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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梨江猛然扭紧衣袖,还不及回应,又听见他说:“必是讨厌我的吧,我听说有远大的志向,却身不由己入了我这东宫,在我身边好比是只折翼的鸟儿,我明知道留下会耽误前程,却还是忍不住自私地把留下来,必定是讨厌我的吧……”
真夜的语气听来有些自嘲,黄梨江感到有些意外,只因这些话,他过去不曾对他说过;然而,既然……既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表现不佳,身为太子,能力假使不如人的话,就该要更加努力来弥补天份上的不足啊。
可他却只是问:讨不讨厌他?
这问题有什么要紧?
宽袖下的双手微微握起小拳,黄梨江昂首回视道:“没错,我是讨厌。”
见真夜眼带讶然,黄梨江又道:“天赋这种事情,是上天决定的,人生下来,聪慧也好,痴愚也罢,都是命定,世人都说我是个神童,好像我不用努力就可以有成就,这先入为主的想法,固然是人之常情,却叫我非常厌恶。”
想起过去,自己不管在什么地方,人人都只谈论他的天赋多高,仿佛他完全没有付出过努力,便觉得有些不平,他就事论事:“今天,假使殿下只是个普通人,天赋不佳,又没有能力多方学习,梨江绝对不会轻视殿下,但殿下贵为东宫之主,保傅又都是朝中饱读诗书的贤达,殿下大有机会可以弥补天分上的欠缺。但我入东宫一个多月来,却只看见殿下怠惰偷懒,没有奋发上进的心,平时我若见到这样任性妄为的人,老早加以白眼,若非如今我是殿下侍读,殿下要想从我口中多问出一句话,梨江都嫌浪费时间。”
被嫌弃的还真彻底啊,真夜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这回答,虽在预期之中,但亲耳听来,总让人有些……不是滋味呢。
“小梨子,可知道,说的这番话,在这东宫里,没一个人胆敢说出口?”真夜垂眸看着他的侍读问。
少年黄梨江毫不畏惧地道:“殿下认识我的第一天,不就已经知道梨江向来是有话直说?”顿了顿,他又说:“正因为殿下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国之君,身为殿下的侍读,光想到要是日后殿下若果真成了个昏庸无能的君王,我心里就沉重的不得了。保傅们碍于殿下身份尊贵,不敢直言规劝,可梨江不算是殿下的臣,只是一个小小侍读,就算失去了现在这职位,也没有什么好惋惜的,再者,倘若未来真有机会入朝为官,那么,如今的殿下不会是我想要竭尽忠诚的君王。”他把话说得很重,而且还没说够。
真夜故意摆出不怎么高兴的脸色,实则心里却有些激赏。
黄梨江没察觉真夜眼底染这一层激赏之色,冒着被惩罚的危险,继续道:“殿下方才问我讨不讨厌,假使殿下一直不肯上进,那么在我心里,殿下也就是一个不值得追随的主子,我讨厌这样的殿下,也讨厌现在这种处境。”
真夜似笑非笑地看着黄梨江,温声道:“很遗憾,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成材的主子。庆幸的是,这一点,我从来没欺瞒过。”
真夜唇畔虽绽着一朵浅浅的笑,但真夜那样的表情,却反教他一席话全吞回肚里。沉默在两人间缓缓蔓延。说了那种“讨厌他”的话后,竟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劝他才好。
是真夜突然笑着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我饿了。今天就到这里,已经过午了,来陪我用膳吧。”
闻言,黄梨江略略蹙眉。“殿下一点儿也不在意,我刚刚说过那样的话么?”竟还邀他共进午膳!
“在意啊。”真夜无奈地耸耸肩,道:“可我早就打算,不管小梨子讨厌我与否,我都不会改变的。”
“改变什么?”不懂。黄梨江眼露疑惑地看着真夜。
真夜浅浅一笑,“不会改变我喜欢小梨子的心意啊。”
“殿下喜欢……我?” 少年的神色由疑惑转为惊讶。他从来没给这位殿下好脸色瞧过吧?
