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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蓦然低下头,一颗心慌乱无措。
“你的力气倒不小。”他的长指抚揉著自己微红的右脸,嘲弄地一笑。
“奴才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恕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一掌居然会打得那 重。
“朕若是想惩治你,又何必替你掩饰罪行。”
绛彩困惑地轻瞥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朕脸上的红印子和抓痕一时三刻是消不了了,你想若是被王康看见朕这副模样,你纵是有一百颗脑袋也得掉光了。”他笑说。
绛彩重重一震。是啊,要是被人发现尊贵无比的元羲皇帝居然被个放肆的小宫女甩耳光,就算他不追究,她的脑袋照样得搬家。
“下回学聪明点,别挑朕的脸打,要打也得打在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他深深瞅著她,那双晶灿诡黠的眼,瞪得她心慌意乱,无所遁形。
“不、不会有下回,奴才怎么敢。”他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是捉弄她?调侃她?还是一种警告?
“这世上只有你敢动手打我,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男人,这种感觉很特别,也很新鲜。”他双臂环胸,浅浅地笑。
绛彩好茫然,似懂非懂地轻瞟他一眼,为什么他喜欢被她打的感觉?有人喜欢被人打吗?他真是奇怪。
“给朕宽衣。”他柔声下令。
“是。”绛彩拾起手笨拙地解他的领扣,但是他个子太高了,而她娇小得还不到他的肩头,她举得两手发酸,才好不容易解开他的领扣,喘了口气,继续解侧身的一排扣子。
韫恬微低著头,欣赏她脸上专注的神情,当她的纤纤十指费力地与一排衣扣奋斗时,总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渐渐唤醒他蛰伏的欲望。
他微微往前倾身,一点一滴地弯下腰,偷偷嗅闻著她发际间幽幽散发的甜美气息,小巧晶莹的翠玉耳坠子在她的粉颊边轻盈晃荡著,将他的心湖撩拨起一阵阵涟漪。
“等你解完扣子,水都凉了。”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
绛彩霎时红透了脸,慌乱得手指差点打结,缠斗了半天,终于解完了马褂上仿彿永远解不完的衣扣。
他展著双臂,让绛彩方便脱卸他身上的衣物,一直脱到了他身上最后一件白绸单衣,接著在看见他赤裸胸膛的那一瞬,她红著脸飞快地移开视线,这是她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身子,羞涩得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韫恬眼中笑意闪烁,爱极她不解人事的娇羞模样,他优雅地跨进澡盆,全身舒展地浸入热水里。
“过来替朕擦背。”他背对著她,忍著笑下令。
看著他的背,绛彩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这才静定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在澡盆旁蹲下来,拿起绣有金龙的毛巾浸了浸热水,平铺在手掌上轻缓地替他擦背。
这一刻,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太接近了,近到他的裸身可以在她眼中一览无遗,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著他,不必担心窘态无处可藏。
她微有羞怯又忍不住好奇地欣赏他的裸身,她惊奇地发现,浸在氤氲热水下的肩背泛著牙骨般的柔白,闲散展开在银盆上的双臂看上去全无肤疵,指甲仿彿像透明的冰片,结在雪也似的指端,好似随时会在热雾中化去,在微亮的烛光中,他好看得恍若夜月之魂。
她看得痴怔了,这男人天生就是来迷惑众生的吗?
