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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穴”竟被点中,一个踉跄,险些倒地。周绮忙抢上扶住,急叫
“爹爹”,单刀一横,护住父亲,以防敌人赶尽杀绝。
陈家洛并不追赶,反而倒退三步,说道:“周老英雄怎么
说?”周仲英怒道:“好,我认栽了。我儿子交给你,跟我来!”扶
着周绮,一拐一拐的往厅外便走。
第四回 置酒弄丸招薄怒
还书贻剑种深情
陈家洛、陆菲青、及红花会群雄跟着周仲英穿过了两个院
子。此时火势更大,热气逼人,黑夜中但见红光冲天,烟雾瀰
漫。孟健雄、安健刚和宋善朋早已出去督率庄丁,协力救火。徐
天宏大叫:“咱们先合力把火救熄了再说。”周绮骂道:“你叫人
放火,还假惺惺装好人。”她刚才听徐天宏一再大喊放火,认定
是他指使了人来烧铁胆庄的,满腔悲愤,哪里还顾到对方人多
势众,举刀便向徐天宏砍下。徐天宏忙窜开避过,周绮还待要
追,已被赵半山劝住。饶是周绮单刀在手,猛冲猛跳,但被赵半
山伸手轻轻搭上刀背,一柄刀便如有千斤之重,几乎拿也拿不
住,哪里还进得半步。
周仲英对这一切犹如不见不闻,大踏步直到后厅。众人进
厅,只见设着一座灵堂,灵位前点着两对白烛,素幡冥镪,阴沉
沉的一派凄凉景象。周仲英掀开白幕,露出一具黑色小棺材
来,棺材尚未上盖。原来周仲英击毙爱子后,因女儿外出未归,
是以未将周英杰成殓,以待周绮回来再见弟弟一面。
周仲英喝道:“我儿子泄露了文爷的行藏,那不错,你们要
我儿子,好……你们拿去吧!”他心神激荡,语音大变。众人在
黯淡的烛光之下,见一个小孩尸身躺在棺材之中,都摸不着头
脑。周绮叫道:“我弟弟还只十岁,他不懂事,把姓文的藏身地
方说了出来。爹爹回到家来,大怒之下,失手把弟弟打死了,把
我妈妈也气走了,这总对得起你们了吧?你们还不够,把我们
父女都杀了吧!”
红花会众人一听,不由得惭愧无已,都觉刚才错怪了周仲
英,实是万分不该。章进最是直性人,抢上两步,向周仲英磕了
个响头,叫道:“老爷子,我得罪你啦,章驼子给你赔罪。”站起
身来,又向周绮一揖,道:“姑娘,你再叫我驼子,我也不恼。”周
绮听了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时陈家洛以及骂过周仲英的骆冰、徐天宏、杨成协、卫
春华等都纷纷过来谢罪。陈家洛乘着躬身行礼,伸手轻拂,将
周仲英膝间所封穴道解开,旁人都没瞧见。周仲英忙着还礼,
心中难过之极,说不出话来。陈家洛叫道:“周老英雄对红花会
的好处,咱们至死不忘。各位兄弟,现下救火要紧。大家快动
手。”众人齐声答应,纷纷奔出。
但见火光烛天,屋瓦堕地,梁柱倒坍之声混着众庄丁的吆
喝叫喊,乱成一片。安西是中国出名的“风库”,一年三百六十
日几乎没一天没风,风势又是最大不过。此时风助火威,眼见
大火已无法扑灭,偌大一座铁胆庄转眼便要烧成白地。
厅中奇热,布幡纸钱已然着火。众人见周仲英痴痴扶着棺
材,神不守舍。不多时火焰卷入厅来,卫春华、石双英、蒋四根
都已扑出去救火。周绮连叫:“爹,咱们出去吧!”周仲英不理不
睬,尽望着棺材中的儿子。
大家知他不忍让儿子尸体葬身火窟,舍不得离开。章进弯
下腰来,说道:“八哥,把棺材放在我背上。”杨成协抓住棺材两
边,一使劲,将棺材提了起来,放上章进的驼背。章进也不长
身,就这么弯着腰直冲出去。周绮扶着父亲,众人前后拥卫,奔
到庄外空地。走出不久,后厅屋顶就坍了下来,各人都暗说:
“好险!”
