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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是这样。”我被他的表情弄得心烦。
“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忽冷忽热的?”我的口气不好,程仕泙不再开玩笑,一本正经的问我。
“因为我觉得被人耍得团团转。”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想?”出乎意料,程仕泙的语气中有一丝疲惫。
“因为我很节俭,不爱浪费,这个世界上不能回收的东西太多,包括保丽龙、塑胶袋和感情。”我打了一个哑谜给对方。
“因为对象是我,所以不值得吗?”程仕泙的表情有着难掩的挫败。
“不是。”我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他。“你觉得买一个幸福需要多少钱?你能给我多少钱?你要我当什么呢?情妇?小老婆?你知道我妈妈是怎么死的吗?她的一生过得多凄凉吗?你们这些有钱人,以为有钱就可以得到一切吗?”
“巧巧……”
“有些人,我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我的心中,有着一股深切的恨。
“你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你斗不过那些人的!你以为你的能力很强吗?巧巧,你赢过别人的,不过是机缘和运气罢了,这个世界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事情是一体两面的,看不到的部分,往往才是最大的,不要只以你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事情!”
“你凭什么对我说教?你以为你是谁!”
“巧巧,我是为你好……”
“我很累,可以请你出去吗?”不客气的,我下了逐客令。
“那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要当一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天真很可爱,但是幼稚却是很可笑。”说完,程仕泙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因为他的脚步,完全不曾稍缓。
刺猬,总是以坚硬的刺来伪装自己的坚强,所以刺帽没有朋友,因为牠的刺吓走了敌人,也逼走了朋友。牠始终无法区分靠近自己的究竟是敌,还是友。
我的脸庞,滑下一滴悔恨的泪,我的心被这滴泪灼了个缺口,有一点点的疼痛。
“官副总,你做得不错。”余董事长在开发合并的会议上当众夸奖我。
“哪里,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企画组努力的成果,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教。”我知道因为我年纪轻、又是女性,对于我任职海外开发部副总一事,不服气的大有人在。
“那是运气好。”出口代理商不满的耳语飘入我耳里。
“不知道她和董事长是什么关系?”
“听说官副总和董事长独生女同年耶!”
“唉哟,好恶心喔,现在的年轻女生呀,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秘书科的吴小姐不怀好意的语气令人厌恶。
“是呀、是呀,尤其官小姐又那么漂亮,你看她那双腿……”常务委员露出一副猪哥的嘴脸。
会议结束后,我一肚子火,实在不想出席今晚的宴会。
“官副总,我想请你陪我出席晚宴,毕竟你也该见一些大人物了,别忘了你以后可是芷芯的左右手啊。”董事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了。”除了答应之外,我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饭店,服务生已送来参加晚宴的小礼服。礼服的盒子上还附了张卡片,上面写着:
巧巧:
这件礼服,我觉得非常适合你。
趁这个机会,好好发挥你凡人无法挡的魅力,吊个全龟婿吧!
