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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事都不该彼此隐瞒,对吧?”梁或潜看着她,眼神阴郁。
此话一出,他能感觉到她全身一僵,脸色刷白,然后她调开视线,将目光移向墙角,表情变得漠然。
那样的她,教他好生气。于是他一个箭步往前,大掌握住她的手臂,逼她重新看向自己。
“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他必须知道实情,他必须确定,他跟她之间,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玳宁垂下眼,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梁或潜伸手抬起她的下颚,她想避开却没能成功,他握住她的下颚,看进她清亮的眸底。
他的怒气,在她的眼里有了不同的解读。
他的“朋友”两字,重重的冠在她头上,打得她头昏脑胀、手脚无力。他们是“朋友”,所以昨晚的事不该发生;他们是“朋友”,所以,虽然不该隐瞒,但应该有其言外之意。
懂!她懂!如果他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那昨天的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该说。
“我没有瞒你什么。”她望着他,久久才吐出一句。
“你喝太多做了春梦,我要跟淑芬说,说你对我有遐想。”她试着自嘲,努力扯出笑容,却揉进太多破碎的成分。
“我做春梦?”梁或潜危险的低语,听得出来口气不满,恼怒的心情充塞在胸口,杂乱的情绪让他不知如何面对。
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的瞳眸收缩,呼吸为之一顿,发现他竟要不起真相。
他也在这个时候意会到,玳宁其实是为他着想的,她知道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都承受不起这件事的结果。
但……真要这样算了吗?
如果不想算了,事情就能当真不曾发生过吗?
突地,玳宁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梁或潜松手让她去接电话。
“我是……楼下餐厅吗?好,待会儿就下去。”玳宁面色如常的挂上电话,两人的视线再度接触。
“是黄经理。”玳宁轻声开口,平静的表情与梁或潜激动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对比。
梁或潜黑眸一眯,讶异着案主为何会一早就打电话到她的房里来。
突地,他想起了昨天见面时,黄经理一见到玳宁那种极为熟识的表情,其中还带着几分的愉快与期待。
“你跟他见过几次面了?”梁或潜一僵,双拳不自觉的握紧,隐约知道了黄经理脸上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大概四、五次吧!”玳宁没再看他,转身开始收拾着床上的衣物。梁或潜眸色一沉,冷着脸,吭也不吭一声,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僵凝。
“他想追你?”他大步来到她的身边,瞪着装忙的她。
玳宁只是耸肩,不发表任何意见。
该死,那个人果真想追她!心口微微一抽,泛起梁或潜无法明了的情绪与火气。
“什么时候开始的?”梁或潜冒出几声低咒,愤怒的情绪再度蔓延。
“谁知道?”玳宁不给正面回答。
“你!你就知道!”梁或潜火冒三丈的瞪着她,她竟然给他敷衍的答案!
“我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又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玳宁毫不畏惧的回视着他。
难不成,有人喜欢她是她的错?他那么凶骂人是什么意思?!梁或潜嘴角抽搐,下颚绷紧,气得差点头顶冒烟。
这当然不是她的错,不过……他就是很不爽!
“他想干嘛?”他没好气的开口。
“吃饭。”玳宁这次倒爽快,直接把答案丢到他脸上。
“大老远来这里吃饭?”梁或潜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说喜欢饭店的早餐。”玳宁转述了黄力诚的答案,虽然,她知道这个理由非常牵强。
“他可以自己吃!”干嘛还打电话上来?