韫恬忽然转过头,接住她痴痴的凝望,她倏地倒抽一口气,慌忙低下头假装拧毛巾。
耸立诱人的胸脯就在他眼前,随著她急乱气息而轻颤著,他的眼瞳变得迷离深沉,氤氲的水气下觉更加炽热澎湃。
“想洗澡吗?”他眼中尽是邪气的笑谑。
“谢皇上关心,奴才一会儿回房再洗。”她不安地回答。
“不如现在就和朕一起洗好了。”他忽然玩心大起,伸长手臂一把将她勾进澡盆里。
韫恬突如其来的举动令绛彩大惊失色,她羞窘地想爬出去,却被韫恬用力一扯,顺势拉入怀里紧紧抱住。
原本只能容纳韫恬一个人的澡盆,加进了她就挤得动弹不得了,即使想退也无处可退。
“皇上,您别这样,请放手……”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她只能双手环胸,蜷著湿透的身子动也不敢动。
“当我的女人,绛彩。”他箍紧她的腰,低首攫住她微启的朱唇。
绛彩彻底惊傻住,没有足够的神智反抗,全无经验的她,只能瞠著大眼无助地任他吻噬吮尝。
他暖热的气息、他的体温,还有炽热的水,都让她热得快融了似的,虚软地瘫化在他怀里,恍恍惚惚地不知身在何处。
“你的味道比我想像的更甜。”他满意地低哑吟叹,唇舌探索、侵略著她脆弱而青涩的意志。
头好昏,她无力抵御他缠绵吮吻的魔力,陷溺在晕眩的意乱情迷中,任其摆布,心神飘荡之际,不知何时,他已从容地分开她的腿,让她跨坐在他身上,一只手悠悠缓缓地解开她胸前的襟扣,一层层地剥下她湿濡的衣衫。
他优闲地在水中抚摩她柔滑的胴体,她的肌肤细嫩得令人叹息,就如她脸蛋给人的感觉一样甜美,他一手隔著紧里住她酥胸的肚兜,恣意享受掌中的饱满触感,另一手滑到她背后,摸索著肚兜的系带。
“小丫头,朕还是第一次看见绑带如此繁复的肚兜,得花多少功夫才解得开,还真是守身如玉。”极度倾近的窃窃笑语宛如一道响雷,彻底震回了绛彩的魂魄。
她脑中疾速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想起了藏在胸前的巨大秘密,最令她恐慌的是,他的一只手正按在这个秘密上头!
“啊——走开!不要碰我!”她吓得拍开他的手尖声大喊,双手死命地环在胸前。
“你说什么?”他眯起双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见了什么,居然有人胆敢对他说出“走开”、“不要碰我”这样犯上无礼的话。
“皇上,奴才只是宫女,不是您的嫔妃,您请自重!”她双手紧抱著前胸,狼狈地挣扎起身。
“你胆敢再说一遍!”他猛然抓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扯,她再度跌回他的怀里。
“皇上……”他冷傲的眼神吓住她了。
“手拿开。”他盯著被她死命护住的胸脯,眼神深邃得令她颤栗。
“不要!”秘密一旦曝光,她必死无疑,宁可冲撞他,她也要护住。
绛彩三番两次的拒绝,激起了韫恬心中一股连自己也说不清的傲怒。
“朕的命令,你竟敢说不要!”
他猝不及防格开她的手腕,悍然揪住她的肚兜,意图撕扯开来,她吓得差点昏厥过去,强烈的冲击与恐惧溃散了她的意志力。
“住手!”她像被判了极刑的死刑犯,恐惧盖过了惊慌,愤怒又盖过了恐惧,她的情绪赫然爆发,失控地放声大叫。“我又不是你不可或缺的女人,你有那么多的妃子,还不够你享用的吗?为什么非要招惹我不可!”
她的怒喊挫得他无言以对,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出言顶撞他,更不可能说出这种足以死上一百次的话来,他生平头一遭在女人面前尝到挫败感,心中的烦躁和混乱令他更形恼怒。
“你疯了?竟敢说出如此犯上无礼的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他的双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睥睨的双眸充满威吓。
绛彩冷然一颤,她岂会不知触怒天颜是怎样的下场,只是万没想到才进养心殿不到一日就前功尽毁了,也让她明白了杀他根本不是她心中所想像的那么容易,事已至此,反正横竖都是一个死,痛骂他一场之后再死,也算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大福晋了。
“人命在皇上眼里有如蝼蚁般轻贱,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皇上处死我不过就像踩死了一只蚂蚁,你是皇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曾想过在你杀了一个人之后,那人的亲人们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她的脸上掠过一抹痛楚,嘴唇微微颤栗著。
她一直设法忘记大福晋在听见裕老爷被赐死后悲恸哭号的模样,也一直不敢去想起突然看见大福晋吊死在屋梁的惨状,但在此时此刻忽然地想了起来,哀痛的泪水倏地溢出眼眶,她想保持镇定,但却抹不尽泉涌的眼泪。
“还想说什么,继续说完。”韫恬垂眸凝视著她愤恨的泪水,也看见她眼中盛满了深深的怨痛。
“皇上手握生杀大权,可以轻易让人生、让人死,你拥有天下,拥有朝拜你的亿万臣民,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你如何能明白小小蝼蚁为了活下来而费尽的千辛万苦,你一道圣旨可以让人死、可以夺人快乐、毁人幸福……”她使劲抹著泪水,无法控制变了嗓的哽咽。“你不会了解,被你摧毁人生的人,接获你的圣旨……还得磕头谢恩……”猝涌的泪势让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韫恬深瞅著她悲伤脆弱的泪颜,他确实是毁了她的快乐和幸福没错,但是他所面对的诡谲人生复杂得又岂是单纯的她所能明了的?
