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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尖叫、哭喊,以及发慌的求饶声,回荡在乱成一团的教室中。
“别打了,韬,住手,不要再打了!”无法确认情势的发展,宋怜心急地想上前阻止,混乱中,不长眼的拳头失控地扫到她,宋怜痛呼了声,跌坐在地面。
“小怜!”一听到她的惊叫声,严恒韬很快地住了手,焦灼地奔向她,“有没有怎样?哪里受伤了?可恶——”他发狂地又想回头去大干一架。
“不要!”宋怜及时抓住他衣角,连声道:“我没事,不要打架。老师会处罚,爸爸会生气,你也会受伤,我不要这样。”
瞧她泪眼汪汪,准是被吓坏了。
“好,我不打架,小怜,不要怕。”他心疼地拍抚她。
“那你痛不痛?”一双小手在他脸上胡乱摸索着,触及额上温热湿黏的液体,她有所领悟,惊白了小脸。
“这是血对不对?韬,你流血了,怎么办?怎么办?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你的,呜呜呜……”她又惊又慌,不知所措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小怜,你别紧张,不要哭。”
“可是可是……”
“没事的,乖,听话,把眼泪擦一擦。你看,我帮你把项链拿回来了。”
“真的吗?”宋怜任意抹去满脸的泪,急巴巴地伸出双手,感觉到那熟悉的触觉又回到掌中,她珍爱万般地合握住,贴上心口,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嗯。”她小心翼翼地交给他。
直到那冰凉的金属物体再一次躺回她胸前,她不禁心满意足地低道:“我再也不会让它离开我身上了。”
那是他以血为代价所要回的啊!
见她这般神情,严恒韬的心头五味杂陈。
他是孤儿,而这条十字架项链,是他父母留给他惟一的遗物。
她重伤入院之后,他天天陪着她,不眠不休,就在那时,他将这条项链送给了她。
当时,他说:“我相信小怜是最坚强的女孩,只要你熬过来,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亲手替她戴上项链,代表了他的承诺。
从此,她视若珍宝。
伤重那段时间,每当她疼得难以承受时,他会看见她手中牢牢握着链坠,像是在为着某种信念而努力,再苦再痛都不怕……
他也曾疑惑,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一名六岁的女孩如此执着?承诺是他亲口许下,然而他却不清楚,她要他履行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誓约?
而这道疑惑,就这样缠着他度过了十几载春秋——
******
阳光暖暖地撒在晶莹如玉的脸庞上,宋怜早已清醒,却还舍不得由昨夜的残梦中脱离。
昨晚,又梦见童年往事了,所以她睡得特别香。
还想多沉醉在梦中一会儿,她并不急着睁开眼,翻了个身,一手握上链坠。
脑海中一直牢牢地记得,那是他头一回为了她而和人打架,而且是一对七的打法,那场群架打得两个班级老师皆火冒三丈,把学生家长全给联络到校。
而宋憬无一来到学校,看到的便是伤痕累累的他与泪儿涟涟的她,尤其她身上还沾着血渍。
可想而知父亲会有多生气了。
“我把小怜交给你,是要你好好照顾她,结果你做了什么?居然拉着她去打群架!”
对于父亲愤怒的指责,韬一个字都没辩驳,想当然耳,回到家中后,一顿责罚自是免不了。
他被罚跪、禁食,却一点也不后悔。
那晚,她带着偷偷藏起来的蛋糕去看他,哭着说事情是因她而起,爸爸如果还想继续罚他,那她就要陪他一起受罚。
韬只是笑笑地对她说了句:“傻瓜!”
