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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恨透了我这种刁钻古怪的脾气,以前咱们一路之上,老是
拌嘴闹别扭。”陈家洛哈哈大笑,道:“那么你是肯的了?”徐天
宏道:“总舵主你别白操心,咱们不能自讨没趣。”
忽然梅家的小厮走进房来,道:“陈少爷,周老爷在外面,
请你说话。”陈家洛向徐天宏一笑,走出房来,只见周仲英背着
双手在廊下踱步,忙迎上去道:“周老爷子有事吩咐,命人叫我
便是,何必亲来?”周仲英道:“不敢。”拉着他手,到花厅中坐
下,说道:“我有一件心事,想请陈当家的作主。”陈家洛道:“老
爷子但说不妨,小侄自当效劳。”
周仲英道:“小女今年一十九岁了,虽然生来顽劣,但天性
倒还淳厚,错就错在老夫教了她一点武艺,寻常人家的孩子她
就瞧不顺眼,所以蹉跎到今,还没对亲……”说到这里,似乎踌
躇,隔了一会才道:“贵会七当家徐爷,江湖上大家仰慕他的英
名。他有智有勇,人品又好。老夫想请陈当家的作一个媒,将
小女许配于他,就是怕小女脾气不好,高攀不上。”陈家洛一听
大喜,连连拍胸,说道:“此事包在小侄身上。周老爷子是武林
的泰山北斗,既肯垂爱,我们红花会众兄弟都与有荣焉,小侄
马上去说。”
一口气奔到徐天宏房中,一说经过,把徐天宏喜得心中突
突乱跳。陈家洛道:“七哥,我瞧周老英雄脸色,他心中还有一
句话,却是不便出口。我猜是这样,不知你肯不肯?”徐天宏道:
“哪有甚么不肯的?”陈家洛笑道:“我也想没甚么不肯的。周老
英雄三个儿子都死了,小儿子还是因咱们红花会而死。眼见周
家香烟已断。我意思是委屈七哥一些,不但做他女婿,还做他
儿子。”徐天宏道:“你要我入赘周家?”陈家洛道:“不错,将来
生下儿子,长子姓周,次子姓徐。自古道无后为大,咱们这样
办,也算稍报周老英雄的一番恩义。”徐天宏深感周绮救命之
德,慨然允了。
两人回到周仲英房中,请周大奶奶过来。周绮不知原因,
跟着进房。周仲英一见陈徐二人脸色,便知事成,笑道:“绮儿,
你到外面去。”周绮气道:“又有甚么事要瞒着我了。不成,我非
听不可!”话是这么说,还是转身出去。
陈家洛将入赘之意说了。周大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来,周仲
英也是喜容满面,连说:“这哪里敢当,这哪里敢当?”徐天宏跪
下磕头。周仲英连忙扶起,笑道:“我们身在外边,没带甚么赘
见之仪,待会我把那手打铁胆的法儿传你,七爷你瞧怎样?”周
大奶奶笑道:“你老胡涂啦,怎么还叫他七爷?”周仲英呵呵大
笑。徐天宏知道铁胆功夫是他仗以成名的武林绝艺,今日喜事
重重,既得娇妻,又遇名师,忙再跪下叩谢。两人遂以父子相
称。
这件事一传出去,大家纷来贺喜。当晚梅良鸣大张筵席庆
贺。周绮躲了起来,骆冰死拉也拉不出来。
饮酒之间忽然石双英进来,对陈家洛道:“总舵主,你的信
已经送到,这是木卓伦老英雄的回信。”陈家洛接了,说道:“十
二哥奔波万里,回来得这样快,真辛苦你啦,快来喝一杯……”
话未说完,突然蒋四根飞跑进来,高叫:“黄河决口啦!”
众人一听,俱都停杯起立,询问灾情。蒋四根道:“孟津到
铜瓦厢之间,已决了七八处口子,好多地方路上已没法子走
啦。”大家听了都感忧闷,既恤民困,而常氏双侠迄今仍未回
报,不知文泰来情状若何。陈家洛道:“众位哥哥,咱们在这里
已等了几天,五哥六哥始终没有消息,多半前途有变,只怕洪
水阻路,误了大事。请大家想想该怎么办?”章进叫道:“咱们不
能再等,大伙儿赶上北京去。四哥就是下在天牢,咱们好歹也
劫他出来。”卫春华、杨成协、蒋四根等都齐声附和。
陈家洛和周仲英、无尘、赵半山低声商量了几句,说道:
“事不宜迟,咱们就马上动身。”于是向梅良鸣谢了吵扰,启程
东行。
陈家洛在路上拆阅木卓伦的书信,信上对红花会报讯之
德再三称谢,并说已召集族人,秣马厉兵,决与强敌周旋到底,
只以寇众我寡,势难取胜,但全族老小宁可人人战死,也决不
屈服。信中词气悲壮,陈家洛不禁动容,问石双英道:“木卓伦
老英雄还有甚么话说?”石双英道:“他问起四哥救出来没有?