他无奈低叹,起身跨出澡盆。
“水冷了,你最好快点起来,以免著凉。”他拿著干毛巾擦拭身上的水滴,然后迳自拿起红木托盘上的绸衣穿上。
绛彩怔然呆望著他优雅穿衣的动作,不敢相信在她说完了那一大堆欺君犯上的话之后,他居然没有叫人把她拖出宫去乱棍打死,而只是关心她会不会著凉?
“回屋去换上干衣裳,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到东暖阁当差。”他拿起干毛巾丢向她的脑袋,盖住了她的视线。
等她扯下毛巾时,他已经走出隔间,只看得见他的悠悠背影了。
绛彩怔怔呆坐著,好半晌都回不了神。
她一再冲撞他,又说了许多犯上的话,为什么他还愿意放了她?她不懂他心里想什么?
王康快步走进来,猛一见绛彩衣衫不整、浑身湿濡地坐在澡盆里,惊讶地瞪圆了眼。
“你这是怎么回事?瞧你这模样……难不成万岁爷临幸了你?”王康瞠目结舌地指著她惊喊。
“没有的事,王总管别胡说。”绛彩急忙摇头,俏脸胀得通红。
“没有?”王康一脸诡异。
绛彩匆匆起身,抓起湿淋淋的衣衫疾步飞奔出去,头也不回地冲回房里。
她小心翼翼地解下肚兜系带,从柔软丰盈的乳沟间取出她方才誓死捍卫的巨大秘密。
那是一柄打得短小轻薄的匕首和一小瓶剧毒的药粉。
这两样东西都是用来取元羲帝性命的!
她当初费了多大的功夫才得到这两件东西,但是此刻闪动著冷光的匕首,看起来竟然那么碍眼。
她是怎么了?
他的温柔惹得她好心烦,宠溺的眼神让她好反感,炽烈的热吻令她好排斥,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根本都是在摧毁她想杀他的念头。
一想到他,她就烦躁得无法忍受,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被他迷惑?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事不宜迟,她必须尽快杀了他,否则身心都终将沦陷。
突然,她听见门板上响起两下轻叩声,她迅捷地将匕首和毒药藏在枕头底下,急忙披上外衣前去开门。
“是谁?”她在门内提心吊胆地问。
门外没有人应声。
她疑惑地慢慢打开门——
蓦然间,一枝枝开满了杏花的枝条从高高的门缝间飘落下来。
她诧然呆住,怔愕地呆视著洒落一地的霏霏红雨,隐约觉得有道目光凝视著她,她乍然抬眸,看见韫恬伫立在廊下,望著她浅浅一笑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他怎么可以这么待她?她是要杀他的呀!
