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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狗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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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彻底遗忘了。
  这是她对那最深爱、最在乎的人,最后的一个承诺。
  ……孩子,不要想着报仇,要遗忘这一切……这样你永远就不会再遭遇危险……
  是吗?这样她就可以安全无虞了吗?或许是的,但是她六年来过得虽平静快乐,内心深处的愧疚与不安却总是在夜阑人静时分,窜出来狠狠啃噬着她的心房。
  她精疲力竭地靠在床头,几乎无力再思考。
  现在回去京师来得及吗?如果她逃走的话,这一切是不是会再度沉封起来?王爷是不是就不会有危险了?
  但是、但是……她直觉事情很不对劲,从段大人和莲小姐出现的那一剎那起,彷佛冥冥之中某个转轮开始启动,她怎么也逃脱不了命运的摆布。
  但是她不要王爷遭遇到任何不测与危险,必要的时候,她会挺身而出面对这一切。
  “阿青,你好了吗?”千载耐性有限,在门外踱步了几回便按捺不住地大声叫唤。
  “王爷,请进。”她悄悄把夜壶推回床底下,小脸红了红。
  真是尴尬,若是平常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的。
  千载大步走了进来,挑剔地盯着她的脸色,“你的脸色好苍白,方才用力过度是不是?”
  “我不打紧的。”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道:“段大人和莲小姐呢?怎么不见他们?”
  “哦,我叫他们先往苏州去了。”他耸耸肩,不以为意地道。
  她一怔,随即愉快地微笑了起来,“噢。”
  想到那位国色天香娇弱动人的莲小姐不在王爷左右了,她胸口像有几百只小鸟在拍翅飞舞着,顿时全身轻松畅然了起来。
  “饿了吧?我让人把鸡汤送进来。”千载想了想又道:“嗯,不好,还是先帮你擦洗过身子再吃饭,身子清爽了,胃口也好些。”
  “什、什么?!”阿青险些被自己的口水惊呛而死,大惊失色地瞪着他。“帮我擦、擦……”
  “你服侍了我那么多年,今日也该我报答你一回。”他笑嘻嘻地道。
  “千万不用!”她忙不迭地摇头。
  “怎么不用?”他拍了拍手,店小二和粗活工立刻出现,俐落地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并把凉了的洗澡水抬了出去。
  她都快急昏了,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不成的,要不我自己……自己来吧。”
  “傻蛋,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他拿过干净帕子浸入热水中,笨手笨脚地拧着。
  她叹了一口气,“还是我自己擦,王爷,你金尊玉贵之身,这样服侍阿青,阿青会折寿的。”
  “呸呸呸,不准折寿。”他横眉竖目地道,“你乖乖坐好就是了,闭上嘴巴,全听我的。”
  “不用,不用。”她死命地抓住衣襟,猛然摇头。
  “该死的!我以主子的身分命令你不准乱动。”他几乎被她的动作吓白了头,大手忙压制住她。“伤口会裂的。”
  “王爷……”她脸色慌得发青。
  “害臊什么?咱们都是男人,而且你流了这么多汗,浑身臭烘烘的……”千载不由分说地剥开了她外衣,大手却在她的挣扎中无意扯开了淡青色的中衣前襟时,赫然瞥见一抹白色缠布。“咦?你胸前捆着是什么?老天!你那儿受伤多久了?为什么没告诉我?”
  救命啊,事情不是这样的……
  阿青吓白了小脸,极力扭动想挣脱开他带着焦急与关怀的碰触,可是千载却误以为她胸口受伤扎了缠布,拚命地想要替她松解开来好检查伤势。
  就在纠缠拉扯间,她身上缠着的布头蓦然被扯掉了,胸前一凉,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千载如遭雷击地瞪着她的酥胸,双眼都看直了。
  柔软的,粉红的娇嫩小巧酥胸,完美莹洁浑圆如羊脂……
  阿青怎么会有……这个?
  “阿、阿青?”他脑子瞬间震呆了,张大着嘴巴傻傻地望着她,“你……你……”
  她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猛然惊呼一声,小手急忙掩住粉嫩挺秀的双乳,脸颊瞬间炸红了开来,慌乱羞窘尴尬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被、被他看见了!王爷是个男人哪……这怎么可以呢?