芷芯
放下纸盒,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决定先去冲个澡。
一边洗头发,一边思考着我要上哪种妆才不会流于庸俗又不失庄重。这四年来,我每次出席商场上的聚会,都会刻意打扮,那是出于自傲,也是出于自卑。我不想让别人看不起,所以必须以颜色妆点,以华丽掩饰。
芷芯曾对我说过,我冷艳的美,是需透过一丝淡淡的悲哀才能呈现。
沐浴后,我以光感眼影轻轻刷在眼睑,若有似无的珍珠光泽,呈现出有深度的色彩,且会因脸部角度的关系,不断变幻着。打完粉底液后,先上保湿唇膏,再涂湿润唇蜜,企图塑造丰润的唇峰和紧致的唇角。
打开纸盒,换上细肩带深紫色礼服,礼服是紧身的,深紫色的绸缎配上群襬上深浅下一的蓝紫色雪纺纱,将我的肌肤衬托得更白皙。我在肩胛和锁骨的地方上一些蜜粉,更添娇嫩。
我不否认,我不想输人,因为我知道刘灵姿也会出席这一场晚宴,芷芯的邀请卡上有所有的宾客名单。
喷一点雪世界香水,这是玫瑰花和紫罗兰混合的香味,具有神秘的致命香。
微卷的黑长发慵懒的披散在肩上,随手盘了几条发辫,其余的就任它飘散在脖子、脸颊旁。
“加油!”我对镜中的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女人上战场,一支口红足矣。”这是一位已故的造型师的名言。
六点五十分,余董事长的车已停在饭店门口。
“官小姐,你真是天生丽质。”余董事长的语气有着一丝爱怜,毕竟我和她女儿芷芯是好朋友。
“哪里,还不都靠化妆品。”这可不是我谦虚,卸下彩妆的我,并不妖艳,虽然芷芯说如出水芙蓉,但那不过是友情的称赞,算不上数的。
“女人的小玩意还真多,想当年……芷芯她妈……唉!”余董事长长叹一声,难掩的落寞写在他脸上。
芷芯曾告诉我,她的生母在她十岁时就生重病去世了,后来董事长虽然续弦,但却始终难忘旧人。芷芯的后妈是个温婉的小女人,没能为芷芯添任何弟妹,是她一直以来的遗憾。
男人真是自私的动物,心里头住着一个死去的女人,身旁却又留着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如果去世的女人是真爱,那么陪伴在他身旁的女人又算是什么呢?
总觉得有一点点悲凉。在感情的现实世界里,公平交易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谁坐上了“被爱多一点”的那张椅子,另一个人就只能乖乖的站在一旁,时时奉献。
“董事长,官副总,请下车。”司机必恭必敬的说道。
宴会在11楼B厅,鲜艳的火鹤布满了大厅。
“余董,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听说您最近在特区发展得不错呀!”一个油嘴滑舌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哪里哪里,托您的福。”余董事长开始打起太极拳,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说不得真话。
“这位美女,看来不像令嫒呀,是哪家的千金呀?”
“这位官小姐可是我们公司特区经理的得意帮手呢,以后要请您多多关照喽!陈副理。”
“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不简单呀!官小姐。”陈经理别有深意的话听起来真刺耳。
“哪里,不敢当,您过奖了。”不得已,我只好微笑着随便搭理几句话。
“看!那不是传闻中有财务危机的深央财团的刘敬先生吗?”陈经理语带刻薄的说道。
我转头一望,刘敬,我的父亲,仍是一身西装笔挺,昂首阔步的向这走来。在看见我时,他的眼神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复杂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画面是刘灵姿挽着程仕泙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来。
不知为什么,我轻轻咳了一声,或许是上次重感冒的后遗症吧。从前听人说过:心中受伤的人,感冒总是好不了,因为他自己并没有强烈的欲望想让它好。感冒,或许是一种很伤感的病吧。
我没退缩含笑的站着,看着刘灵姿一副名媛高贵的姿态。
刘敬,我的父亲,就停在我面前。
“没想到你也闯出了些名堂来。”他的语气,有些微的颤抖。“你和年轻的我很像。”
“哪儿的话,您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怎么会和深央财团的董事长相像呢?”当初,您既然不认我,那么,现在一切无须多说。
“念慈,是怎么教你的?”