杏花香气扑鼻而来,催动了她的泪意。
她缓缓弯下身捡拾杏花枝,眼泪悄悄顺颊而下。
完了,全完了……
她的心陷落在何方?她已寻不到了。
仿彿听见幼年的自己,用童稚的声音天真烂漫地吟唱著——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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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正时刻,天色未曙。
韫恬比平时更早起身,他下床用力深呼吸,想到昨夜绛彩看见杏花时的诧然神情,他的脸上微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觉得自己就像个孤单很久的孩子,忽然问找著了玩伴,心中有股满足与喜悦莫名激荡著,一整夜,他的心情都有如腾云驾雾般愉悦。
值夜的太监们一见韫恬下床,连忙打开寝宫的门,捧著银盆热水和毛巾进来侍候他梳洗。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叫王康进来。”他伸展双臂,让太监替他更衣。
“喳。”
值夜太监赶忙传话出去,下一会儿,便见王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王康叩头。
“不必去把绛彩叫起来,就让她睡到自然醒,谁都不许吵醒她。”他一边梳洗,一边说道。
“是。”王康已然明白了绛彩在养心殿里的特殊地位了。但是久居宫中的他,不免担心起来,一旦有女人在皇上心里有了特殊的地位,怕的是后宫不会再有如此的安详宁静了。
韫恬梳洗完毕,穿戴好衣服,走出寝宫,迳自走向西配殿。
养心殿内所有的灯一一被点亮了,一群御膳房的太监提著食盒鱼贯而入。
用完早膳后,他召见了军机处大臣,拟议了几件政务,散朝时太阳已升得极高了。
“皇上,臣弟已经听说了。”待军机处大臣离去后,韫麒忍不住开口说道。
“听说什么?”韫恬低头阅看著河南巡抚的奏折。
“韫骁怀疑不久前进宫的小宫女绛彩很可能就是裕贤府侍候大福晋的仙儿。”
“嗯。”他眉也不抬,提著朱笔批折。
“皇上,‘嗯’是什么意思?”韫麒对他的态度大感诧异。“那个绛彩进宫分明有鬼,皇上居然还把她讨到养心殿当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韫恬百般无聊地放下朱笔,终于抬起视线看向韫麒。
“朕不是告诉过韫骁,绛彩的事情朕自会处理,谁都不许插手的吗?”
“皇上。”韫麒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这个小宫女关系到你的性命安危,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几个怎么能置之不理。”
“别担心,不会有事。”他提笔继续批折,神态怡然雍容。“她若是真想报仇,朕就如她所愿。”
韫麒差点没从椅子上栽倒。
“皇上,您的命可只有一条啊!”他失声大喊。
“这个我知道,我还没把自己当成神,用不著你刻意提醒。”韫恬皱眉斜睨著他。
“那你说‘如她所愿’是什么意思?”韫麒实在听不懂他这位皇帝哥哥的玄妙回答。
“她既然恨我,我就让她有机会泄恨,只要能让她发泄恨意,也许不一定要送上我的性命。”他闲散地说道,面对同胞亲兄弟,他的态度亲切随便了许多。
韫麒愈听愈玄,万分困惑。
“皇上,臣弟有一事不明。”他夸张地拱手诧问。
“说。”韫恬放下笔,悠然换了一个坐姿。
“不知皇上如此牺牲所为何来?”他不解地摊了摊手。
“你可问到重点了,真要命。”韫恬挑眉轻笑,笑得甚是无奈。
“重点是……”韫麒心惊胆跳起来。
“绛彩给我的感觉非常特别。”他微微一笑,神情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怔然失魂了一瞬。
听到这样的回答,韫麒的直觉是不妙。
“敢问特别之处是……”
“很难说明,不过,她拒绝当我的女人,这点够特别吧?”
“那的确是够特别。”韫麒愕呆了,完全无法否认。
在这座皇宫里,除了皇太后以外,有哪个女人不想剥光他这位皇兄的衣服,突然出现了一个拒绝召幸的女人,也难怪他的皇兄觉得她特别了。
“更特别的是……”韫恬忽然压低声音说。“她居然敢打我耳光。”
韫麒一听,整个人惊得跳起来。
“皇上,她竟敢如此犯上无礼,为何不将她乱棍打死?岂可由她胡来!”
“更要命的是……”他慨然一叹。“我舍不得她死。”
韫麒彻底傻住。不妙,真的不妙了。
“皇上,她的姿色远胜过你后宫六大美女?”不会吧,他不敢相信。
韫恬沉吟著,似在发怔,又似在沉思。
“在我的眼里,绛彩是个女人,而她们是六朵绝色鲜花,两者是无法拿来相比的。”他的唇角漾著迷离悠淡的笑意。
韫麒瞠眼大惊。糟糕,惨剧发生了,他的皇兄爱上了女人,而这个女人还可能是来取他性命的。
“皇上,对绛彩这个女人你千万不能大意,更不能爱上她,您可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韫恬不应也不辩,一迳支著下颚眺望窗外盛开的杏花树。
忽然,他远远看见绛彩提著一只铜壶缓步朝这里走来。
“朕自会小心,你先回去。”他淡淡地说道。
“是。”韫麒想走,又停步,欲言又止。
“朕再说一次,绛彩的事你们都别插手,真有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