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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霖璿迈步走向客栈,说书先生正说到“定风波”的精采段子,讲的正是东霖璿的皇堂姐木兰公主的传奇故事。
若是以往,他一定专注的听着,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投花怎么这么慢?
随侍的十九怪异的看着主子。他当了五年的带刀侍卫,从没看过这个少年持重的皇上这么坐立不安。
这样的焦躁一直持续到段莫言走进客栈。
段莫言一坐下,拿起酒就灌。下了朝廷,他和东霖璿亲昵得像是朋友一样,不拘小节。
“怎么样?”东霖璿关心的问。
“雪荷姑娘是花魁了。今年破格选出了三位花魁,嗳,真是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有才华……”一面说,一面小心的看着东霖璿的脸色。
他松口气,脸上隐隐有了笑容,“这可好了,朕要替她找门好亲事……”
“我看也不用找了。”段莫言若有所憾,“她是鸨儿的女儿,那死鸨儿正在找人买她呢!可怜这么一朵怯怜怜的小花,恐怕要落到赵王爷的手里了。那个赵王爷是以虐待姬妾出了名的,不知道那姑娘会被折腾到什么地步哪……”看见东霖璿愀然变色,他在心底窃笑不已。“我家娘子不忍心,正在跟赵王爷抢呢。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俩的奉饷不多,不知道抢不抢得过,这……”
话还没说完,东霖璿已大踏步走了出去,慌得十九把刚拿起的鸡腿一扔,追了出去。
段莫言嘴咧得大大的,“皇上呀,你为木兰公主守贞也守得够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让你动心的女人,这种热闹怎可不看?”
他结了帐,飞快的跟着出去了。
赏花会已结束,会场却比之前热闹。雪荷的娘亲公然叫卖女儿,赵王爷原本可以抱得美人归,哪知道石宰相与他作对,每次他出价,不多不少,她就偏偏比他多出五两。
“石宰相,您也太贤良了。”声名狼藉的赵王爷咬牙切齿,“抢这花魁女回去伺候侍郎大人吗?”
“不,是伺候我的。”石中钰神色不改,“两百零五两。”
“五百两!”赵王爷吼了起来。
“五百零五两。”石中钰闲闲的喝了口茶。
“一千两!”赵王爷被激怒了。若是照鸨儿的原价,一百五十两就可以将花魁女带回他的王府了。
“一千两……金子。”一个沉沉的声音传来,全场惊呼。
赵王爷愤慨的抬起头,不知道又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敢出这种天价!
一对上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赵王爷心一惊。他当然知道那正是当今圣上,但是向来稳重的皇上,从来不曾出现这般怒容。
可现在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可生气得很。
赵王爷英俊的脸孔微微扭曲。当初木兰公主欲立新帝时,他也曾是候选人之一,却不知道木兰公主的眼睛怎地瞎了,竟选了这个软脚虾当皇上。如今天下太平,他对于帝位更是觊觎不已。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机,布局未成……现在还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皇上。”
赵王爷此言一出,惊得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跪了一地。
“您要的女人,臣怎敢跟您抢?这一千两金子,微臣代您出,花魁女是您的了。嬷嬷,你说是吗?”他凶狠的瞪向鸨儿,吓得那鸨儿瘫软了身子。
“皇兄过谦了。”如今已骑虎难下,他索性端出皇上的架子,“这点银两,朕还拿得出来。十九,回去找黄公公取款给嬷嬷,宣雪荷姑娘进宫。”
这桩“新帝千金迎花魁”的消息,瞬间轰动了整个丽京,说书先生和唱曲儿的姑娘,连夜编了新词,第二天就在大街小巷说唱起来了。
这事不仅在市井间引起轩然大波,就连整个朝廷也为之震撼。
向来对立的外戚与御史这次倒是炮口一致,轮番上阵劝谏,从本朝的祸水一直数到周朝的褒姒,慷慨激昂的轰炸了皇上好几个时辰。
东霖璿有些无奈的把茶放远点,里头不知道被喷了多少口水,怕会满出来。
“皇上,祸水不祥呀!”姚大人冲动的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
“原来朕是那种不可信赖的皇上。”东霖璿叹起气来。
“皇上!微臣绝对无此念!”姚大人惶恐得要命,“皇上两次中兴东霖,此功只有开国圣主足可比拟,您勤政爱民,胸怀壮阔,乃古今中外──”
“够了,姚卿,省省这些话。朕自五年前重新登基,拒外患,安国邦,可有丝毫懈怠?”