听说没有成功,很是挂念。”陈家洛“嗯”了一声。
石双英又道:“他们族里的人对咱们情谊很深,听说我是
总舵主派去的使者,大家对我好得不得了。”陈家洛问道:“你
见了木卓伦老英雄的家人么?”石双英道:“他夫人、儿子和两
个女儿都见了。他大女儿是和总舵主会过面的,她问候总舵主
安康。”陈家洛隔了一会,缓缓的道:“她此外没说甚么了?”石
双英想了一想,说道:“我临走时,霍青桐姑娘似乎有些话要对
我说,但始终没说,只是细问咱们救四哥的详情。”
陈家洛沉吟不语,探手入怀,摸住霍青桐所赠短剑。这短
剑刃长八寸,精光耀眼,剑柄金丝缠绕,磨损甚多,看来是数百
年前的古物。霍青桐那日曾说,故老相传,剑中藏着一个极大
秘密,可是这些日来翻覆细看,始终瞧不出有何特异之处。回
首西望,众星明亮,遥想平沙大漠之上,这星光是否正照到了
那青青翠羽,淡淡黄衫?
众人走了一夜,天明时已近黄河决口之处,只见河水浊浪
滔天,奔流滚滚,再走几个时辰,大片平原已成泽国。低处人家
田舍早已漂没。灾民都露宿在山野高处,有些被困在屋顶树
巅,遍地汪洋,野无炊烟,到处都是哀鸣求救之声,时见成群浮
尸,夹着箱笼木料,随浪飘浮。群雄绕道从高地上东行,当晚在
山地上露宿了一宵,次日兜了个大圈子才到杜良寨,真是哀鸿
遍野,惨不忍睹。
周绮一直和骆冰在一起,这时再也忍不住了,纵马追上徐
天宏,说道:“你鬼心眼儿最多,想法子救救这些老百姓啊。”徐
天宏自与她定婚后,未婚夫妇为避嫌疑,两日来没说一句话,
哪知她开口第一句话,就出个天大难题,不由得好生为难,说
道:“话是不错,可是灾民这么多,有甚么法子呢?”周绮道:“要
是我有法子,干么要来问你?”徐天宏道:“赶明儿我对大伙说,
不许再叫我‘武诸葛’这外号,免得你老是跟我为难。”周绮急
道:“我几时跟你为难啊?我话说错了,好不好?我不说话就
是。”说罢嘟起了嘴,一声不响。
徐天宏道:“妹子,咱们现下是一家人啦,可不能再吵嘴。”
周绮不理。徐天宏道:“是我错了,饶了我这次。你笑一笑吧。”
周绮把头转开,一张俏脸仍然板着。徐天宏道:“啊,你不肯笑,
原来是见了新姑爷怕羞。”周绮忍耐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
来,举起马鞭笑道:“你再胡说八道,瞧我打不打你?”
骆冰在二人之后,她怕白马远赴回疆,来回万里,奔得脱
了力,这两日一直缓缓而行,眼见周绮天真烂漫的和徐天宏说
笑,想起丈夫,更增愁思。
未牌时分大伙到了招讨营,这是黄河沿岸的一个大镇,郊
外灾民都逃到镇上来。骆冰将身上所带黄金在银铺中换了银
子,买了粮食散发。灾民蜂涌而来,不一会全数发完,受到救济
的人连一成都不到。众人出得镇去,许多灾民恋恋不舍的跟在
后面,只盼能得到一点点粮食果腹。群雄心中不忍,可是哪里
救济得这许多,只得硬起心肠,上马驰走。
沿路灾民络绎不绝,拖儿带女,哭哭啼啼。群雄正行之间,
忽然迎面一骑马急奔而来。山路狭窄,那骑马却横冲直撞,一
下子将一个怀抱小孩的灾民妇人撞下路旁水中,马上乘者竟
是毫不理会,自管策马疾驰而来。群雄俱各大怒。卫春华首先
窜出,抢过去拉住骑者左脚一扯,将他拉下马来,劈面一拳,结
结实实打在他面门之上。那人“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三
只门牙。
那人是个军官,站起身来,破口大骂:“你们这批土匪流
氓,老子有紧急公事在身,回来再跟你们算帐。”上马欲行。章
进在他右边一扯,又将他拉下马来,喝道:“甚么紧急公事,偏
教你多等一会。”陈家洛道:“十哥,搜搜他身上,有甚么东西。”
章进在他身上一抄,搜出一封公文。交了过去。
陈家洛见是封插上鸡毛、烧焦了角的文书,知是急报公
文,是命驿站连日连夜递送的,封皮上写着“六百里加急呈定
边大将军兆”的字样,随手撕破火漆印,抽出公文。
那军官见撕开公文,大惊失色,高叫起来:“这是军中密
件,你不怕杀头吗?”心砚笑道:“要杀头也只杀你的。”
陈家洛见公文上署名的是运粮总兵官孙克通,禀告兆惠,
大军粮饷已运到兰封,因黄河泛滥,恐要稽延数日,方能到达
云云。陈家洛把公文交给徐天宏,道:“不相干,跟四哥没甚么
关系。”徐天宏一看,喜容满面,说道:“总舵主,这真是送门来
的大宝贝。咱们相助木老英雄,救济黄河灾民,都着落在这件
公文上。”跳下马来,走到那军官面前,将那公文撕得粉碎,笑
道:“你去兆惠那里,还是回兰封?失落了军文书,要杀头的吧?
