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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遗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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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信得过他的妻子,还是信了你这送上门的小丫头!”这是诬赖,官若盈知道。可诬赖又怎样,小丫头道行不高,被人反噬是她活该!谁让她扯上文拓!谁让她自以为是!谁让她惹火了她官若盈?!玩阴的?看谁厉害!官若盈的唇角勾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把她们给我扔出去!”
  “不!我不要走!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败坏妇德!……”于静被侍卫拖着向外,口里仍是不停地叫骂。
  一种熟悉的厌恶感通袭了官若盈全身,让她又掉人了另一个世界的阴影中,“慢着!她现在走不了了!”
  谁让这女人什么话不好骂,偏偏骂了那个字,请她又记起了她“亲爱的妈妈”!
  官若盈款步上前,撩高袖子,对着于静白皙的脸就是四个狠力的巴掌。
  “静儿!”一旁的杨丽兰惊叫起来,却在看到官若盈已然全变的脸色后骇然无声。
  官若盈一把扯住于静的头发,“有胆子你再给我吐出一个不干净的字来,小心我撕烂你这张发臭的嘴!骂呀!你再骂呀!我怎么样了?我警告你,再让我见到你出现在青日山庄十里以内,别怪我不留情面!从今往后,青日山庄与于家彻底断交!青日山庄也不再做于家的生意?咦?你嫌这样还不够吗?那好,你大可到外面去传些不实的流言,例如我不贞啦,我保证使你们于家三代翻不了身!如何?来这一趟你收获不小吧?我这表嫂招待得还不错吧?”
  “你、你少来!青日山庄你做不了主的!”于静半信半疑地颤抖起来。她会被爹打死,偷偷跑来不但无功而返,反而惹了一身腥。
  “我做不了主?我告诉你,我的朋友,便是我丈夫的朋友;同样,我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不止我,这里是一个整体,即便你今天侮辱的是青日山庄的一个仆人,我也不惜与于家反目!你最好牢记!”官若盈松开了手,退开了一步,“把她们连人带画给我丢出去!从这一刻起,陆于两家,正式决裂!”
  她不是弱者,从来不是,却也从未像今天这么一呼百诺过。她知道,这只是因为此时地位不同了。轻嗤了一声,她坐上主位,敛下一双锐利的眸子。她的态度一向分明,信奉的是“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而她从不残忍对待自己。原来,她的锐气不是消失了,而是深藏在了一重又一重的温情笑语中。
  “青莲?”她发现青莲整个儿呆了。
  “啊?是!夫人!”她忙跪下。
  “好啦!起来吧!你吓傻啦!”官若盈温和一笑,“我如果不凶一点,被赶走的就不是她了,你知道吗?别愣了。还有,今日的事你们一个字也不许漏给庄主听,我自会同他说,懂了吗?”
  “是。”
  “那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仍未回神的青莲和微讶的杏儿相继离开了。
  经过早上那一通发泄,官若盈通体舒畅,又回到了她纯纯的少妇日子。青莲见她没有异样。才放下了提着好久的心。官若盈也知道青莲的疑惑,只是没有点破。其实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是有好几面的,谁说活泼的女孩就不能忧郁、温顺的人永不撒野?人是活物,不是花草树木。虽然她也觉得自己的多变面是极端了点,但也无伤大雅嘛!她们不懂,这是自保。对于玩心机的人而言,除非将对方打击到体无完肤,否则被暗箭伤到也是自己活该!当然,她不否认自己也是蛮享受那种盛气凌人的快感的。再者,今日身子不适、火大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若不是上午去了火,她这会儿哪能温顺地蹲在这儿洗血裤?
  在人类的发展进程中,果然一项小发明也是难以跨越的。这儿没有卫生棉,她当然不会认为唐朝能生产卫生棉。本来她是可以穿一件内裤就扔了的,可想想这全是丝质的,真丝耶!在现代,买一件就很贵了,还不论这是纯手工制作的了。节约的本性使她不忍丢掉,可贴身东西,又是染红了的玩意,总没脸扔给下人洗吧?反正她是做不出来。那就只好自己蹲在屏风后苦哈哈地搓着这脏兮兮的东西了。
  陆文拓一回庄就听张总管说于静表妹来了,可后来却被盈儿丢出去的事。于静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想要的就不会轻易放手,她这次来,不会找了盈儿的麻烦吧?想到那天在赏荷亭,盈儿说她会吃醋一类的话,心下不由一紧,快步奔回了望嵩阁。
  此时的官若盈哪知道丈夫已回来了,还不是在那么拼命搓裤子?于是当心急如焚的陆文拓推门而人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盈儿!”他绕到屏风后,就看见自己的小妻子蹲在地上吃惊地看着自己。而她手上拿着的——是一块血布?!