“皇上夙夜匪懈,向来勤政!”
“朕除了纳三宫为妃,可与其它秀女们有什么不清白?”
“皇上向来洁身自爱,大裁后宫规模,从未沉溺女色!”
东霖璿往后一靠,看看其它不言不语只顾着磕头的大臣,“那么,我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怜悯,纳了个花魁女入宫罢了,众卿以为一个小小的女子即可颠覆我东霖大朝?若当真如此,朕这皇上岂不是昏君一个?”
众官哑口无言,连姚大人都愣住了。
“众卿忠君爱国之心,朕了然于胸。”他温厚的抚慰,“可为了一名女子而举朝哗然,绝非朕与诸卿当做之事,众卿应该关心的是遂紫江水患与长城开筑才是。至于花魁女的聘金,由朕私家库房所出,绝未动用官家库银。这样,诸卿可放心了?”
“皇上此言,吾辈不胜惶恐……”王大人赶紧一躬,眼见皇上执意如此,再劝下去,恐怕对自己不利。虽然贵为国舅,女儿又是新帝的松宫妃子,但是这个意志坚强的中兴皇上,可不见得愿意让外戚多嘴多舌。“臣等该死,皇上先知卓见,臣等一昧愚忠,望皇上怜吾等忠君爱国之心……”
杨大人看到这个死对头居然见风转舵,不禁恼他抢了先机,连忙也跟着躬身,“王大人此言甚是。吾等皆是一片忠心,盼皇上莫困于女色,到底应以立后为重……”
绕来绕去,还是这个话题。东霖璿也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随口敷衍了过去。
等诸臣告退后,他愤愤的要宫女拿出一把盐来撒,惹得一旁站着的十九噗地笑出来。
东霖璿瞪了他一眼,“笑?还笑!再笑连你一起撒盐腌起来!”
他不信任内侍,因此只有十九等几名带刀侍卫保护他的安全。宫廷内争他已经看到怕了,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眼下有这种肮脏事发生。
看十九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换他邪恶的扬起唇。
见状,十九全身寒毛直竖,他服侍这个表里不一的主子已经五年,被整得鸡飞狗跳,比之前的主子石中钰还难搞。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十九握紧拳头,冷汗直冒,“皇上,您千万别搞什么微服出巡,今天我已经让刑部抓去狠狠地骂了好几个时辰,耳朵都要流油了!每次您逃出宫,我就倒大楣!我──”
“十九!”
他只是一瞪,十九马上泪眼汪汪,嘟嘟囔囔着:“为什么我跟的主子都这么难搞?我不要当什么御前带刀侍卫了,皇上,您放我回段剑门让掌门欺负行不行?”
“不行。”他回答得很干脆,“你这么好玩,朕不舍得让掌门玩你。”
呜呜呜……十九的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了。
“皇上,宰相府有大门。”十九欲哭无泪。
“你要人人都知道我半夜来宰相府议事吗?”一出了皇宫,东霖璿的表情意外的轻松,连“朕”这个自称都收了起来,自自在在的当他的平民百姓。“朝里一堆废物看石宰相、段侍郎不顺眼呢,就别帮他们树敌了。”
“但是……爬墙?”十九知道皇上的武功不弱,可……心念才动,一把利剑已无声无息的挥了过来,饶是闪得快,还是削去了十九一绺头发。顾不得会吵醒谁,他大喊大叫,“我啦!是我啦!别砍了……”
“皇上?”段莫言穿着单衣,无可奈何的看着不走大门偏爱爬墙的主子。“十九,闭嘴啦,你想吵醒全丽京的人啊?我说皇上,我们宰相府有大门哪。”
“哎,爬墙比较刺激。”东霖璿眨了眨眼睛。
段莫言垂下肩膀,“皇上!拜托你,现在是二更天,正是生孩子的好时间欸!你干嘛来打扰我跟阿钰的好事?我明年还想添个女儿──”
话没说完,跟出来探看情况的石中钰,红着脸给了他一记铁拳,“你跟皇上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匆匆挽起头发,认命的叹气,“早知道你们东霖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木兰这样,你也是这样。阿大!别躲了,送茶到书房来!”扬声一唤,嘴里又喃念着,“我连气都生不出来了……”
一行人步进书房──
“我让那票大臣烦死了,连来这儿解闷儿都不许?”东霖璿抱怨着,“这皇上做来真没意思……”
“是是是,”石中钰心不在焉的敷衍,“还能烦皇上什么?不过是花魁女外加立后罢了。”
“此刻我人在宰相府!”东霖璿瞪了她一眼,“能不能把皇上臣子那套摆一边,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行。”石中钰没好气的往丈夫身上一靠,“刚刚那票人也来烦了我老半天,闹得我筋骨酸痛。拜托你赶紧册封花魁女成不成?再多让他们轰炸几天,你不哭,我都要哭了。”
“我没打算册封她。”东霖璿在桌上重捶了一下,“让她进宫,我断无此私心!她……多年前对我有救命之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我准备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
“瞧你最讨厌谁、想除掉谁,把她嫁给那个人就对了。”段莫言插嘴,“别瞪我,皇上。你不会不知道赵王爷因为这事怀恨在心吧?他想要雪荷姑娘,且早已放了话,若不是她打算角逐花魁,早让他染指了。你把她嫁给任何人,都是害了人家一家大小,有谁敢要?赵王爷这个人阴狠无情,又是皇亲国戚,身有战功,朝里势力又大。你说说看,把雪荷姑娘嫁出去,可不是害了人家?”
