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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会英雄-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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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大海闻言哈哈大笑,两人又各自说了几句。此时,招弟扯了扯爹亲的衣袖,轻轻唤了声:“爹……”
  没让女儿接着说话,窦大海忽地将招弟一把推到男子面前,爽朗道:“招弟,救你的这位鹰爷,正是爹和众位叔叔口中常提的人物。”略顿了顿,他拍拍爱女的肩背,继而道:“鹰爷,这是小女,窦招弟。”
  窦大海手劲极重,这一推,招弟往前三四步才止住身子,一抬首,又对进那男子神俊的目肿中,两人间的距离仅差一小步,招弟强作镇定,直直回视。
  “多谢鹰爷出手相助。”她声音低柔,双眉秀挺,自有一股英气。
  鹰雄微笑,摇了摇头未说什么,锐利的眼却紧盯住她,随后将凤鸣剑递去。
  “将剑奉还。”
  招弟再次轻谢,伸手去接,不知怎地,心跳得好急,他藏青色的披风随风致扬,隐隐约约将那男性爽冽的气息融入她的呼吸中。她陡地紧握住那柄剑,心中直勒令自己不可失态。
  取回护镖,她退回爹爹身旁,轻声道:“阿爹,几位叔叔遭暗算都受了伤,咱们先过隘口,找个地方安顿可好?”
  窦大海颔首:“这是自然。”他忽地浓眉深锁,似为某事烦恼。
  招弟心思何等细腻,早料到爹爹心烦什么,继而道:“这凤鸣剑必须在期限内送至温州安家堡,现下离约定的日子只剩五天,招弟想带着剑先行一步,待几位叔叔伤势无碍,阿爹再起程至温州,如此分头行事,双方都顾及到了,招弟认为是最佳的方法。阿爹认为如何?”
  “可是你单独一个,又是姑娘家……”唉,为什么老天爷不给他一个儿子……
  “姑娘家又如何!虎父焉有犬女?!”每回想让自己的意见获得认定,招弟只须对爹亲丢出这一句话,立马收到教人满意的效果。
  就见窦大海当空挥了一拳,豪气地喊:“说得好!虎父焉有犬女。就听你的。”授着,他眼珠子滚了滚,落腮胡中的嘴撇了撇,沉吟半晌却道:“可是……还是不太放心哩……”
  “窦爷,可否容鹰某插个话?”鹰雄听他们父女间交谈,大致推敲出现状,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没多思索,已开口出声。
  窦大海和招弟同时望向他,有些不明究理。
  鹰雄目光和缓,淡然地扫过招弟,声音持平,“鹰某有一私事亦要上温州一趟,若窦爷不嫌弃,在下很愿意护送窦姑娘抵达目的地。”
  很愿意?话一道出,清清楚楚传进自己耳中,他内心微突,才惊觉这还是生平首次用“很愿意”三个字,他向来寡欲淡薄,怎有如此想法?心下怪异,不由得暗暗苦笑。
  招弟一听,又惊又愕,没料及他会有这般的提议,定定瞧住他,两颊染红,一时间心情动荡,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而窦大海可乐了,有“天下名捕”陪护,此人重然诺、守信义,兼之武功了得,招弟定能安全到达温州,将护镖送达。
  他哈哈大笑,又把发怔的招弟用力推向那名昂扬男子,直要送进对方怀中,忘形地道:“鹰爷,那小女就托付给您啦!”
  出仙霞岭至温州,最快的方法便是利用瓯江河运。
  与阿爹和众位叔叔别过,约定在温州悦来客栈相候,招弟将凤鸣剑入盒,重新绑在背上,与一名尚称陌生的男子单独踏上行程。
  初初的错愕平息下来,能与这样的英雄人物同行,招弟内心其实是既兴奋又欢愉的,然后,还带着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羞涩。
  羞涩?招弟不由得斥责自己,她是江湖儿女,往后要继承四海镖局的家业,该要心胸广阔,怎兴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态?
  奋力将这怪异的反应压下,抛诸脑后,她不愿去深思。
  鹰雄对这一带似乎极为熟悉,出隘口,两人在丽水上船,招弟看着男子款式的劲装,但谈吐举止间并不刻意模仿,那船老大见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带着一个男装的小姑娘,心中纳闷,却也不敢问出口。
  船在瓯江上行了三日,这三日,鹰雄沉静寡言,但对招弟却十分看顾,他既已允诺窦大海将这小姑娘安全送至,就必定尽力为之。
  入夜,江风凄冷,招弟由睡梦中模糊睁眼,会发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件藏青披风,而那男子总爱立在船头,身影孤独,不知心思何处!