心砚忽地叫了起来:“啊哟,那魔爪孙还在里面!”石双英
道:“这种人作恶多端,烧死了也不冤。”骆冰道:“可惜便宜了
镖行那小子。”陈家洛问道:“是谁?”骆冰将童兆和的事说了。
孟健雄也说了他如何三入铁胆庄,探庄报讯,引人捉拿文泰
来,最后还来勒索。徐天宏叫道:“对,定是他放火!”众人心下
琢磨,均觉定然是他无疑。徐无宏偷眼向周绮望去,见她对己
正自侧目斜睨,两人目光一对,都即转头避开。周绮大声自言
自语:“矮子肚里疙瘩多,放火的鬼主意也只矮子才想得出。人
无三刀高,肚里一把刀。”陈家洛道:“咱们得抓这小子回来。徐
七哥、杨八哥、卫九哥、章十哥,你们四位分东南西北路去搜,
不管是否追到,一个时辰内回报。”四人接令去了。
这边陆菲青和周仲英等人厮见,互道仰慕。陈家洛又向周
仲英一再道歉,说道:“周老前辈为了红花会闹到这步田地,大
仁大义,真是永世难报。我们定去访请周老太太回来,和老前
辈团圆。铁胆庄已毁,红花会负责重建,各位庄丁弟兄所有损
失,红花会全部赔偿。他们辛苦,在下另有一番意思。”
周仲英眼见铁胆庄烧成灰烬,多年心血经营毁于一旦,自
也不免可惜,但听陈家洛这么一说,忙道:“陈当家的说哪里话
来,钱财是身外之物,你再说这等话,那是不把兄弟当朋友
了。”他素来最爱朋友,现下误会冰释,见红花会众人救火救
人,奋不顾身,对他又是极为敬重感激,一时之间结交到这许
多英雄人物,心中十分痛快,对铁胆庄被焚之事登时释然,但
一瞥眼间见到那具小小棺材,心中却又一阵惨伤。
忙乱了一阵,卫春华和章进先回来了,向陈家洛禀报,都
说追出了六七里地,不见童兆和踪迹。又过片刻,徐天宏和杨
成协也先后回来,说东南两路数里内并无人影,这家伙想是乘
着大火,混乱中逃得远了。
陈家洛道:“好在知道这小子是镇远镖局的,不怕他逃到
天边去,日后总抓得到。”问周仲英道:“周老前辈,宝庄这些庄
丁男妇,暂时叫他们去哪里安身?”周仲英道:“我想等天明之
后,大家先到赤金卫。”徐天宏道:“小侄有一点意思,请老前辈
瞧着是不是合适。”陈家洛道:“我们这位七哥外号叫武诸葛,
最是足智多谋。”周绮向徐天宏白了一眼,哼了一声,对孟健雄
道:“孟大哥,你听,人家比诸葛亮还厉害呢,他还会武!”孟健
雄微微一笑。周仲英忙道:“徐爷请说。”
徐天宏道:“那姓童的小子逃了回去,势不免加油添酱,胡
说一通。那姓万的又没回转,鹰爪孙定要报官,将许多罪名加
在前辈头上。小侄以为铁胆庄的人最好往西,暂时避一下风
头,等摸清了路数再定行止。现在往东去赤金卫,恐怕不大稳
便。”
周仲英阅历甚深,一经徐天宏点破,连声称是,说道:“对,
对,老弟真不愧武诸葛,明儿该当先奔安西州。安西我有朋友,
借住十天半月的,决不能有甚么为难。”周绮见父亲反而称赞
徐天宏,心下老大不愿意。她虽然已不怀疑烧铁胆庄是徐天宏
主使,但先前对他存了憎厌之心,不由得越瞧越不顺眼。
周仲英对宋善朋道:“你领大伙到安西州后,可投吴大官
人处耽搁,一切使费,到咱们号子里支用。待我事情料理完后,
再来叫你。”周绮道:“爹爹,咱们不去安西?”周仲英道:“当然
不去啦,文四爷在咱们庄上失陷,救人之事,咱们岂能袖手旁
观?”周绮、孟健雄、安健刚三人听他说要出手助救文泰来,俱
各大喜。
陈家洛道:“周老前辈的美意,我们万分感激。不过救文四
哥乃是杀官造反之事,各位都是安份良民,和我们浪荡江湖之
人不同,亲自出手,恐有不便。我们请周老前辈出个主意,指点
方略,至于杀魔爪、救四哥,还是让我们去办。”
周仲英长须一捋,说道:“陈当家的,你不用怕连累我们。
你不许我替朋友卖命,那就是不把周仲英当好朋友。”陆菲青
插嘴道:“周老英雄义重如山,江湖上没有人不佩服的,否则我
和他素不相识,文四爷身上又负着重案,我怎敢贸然荐到铁胆
庄来?”