  “阿青,原来你是个女的……”他半天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被这真相震撼得头晕眼花,心底深处却莫名涌现了阵阵狂喜和强烈的释然。“你是女儿身,不是男人!”
  “对不起。”她咬着下唇,七手八脚地把衣衫拢紧,担忧又窘然地低垂着头,迟迟不敢看他。
  怎么办?她是女儿身的秘密被识破了,王爷一定非常非常生气吧?不对,应该说是万分震怒,他一定恨死了居然被个小女人瞒骗得团团转。
  她羞红的小脸霎时又褪白了,想到王爷可能会一怒之下将她赶出王府,撵出他的生命,她的心倏地一痛,像是被插上了柄烙红的匕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个女的?”千载的神情很是古怪,不像生气也不像高兴,偏着头凝视着她。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为男装打扮会方便些。”她嘴唇发白,战战兢兢地回答。
  “方便什么?方便瞒我这个睁眼瞎吗?”他哼了一声,心下有些浓浓的不是滋味。
  但是感谢老天,这证明了他果然没有断袖之癖,他脑筋没有不对劲,不是莫名其妙地对一个同是带“把子”的男人动心。
  这一切统统都解释得通了!
  千载觉得如释重负。
  “回王爷,阿青绝不是有心相瞒。”她小手忍不住紧压着因一番拉扯动作而隐隐揪疼的伤口,努力解释道:“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当年老王妃娘娘也赞同的,所以一直以来我才没有告诉你……我的身分。”
  千载紧握住拳头,强忍着碰触安抚她的冲动,深怕自己这么一碰,所有的自制力就完了。
  他会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以唇吻去她额际的冷汗,用手轻柔地为她抚平伤痛。
  但,现在还不行。
  “什么样的苦衷?”他蹙起剑眉追问,还是情不自禁地将手中的绢子拿来替她拭冷汗。“骗了我这么多年,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
  热绢子已经变凉了,触肤清凉舒爽极了,她忍住不敢发出心满意足的呻吟,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能说。”
  “你再说一次!”他猛一撩眉,眸中精光毕露。
  她瑟缩了下,万万没料到平时笑容可掏的王爷发起火来这般骇人,尤其对她,他还从未有这么粗声恶气过。
  “对不起……”她心儿一酸,委屈的泪珠不争气地滚了下来。
  这颗泪珠狠狠烫疼了他的心脏。
  “你、你别哭哇。”千载立时慌了手脚,笨拙又心疼地想安慰她,又不知该从哪儿做起。“我、我不是骂你,真的真的,我是天生嗓门大,没有别的意思,真的真的。”
  她哽咽着,忽然想起他和莲家小姐一路上有说有笑、轻声细语的模样,心头更加难受。
  “你对莲小姐讲话嗓门就不大,哇……”她哭得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不知怎地,她不想再顾虑那么多了。
  什么礼貌分寸、谦逊仪态,她统统不管了。活得那么辛苦,多喘口气、多说句话都得自我鞭笞个老半天,她真是憋够了。
  在走进王府的第一天起,她就告诉自己千万得好好做一个下人,不能逾越规矩,不可有非分之想,更不可露出小女儿姿态来。
  搞得她现在男不男女不女的,心境总在天真盼望的少女和老气横秋的老头子中间摆荡,至今尚未心神分裂还真是老天保佑。
  现在,她又饿又痛、又惊又累,整个人精神脆弱到像只小蛋壳,稍稍轻击就完全崩溃瓦解了。
  “你你……别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千载慌乱无措,最后索性将她揽入怀里,让地尽情在他怀里哭泣发泄,低声哄慰着。“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待会我让你打个够好吗?尽管痛扁我出气,只要你不再伤心。”
  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呼吸着他温暖纯粹的男性麝香气息,彷佛所有的伤痛、所有的恐惧和痛楚都可以在他身上得到彻底的抚慰和救赎。
  多年来沉封积压的心酸苦痛,剎那间全倾泄而出。
  “王爷,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忽然觉得我好累、好累……到底该怎么做,我才可以豁达一点,放开一点……而我的人生才会好过点呢?”她紧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前,呜咽不成声。
  纵然女扮男装这么多年,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深深领悟觉醒到──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个脆弱的女人,她最渴望的终究是一个宽阔可倚靠的肩膀,一具温暖坚实的胸膛。
  而他……是她渴慕、盼望奢求了多年却自惭形秽不敢高攀的伟岸奇男子,她心头第一要紧人,可是这么多年了,她只能痴痴地悄立在他身后,看着他对莺莺燕燕花花草草微笑、调情,恣意漫怜。
  她有多少次深深渴望着他像现在这样拥住她,用他宽厚的胸膛,有力的臂弯,将她保护在最安全温暖的堡垒中。
  身如柳絮随风飞,心似雨打浮萍散……她多么希望能真真正正有个家,好好安定下来,守在她最深爱的男人身边,永远永远也不要和他分开。
  但是就算此刻她终于栖歇在他胸前了,她内心深处仍很明白,这不过是个短暂,剎那间甜美的烟火在璀璨之后转眼消失成空,最后,他的怀里永驻长留的绝对不会是她。
  既知如此,那又何必强作好梦?