“但是他想多跟我聊聊。”玳宁翻了翻白眼,没想到他对黄力诚这么有兴趣,直问个没完。
“聊个……”梁或潜硬生生把那个“屁”字吞进去,脸色一阵灰白。
完全弄不明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好半晌他才忍住气,让自己不要莫名其妙的口出恶言。
“他在楼下餐厅等我。”玳宁淡淡开口,看着挡住她去路的梁或潜。一股明显的怒气,从梁或潜的身上辐射而出,但是玳宁一点也不怕。
“你骗我!”突然,梁或潜口出指控,愤怒的眼神直瞪着她,像是想把她的身上瞪出两个大洞。
“我骗你什么?”玳宁被骂得不知所以然。
“我记得你说你没有男朋友!难不成又是我喝醉幻听了?”粱或潜火大的瞪着她。
“他不是我男朋友!”玳宁面无表情。“不过,我不确定他将来会不会是。”
梁或潜一动也不动,只是脸色难看的直瞪着她。
半晌,他仍是沉默,眼里有着挣扎,不满的闷气在胸口冲撞着。
“我得快点下去,我跟黄经理还有公事要谈。”玳宁见他不肯让路,干脆闪身从一旁离开。
“公事不都谈好了?”梁或潜粗鲁的打断她。
“对,但是他曾指明要我负责香港部分的设计,记得吧?”玳宁回头看了他一眼。梁或潜一怔,这是在晚餐时候说的,那时他还没喝酒,清醒得很。
只是,他没想到黄经理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实在太后知后觉了。
“这叫‘假公济私’。”梁或潜眯起眼,咬牙迸出一句。话才出口,他心口微微一惊,不明白为什么一牵涉到玳宁的事,尖锐的言辞总是轻易的说出口。
“那又怎样?”玳宁没有察觉到他心思的飞转,无谓的耸了耸肩。“有人为了我花心思,这不是有心的表现吗?那我还挑剔什么!”
被她的话堵得气结,梁或潜只能僵直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绕过自己,往门外走去。
第五章
梁或潜终于知道,什么叫“紧迫盯人”,他也第一次知道,玳宁不是没人追,而是她一直拒绝了周边男人的示好,直到现在。
从同事间的耳语知道,案主黄力诚不但电话打得勤,甚至从香港飞到台湾来,一鼓作气,想要将玳宁追到手!
“你在想什么?”淑芬谨记母亲的交代,压抑住怒气,看着一整个晚上心神不宁的梁或潜。
“没事。”梁或潜收回思绪,将心神定在桌上,看着那五颜六色的喜帖样式,看得他一阵烦躁。
出发到香港前,他曾告诉玳宁,他已经有了向淑芬求婚的打算,那时会这么冲动是为了平抚淑芬不安的心,所以想给她一个安定的感觉。
但他从香港回来之后,淑芬不但没闹脾气,反倒像没事人一般,总是对他笑盈盈的,像是他们不曾争吵过一样。
不是他恃宠而骄,但是打从他从香港回来后,不知为何,他突然没有了结婚的冲动。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这样就落幕,淑芬开始藉着友人要结婚之名,拿着各种喜帖、饭店的菜单,甚至是婚纱到他面前。
真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自然知道淑芬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本打算给她一个求婚的惊喜,但她明示、暗示都来,他反倒提不起兴致配合她了。
说到底,他就是没了结婚的打算。
他不想去细究原因,所以干脆逃避这个问题,刻意不去理会不想结婚的理由是什么,但却也没有阻止淑芬的行动,于是,他周围有关结婚的商品,一样样的冒出来,简直要将他淹没,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更别说玳宁这个礼拜的刻意冷淡,几乎夺走他全部的心神……
“你又分心了。”淑芬的脸色像是结了一层冰,想她在饭店工作时,哪个客人不是被她美丽的外表所吸引而不断冲着她笑,唯独梁或潜,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我只是累了,你知道最近这个案子……”梁或潜将公事拿出来当挡箭牌。
“少来。”淑芬冷冷的打断他的借口。
“同样都是公司的股东,人家玳宁忙归忙,就有时间约会。”想到这里,淑芬心里浮上歉意,她以前还以为玳宁喜欢的人是梁或潜,所以心里对她曾有芥蒂。
“你知道这事?”梁或潜倒是十分讶异。
“我当然知道,因为黄经理就住在我们饭店里,曾经聊过天,他一听到我们三个人是大学同窗,抓着我直问玳宁的事,还说他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见面。”
气温一下子降到冰点,梁或潜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
如果一切只是耳语,他还可以告诉自己,那都是虚构的,毕竟办公室的流言太多,不必当真,但……如果是由当事人口中说出,那一切就不同了。
原来,黄力诚真的来到台湾了,刚才淑芬已亲口证实这件事。
但,他来了,却没通知自己,这表示他并不是为了公事而来,很明显的,是为了玳宁而千里迢迢来到台湾。
火在烧,烧得很旺很旺,但该死的,他找不到那个放火的人。
“看样子,那个黄经理很认真,下次约玳宁一起出来吃饭,我可以分享这些结婚需要的资料……你怎么了?”淑芬原本说得兴致勃勃,一转头看到梁或潜铁青的脸色时,吓了一大跳。
“我们去看电影。”梁或潜突然从位子上站起来,拉住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那些资料没拿……”淑芬回过头要去收拾那些资料。
“电影快开场了,不要拿了。”梁或潜不让她有回头的机会,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把桌上那一堆关于“结婚”的东西,全抛诸脑后。
玳宁不需要那些!