这话堵得东霖璿一呆,他倒没想到这层。只是……他早已心死,纳妃不过是为了政治角力,从来也没对谁动过真情。他的真情,早在那个英姿飒爽的美丽皇堂姐身上消磨殆尽了……
“这对雪荷姑娘不公平。”当初她冒死救他,而自己居然这样回报她?
叹口气,东霖璿将当年那一段过往娓娓道来。
石中钰和段莫言听了都有些讶然。看起来这样柔弱娇怯的姑娘,在十来岁的年纪,居然有这样的胆识,委实令人想不到。
“璇,现在我不用臣子对君王的身分,而是实实在在当你是朋友,才对你说这些。”段莫言诚恳的说,“雪荷姑娘跟着你,总强过跟着赵王爷。再说,你也把自己逼得狠了,哪个皇上不是三宫六院?你硬是只纳了松竹梅三宫妃子。
“原也怪不得你,松宫是王家女儿,竹宫是杨家女儿,梅宫根本就是赵家的姻亲,三方都是大世家,前朝有名的外戚。难怪你老像应卯一样,每个月各宫轮上一回,其它时候都像和尚般修身养性……”
东霖璿不禁有些动气,这等宫闱之事到底是谁碎嘴说出来的?“到底是谁……”
“跟着礼物来的。”石中钰抹抹脸,万分无奈,“那些外戚紧张得很,什么全都说了。你力持后宫平衡当然很好,但是……既然你跟雪荷姑娘有缘,红袖添香又何妨?你也可保她不受摧残,怎么说都是有益无害。”
“听起来满有道理的。”话虽这么说,东霖璿却狐疑的望着这对夫妻,不禁警戒起来,“但是,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连手在玩我呢?”
“哪有这回事!”夫妻俩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说道,“我们可是为了你好。”
东霖璿小心翼翼的在心里推敲半天。这对夫妻一旦闲下来就开始无事找事做,公事无妨,私事倒是被他们耍了好几遭,实在不能不小心。
但是,这回他看不出来有什么陷阱。“喂,你们若玩我,被我知道,小心将你们流放到北境守长城!”东霖璿厉声警告。
“又不是没守过。”段莫言耸耸肩。
“跟赤罕人做交易,应该满有得赚的。”石中钰也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东霖璿虽隐隐感到不对劲,可因为时间已晚,在十九三催四请下,也只能满肚子疑问的回宫了。
在他身后──
“喂,你觉得他会不会纳花魁女为妃?”石中钰望着他的背影,悄悄的问。
“最好是这样。要不然,身为皇上却不给说书先生一点材料编编故事,实在太不称职了……”
“对呀。看他这样硬邦邦的,实在好无趣……”
东霖璿如果知道这对百无聊赖的夫妻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恐怕早把他们流放到天边去了。
凤翔五年,东霖王朝自开国以来,破天荒的纳了青楼女子为嫔妃。虽然只是个最卑微的“更衣”,却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东霖百姓抱着一种新鲜、兴奋的心情,热切的关心这则大八卦。在百姓心目中,这位稍嫌冷硬的好皇上,因此多了几分温暖的人味儿。
而这个消息让雪荷差点昏了过去。她颤巍巍的让侍女扶着,发抖的磕头谢恩。
荷更衣?