为了止住她的泪,他吃下了她带来的食物。
那晚,她一直陪着他,陪到她好累好累,撑不住倦意而在他怀中睡着。
她不知道爸爸到底罚他跪了多久,等到她再一次醒来时,她已经在他的床上,有他陪着,不过她感觉得出来,他一整晚都没睡。
那次的事件只是一个开端,成长生涯中,有着太多的大小风波,而他始终不改其志地捍卫着她,为她打了不计其数的架,也受了爸爸不计其数的惩处,却从没有一次后悔过。
惩罚到最后,爸爸也对他绝望、着破了,说他是野蛮人,只会用不文明的方式来解决事情。
然后他就会很不怕死地回应:“有些事,用蛮力解决比你用之乎者也去感化别人快得多,而且有效!”要真想等他用精神感召来教化那群王八蛋,小怜早被欺负死了。
见他不但毫无悔意,而且比谁都还理直气壮,宋景元简直挫败到无言以对,最后也就由着他去了,反正他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不让小怜受委屈。
思及此,宋怜的嘴角勾起清甜浅笑。
这样一个全心为她的男人,不拐来当老公,岂不可惜了?
伸了伸懒腰,她终于甘愿起床。
听说他最近又和某位服装名模走得很近,而且是丰胸柳腰、美艳脸蛋、性感身材的风情女郎,很像他会沾的类型。
依他玩女人的速度,她猜,大概也快到“全垒打”的程度了。
唉,真不晓得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肯收收心,回头看看她这朵家花,别处处采野花充饥。
她决定今天要一个人到公司去晃一晃,很“不小心”地让他去紧张一下子,免得他玩女人玩过头,真把她给忘得一干二净。
******
十四年的失明生涯,造就了宋怜对方向与听力的异常敏锐度,只要她定下心来,沉淀思绪,就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环境的变化,然后从容地应对所有的事,有些人若不细心点,甚至还察觉不出那双灵性出尘的美眸是看不见的。
下了计程车,她由皮包中取出纸钞。严恒韬会细心地在纸钞的边缘以折角为记号,所以即使她看不见也绝不会拿错钱。
依着记忆中严恒韬对她解说的地形,她成功地进入宏展企业大楼。
然而,事情总有例外的时候,就像现在。
她是有听见迎面而来的脚步声,但是对方步调太过轻浅,所以当她发现,并且想闪开时,为时已晚。
她被撞退了两步,并已听到物体落地的声音。
“啊,抱歉,小姐,你没事吧?”
宋擎正利用时间,边走边整理手中的资料,没想到竞撞上了人,赶忙抬起头,也顾不得掉落一地的文件,伸手先稳住她。
“没、没事,抱歉,造成你的困扰。”她以为是她失误。
“哪里,是我自己不对,不该边走边做其他事,高估了自己一心二用的能力。”
宋怜微笑,没多作解释。
见她无恙,宋擎弯下身捡拾散落地面的纸张。
“你东西掉了吗?”她本能地蹲下身帮忙。
初始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他留意到她捡完面前触手可及的几张纸,两手缓慢地在地上摸索后,他才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动作并不明显,但他就是敏感地留意到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迟疑地伸出手,在她眼前轻晃几下——
果然没错,她看不到!
他无声地倒吸了口气,轻唤:“小、小姐——”
宋怜停下手,听到他细微的吸气声,再察觉他口吻有异,她便知晓,他已经发现了。
她平静地微笑,将资料递还给他:“你知道了?”
她承认得过于坦然,宋擎一时无言。
“你真细心,我还以为我隐藏得很好呢!”
“是——天生还是意外?”他轻问,体贴地扶她起身,退离人来人往的走道。
宋怜像是有些讶异他会这么问,而宋擎留意到自己的唐突,旋即又道:“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必回答”是意外。“不等他说完,她轻声接续。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一个陌生人,怎么会问你这个?”
“我想,应该有某种缘由吧!我只要知道你不是坏人就行了。”
“何以见得?”
“直觉。眼睛看不见的人,第六感特别准。”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我认识一个人,她和你很像,也是意外——”他低低地道,近似自语。
“她也看不见?”
“不,她失去的是声音。”
“听来似乎是一段很长的故事。”宋怜了然道,“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吧?”