  “盈儿!你怎么了?那是什么?别拦着,快让我看看!”他说着就要冲上前去看个究竟,不料她却尖叫起来,“你出去,快出去!青莲!”
  “夫、夫人,怎么了?”青莲一进来就见着庄主和夫人的脸色都怪怪的。
  “青莲,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她一下忘了古代来潮是怎么叫了,应该不是叫“月经”吧?噢!天杀的,陆文拓这个大白痴。
  “这……”青莲看向她手边的水盆,“啊?夫人?您怎么可以自己动手洗?快,奴婢洗就行了!”
  “慢着!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哪儿的血?”陆文拓止住青莲的动作。
  “这、这个……庄主,是,是……癸水。”她眼一闭,心一横,红着脸说了出来。
  “癸……”陆文拓会意后脸颊淡红,尴尬地连忙往外退,“那,盈儿,我晚膳时再回来。”语毕头也不回地跑了。
  是夜,望嵩阁内灯光荧荧。
  官若盈坐在梳妆台前,任丈夫轻手地为她泻下一头青丝,也退下一天的疲累。
  “还有癸水呀。”他边为她梳头边喃道。
  “怎么,你有意见了?”她横他一眼,这二愣子可害她出了糗。
  “没……可是,”他俯下身子搂住她,“我想要个孩子。”
  “孩子?”她浑身一震。孩子?要个孩子?她几乎都忽略了这个问题。“方仪”是绝不会考虑这事的,只因为自私。生个孩子要受怀胎十月之苦,还得熬过漫长的阵痛,生产后又有可能身材走形。带个孩子不像养宠物,你会时时挂心,他会占用你的时间,耗费你的心力,流失你的财产,绊住你的脚步。付出一切还不能保证这孩子能成为栋梁之才,若是作奸犯科更是气死人,何苦来哉?找个东西害自己?
  然而,此刻她动摇了。只为了他一句“我想要个孩子”,一切的困难都仿佛不再严重。他要,她就给吗?他值得吗?
  她轻叹一声,向后偎进他的胸膛,“很想要吗?”
  “嗯。很想。”他横抱起她。
  “那就要吧!”她知道自己失败了,惨败!将自己的私心,退让得一干二净,只为了他一句话,便心甘情愿了。
  时序流转,已是初秋。
  叶儿新黄,池荷方谢。官若盈乘着凉爽,一大早就拉了云扬在亭中对奕。别看云扬这小子总是吊儿郎当的。射箭下棋可是一等一,就连原来百战百胜的官若盈,都不得不俯首称臣了。
  陆云扬一手摆着自己从不离身的纸扇,一手又轻巧地落下一步险棋。
  “臭小子,把人逼到绝境很有趣吗?”官若盈假意瞪他一眼,也下一子。
  “这下可是回天乏术喔!”他起手落子,胜败已定。
  “好家伙,谁教你下的棋?”官若盈甘败下风,不由问道。
  “三哥。”
  “三……你是说陆治!”她惊讶地道。
  “三哥是陆家最厉害的一个了,文武双全,只是怯懦了些。我大哥的才华用错了地方,他是耍弄权术的高手,用来经商真是可惜。要是利用宠信去寻个贪官,包准陆家富可敌国。二哥是丹青妙手、武学之才,但是脑子不开窍。三哥才狠呢!别看他平日哆哆嗦嗦,又挨盈香的骂。江涯师傅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还传授三哥一套独门剑法,好像叫什么‘炙雪剑’吧。武学天下一绝就不论。文的嘛,他自小过目不忘,六艺经传、五行八卦、军事谋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知道什么叫‘满水不响,半桶水乱叫’吗?他就是那种人。一天到晚除了看书习武,他几乎啥事也不干。我还经常会被他突然的轻功吓到呢!怪阴的。”他撇撇嘴,一口含下杏儿递来的酸梅子。
  “不对呀,一个饱学之士,哪有像他那么胆小的?”官若盈提出疑问。
  “一般而言是不对劲。但我三哥可是被逼的。”他扇柄一打,扇页全开,小心翼翼探了下发现没什么外人,才凑上前说:“哪个五岁的小孩儿被人强掳上山,每天操练得快断气还能正常的?我偶然听盈香说的,三哥怕血。江涯每次为了练他胆子,把他关在死人房就是四五天。为了逼他自保,丢在野兽堆里就不管其死活了。堂堂一个少爷,才几岁大,心理会正常才怪!要不是爹欠了那个江大侠人情,谁会让自个儿的孩子被人强带上山?任是谁,也没有想过会受这种苦!听人说,我三哥那会儿可是死不肯去了!谁晓得,一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到现在他一个人都不敢睡觉,非得盈香陪着。”
  “是吗?那江涯是什么人?简直是疯子!”官若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大哥也这么说,从此与江涯断了交。现在一提那人,三哥还怕呢!”