  以往,招弟由爹爹和众位镖师口中听过不少有关他的豪情逸事,每一件皆要人热血沸腾,抚掌赞佩。那时,对“鹰雄”二字,她脑海中已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如今轮廓落实,他便在自己面前,内心自有许多钦慕之言想对他表明。
  但这几日相处,他沉默少言,招弟咬了咬唇,只得将满腹话语压下,却忍不住要去猜想他眉目间偶然流现的孤伤,到底为何?!
  这样的男人呵……肯定有许多说不完的故事。
  终于,小船在第三日傍晚抵达温州。
  离委托的期限尚有二日,招弟决定先在客栈落脚,好好休息一晚,待明日清早,再将凤鸣剑送至安家堡。
  在悦来客栈订下两间房,这一晚,两人在客栈大堂用饭,鹰雄吃得不多,却连喝好几坛酒,仍不见醉意,但眉宇间已淡淡地染上一抹忧伤,恐怕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招弟暗暗打量、思索斟酌,想启口询问,又觉鲁莽,只能怀抱着疑问,结束了这顿晚膳。
  “我已吩咐伙计送热水上来,梳洗过后,好好休息吧。”他送她至房门口。
  招弟“嗯”了一声颔首谢过,跨入房,合上门。
  “鹰爷!”忽地,门又由里头打开,她探出身子,出声唤住他。
  鹰雄止步回身,温和地回望。“什么事?”
  “我、我……明天,你、你会陪我上安家堡吗?”唉,她才不是要问这个。招弟内心暗自长叹。她想问的是——
  他为什么瞧起来这般忧伤?
  是不是遇上什么为难的事?
  愿不愿意说给她听,让她帮忙出个主意?
  可这些话到舌尖,仍硬生生绕了回去。
  “当然。”他平静回答:“我答应过窦爷,自要护着你直到他抵达此地。”
  听到这样的答复,招弟一时间有些落寞,冲口又问:“我阿爹来了之后呢?你要往哪里去?”
  没料及这小姑娘有此一问,鹰雄微微一怔,很快便宁下心思。
  “结束在温州的私事,我有我分内的事情要做,届时,也不确定会在何处。”他说的全是真话,无一字虚言,他前不久才完成一个任务,的确得等朝廷御令,才能决定下一个去处。
  招弟以为他不愿说,心微微拧着,有些自作多情的狼狈。
  “是吗……我知道了,那、那……晚安。”她点点头,深深呼吸,再次关上房门。
  立在门外的鹰雄又是一怔。
  对他而言,他能凭着微乎其微的线索,追踪到破案的关键,能猜测出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行事的心态,能知悉一切江湖上诡诈的把戏,可如今,对一个小姑娘家心里想些什么,他竟半点儿也摸不着头绪。抬手欲要叩门,忽然间,觉得自己的举止大异寻常、如此奇至。
  唤她出来,是他想弄懂什么?还是想对她解释什么吗?
  有必要吗?
  随即苦笑了笑,他放下手臂,终于步离那扇门。
  别易今朝
  夜半,深沉静寂,虫已歇鸣。
  温州城郊,坡地起伏,曲线温柔,他提着一坛酒静静行来,月光将斜长的身影印在脚下。
  不使轻身功夫,他步伐和缓,薄披肩撩在身后随风轻飘,头微微低垂着。由后头望去,瞧不见男子的五官神情,但那样的身影寂寥郁抑,带着难以解释的孤伤,似乎在凭吊着什么。
  又行里路,隐约可闻河水声,他翻过最后一个坡顶,笔直朝河岸步去,悄无声息地,来到临水而造的坟  前。
  静默地伫立着,许久,一动也不动,仿佛与那坏黄土一般,已不带生命。
  突兀地,一声冷笑逸出唇边,他俊颜微侧。“出来吧。朋友。”低沉嗓音有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空气在瞬间窒了一窒。半晌,破地锐目锁住的矮树丛中,一个纤细的黑影站了出来,毫不踌躇,直直来到男子的面前。
  “鹰爷,是我。”招弟两手握在身侧,抿了抿唇,勇敢地迎视他。
  鹰雄不由得怔然。适才步出城外,他便知遭人跟踪,以为是武林中的恩怨,有人寻仇来了,毕竟,如他这般在江湖上来去,在正邪里闯荡,吃过他苦头的宵小之辈不知凡几。他等着瞧对方的把戏,没料及竟是这个小姑娘。
  招弟见他不语,只得硬着头皮歉然地道:“我回房后睡不着,在窗边坐了一会儿,今夜十五,月娘好大好完,我瞧着瞧着……就见到你跨出房门,穿过天井,我心里头好奇,所以……所以就偷偷跟来了。”今夜的月娘的确又大又亮,将她羞窘却又故作镇定的模样完全呈现。
  “对不住,是我不对。”她微微福身行礼,心中甚是难堪。
  沉吟片刻,鹰雄终于开口,双目锐利地盯住她。
  “窦姑娘,你可知悄悄尾随我身后,会有多大的危险吗?”略顿了顿,又道:“江湖走踏,危机四伏,不知跟踪在后的人是谁,我可能会为了先发制人,一开始便下杀手,就如这般——”话未落,他出手迅雷不及掩耳,招弟只觉眼前一花,不能抵挡,头顶已教他用五指按住。
  “天灵盖是人最脆弱的部分,只稍灌入掌气,或五爪一捺,你还能有命吗?”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否恼怒着招弟的跟踪,但话中警告的意味很是浓厚。
  他双目微眯,五指精确地掐住她顶上的要穴,稍稍施劲。
  “我这一抓足可碎石,你不怕吗?”