真夜肚子饿极了,有点失去耐性,索性挽起少年的手走出书房。
“不然我为什么让留在我身边?打从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倘若一定得挑选新侍读,我宁可选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小梨子,我看挺顺眼。”
更不用说天下之大,只有这少年敢对他说出真心话,若放他走,岂不是太可惜了么?他多希望能多听些刺耳的真心话,也不愿整日活在虚假的甜言蜜语中。
“别、别以为殿下这样讲,我就会收回刚刚的话哦。”有点逞强的,想把持住自己的立场。
“这是当然的了,小梨子,心若磐石,绝对不会因我几番蜜语而改变了意志,我也没有那样的期待,所以,尽管做该做的事,而我,也做我自己喜欢的事,大家各司其职,岂不两全其美?
两全个头!“殿下该做的,不是殿下喜欢的事,而是殿下”应该做“的事!”
“喔,那么,敢问侍读,我应该要好好吃饭么?”
“殿下是应该要保重身体。”
“那我是否可以请侍读暂时借我几刻宁静,静静欣赏你娇俏的容颜,愉快地吃一顿饭?”
又调戏他!少年“娇俏”的容颜顿时生火。
“殿下如此不知自重,请恕梨江无法与殿下同进午膳”他甩开真夜的手,不高兴地道。
真夜状似不经意地抚过少年柔嫩的脸颊。“你不喜欢我说你的娇俏?”
被他手一碰触,少年全身僵住,连忙退后一大步。
“殿下这动不动就戏弄人的习惯最好赶快改改,否则只会让人更加讨厌而已。”竟忘了告退的礼数,转身匆匆离去。
真夜一个人留在书房前,尤不知悔改地喃喃自语:“是该改一改了,总不能老是看着人娇俏就忍不住……”
天晓得,什么时候他会真的忍不住呢。
真想咬上一口啊……
“当心!”
真夜尚未醒神过来,一具柔软的身体已从后头将他撞倒在地。
额头硬生生碰上硬地,等会儿一定会隆起肿包,可压在背上那软绵绵的身体。
欲教他心荡神驰起来,连先前想咬一口的肉包子都暂时往脑后抛了。
耳边听见人群的骚动与一辆马车急驰而过的辘轳声。他翻过身,黑眸对上一双泛着有信与不悦的眸子。
“小梨子,你跟从我?”他偷溜出宫,连带缘都没让跟着,没想到竟然会被人跟踪。
“我若没跟来,你就要被那辆没长眼的马车给辗成肉饼了!”
真是好险!瞧真夜根本只顾着那一笼笼刚蒸好的肉包子流口水,连一辆急驰的马车招摇入市都没有注意到,差一点就……
“小兄弟,你们没事吧?”京城的集市大街上,一名菜贩好心地扶起双双滚跌路旁的两名大小少年,嘴里骂着那急驰而去的马车道:“这路王府的人,可是越来越倡狂了!撞翻摊子不打紧,要是撞死人了可怎么办!”
一身平民打扮的真夜没仔细听菜贩的咒骂,站在大街旁,关切地看身边的小少年。“小梨子,你没有没有受伤?”
“不要紧。”黄梨江忙着检查真夜是否受了伤,根本无暇留意自个儿的情况。真夜只好为他瞻前顾后,确定他没事。
两人互相检查对方的伤势,发现都无大碍后,各自顺手为对方拂去身上灰尘。
听见菜贩的话,虚了眼已经嚣张远去的马车影子,黄梨江道:“是路王府的马车?”
路王爷是当今君王之弟,太子之么叔,地位十分尊贵。虽然早已分封外乡,但这几年却被君王召回京城,还为他筑了新王府,供他眷属居住。
黄莉江凝神一听,发现满街俱是批评路王行为倡狂的言语。
真夜却恍若未闻,仅是走到先前一直垂涎的肉包子小摊前,惋惜地看着被马车掀翻,一颗颗滚落在沙地上的白胖肉包,惋惜地想:
他可是跟着众人排队,排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轮到他买包子吃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硬是撞翻了整条街市的店摊。
这下可好,看来今天又吃不到闻名盛京的李二肉包了。
他弯下腰帮着拾起一颗白胖饱满的包子,弹去面皮上的泥灰。
肉包店的摊主李二见真夜为他捡肉包,忙不住道歉,然而因见肉包全都沾了沙,不能卖了,眼色不禁黯淡起来。
“这位公子,有劳了,我瞧你刚刚在摊子前等了好半响,今儿个去没有包子卖给你了,真是对不住。”
“可不是么,我已经来排过三次队伍了,每一次轮到我时都刚好卖完呢。”真夜惋惜地看着沾了沙的胖包子,珍惜地弹去泥沙。“这包子只是沾到一些沙子,丢了可惜,不知道老板你这笼包子用半价买给我,咱们谁也不吃亏,你看好不?”说着就要伸手往腰间的钱袋掏钱。
“这怎么行!包子全沾了沙,在卖钱就太不应该了。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免费送给公子吧。”李二忙不住摇头。
见李二态度坚定,拒不收钱,真夜笑道:“那不然,就让老板请一回客,包子我拿一个就好,多谢了。”这也审视着手中的肉包子,笑着往干净的地方咬了一口,动作快到连一旁的黄莉江都来不及阻止。
“殿——”
真夜剥下一块干净的肉馅喂进少年嘴里。
“喏,你跟踪我出来,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都在外头做些什么?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三天两头就想出来了吧?”