  “你知道的还真多!”她笑道。
  “那是!小的不尽心一点,哪能讨大的欢心呢?”他很狗腿地接过杏儿手上的一盘酸梅,捧到她面前。
  “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像一种人?”她站起一粒梅子,放人口中。
  “什么人?”
  “太监。”
  “什么?太监是什么?”
  她贼笑两声,凑过悄声告诉他。
  “啊?大嫂,你玩笑开大了,那可是我的命根子!”他闻言哇哇大叫。
  “小不害臊的……”她调侃未完,就见刚刚差去取凤梨酥的青莲大呼小叫地冲过了亭子。
  “夫人,夫人!有好戏看了!大厅出事了!”在主子的调教之下,她可谓是对四爷毫不畏惧。
  “什么戏?出什么事了?你说清楚些!”
  “听说金嬷嬷捉了个淫妇,不,是一对‘奸夫淫妇’在厅里受审呢!”见主子没反应,她又加上一句,“庄主也在喔!”
  “呀!”杏儿闻言,忙一脸涨红地躲到云扬身后去。
  “奸夫……淫妇?真是震撼人心哪!你那么兴奋干什么?青莲,最近你似乎很大胆喔!连这种话都不用避人耳目的吗?”官若盈一脸笑意。呵呵,又有好玩的事了。
  “夫人!您别假了,晚了可是没戏看罗!那女听说很漂亮,还有了种呢!快去嘛!”
  “你这丫头,平日里正经八百的,怎么一遇上这事就破功了?也罢,杏儿留下,云扬,咱们一块儿看戏去吧!”她神情气爽地敲了敲云扬的头。
  “大嫂,万一大哥发现了……谈正事可不能让女人在场……”他谁都不怕,就惧畏自个儿大哥。
  “明的不来,咱来暗的。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呢!走吧!”
  “是。”
  官若盈、陆云扬、青莲,一行三人蹲在大厅外的墙角上偷听里边的对话。
  “把这个男人带下去给我抽他三十鞭子,永远逐出青日山庄。”这是陆文拓的声音,他顿了顿,又说:“你也在陆家待了十几年,这规矩也是懂的。既然已被陆家收了房,就算还没有正式纳为妾,你这一辈子也是陆家人了。虽然金嬷嬷说是你们互相自愿的,但你的为人我也不是不知。你自己说,是那男人用强的,还是你自愿的?”
  “庄主!您这么污蔑我金嬷嬷可就不对了!我辛辛苦苦在陆家几十年,哪样事情不是尽心尽力?我可是亲见他们两人在房里干那下流事情!这女人恁地不知耻。都已是半个陆家人了,即使住在主屋外,也不能放荡地勾引男人!不重罚她,我老人家可下不了这口气!”苍老的声音中又带了尖锐刻薄,令人听了反胃。
  “她是谁呀!敢这么对文拓说话?”官若盈悄声问云扬。
  “那是金嬷嬷,她在陆家待了快五十年了,除了我爹,谁也不看在眼里。她这算是对我大哥客气了,你没见过她骂三哥时的嚣张,教训儿子似的!我是敢怒不敢言。大嫂,你以前没见她那是你命大,以后自求多福吧!”他敬谢不敏地摇摇头。
  “我呸!她敢凶我,我让她喝西北风!”官若盈眼儿一眯。敢爬到她老公头上,她让那老太婆吃不了兜着走!