宋擎的静默,表示她说对了。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心疼那名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所以遇上了有着相同处境的她,才会无由地触动心灵,给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这样的吗?宋擎困惑地在心底自问。
短暂的相处,就已让宋怜体会到,这男人本质中的沉稳与温柔,一时有感而发:“能够让你恋上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宋擎敏感地一僵,松开她的手:“我有老婆了。”
而且是绝对没兴趣搞婚外情的那种男人。
宋怜慧黠地扬唇:“真巧,我也有内定老公人选了,而且正计划着怎么拐他上我的床,所以,请你不必一副想为老婆死守贞操的态度。”
“呃?”他愣了下,哑然失笑,“我该说什么?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谢谢,到时若有需要,还得请你帮忙呢!”她娇媚一笑,摸索着想绑回松落的发辫,宋擎见状,极自然地接手,利落地结辫,并系上发带。
“动作挺熟练的嘛!”她调侃他。
“常替老婆梳发。”他也不介意让全世界知道,他的确是疼妻如命。
“懂得替女人梳发的男人绝对坏不到哪里去,你老婆挺幸福的。”
“下次我带她出来,你自己告诉她。”
“不用太嚣张,我也有一个这样的男人。”严恒韬也有一双男人少有的巧手,那梳发的细腻柔情,一向都只给她,也只有她看得到。
“哦?那你可得好好把握了。”
“那还用得着你说,我要的男人,哪容他跑掉?”
宋擎不敢恭维地摇摇头:“我得收回那句话,你和我家心语一点都不像!我老婆比你单纯善良多了,至少她不曾想过要对我霸王硬上弓。”
宋怜耸肩:“人各有志喽!”
“是啊!”宋擎笑着拍拍她的肩:“我还有事要忙,你呢,想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你忙你的吧!”
“那就先祝福你早日寻获那个灵魂契合的另一半。”
“多谢。”
远去的脚步声告诉宋怜,他已远去,她这才突然想起,她忘了问他的名字。
算了,有缘的话自然会再见面,何况,他就在这个地方上班,找人太容易了。
小小的懊恼被抛诸脑后,正欲离开时,脚下踢到不知名的东西,她弯身拾起,大致摸索了下,知道那是个皮夹。
这应该是他掉的吧?
看来,他们的缘分果然不浅呢!
第三章
“宋小姐!”见着她,一名女子急忙迎了上来。
宋怜听声音便能认出——那是严恒韬的秘书。
“你怎么突然来了?没人陪着吗?”担任严恒韬几年的秘书,对宋怜的状况当然不会不清楚。
宋怜微笑:“韬在吗?”
“总经理——呃,他在忙。”
光听那不自在的尴尬口气,宋怜相当明白,他是在“忙”什么。
“我想进去找他,可以吗?”她仰起清亮如水的明眸,任谁都没办法在那双纯净到看不见世界丑恶的翦水瞳眸下,还能无情地拒绝她的要求。
“可是——”时机不对嘛!
“我知道他很忙,我不会打扰到他的。”开始祭出拿手绝活——装清纯、扮无知。
敢给她玩女人,哼哼!她要会让他得逞,她宋怜就徒有天使脸孔、巫婆心思了!
女秘书开始左右为难。
宋怜是宏展企业的千金,她要坚持的话,哪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根本没必要理会她一介小秘书,难得她不以身份压人,更无骄矜气息。
再说,总经理也曾交代过,只要是宋怜,随时随地都可自由进出,不需经过任何人同意,包括他。
“你放心啦,韬要是怪罪下来,责任我来担,他不会为难你的。”
“这——那好吧!”人家都讲成这样了,再拦阻就未免不近人情了些。
“谢谢。”早料准这软心肠的秘书好摆平,宋怜小心地掩饰起那抹精明之色。
所有人都以为她脆弱得需要被保护,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她并不若外貌所表现出的柔弱、纯真,她相当擅于利用每个人最无力招架的心灵弱点来达成目的,目前为止,还不曾有过失误。
从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她,包括韬。
由某个角度来看,他也被她设计了十多年——设计他对她惦念在乎,设计他无时无刻将她放在心头牵挂。
狡诈吗?呵,她可不承认,不过若要说聪慧的话,她倒是可以接受。
扶着走道的墙直到尽头,右手触及门把,里头传来细细的呻吟声,她当然明白那代表什么,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颤抖,她轻咬下唇,细微的刺痛感戳人心扉。
深吸了口气,她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一把推开了门。
“啊——”半裸着身的女子由销魂境界中回神,娇呼着跳离严恒韬的大腿,手忙脚乱地掩住尽泄的春光。
严恒韬不悦地拢起眉宇,朝门边望去:“滚出去,谁叫你——小怜?!”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有其他客人,我打扰到你了吗?”她怯怜怜地道着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看来既无助又心慌。
“没这回事!”抛下衣衫半褪的娇媚女郎,严恒韬极迅速的奔向她,看了看她身后,发现空无一人时,他变了脸色:“你一个人来?!”