陈家洛略一沉吟,说道:“周老英雄如此重义,红花会上下
永感大德。”骆冰走上前来,盈盈拜倒,说道:“老爷子拔刀相
助,我先替我们当家的谢谢。”周仲英连忙扶起,道:“文四奶奶
你且宽心,不把文四爷救回来,咱们誓不为人。”转头对陈家洛
道:“事不宜迟,就请陈当家的发布号令。”陈家洛道:“这个哪
里敢当?请周陆两位前辈商量着办。”陆菲青道:“陈当家的不
必太谦。红花会是主,咱们是宾,这决不能喧宾夺主。”
陈家洛又再谦让,见周陆二人执意不肯,便道:“那么在下
有僭了!”转身发令,分拨人马。
这时铁胆庄余烬未熄,焦木之气充塞空际,风吹火炬,猎
猎作响。众人肃静听令。
第一拨:当先哨路金笛秀才余鱼同,和西川双侠常赫志、
常伯志兄弟取得联络,探明文泰来行踪,赶回禀报。第二拨:千
臂如来赵半山,率领石敢当章进、鬼见愁石双英。第三拨:追魂
夺命剑无尘道人,率领铁塔杨成协、铜头鳄鱼蒋四根。第四拨:
红花会总舵主陈家洛,率领九命锦豹子卫春华、书僮心砚。第
五拨:绵里针陆菲青,率领神弹子孟健雄、独角虎安健刚。第六
拨:铁胆周仲英,率领俏李逵周绮、武诸葛徐天宏、鸳鸯刀骆
冰。
陈家洛分拨已定,说道:“十四弟,请你立即动身。其余各
位就地休息安眠,天明起程,分拨进嘉峪关后会集。关上魔爪
孙谅必盘查严紧,不可大意。”众人齐声答应。
余鱼同向众人一抱拳,上马动身,驰出数步,回头偷眼向
骆冰一望,见她正自低头沉思,对他离去浑没在意。他叹了口
气,策马狂奔而去。
众人各自找了干净地方睡下。陈家洛悄悄对徐天宏道:
“七哥,周老英雄已被咱们累得家破人亡,这次又仗义去救四
哥。你多费点心,别让官面上的人认出他来。四嫂身上有伤,
她惦念四哥,厮杀起来一定奋不顾身,你留心别让她拚命。你
们这一路不必赶快,能够不动手,那就最好。”徐天宏答应了。
睡不到两个时刻,天已黎明。千臂如来赵半山率领章进、
石双英首先出发。骆冰一晚没合眼,叫过章进,说道:“十哥,路
上可别闹事。”章进道:“四嫂你放心,救四哥是大事,我就再胡
涂也理会得。”
孟健雄、宋善朋等将周英杰尸身入殓,葬在庄畔。周绮伏
地痛哭,周仲英亦是老泪纵横。陈家洛等俱在坟前行礼。
不久,无尘、陈家洛、陆菲青三拨人马先后启程,最后是周
仲英及宋善朋等大队人伙动身。到赵家堡后,当地百姓已知铁
胆庄失火,纷来慰问。周仲英谢过了,去相熟银铺取了一千两
银子,打了尖,即与宋善朋等分手,纵马向东疾驰。
一路之上,周绮老是跟徐天宏作对,总觉他的一言一动越
瞧越不对劲,不管周仲英板脸斥责也好,骆冰笑着劝解也好,
徐天宏下气忍让也好,周绮总是放他不过,冷嘲热讽,不给他
半分面子。后来徐天宏也气了,心道:“我不过瞧着你爹爹面
子,让你三分,难道当真怕你?我武诸葛纵横江湖,成名的英雄
豪杰哪一个不敬重于我,今日却来受你这丫头的闲气!”他一
骑马索性落在后面,一言不发,落店吃饭就睡,天明就赶路,一
路马不停蹄,第三天上过了嘉峪关。
周仲英见女儿如此不听话,背地里好几次叫了她来谕导
呵责。周绮当时答应,可是一见徐天宏,忍不住又和他抬起杠
来。周仲英心想若是老妻在此,或能管教管教这一向宠惯了的
女儿,现下她负气出走,不知流落何方,言念及此,甚是难过,
见徐天宏闷闷不乐,又觉过意不去。
当晚到了肃州,四人在东门一家客店住了。徐天宏出去了
一会,回来说道:“十四弟还没追上四哥,也没遇上西川双侠。”
周绮忍不住插嘴:“你又怎么知道?瞎吹!”徐天宏白了她一眼,
一声不响。
周仲英怕女儿再言语无礼,说道:“这里是古时的酒泉郡,
酒最好。七爷,我和你到东大街杏花楼去喝一杯。”徐天宏道:
“好。”周绮道:“爹,我也去。”徐天宏噗哧一笑。周绮怒道:“你
笑甚么?我就去不得?”徐天宏把头别过,只当没听见。骆冰笑
道:“绮妹妹,咱们一起去。为甚么女人就不能上酒楼喝酒?”周
仲英是豪爽之人,也不阻止。
四人来到杏花楼,点了酒菜。肃州泉水清洌,所酿之酒,香
醇无比,西北诸省算得第一。店小二又送上一盘肃州出名的烘
饼。那饼弱似春绵,白如秋练,又软又脆,周绮吃得赞不绝口。