至少,现在不需要!
像是故意的一样,梁或潜不想让玳宁接触到那些结婚资料,但淑芬却刻意的约她出来共进晚餐。
三人各据餐桌一角,每人心思各异。
“听说,最近有人追你追得很勤?”淑芬主动开口,他们三人本来就熟稔,讲话都直来直往。
玳宁耸肩,并不开口否认,只是心里并不平静。
她当下以为,这件事应该是从梁或潜的口中说出来,为的是要让淑芬安心,要不然,以淑芬之前的行为来看,她根本就不希望自己与梁或潜下班之后还有任何接触,怎么可能还会主动邀约晚餐?
想来,梁或潜还是很在乎淑芬的想法,才会把这么私人的事让她知道。
“黄经理的条件很不错。”淑芬没理会玳宁的沉默,一个人说得很开心,还不忘拉个人下水。
“或潜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很登对?玳宁是不是该好好把握?”两个问句,问得餐桌上一阵沉默。梁或潜咬着牙,潜意识里不想去承认黄力诚的条件好到不行!
“怎么了?你觉得黄经理不好?”淑芬蹙起眉,不喜欢他的沉默。
“当然不是……黄经理跟玳宁很登对……她的确要好好把握。”梁或潜终于开口,动作僵硬得有如行尸走肉。
入耳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针一样,刺在玳宁的胸口,她的双手在桌下交握着,握得好紧好紧,克制着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她转眸看向窗外,今晚天气阴凉,乌云密布的遮住整片天空,黑压压的一片,教人的心情也莫名的沉重起来。
是吗?他觉得她应该要好好把握?
只要想到这是他心底的想法,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玳宁,你觉得呢?黄经理对你好不好?”像是对黄经理有许多好奇,淑芬打破沙锅问到底,一整个晚上的话题,都绕着黄经理打转。
“很好。”玳宁回答得很敷衍。
淑芬闻言,高兴的往梁或潜身上靠去,揽住他的手臂,笑眯了眼。
“终于,我们三个人都有了幸福的归属,真好!”淑芬愉快的说道,像是很为她高兴。
玳宁听着她说出口的话,微微勾起嘴角,但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有的只是说不出的痛。
从心底深处,一直有股酸液涌上,几乎要窜出她的口,玳宁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的吞咽了几口,想吞下那酸得令人掉泪的不明情绪。
只是,酸液仍浸蚀着她的喉咙,痛人心扉。
“或潜,我有个主意。”淑芬偎在他怀里,微微仰起下颚,对着他眨了眨眼。听到淑芬的叫唤,梁或潜只能将目光收回,盯着偎在自己怀中的淑芬。
迎视着他的眸,淑芬的心里五味杂陈。
那双黑眸虽然落在自己身上,却充满复杂的情绪,像是他真正想看的,并不是她。
纵使她想自欺欺人却无能为力,恐陷,她的担心已经成真。
一整个晚上,他的目光落在玳宁身上的时间,远比落在自己脸上来得多,黑眸的深处始终燃着炙热的光芒,那样的眸光,看得淑芬心里发颤。
她不要坐以待毙,她要做最后的努力!