要命的自己逃吧。”那军官又惊又怒,说不出话来,想想此言确
是实情,无可奈何,脱下身上军装往水里一抛,混在灾民群中
走了。
陈家洛已明白徐天宏之意,说道:“劫粮救灾,确是一举两
得,只是大军粮饷必有重兵护送,咱们人少,如何干这大事,愿
闻七哥妙计。”徐天宏在他耳旁轻轻说了几句,陈家洛大喜,
道:“好,就这么办。”当下分拨人手。各人接了号令,自去乔装
改扮,散布谣言。
次日上午,兰封城内突然涌进数万灾民,混乱不堪。县令
王道见情势有异,叫捕快抓了几名灾民来问话,都说今日发放
赈济钱粮,因此赶来领取。王道忙下令关闭城门。此时十传百,
百传千,四乡灾民大集,城内城外黑压压一片,万头耸动。王道
差人传谕并无此事,灾民哪里肯信?
王道见灾民愈聚愈多,心中着慌,亲到东城石佛寺去拜见
驻扎在寺中的总兵孙克通,请他调兵在城内弹压。孙克通道:
“小将奉兆将军将令,克日运送粮饷前赴回疆,只要稍有失闪,
就是杀头的罪名。不是小将不肯帮忙,实在军务重大,请王大
人原谅。”王道再三恳求,孙克通只是不允。王道无奈,只得辞
出,到得街上,只见灾民已在到处鼓噪。
天将入夜,忽然县衙、监狱、和街上几家大商号同时起火。
王道忙督率衙役捕快救火,正乱间,一名公差气急败坏的奔来
报道:“大……大老爷不好了,西门给灾民打开,成千成万灾民
涌进城来了。”王道只是叫苦,手足无措,忙叫:“备马。”带了衙
役往西城察看,走不了半条街,道路已被灾民塞住,无法通行。
只听得灾民中有人叫道:“在东城石佛寺发粮发银子,大家到
石佛寺去啊!”众灾民迎面蜂拥而来。王道大怒,喝道:“奸民散
布谣言,给我抓来审问。”两名衙役应了,呛啷啷抖出铁链,往
一名身裁瘦小、正在大嚷大叫的领头灾民头上套去。那人一把
夺过铁链,反手挥出,登时打折一名衙役的脊骨,大叫:“咱们
要吃饭啊,又犯了甚么王法哪?”
王道见不是路,回马就走,绕到南门,迎面又是一群灾民
涌来。王道心想只有到孙总兵那里去躲避。正行之间,只见在
城中巡逻的兵丁纷纷逃窜,一个道人手执长剑,一个胖子挥动
铁鞭,一个驼子舞起狼牙棒,一名大汉挺着铁桨,随后赶杀过
来。
王道混在兵丁群中,催马逃向石佛寺。寺门早已紧闭,守
门士兵认得是知县大人,开门放他进去。那时寺外灾民重重叠
叠,已围了数层。灾民中有人叫:“朝廷发下救济钱粮,都给狗
官吞没了。发钱粮哪,发钱粮哪!”众灾民齐声高呼,声震屋瓦。
王道不住发抖,连说:“造反了,造反了!”