酒楼之上耳目众多,不便商量救文泰来之事,四人随口谈论路
上景色。
周仲英忽向徐天宏道:“贵会陈当家的年纪轻轻,一副公
子哥儿的样子,居然精通各家各派拳术,真是从所未见。他和
我比拳之时,最后所使的那套拳法怪异之极,不知是甚么名
称。七爷可知道么?”周绮心中也一直存着这个疑团,听父亲问
起,忙留神倾听。
徐天宏道:“我和陈当家的这次也是初会。他十五岁上,就
由我们于老当家送到了天山,拜天池怪侠为师,一直没回江南
来。只有无尘道长、赵三哥几位年长的香主在他小时候见过。
这套拳法,我瞧多半是天池怪侠的独创。”周仲英道:“红花会
名闻大江南北,总舵主却竟像是位富贵公子,我初见之时,很
是纳罕,只觉透着极不相称。后来跟他说了话、交了手,才知他
不但武功了得,而且见识不凡,确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这真叫
做人不可以貌相。”徐天宏和骆冰听他极口称扬他们首领,甚
是高兴。只是骆冰想到丈夫安危难知,又担心他受公差虐待,
自是愁眉不能尽展。
周仲英道:“这几年来,武林中出了不少人物,也真是长江
后浪推前浪,十年人事几番新。就像你老弟这般智勇双全,江
湖上就十分难得。总要别辜负了这副身手,好好做一番事业出
来。”徐天宏连声称是。他是答应周仲英“好好做一番事业”的
勉励之言,周绮却哼了一声,心道:“我爹赞你好,你还说是呢,
也不怕丑!”
周仲英喝了口酒道:“一直听人说,贵会于老当家是少林
派高手,和我门户很近。我久想见他一面,向他讨教,但一个在
江南,一个在西北,这心愿始终没了,他竟撒手西归。我常在打
听他的师承渊源,可是人言言殊,始终没听到甚么确讯。”徐天
宏道:“于老当家从来不提他的师承,直到临终时才说起,他以
前是在福建少林寺学的武艺。”周仲英道:“我是河南少室山少
林寺本寺学的。北少林南少林本是一家,我跟于老当家虽非同
寺学艺,却也可算得是同门。”又道:“我曾听人说,红花会总舵
主的武功跟少林家数很近,我心下很是仰慕,打听他在少林派
中的排行辈份,却无人得知,心下常觉奇怪。以他如此响当当
的人物,若是少林门人,岂有无人得知之理?我曾写了几封信
给他。他的复信甚是谦虚,说了许多客气话,却一字不提少林
同门。”
徐天宏道:“于老当家不提自己武功门派,定有难言之隐。
他一向是最爱结交朋友的,以老前辈如此热肠厚道,若和于当
家相遇,两位定是一见如故。”周绮冷冷的道:“红花会的人哪,
很爱瞧不起人。冰姊姊,我可不是说你。”徐天宏不去理她。
周仲英又问:“于老当家是生了甚么病去世的?他年纪似
乎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吧?”徐天宏道:“于老当家故世时六十五
岁。他得病的情由,说来话长。此间人杂,咱们今晚索性多赶
几十里路,找个荒僻之地,好好谈一谈。”周仲英道:“好极了!”
忙叫柜上算账。徐天宏道:“请等一等,我下去一下。”周仲英
道:“老弟,是我作东,你可别抢着会钞。”徐天宏道:“好。”快步
下楼去了。
周绮撇嘴道:“老爱鬼鬼祟祟的!”周仲英骂道:“女孩儿家
别没规没矩的瞎说。”骆冰笑道:“绮妹妹,我们这位七哥,千奇
百怪的花样儿最多。你招恼了他,小心他作弄你。”周绮哼了一
声,道:“一个男子汉,站起来还没我高,我怕他?”周仲英正要
斥责,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就避口不说了。徐天宏走了上来,
道:“咱们走吧。”周仲英会了钞,到客店取了衣物,连骑出城。
幸喜天色未夜,城门未闭。
四骑马一气奔出三十里地,见左首一排十来株大树,树后
乱石如屏,是个隐蔽所在,周仲英道:“就在这里吧?”徐天宏
道:“好。”四人将马缚在树上,倚树而坐。其时月朗星疏,夜凉
似水,风吹草长,声若低啸。
徐天宏正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