  招弟想摇头,可是无活动弹,眼珠子往上瞄了瞄他的健臂,接着缓缓与他对视。“鹰爷的手劲当然不容小龃,果真施力,招弟绝无活路,可是……你不会下手的。”心中笃定,她甚至慧黠地对他眨了眨眼。
  “是吗?”他挑眉,冷笑,仍不放手。
  “鹰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守信义、重承诺,在仙霞隘口时,你曾亲口应允我阿爹,要毫发无伤地看顾我、送我至温州,直到我们父女会合。”她语气低柔了些,瞧见男子眼瞳中闪烁两簇火光,似笑意隐隐。深深吸了口气,招弟又道:“你不会对我下手,至少现下、在这河坡上,我会安全无虞,你绝不会自毁诺言,毕竟……我阿爹还没来呢,你尚得把我完整地交还回去。”
  这小姑娘竟懂得拿话挤兑他?!
  鹰雄轻唔一声,看她的目光柔和许多。月华照映下,那张小脸仍带稚性,眉眼舒驰,想自己不知多长她几岁,江湖阅历不知较她丰富多少倍,如今却让她用话堵死,拿一个小姑娘家莫可奈何?
  “鹰爷对我气恼,是我不对。但若要杀我泄愤,也得等我爹来。”
  她真不惧他。
  忽地,胸臆中发出雷般的笑声,响动四周,寂静顿失平衡,他这一笑,震乱小河清澈的流音,震乱拂过草坡的风速,也把招弟的神智震得傻愣傻愣地,小嘴微微张着,眨也不眨地瞧住他豪气的笑容。
  这个清寂的夜似乎起了变化。
  片刻,笑声渐歇,他终于收回五指,点点头道:“没错。我不会自毁诺言。”跟着,目光在她面容上打转。
  相处至今,到现下他才详细地打量起招弟的长相,之前只觉得小姑娘一对眼眸特别明亮,蕴含着沉稳气度,而今月光皎洁,芙容镶上一层银辉,眉清目俊,鼻梁秀挺,也是张可人容貌。
  那爽朗大笑缓和了男子粗犷的轮廓,招弟胸口好痛,不禁咳了咳,才知自己瞧痴了,竟忘记呼吸。
  “鹰爷为什么笑?”好不容易回过神,她费力地稳住气息。
  鹰雄没回答,深刻地瞧了她一眼,身躯径自转向,去面对临水的那个墓冢。
  想也没想,招弟举步跟了过去,旋到他面前。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瞧他的背影,总觉得那宽阔的肩上承担着什么,沉沉地压住,流泻出过多的沧桑。
  鹰雄不理会她,只将视线沉默地停驻在墓碑上,前一刻的放怀笑意早已收敛,他眉峰微锁,忽地“咚”一声、戳破酒坛上的封膜,提坛便饮。
  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招弟见那墓碑用坚石打造,上头刻有一男一女的人名,字体雄劲、入石寸深,而立碑者正是身旁沉默饮酒的男子。
  死能同穴,是一对情深爱侣吧!
  他眉宇间浮现的忧伤,却又为何?
  “他们是谁?”此话间出,招弟顿觉后悔,她没忘记之前他送她回房,在房门前那段对话,而这一问,自己又触犯到他的隐私了。
  鹰雄仍由日顾地喝酒,灌下半坛,却将剩余半坛洒在坟前。
  “我的义弟和义妹。”酒坛已空,“咚”地一声教他抛到小河中了。
  招弟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回答,也没料及会是这样的答案,使她不由得要去猜想,这其间到底藏着怎么的故事?如何的惊心动魄?竟让一个昂扬豪迈的男子心怀忧伤?