品尝着嘴里香馥多汁,入口即化的肉馅,黄莉江眨了眨眼,愕然地想:
虽不成是为了体察民间疾苦,想为百姓们主持公道,暗中弹劾在民间为非作歹的贵族和官员?
真夜见他双目园睁,显然是了答案,忍不住桃眉笑道:
“没错!我正是为了这口感绝佳的肉包子而来的。李二的肉包子而来的。李二的肉包子闻名全京,想吃上一个,可得排队等上老半天呢。不仅这包子美味可口,京城街市上还有许多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比方说,碧水轩的凤尾糕,百膳府的芝麻羊肉馅饼;沿着这条长街一路走到街底,停泊在运河的山水食船上,还有独门特制的酥油饺子,一天才卖八十篮,想吃得起个大早,否者就是排队等候,也未必能有口服。偏偏这些让人垂涎的美食都是刚出炉时味道最鲜美,若不亲自来一趟,可没机会品尝到这些堪称人间至上的美味……”
他兴致勃勃细数着京中美食,知道发现听者有些不大对劲,这才讶问:
“呀,小梨子,你怎么了?脸色有点难看。”
凤尾糕,羊肉馅饼,酥油饺子,以及,李二肉包……黄莉江眉峰隐隐抽动地问:“所以殿……所以公子你只是为了嘴馋,才会三天两头往外跑?”
东宫里已经设了两个膳房,一个供东宫侍从使用,一个是太子专用,都聘用了厨艺极佳的御厨掌厨,要吃山珍海味,宫里头什么没有,是因为日前他对他说了“讨厌他”那样的话,心里觉得不舒坦,才会老躲着他,不肯好好读书……
再加上带缘老对他说:“公子你可知,殿下对你的态度跟对以前侍读很有些不同,我想殿下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这话每听一次,他心头就多一分沉重。
他当然看得出真夜对他可说是百般照顾。在东宫里,他的日常起居都是有宫人照料,就连学苑里的保傅们也对他礼遇三分;他这侍读跟在太子身边,日子惬意,虽只是个仆从身份,但真夜从来不让他自称一声“小的”或“卑职”,还笑他大概也不习惯这样的称呼,竟然就默许了他这个小小侍读对他“你来我去”的。
名义上是主从,但实际上两人相处时,似乎都是自己比较失礼……
其实,真夜对东宫里的每个人都非常客气,不是他想像中队下属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那种人上人;相反的,他很亲切和蔼,倘若他不是太子……
可偏偏他就是啊。身为太子,却没个太子样,不爱读书也就算了,竟然还三天两头微服混进市井,不为民间疾苦,只是为了吃,这未免太不符合世俗期待了吧!
这人就非要逼得他心里头那一点点歉意,甚至是一点点好感都荡然无存吗!
真夜笑嘻嘻承认:“可不是。李二肉包果然名不虚传,美味极了!”惋惜地剥掉沾了沙的部分面皮,随即将内馅一口吞进嘴巴里。
见他一味贪吃,根本与他原先设想的不一样,黄梨江双手紧握在身侧,忍无可忍的道:“你这,你这个不学无术的贪吃蠢驴!”