她的终身大事终于底定,却底定在幽深的宫里……摀着自己的脸,她害怕这不可违抗的宿命。
只见过皇上一面──远远的,那俊逸却严肃刚硬的线条让她有些胆寒,不敢再看第二眼。
我……我将成为那个圣上的妻子吗?
她害怕得连琴音都颤抖了。
第二章
雪荷提心吊胆的进了宫,隔了将近一个月,还没见到皇上的面。
虽说宫中规矩多,教养嬷嬷又严厉,雪荷却觉得比以往在仙家居的生活好得多了。
她的娘亲年轻时被称为赵州第一名花,选花魁时却铩羽而归,让姐妹们好生嘲笑。因此一生下雪荷,她就立志要将女儿培养成花魁女。
刚满月就将她送到乡下教书先生家里,直到八岁才接回来。只是,教她娘亲失望的是,她相貌只称得上中上,连才情也平平,对于读书识字虽然用功,但是诗词歌赋说什么都没天分。
绝望之余,已开了仙家居当起老鸨的娘亲,对她更是严厉管教,硬是逼迫个性羞怯内向的她开门接客。所幸她对琴艺尚有独到之处,她娘亲才稍微有些笑容。
而那年她才十一岁。
娘亲虽然让她开门接客,却不许她卖身,这倒不是因为对女儿的疼爱,乃是另有所图。
在烟花地打滚了几十年,她娘亲坚持“没有红不了的姑娘,只有没能力的嬷嬷”。她这女儿相貌或者不够令人惊艳,但是先天那股含羞带怯却惹人怜爱。可若是一径当个闷葫芦,这姑娘也算毁了。所以她硬用鞭子教得雪荷应对得宜,虽是违了她本性,眉宇挂着轻愁,却反倒让看惯了娇花艳朵的寻芳客痴迷不已。
一把娇软的甜嗓,一手动人的琴音,合宜却略显忧愁的姿态,雪荷被塑造成如天仙一般纤尘不染,让人印象深刻。
这些美誉,却不知道是挨了多少鞭子、饿过多少顿餐饭才习来的。
雪荷从来不觉得快乐。原本因为战乱,她和娘亲逃难到江南,以为能够过过正常的生活,粗茶淡饭也甘心。哪知道娘亲换个地方依然高张艳帜,继续过这种生张熟魏的日子。
如今进得宫来,虽然教养嬷嬷和秀女们都瞧不起她,往往依不足规矩就得挨板子。不过比起娘亲的鞭笞,那轻轻几板根本不算什么,最少她三餐吃得饱,没人敢饿着她。甚至她捡了只小猫进宫,教养嬷嬷也只是骂她一顿,仍然让她留下猫儿。
真的比以前快乐多了,真的。
怀抱着喂完米粥、正打呼噜的小猫,抬头望着悠悠白云,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心满意足。
“妙妙,”她呼唤着小猫,“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她的琴音,不再带着忧愁。
虽然弹琴是这样悦耳,教养嬷嬷却嫌恶的瞪着自得其乐的雪荷。
教养嬷嬷是钱家的女儿,世代都是豪门。即使钱家因为扶持兴帝而失势,她到底当了一辈子女官,又是前任太子的奶娘,终归没让政治浪潮给击垮。
三宫与她无缘,她咬牙接受,总想皇上不可能只纳这三宫就算了,哪天让她跟到好主子,钱家因此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哪知道盼来盼去,居然盼到这么个烟花女。若说皇上宠爱,倒也罢了,偏偏进宫月余,皇上连来门口转转都没有,像是根本忘了这个更衣。
原本嘛,皇上何等尊贵,当初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怜悯,才会纳这更衣入宫,却累得她陪着被打入冷宫。
她可是历经三朝的女官呢,晚年居然得拉下老脸服侍个妓女,不知道被多少同僚讥笑!
心头火怎么也浇不熄,只有在看到那妓女出点小差错,拿起板子教训她时,气才消些。
但是,看她不哭也不求饶,总是有点不痛快。
钱嬷嬷的怒气,随着日子过去一天天加深……
雪荷入宫时,刚好逢雪融必发的遂紫江水患,东霖璿足足忙了一个月,衣不解带,几乎以御书房为家,三宫几次催人来“关心”,总让他发顿脾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