  她怔怔地收住了泪,失魂落魄之际也带着三分清醒,低低一叹,还是轻挣开他的拥抱,勉强挺起腰杆端坐起来。
  “王爷,对不住,阿青失态了。”她极力恢复平静,苍白着小脸道:“既然你知道阿青是女扮男装,那么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咱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千载只觉怅然若失,“为什么?”
  “为什么保持距离?”她一怔,咬了咬下唇,“因为我们是……”
  “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还瞒得我这么久?”他勉强收束住激荡的心神,紧紧盯着她要个答案。
  “一开始,我本无意永做男装打扮,只是一个小男孩远比一个小女孩要不容易受人欺凌。”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垂敛,低声道:“后来进了王府,你又把我错认是个男孩,坚持要我做你的贴身侍童,老王妃娘娘也就顺水推舟,让我到你身边伺候。”
  “就算一开始是我错认,但你后来有的是机会向我说明呀!”他还是忍不住生闷气。
  他就有那么笨,那样迟钝吗?一个俏生生的小女子在他身边六年了,他居然看不出她是女儿身,亏他平时还自翊是风流王爷,流恋花丛老手,这下子他还有什么脸面跟人家卖风流耍倜傥?
  他的男人自尊心大大受伤了。
  “我怕你知道了以后,就不会要我服侍你了。”
  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你……你瞒得我好苦,差点害死我了。”他气恼又释然,心底乱糟糟得滋味复杂万千,真不知是高兴还是生气。
  也许两者都有,又或许是欢喜的成分多一点。
  起码,他终于可以大松口气,庆幸自己并没有眷爱男风。
  “王爷,对不起。”阿青畏缩了一下,忐忑难安。
  他以后还会要她服侍吗?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她赶回王府?更惨的是,干脆把她赶出他的生命之外?
  一想到这儿,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的脸色这么难看,伤口又疼了是不是?无论如何,现在你先养好了伤再说。”千载潇洒起身,“我去让人送鸡汤来。”
  她无言地望着他宽大的背影,脸上神情变得黯然。
  都会不一样了,以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她知道王爷的性子,虽然平常笑呵呵、快快活活像是亲切得没脾气的样子,但是他最痛恨有人骗他,更痛恨自己被当傻子耍。
  虽然她有苦衷,但是不代表王爷心底不会有个疙瘩芥蒂。
  她心底酸疼难忍,忍不住悄悄地落下泪来。
  如果一切还是像从前一样,那该有多好?