“是、是啊!韬,你在生气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该死的!我都说过几遍了,要出门,可以,找人陪你,就算找不到人,拨通电话给我,我也会马上到,你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过来,万一发生事情怎么办?”
严恒韬气急败坏,一开口就是好长一串,轰得宋怜头都昏了。
忍不住在心底叹上长长一口气。唉,她真是自虐啊,没事故意来惹这座火山挨轰。
想归想,她仍是贯彻始终地摆出一脸委屈样。
“我、我是想,你很忙嘛,总不能每次都麻烦你,万一耽误了你的正事怎么办?”
这番话听进耳中,严恒韬竟无由地感到羞惭。
她善解人意,一心为他设想,而他又在做什么?
和女人厮混,放任她无助地游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他根本不值得她这般体贴。
强烈的愧疚感握住心房,他放柔了神色,轻拥她入怀:“不要紧的,任何事都比不上你重要。”
“我知道啊!”她抿抿唇,推开他,站离一步。
严恒韬蹩眉:“小怜?”
“我不喜欢那个味道。”她皱皱鼻。
严恒韬很快地明白,那是方才沾上的香水味,他记得小怜对香水过敏。
他歉然道:“下次不会了。”
“嗯。”她垂首低应,在心底窃笑。
鬼才对香水过敏呢!要是他不怕被呛死,要她倒十瓶“毒药”香水在身上都没问题。
没错,她就是存心误导他,免得他三天两头一身“粉味”地在她身边晃,她不哭死也气死。
为此,她牺牲了女人抹香水的权利,不过也还好啦,反正她本来就不热衷于此,而且他说她身上有着浑然天成的柔媚馨香,根本不需要那多余的人工香味,管它是不是安慰,既然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她就当是甜蜜情话,不客气地收下了。
“怎么突然想到要来?”严恒韬把玩她的发辫问道。
“听爸爸说你最近好忙,我怕你只顾着公事,会累坏自己,才会过来看看。”
最近公司有很忙吗?严恒韬眯起眼思索了下。
也没有啊,该忙的上个月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不然他也不会有兴致和女人厮混。
不过宋怜的话,他一向不会去怀疑。
“可能是爸记错了,下次不许再这么莽撞,知道吗?”
“好。”她乖巧地点头,“那我回家了,再见。”
瞪住抛下他转身的宋怜,严恒韬咬牙喊道:“宋、大、小、姐!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有。”她温顺地重复,“我答应下次不会莽撞地跑来,所以我现在要回家,你可以继续和你的女伴温存了。”
严恒韬吸气、再吸气,却舍不得对她发飙:“你存心气我是不是?”
没错,这些年他是窝囊地被她吃得死死的,但对她,他起码还有基本的了解,就算她已隐藏得很好,他终究还是察觉了她微抿唇角的不悦与叛逆。
“才没有,我不是什么都听你的了吗?”她用着被冤枉的口气反驳。
“什么都听我的?那你会一个人只身在外头晃来晃去,存心吓破我的胆?你以为我有几颗心脏能承受你这样玩?”
“我可以自己来,当然也可以自己回去,我会照顾自己,你根本不用担心,何况,你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我不想什么都依赖你。”
她几时和他分得这么清楚了?这让严恒韬感到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