黄梨江一时气急,扭头便走。
真夜快步扯住他袖子,半推半拉将他带进一个无人小巷里。
“小梨子,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黄梨江气呼呼道:“我说殿下是头蠢驴!”而他更蠢,居然还一度不忍心。“如果冒犯了殿下,就看了卑职的头吧!”说着,挣扎着要走。
“……小梨子,你转过身来。”真夜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不容拒绝的。
黄梨江讶异与他语气决然,稍冷静下来,缓缓转过身。
只见真夜眼色温柔地看着他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之所以表现出无能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自保么?”
第4章(2)
闻言,黄梨江眼中透出讶异。
“殿下意思是……”果然,他只是为了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才故意表现出那种扶不起的模样?
“哎……”真夜长长一叹。“生在皇家,虽然看似富贵荣华,但又有谁知道,太子这个人人称羡的位置有多么让人如坐针毡。我十六个皇弟个个都有杰出的才能,任何一人都能轻易取代我的地位;我母后固然是统御后宫的国母,但后宫权势消长,端视我父皇一人之心;倘若有朝一日,我的母后跟那惠昭前后一般失去了君王的宠爱,届时我那在朝中担任右相的舅舅,仕途还能一帆风顺么?我七皇弟隐秀自幼早慧,结果却招致他母妃离奇死亡,仅管父皇私下再怎么宠爱他,但疑于现实考量,倘若有一天必须要做出牺牲,我那皇弟恐怕也只能自求多福。宫内,朝中的暗潮方与未艾,我若做个有为的储君,只怕活不到今天。如今我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与你说话,没被毒死,也还没被刺杀,全赖这装傻的功夫啊……”
“殿下……”没料到真夜会对他吐露这番话,虽然着正是他曾经怀疑过的。
不是没想过,初相识那日,在太学,那赠扇的太子眼色清明,分明不似昏庸之徒,不明白他何以会成为人们口中的“陌上尘”?
不是没想过,也许表现如此不堪教导的模样,并非真夜的本来面目。宫中情势一日三变,为求生计,自得委曲求全,改变本然的个性。
这些事情,他都曾经替真夜想过。
如今果然得到证实……他忍不住为真夜的处境感到有些同情……
见少年表情放软,真夜微笑一问:“好了,如今都说明白了,往后不会在这样生气了吧?”
黄梨江柔顺地点了点头。“既然殿下有不得已的苦衷,梨江当然不会再因此气愤。不过殿下既然身为一国储君,总不能一直假装无能。我听保傅们说过,目前在朝廷中,有许多官员意欲上奏君上另选新储君,倘若殿下尚有心于天下,还是应该收敛荒诞的行径,修养品德才是。”
听见这一番劝勉,真夜微笑的唇角略略抽搐了下。
“小梨子,你这样子,若不一辈子留在我身边,还能到哪儿去呢?”以他这憨憨的个性,要是入朝为官,肯定会早早没命的。
“呃……”
“我不知道,原来你竟如此信任我。”真夜悠悠说出,随后又笑道:“我随便讲讲你都信,还一脸为我感到难过的样子,这叫我怎么继续逗你呢。”
黄梨江脸色一沉,“……殿下何出此言?”未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叫我真夜………不过你我微服在宫外时,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就改称我为”叶真“吧。”真夜说着,还贴心地为他想了个化名。“至于你呢,小梨子,就改叫”江梨“,如何?”
“……殿下意思是,往后我们会经常微服出宫?”真的不希望造成误会,他又问了。
真夜恍似没有察觉黄梨江神色逐渐由白转青,依旧笑应:
“当然。宫里哪有宫外好玩。我又不喜读书,有人陪着我出宫玩乐,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黄梨江闭起眼睛,半响后睁目,语气平直地道:
“让卑职条理一下殿下的意思。方才您说您为了避免卷入宫争而装傻自保的事,不过是在逗弄卑职,不了卑职竟然当真了,是吗?”算他蠢就是了。
“也不是这样讲,”真夜一脸无辜地解释:“因为小梨子刚刚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虽然你生气的模样很可爱,但是太常生气对身体也不好,我想说,不妨转一转心情,才开了个玩笑……”
“多谢殿下如此替卑职设想。”黄梨江面色铁青地道。
“不必客气,。谁叫你是我的侍读呢,我不为你设想,要为谁设想?”真夜笑容可掬地摇起扇子,一派公子潇洒。
黄梨江勉强维持冷淡的语气,询问:“殿下方才吃了从地上捡来得肉包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