  都是她的错,这统统都是她的错。
  第七章
  阿青就在小镇客栈里养了近十天的伤,她整个人憔悴瘦弱了一大圈,穿起昔日寸尺的衣衫来,显得过大又空落落的。
  看在千载眼里,有说不出的心疼和酸楚。
  但是他也在闹着别扭,脸色怎么就是好不起来,阴郁得像是随时会打雷下雨似的。
  如果被熟识他的人瞧见了,肯定惊得连眼珠子都掉出来,矢口否认他就是那成天气度风流、笑口常开的福王爷。
  他闷闷不乐地在房间里踱步。
  自从知道阿青是个女人,他立刻就住到另一间房去,像是逃难似的连告诉也没告诉她一声。
  他知道这样很伤人,她受伤未愈的脆弱身心定然会胡思乱想到自怨自苦,但他就是没办法像以往一样,继续对着她嘻嘻哈哈,胡天胡地瞎说乱讲。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能不去想地居然欺瞒他自己是女儿身的事实,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的?甚至连她的出身……老天,他甚至连她的家乡在何处,父母是否还在,家里尚有何人都不知。
  千载现在才猛然惊觉到,他被阿青摸了个透彻清楚,可阿青对他而言却始终像个雾气蒙蒙的谜团。
  她根本没有真心待他,否则不会事事瞒着他。
  这一点远比任何事都要来得伤他的心!千载嘴里不说,心底却深深难以抚平释怀。
  “唉,烦死人了。”他烦躁地一捶桌面,对着铜镜里横眉竖目的自己皱眉头。“福千载,你怎么会把自己陷进这番进退两难的泥沼里呢?”
  蓦地,门口响起两声剥啄。
  “干什么来的?”他回头低吼。
  门外的人儿迟疑地瑟缩了下,低声开口。
  “王爷,是阿青。”
  千载心一跳,本能冲动就想打开门,却又莫名其妙地管住自己的双脚,眉头皱得更紧。
  “什么事?”他冷冷地问。
  “今儿有阳光,我想出去透透气,也许身体会好得快一些。”她的声音轻柔得几不可闻。“王爷,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要。”他像是在赌气,眉头紧皱。“你自己去吧。”
  门外又是一阵沉默,千载几乎按捺不住就要冲过去开门,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了。
  “是。”她幽幽地轻叹。
  他僵硬着身体,静静地聆听着她轻浅缓慢的脚步声离去,越来越远,最后消失无声。
  “可恶!”他咬牙切齿,怒气冲天,却全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样,方才那副天字第一号大混帐的模样绝对不是他所想要的,可他偏偏让自己荣登榜首。
  她身上还有伤,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万一被马车撞了,还是给冒失鬼莽莽撞撞给撞倒了……
  千载越想越心惊,急急迈向门边又猛然止步,低咒了一声。
  “我到底在干什么?这么急冲冲地跟着她出去,算什么呢?”他气自己这样沉不住气,却又情不自禁困扰地在原地踱步。“她是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家,不再是那个伶俐俏皮的阿青,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能镇日跟在她后头打转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走到椅子边坐下,因为心绪太差,甚至连该拂一拂椅面上的灰尘都忘了。
  “福千载,你是男人的话就有点个性,坐着,稳着,人家该什么时候回来,自然会回来的。”他为了要证明自己的洒脱满不在乎,跷起了二郎腿,端过搁在花几上早凉了的碗茶。
  但是这碗茶着实味道不怎么地,更别提他根本就饮不知味食不下咽了。
  有好些天,没有瞧见外头的冬日了。
  阿青苍白着小脸,虚弱地闭上双眼,仰头感受着那丝丝阳光穿过寒冷,洒落在她肌肤上的暖意。
  这个小镇真的很小,却别有一番动人清新景致。
  屋子矮矮的,可爱地错落间隔出弯弯的小巷,古老朴实的石板路上留有岁月与历史的痕迹,远处不知谁家燃起了炊烟,淡淡的米汤香气飘散而来,夹杂着几声老狗的吠叫和孩子天真的嘻笑声。
  她扬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渴盼地环顾着四周,这个宁静祥和的小小世外桃源。
  她敢打赌,这儿一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村头村尾邻里之间人人都熟识。夏天时分,孩子们可以尽情地赤着脚奔跑在凉沁的石板路上,在村口的小河打水仗,秋天结伴去捉蛐蛐儿,烤栗子吃,天冷的时候,穿得圆滚滚的棉袄子红着小脸,争相堆雪人。
  “要多么有福分,才得以在这儿平平静静快乐地终老?”她呵着雾茫茫的白烟,搓着冰冷的小手在一只板凳上坐下来,深深感喟着。
  和心爱的男人,盖间竹篱舍,种几亩田,养一个胖呼呼的小子和一个贴心撒娇的女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管他外头江湖风狂雨疾否?江山多娇或易老?
  任凭荣华与富贵,金银与财宝,统统不如地里的菜长得可好,鸭子喂得可肥?
  只可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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