俗归俗,他的手劲果然放轻了些,改拍为轻叩。
他也怕赔钱,因为他身上只有五个铜板。
“是你不是我们啦!你不要害我挨我家姑娘的骂,我只是替你带路而已,而且你怎么可以肯定你师父真在里面?”方小巧赶紧撇清表示和他不同伙,要不是他请他喝羊奶吃干饼,他才不会为了还人情而带他来怪店。
“喂!你胆子怎么这么小?我是为你出口气,不想你被坏主子给整死!”唐七气呼呼的瞪大眼,想捏她一下又舍不得。“我师父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他一定是来找你家姑娘了!”
“我胆子小又关你什么事,被整死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干么穷紧张地说我家姑娘的坏话。”要是被主子听见他又要遭殃了,说不定下次叫他趴着吃土。
“你……我……那是……呃!那是因为我……喜欢……”唐七吞吞吐吐的涨红脸,眼神闪烁。
“你说什么说大声点,我没听清楚啦!”他要洗什么,他的臭脚丫吗?
唐七一个不高兴,遂一股作气的对着他耳朵一吼,“我喜欢你!”
“喔!你喜欢我……”喜欢就喜欢干么用吼的,害他耳朵隆隆作响快痛死了。“等一下,你说的喜欢是……”瞧他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方小巧的脸也跟着红得像柿子,只不过是被吓红的。
“不行、不行,你不能喜欢我。”难怪他对他那么好,原来是有企图的,差点被他骗了。
“为什么不行?反正你家姑娘和我师父是一对,我们也可以在一起。”他就是喜欢她温温顺顺的样子。
“他们是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是……我是……”哎呀!这叫他怎么说嘛!
这件事很丢人耶。
“他是男的。”
准备起身的柳缝衣听见轻柔的笑语,诧异的回过头一视衣衫凌乱的佳人,好不容易平静的气息又开始不稳了,口干舌燥的盯着雪嫩酥胸流连不去,旋身一揽的低嗅暖玉温香。
宽厚的手朝她的胸前一抚,他轻呼了一口气将敞开的衣襟轻轻拉拢,没有恶狼扑羊的将她压在身子底下放肆淫乱,而是万分珍惜的轻搂入怀,柔情万干的抚顺被他弄乱的发。
他们差一点就做了夫妻之间该做的事,要不是那阵急切的拍门声打断了他们的意乱情迷,他的孩子可能会提早出世。
他该感谢小七的从中破坏,还是将他吊在城门口晒上三天呢?心跳如擂鼓的柳缝衣紧缩下颚等着体内的骚动平复,敛眉浅笑的低视粉腮酡红的小娘子。
“你早就知道他是男的?!”他的外表形似小姑娘,很难分辨真实身份。
“男的女的我会分不清楚吗?我们罗家有四个姐妹。”擅于观察人的她一眼就瞧出他的怪异处,只是懒得点破罢了。
“既然明白他非女儿身,为何不让他恢复本来的样貌呢?”男身女衣总是不适宜。
罗兰衣清冷的笑眸中多了一丝顽色,“剥夺别人的兴趣有失厚道,他喜欢就随他去吧!”
“这种事怎么会喜欢……”一瞧她眼中的笑意,他了悟的跟着会心一笑。“人家说女人的心眼小,我终于了解到究竟有多小了。”
为了他的隐瞒不言,她将错就错的让他错到底,看他自食恶果无法收拾,真是心劣无法医呀!
眼一挑,纤指一拂的罗兰衣挑过他咽喉,“你的公主还在等你,别让她等得床都冷了。”
“你……”眼眸泛冷的一眯,他声音压低的怒视她,“你还是不信任我吗?”他们都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只差一步就成了真夫妻,她居然还怀疑他三心两意、心志不坚。
“不,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心眼有多小。”宁可得罪小人勿犯女子,千古年来古圣先贤必知的一点。
怔了一下,他怒消恼生的横睇着,“好呀!捉弄我。”
“是告诫你,女人的心眼小过针头,你好自为之。”推开他轻挪莲足下床,她对着铜镜慢慢梳理乌丝。
“好自为之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警告我别多看其它女子一眼吗?”他该气恼的,可是他却笑得如雨后的虹影,光彩夺目。
嗯哼,他真是想多了。“别当我吃酸拈醋,我只是不想一大早有人来敲我的门逼问活死人的事。”
说到敲门,那两个小家伙想把门板给拆了不成?