  能问吗?她两眸紧紧地看着他,几次掀唇皆未出声,终是忍下。
  他似乎不想多谈,动手拔除  上的杂草,迅捷地整理墓地,然后拍了拍覆着在石碑上的土尘,这时,一条白巾递到他眼下。
  “用这个吧。”
  他顺着白巾往上望去,注视着一张坦诚的小脸。
  “怕要弄脏。”他没接下,仍用双掌拍扫墓碑。
  “脏了洗过便是,有什么好怕的。”招弟抿唇微笑,白巾已自动履在石碑上,拭去黏在其上的灰土尘壤。
  鹰雄动作稍顿,没再赘言,二人很快便整顿好这处墓  ,招弟转身往小河步去,感觉鞋面微微浸湿,她蹲下身,就着清明的月光,在河中揉洗自己的巾帕。
  一道阴影缓缓罩住她,那男子已来到身后。
  这个夜原属孤寂,在过往尘事中追思,自谴着、遗憾着,独自徘徊。但,却多了一个不相干的小姑娘。鹰雄双目深沉,瞪住蹲在河边的纤细身影,两脚已下意识朝她移动。
  招弟拧净白巾,跟着起立回身,平声静气地道:“擦擦手吧。”第二次将巾帕递到他面前。
  这回,他倒没想太久,伸手接了过来,在两掌间擦拭。
  “只有姑娘家才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他道,闻到一股暗香。
  闻言,招弟好不服气。“谁说的?!我阿爹就有。他有七八条可供替换呢。”
  鹰雄低唔一声,挑了挑眉。“肯定是你娘亲为他张罗的,男子汉大丈夫,谁会把自用的污巾拿去薰香?”
  “不是我娘,是我家云姨,她是娘的亲妹子……我娘亲她……她已去世好些年了,一直是云姨照顾我们。”瞧瞧天上的月,玉盘温润,银光皎洁,柔和地铺洒着,想起云姨和家中姐妹,她心中一片柔软,侧首凝住他,自然便问:“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只我一人。”他答得简单,却听姑娘轻轻叹气,带着惋惜。
  “那岂不是孤单极了?我底下有五个姐妹,打小感情就好,笑一同笑,哭一起哭,喜怒哀乐有人陪伴,遇上困难相互扶持,还有云姨和阿爹……”她忽地停顿,摇了摇脑袋瓜,笑着又道:“你知道的,四海镖局在我阿爹手中闯出名声,鄱阳九江一带,人人都知我阿爹大名,他呀,一直很想有个男孩继承家业,可是偏不能如愿。”
  鹰雄唇角微弯,嗓音略沉,“所以,你才被取作‘招弟’?”
  她颔首,两颊晕红,声音清朗中夹带笑意:
  “爹想看我能不能为窦家招个弟弟,但希望还是落空了,我二妹名叫‘带弟’,三妹是‘来弟’,四妹和五妹恰巧是对双胞,爹本想再找两个什么弟的名字取了算了,云姨却大大反对,说道一堆的‘弟’,弄得不知谁是谁,唤个名字还得想半天,两人为此起了好大的争执,最后,双胞胎的名是由娘亲起的,四妹叫‘盼紫’,紫色的紫,音同男子的子,五妹名唤‘德男’,道德的德,音跟获得的得一样。唉……这才停止了云姨和爹之间的争吵呢。”她迅速瞥了他一眼,见他眉眼淡静,蓦地止住话题。
  “怎么不说了?”他问。
  “鹰爷不爱听的。”她叹了口气,仍微笑着,“每回提到家人,我总要说上一大串,拉拉杂杂的,也不管旁人愿不愿听,这习惯真得改改。”
  “我想听。”他忽地丢出一句话。
  招弟顿住,瞪大眼眸,瞥见男子双顿略削,宛如一对笑涡。
  他主动问:“你说你底下有五个手足,尚有一位姑娘吧?你爹爹为她取了什么名字?”这些家人之间的趣事似乎离他极远,早习惯孤独一个,除了义弟义妹尚在人世的那段岁月,虽欢乐,亦是聚少离多,而今……人事已非。
  招弟噗嗤地笑出声来,离开河边,越过他面前继续步去,今晚月色温柔,夜风凉爽,很适合散步。
  不太明白怎么一回事,是为了听她叙说家中趣事?亦或突然升起散步的兴致?等鹰雄回过神来,才发觉双脚自有意识,已跟着她身后而去,两人在草坡上信步缓行。
  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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