“妈妈在问你,什么时候要去提亲?如果时间挪得适当,搞不好我们可以跟玳宁一起举行婚礼,也是一件美事。”淑芬刻意说道,小脸几乎要埋进他的胸口里。玳宁的指尖陷入肉里,努力不让淑芬话里的暗示伤了自己孱弱的心,刻意挺直身子,直视着淑芬的眼睛,不让心虚露出眉间,泄露心里的秘密。
“你想太多了,我跟他八字都还没一撇。”玳宁武装自己,镇定情绪,强装无谓的回答。
“不要不好意思,我们很乐意分享你的喜悦,或潜,你说是吧?”淑芬打定主意,今晚要让大家都难看。
梁或潜冷着脸,突然觉得一阵厌恶。
淑芬的态度有挑拨的嫌疑,他相信不只他感觉到了,玳宁一定也感觉到了。
想到玳宁,梁或潜黑眸中闪动着光芒,扫过她苍白的脸,心中一阵揪疼。
“如果我们两对真的不能一起结婚也没关系,我跟或潜结婚的时候,你就是我们的伴娘,所以,你如果好事近了,一定要记得通知喔!”淑芬不肯罢手,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说着这些伤人的话。
玳宁的身子晃了晃,承受不了接连而来的言语打击。
她的胸口好疼好疼,疼得像是要破裂了一样,她好想捂起耳朵不听,但是她不能。
看着两人亲密的举止,玳宁知道她没有置喙的余地,但……一股难忍的冲动,逼着她站起身,狼狈地往外头走去。
“对不起……”
看着她匆匆离去,梁或潜几乎压不下想追上去的冲动。
“玳宁她怎么了?”淑芬故作狐疑地问道,心里隐约猜得到是什么原因。
她在心里对着玳宁说抱歉。
不要怪她残忍,这个男人是她的,她不允许别人来抢,就算是玳宁,也不准!
玳宁几乎是逃出餐厅的,她跑到一个阴暗处倚在墙上,虚弱的蹲跪下来。
没有办法!她真的没办法忍受!
看着他们两个亲密相拥,相依相偎,那情景就像针在扎着她的眼。
她再也无法视而不见,因为眼前的情景令人心如刀割,她将脸埋在双膝里,泪水落在地上而无力制止。
夜风带着凉意,风雨欲来的天空,连那凉风教人心头都冷了起来。
她伸出双臂环抱着自己,但怎么也无法让自己停止颤抖。
冷的是人?还是心?
她不但手脚发冷,连胸口都泛不出暖意,几乎就要停止跳动了。
逃出了餐厅,她能逃去哪里?
如果逃到了天涯海角,她是不是就能避开那双黑眸?忘记因他而起的心痛?
结婚!结婚!结婚!
这个字眼不停在晚餐的时候被提及。
她的心也跟着这不停重复的字眼,一次次被揉碎,被说不出的痛拉扯着。
真的要结婚了吗?
一直挂在嘴边的事,真的就要付诸实现了吗?
玳宁想问,她也知道该问,但她却提不起勇气开口,问出详细的日期。
她怕!
她怕她的心会当场碎裂一地,怕自己无法接受,当场痛哭失声。
爱情,怎么会是这么折磨人的东西呢?
她越挣扎却被缠得越紧,那绳子一圈又一圈的勒在她的身上、她的颈上,她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觉得,她就要死了。
心,会不会真的迸出血来?
为什么她会觉得胸口仿佛有液体流出,从胸口窜出她的眼睛,变成了泪水。
这痛,什么时候会停呢?
越是不想去在乎一个人,越会去注意那个人的行踪。
梁或潜明明不想把心思放在玳宁的身上,但是他却不由自主的注意着她何时进公司,何时下班,午餐吃了什么,晚餐又有什么约会。
他沮丧的发现,她的约会对象只有一人,就是黄力诚,而且,密集的程度几乎让他翻脸。
以往无论再忙,他们总是会挪出一天,两个人喝喝小酒、聊聊心事,但是从香港回来之后,她就避他如蛇蝎,好像他会咬人似的。
天知道,他的确很想咬她,这个有了情人就忘了朋友的家伙。
他从来没发现,他的公司竟然有这么大,大到让他想遇见她都很难……
某天,他终于在她要踏出公司门的前一秒逮住了她。
说“逮”很难听,不过,梁或潜真的觉得,就连小偷也没她那么难抓。
“又要去约会了?”梁或潜挡住她的去路,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带点酸涩。
“嗯。”玳宁也不否认,大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