砰砰的声响不曾中断,但有渐渐放缓的趋势,大概是敲久了总会疲累,没先前的气势如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拍敲敲,不时传来两道高扬低抑的交谈声,似乎快吵起来了。
“兰儿……”心眼真小。他心想着。
柳缝衣伸手帮她拢着发挽高,不让滑如黑缎的发丝沾上污物。
一般女子晨起梳妆,胭脂水粉是少不了,珠钗银坠满布妆台的挑挑捡捡,就算不为悦己者容也会打点得端庄秀丽,绝不蓬头垢面的以难以示人的一面丑化原本可看的自身。
而她净面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对镜上胭脂,反而是拎起一张人皮面具往脸上贴,遮掩天生丽质的绝色姿容。
“去瞧瞧门板敲坏了没,别让伙计出来赶人。”她看了一眼那扇阖上的窗,暗想也该行动了。
一门之隔的方小巧急得快跳脚,脸色由红转青地退到院落,来回走动的毛躁不安,话到舌尖转了一圈又含着,满腹苦水吐也吐不出来,苦出个满脸愁字。
虽然主子冷冷冰冰不爱说话,心肠恶毒又不好相处,难讨好也没什么特别喜好之物,老是拿他试毒做些奇怪的事,还控制他的神智要他入宫画什么地形图、守卫分布图。
可是话不多的好处是不常管他,任由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刻意去吹捧讨她欢心,只要不做出违背她意思的事,就算偷了人家十斤马肉或是抢人财物也当没看见。
不像这个死皮赖脸的唐七,开口闭口都说喜欢,他怎么可以喜欢他嘛!他和他都一样是带把的,才不让他喜欢。
“啊!柳神医,你快把你的徒弟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不要让他随便喜欢人啦!”他会被他吓死。
惊魂未定的方小巧在很久很久之后,大概在午膳前忽然惊恐的跳起来,越想越不对劲的睁大惶恐的双眼,为什么柳大夫还真的从他家姑娘的房里走出来?且还衣衫不整的,那他家姑娘呢?
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变成一家人,他冷不防的打了个哆嗦,浑身发寒的冷栗直颤,手脚冰冷的快抬不起来,他可不想和唐七凑成一对。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都白了,连忙低着头猛冲,不想他的主子真成了柳神医的小娘子,她还有很多本事没被他偷学走,怎么可以为人妻子呢?他要去规劝她别做傻事。
“主子、主子,你千万不要再留男人过夜,这对你的名节有损……啊!你是谁?!”她不是主子,主子的眼神没那么灵空。
“住在这里的女子呢?”
冷灵的声音一出,方小巧更加肯定她不是主子所易容的,因太清太冷太阴绝了,带着一股肃杀的血腥味。
“我……我不知道。”他也在找她嘛!
“真不知道?”银晃的光芒一闪。
“我……血?!”
砰的一声!
只见一道寒冷的剑光轻轻划过,乍见血花由鼻前溅起,来不及感受痛楚的小人儿白眼一翻的昏倒在地,以为自己要去和作古的阿爹作伴,颊边留着细小的血痕。
原来他的胆子只有一粒老鼠屎大。
“到手了,果真是个宝。”
诡异的月光透着血红色,细碎的虫鸣声一声声地由地底深处传来,鸟兽无声夜来无风,枭禽的振翅声特别响亮,像是夜里的守护者盘旋天际,不时低空掠过想找寻猎物。
鹰眼锐利的锁定一抹倒挂屋檐的黑影,大翅一层俯冲而下,谁知认错了而落了个空擦伤羽翼,那利落身影早已攀上另一座宫闱,脚程极快的穿梁越栏,一起一落的优美身形如蝴蝶轻舞。
一道蓝色的光影在黑夜中绽放,绚烂美丽叫人神往,小小的一枚兰石镶嵌银环成戒,看似无华却暗藏尊贵之气,不着艳色微漾冷蓝,让人心生收藏之意而不愿割爱。
楼兰之行算是大有斩获,不枉她千里迢迢来此一趟,宝宫之内尽是极品,来日闲暇时再来逛逛也是风雅,梁上君子取财有道,就看各位大爷愿不愿意散金破财买个安乐。
咦!风声?
耳尖一利的转向阴暗处,树影疏落、叶静花眠,除了巡逻的侍卫持长矛走过外,再无旁物引起骚动。
听错了吗?引以为傲的敏锐不曾出岔,偷儿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暗沈的气流中隐隐浮动一丝晦森,穿透全然的黑伺机而动。
“你就是跟在柳神医身边的女子?”
落霜般的冷音如无形的鬼魅出现身后,一身黑衣的罗兰衣蓦然转头,眼神戒备的迎向有生以来见过最冰冷的一双眼。
起先她并未认出来者的身份,夜色的掩盖下只见冷肃的身影逐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