孙克通究是武官,颇有胆量,叫士兵将梯子架在墙头,爬
上梯去,高声叫道:“是安份良民,快快退出城去,莫信谣言。再
不退去,可要放箭了。”这时两名游击已带领弓箭手布在墙头。
灾民纷纷鼓噪,孙克通叫道:“放箭。”一排箭射了出去,登时有
十多名灾民中箭倒地。众灾民大骇,转身就逃,互相践踏,呼娘
唤儿,乱成一片。
孙克通在墙头哈哈大笑,笑声未毕,灾民中有人捡起两块
石子,投了上来。孙克通侧身避开了一块,另一块却从腮边擦
过,只感到一阵痛楚,伸手一摸,满手是血,不由得大怒,大叫:
“放箭,放箭!”弓箭手一排箭射出去,又有十多名灾民中箭。
灾民惊叫声中,忽听两声呼啸,两个又高又瘦的汉子纵上
墙去,手掌挥处,将几名弓箭手掷下地来。灾民愤恨弓箭手接
连伤人,涌上去按住狠打,有些妇女更是乱撕乱咬。
红花会群雄早已混在灾民群中。徐天宏本意让官兵多作
一些威福,使灾民愤怒不可遏止,然后一鼓作气,攻进寺中。忽
见常氏双侠跳上墙头,群雄都是惊喜交集。
骆冰舞开双刀,跳上墙头,挨到常赫志身旁,问道:“五哥,
见到四哥了么?他怎样?”常赫志见了骆冰,很是惊奇,道:“咦,
四嫂你也来了?四哥见到了,你放心。”骆冰一听,精神大振,突
然间喜欢过度,反而没力气厮杀了,跳在墙外坐倒,扶住了头。
章进和心砚忙奔了过来,连问:“怎样?受伤了么?”骆冰笑道:
“没事,五哥见到四哥了。”
看墙头时,只见卫春华、杨成协、周绮、孟健雄都已攻上,
正与官兵恶斗。不一会寺门打开,蒋四根和孟健雄从寺中奔
出,向灾民连连招手,大叫:“大家进来拿粮!”众灾民一涌而
入。寺中官兵先还挥动兵刃乱砍乱杀,后来见灾民愈来愈多,
又有一批武功高强之人混在其间,统兵军官接连被杀了数名,
不由得乱了手脚。但官兵人数愈多,又有兵器,灾民却不敢逼
近。
孙克通舞动大刀,带着几名亲兵在墙头拚斗,边打边退,
忽觉耳旁风生,后心一阵酸麻,一松手,大刀当啷啷跌落墙下,
双手不知怎的已被人反背擒住,又觉得颈项中一阵冰凉,一个
声音在脑后喝道:“你龟儿,命令官兵抛下兵器,退出庙去。”孙
克通稍一迟疑,项颈中一阵剧痛,竟是一把刀架在颈上,那人
轻轻把刀拖动,在他颈项中划破了一层皮。到了这地步,孙克
通哪敢不依,只得高声传令。官兵见总兵被一个鬼怪模样的人
擒住,主将既然有令,何必再拚性命,各自抛下兵器,退出庙
去。众灾民齐声欢呼。
陈家洛走进大殿,只见五开间的殿上堆满了一袋袋的粮
食,一车车的银鞘。
石双英将县令王道掀来听他发落。陈家洛笑道:“你是县
太爷吗?”王道颤声道:“是……是……大王。”陈家洛笑道:“你
瞧我像大王吗?”王道道:“我该死,说错了,不知公子尊姓大
名?”陈家洛微微一笑,不答他的问话,问道:“你是两榜出身
吗?”王道道:“不敢,不敢。”陈家洛道:“不敢甚么?你既是进
士,胸中必有才学,我出一个对子给你对对。”他折扇一挥,秀
眉一扬,笑道:“你对出,饶你性命,对不出呢,嘿嘿,那就不客
气了。”
众灾民听红花会群雄告谕,说不久就可分发钱粮,俱都安
静了下来,这又听说知县被擒,红花会总舵主正在考较他的才
学,都觉好奇,围成一圈,千百双眼睛集在王道脸上。
陈家洛道:“你听着,这上联是:‘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却
问河清易?官清易?’”王道满头大汗,惶急之际,本来便有三分
才学,也随黄河之水流入汪洋大海了,想了半天,说道:“公子,
你这上联太难了,我……我对不出。”陈家洛答道:“也好,不对
也罢。我问你,是黄河清容易呢,还是官吏清容易?”王道忽然
福至心灵,说道:“我瞧天下的官都清了,黄河的水也就清啦。”
陈家洛呵呵大笑,说道:“说得好!饶你一命。你快召集吏役,
将钱粮散发给灾民。喂,总兵官,你也帮着点。”
孙克通和王道好生为难,军粮散失已是杀头的罪名,怎么
还能由自己手里分发出去?但若不听命令,眼见当场便要丧
命,火烧眉毛,只顾眼下,万般无奈,只得督率兵卒吏役,把军
粮军饷发给灾民。灾民欢声雷动,纷纷向红花会群雄称谢,领
钱粮时不住对孙克通和王道揶揄取笑,两人只当不闻不见。
陈家洛叫道:“各位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