“董事长为何直呼亡母名讳?”我气,气他污辱了我深爱的母亲,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唤她名字的人。
“难道这四年来你都没有变得比较成熟吗?怎么还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是我听错了吗?刘董事长的语气中竟有几分怜爱。
“那您呢?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重重的伤害了一位爱您至深的人,而且,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了。我想,您不是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人。”我妈已经死了,这些话,是为了我那长眠的母亲所说的。
刘董事长的脸沉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如果再待下去,我害怕我会落泪,先到洗手间去恢复一下情绪吧。
洗完手,走出来刚巧碰到程仕泙和刘灵姿,我马上转身想回化妆室。
“怎么了吗?”程仕泙不改绅士风度的问道。
“我忘了关水龙头。”其实忘了关的不是水龙头,而是我的眼泪。
“怎么这么没家教,习惯真不好,竟然会忘了关水!”我已经可以想象待我匆匆离去之后,刘灵姿会在背后怎么说我了。
再次回到大厅,被围在人群中的余董事长向我招手示意。
“这是我们公司的新秀,官巧巧,她的运气和做事的态度都很不错,以后在经济特区你们可要多多照顾她。”董事长为了表现出他相当看中我的能力,还故意揽起我的手腕,以示亲近,这是做给旁人看的,这样我以后说话才会有分量。
“真是新时代的女性呀……”
“唉,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又是一阵言不及义的对话。
趁众人话题稍稍转移时,我悄悄离去,想到自助沙拉吧拿些餐点。
炸明虾、叉烧酥、牛小排、烧卖、蛋黄酥、山药卷、寿司、茶碗蒸……看着这些美味的餐点,我不禁庆幸自己还没有吃晚餐。
这群有钱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丰盛的点心竟然都没什么动到。
“好久不见!”一个俊秀的大男生走到我身旁。
我停下埋头苦干的动作,猛然抬起头,对方的脸的确是有些似曾相识。
“我们认识吗?我认识你吗?”我疑惑的问道。
“呜呜,你还真是会伤别人的心呀!几年前,一样是在我家办的宴会,我们见过面的,你忘记了吗?”对方一脸受挫的模样。
“我没忘啊!”事实上,我真的不记得了。
“那你说说看我是谁。”对方还满有智慧的,竟然看得出来我是随便说说的。
“你是……有钱人!”我笑了笑,“没说错吧?”
“是没错,哈!”他阳光般的笑了笑,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是王至文,你想起来了吗?”
我回想了一下,“就是打赌的那个!”
“你终于想起来了!”灿烂的笑容在王至文的脸上漾了开来。“没想到你跑到大陆去发展了!”
“那你有没有很想念我呀?”我想起四年前的宴会,那个腼腆的男孩如今似乎没有改变多少。
“你说呢?我想念你的程度大概就和你想念我的程度一样。”
“那就糟糕了,我想念的是提拉米苏。”是真的,王家请的厨师真的不是盖的,西点做得香纯可口、甜而不腻。
“哈哈,不过你真的变得好漂亮喔!”王至文语带真诚。
“说!你刚刚是不是偷喝蜂蜜了,不然,说话怎么会这么甜?”喜欢听人赞美果然是人类的天性啊。
“我没有喝蜂蜜,不过我喝了果糖。”王至文幽默的说道。
“你们聊得很愉快,都说些什么呀?”程仕泙忽然冒出来,也不知道在旁边偷听多久了,真是心机男!
“这不干你的事吧?”我冷漠的说道,也不懂自己的口气为何忽然变得那么差,像是想撇清关系一样。
“是不干我的事!”程仕泙悻悻然的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竟有些哽咽。
“他喜欢你。”王至文突然冒出这一句。
“少来!”麻雀变凤凰不过是电影里的情节,我不会让自己有太多奢望的。
“可怜的程仕泙。”王至文虽然小小声的说,但我还是听到了。
“你说什么?”我不悦的挑眉。
“没有、没什么。”王至文苦笑。
“最好是这样。”我满意的点点头。
本想努力的大啖精致餐点的,没想到,却莫名其妙的没了胃口。
难道我的胃口变差了、变小了?
“你不吃了吗?有慕斯蛋糕喔!”
“减肥中。”我才不想透露出我真实的情绪呢。
“你都这么瘦了,还减?”
“女人自订的标准体重就是永远要比磅秤上的指针少一公斤。”我笑笑的说。
王至文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女人真是难搞的生物。”
“别忘了你妈也是女人喔!”我残忍的提醒他这个事实。
“谢谢你的提醒喔!”
“不客气。”我依旧慵懒的笑着。
枣红色的葡萄酒,隔着玻璃杯,映照出我怅然若失的脸庞。
笨巧巧,难道你动心了?