  “嘘!听。”青莲忙打岔。
  三人又安静下来俯耳偷听。
  “你自己说,这是怎么一回事?”陆文拓没理会金嬷嬷的叫嚣,径自问趴跪在地上,一头乱发的女人。
  “开口说话!”他有些不悦地瞪着那个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女人。
  回答他的,仍是沉默。
  金嬷嬷见状忙插嘴,“那是这贱人默认了!庄主,您不会是想偏私吧!”
  陆文拓黯然了一会儿,才又开口,“按老规矩办吧。”
  “是!”金嬷嬷赶紧答应,指挥着侍卫,“把人给我带到暗房去,照老规矩办!”
  外面的官若盈又犯了嘀咕,“什么是‘老规矩’?”
  “就是有孕的话,就先打掉孩子,然后……”云扬蓦地别扭起来。
  “打掉孩子?弄不好不是会死人吗?然后?还有什么然后?既是刑罚,又有什么好别扭的?”她推了推云扬。
  “这个……是‘坐竹签’,别的家法我不知道,但家法是很严厉的,最遭的还可能被沉塘。”
  “‘坐竹签’?那是什么?”她怎么有种阴阴的感觉。
  “这……”云扬看了看青莲一眼,说不下去。
  青莲见状将她拉至一边,小声道:“这个我听过,就是将竹片削得锋利,然后……插到‘那里面’去。”
  官若盈的头猛然“轰”的一声响,她简直无法置信人的残酷,居然将竹片插入阴道?!简直不可理喻!
  她突然站了起来,往大厅内冲去,惹得余下的两人惊叫出声。
  “盈儿?你怎么在外面?”坐在主位上的陆文拓问道,又转身看向正欲溜走的云扬和青莲,“你们又在干什么?给我站住!”
  深知大事不妙的两人,面面相觑,只有乖乖转回大厅。
  “拓,那个女的被带下去,是要‘坐竹签’吗?”她发现那女子人已不在,只是一个穿着不错的老妇仍站在屋角,见那嘴脸,应该是金嬷嬷没错。正所谓“相由心生”嘛!
  她直条条的问话,令陆文拓不甚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是吧。”
  肯定了心中所想,官若盈立刻挥手招来两名侍卫,“你们马上赶过去把人给追回来,不许动那女人一分一毫!”
  “盈儿,你这是干什么?我已经作了决定,此事不容再议!”陆文拓不悦地蹙眉。
  “话没有问清楚,只凭一个奴才的片面之词怎么可以定案?!再说,即便真是做了不好的事,也不能用这么重的刑!”她见侍卫不动,而一时间陆文拓又摆明了不好讲话,便向青莲说:“你去追他们,说是庄主的命令,把那女人带回大厅!有什么事我来担!”
  青莲戒慎地看了庄主的怒容一眼抖缩了一下。但想起自己的主子是夫人,也就横了心向门口跑去。
  “盈儿!你适可而止!她自己默不作声,我能怎样?人证物证都有,她还无故地大着个肚子,说没犯奸淫之罪,谁信!”陆文拓被她的擅作主张惹恼了,也不惜动了肝火。
  “就是嘛!那贱……”金嬷嬷才动口就被她截了话——
  “你住口!主子讲话,轮不到你这个奴才开口!你有本事再给我提一个‘贱’字!我不信我治不了你!平日你在几个少爷头上嚣张,也就过去了,今儿个你敢在我跟前逞能,小心你自个儿这把骨头!”她狠狠啐了金嬷嬷—口,而后失望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你平日处理商务,从来都是让人没二话说。为什么一件小小的家事反而不明智了起来呢?先不说她是否奸淫,那是待会儿的事。即便是干了这种事,也不应施这种不人道的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哪能凡事承之以旧?!一个女人,即使是曾属于陆家,但她现在已不再住在陆家了,也就不应该再受陆家的束缚。她有自己的自由,她要与人苟合,她糟蹋的是自己的身子,她污辱的是自己的灵魂!或许她只是太寂寞,她寻求自己所要的又有什么不对?!她自己不以为耻,你们又凭什么对她施刑!她犯了什么错?杀人了?放火了?害了任何人吗?没有!她的存在没有带给任何人不利,她为什么要受罚?!这简直令人无法理解!你们的理直气壮从哪儿来?她又没人陆家门,就是人了,她不屑留在陆家,想找别的男人,大不了将她扫地出门,也不能轻易用刑!这种家规,没有存在下去的理由!毫无理由!”
  陆文拓看着忽然性情大变的妻子,半晌才回神,“盈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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