回到饭店,我走上顶楼。
吹着晚风,我哭丧着一张脸。
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生病了?虽然我没有发烧、没有流鼻水,但是当我看到刘灵姿和程仕泙一起出现时:心里那种难受和闷痛却和感冒不舒服的感觉十分类似。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不晓得在冰冷的泥土下,是不是永远没有悲伤和痛苦?
脸上微有湿意,我哭了?!
好讨厌如此软弱的自己,但那的确也是属于我的一部分。
我恨,我不甘心一切悲情的、宿命的、无怨无悔的、无才的、无声的、没有反抗能力的、传宗接代的女性标签。
我希望能够享有一个人的自由与快乐。
但是,自由,伴随而来的就是寂寞。
我不想要脆弱。
因为,我害怕被遗弃,那太悲惨了,我宁可永远保持流浪也不要被豢养。
所以,我不能相信任何一个可以停靠的港口。
虽然我口口声声的说着我不要爱、我不要爱,但为什么心里却仍有所期待?
又是一个令人神伤的失眠夜。
“巧巧,你知道刘氏企业现在只是在硬撑场面吗?”好久没听见芷芯的声音了,隔着手机传来的声音仍旧是那么温柔。
“……”一时间,我无言以对。
“巧巧?你在听吗?”芷芯微微提高了些许音量。
“有,我在听。”
“那就好。我爸想要和刘氏的深央财团合作,但这只是名义上的合作,实际上应该算是并吞,藉以壮大余氏的远程。”芷芯的话说到这里,暂停了一下。
“你告诉我这个秘密,不怕我倒戈吗?”我半开玩笑的说着。
“不怕,我们认识那么久了。”芷芯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那……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你没有比不上刘灵姿,刘灵姿算哪根葱!她只是个没大脑、爱耍心机的娇娇女,和她在一起,要比名牌、要贵气,她都远不如你呀!”芷芯没头没尾的长篇大论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重点在哪里呀?我都被搞糊涂了。
“双手能掌握的幸福,为什么要让它悄悄溜走?”
“芷芯……”难道,芷芯早已察觉我、刘灵姿和程仕泙之间微妙的关系?
“巧巧,有些人、有些事,一但错过就没了。”
“我们还是来谈谈公事吧,现在那儿的生意怎么样?”我赶紧转移话题,询问芯园的近况如何。
“和以前一样,不过我们新推出的台式小菜挺受欢迎的喔!”芷芯兴高采烈的说着。
“太好了!”这实在是令人高兴的好消息,芯园可是我和芷芯的心血结晶呢!
“巧巧,你对刘家真的没有一丝眷恋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即使有,也是很淡很淡了,毕竟他对我没有养育之恩。”我并不想欺骗芷芯。
“这样啊……”
“什么事情,怎么感觉你吞吞吐吐的?”
“如果我将你指派为并吞深央的案子的小组成员之一,你会恨我吗?”
“对我而言,那只是公事。”我嘴硬的说。
“巧巧,你有把我当朋友吗?”芷芯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在说什么啊?”
“有的话,就不要隐瞒我你真正的感觉,那太伤人了!”
“芷芯……”原来就在我自以为伪装得很完美时,却已经伤害到最善待我的人了。
“我要去验货了,先挂喽,拜!”
“拜!”
对不起,芷芯,对不起……我默默的道着歉,在心底。
“官巧巧是大笨蛋!”我大吼了一声。
吼完之后忽然觉得身心舒畅,或许我也需要发泄吧。
还好公司电梯内只有我一个人,不然就糗大了。
一出电梯,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在想什么吗?小美人。”
“谁呀?”我没好气的问道,是哪个讨人厌的家伙?
“火气那么大啊!”王至文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不好好在你的公司打拼,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还真是优闲耶。
“我是来洽公的!”王至文一副被我错怪的表情。
“是是是,你有要事在身嘛,王先生。”
“你这样说好没诚意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