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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这么想,可是宇楼说她们演戏演多了,根本搞不清楚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杨太太摇摇头。
李雅玫还是不死心的拖着于媜陪她到“逃家”看她的偶像唱歌。
“我打过电话,他们已经恢复正常营业了。”李雅玫说。
“可是上礼拜逛街,我的钱都花光了……”于媜面露难色。
“哎,我先借你好了。”李雅玫爽朗的说。
“我都还没有找到打工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钱还你。”
“那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啊?”
“我是很想陪你去,可是……”
“喔,你真是龟毛,我请你,这样可以了吧!”李雅玫拉着于媜跳上公车。
“逃家”今天的生意算不错,才八点不到,已坐了八成客人。
陶斯在吧台陪熟客聊天。
李雅玫兴致高昂的对于媜说:“那个穿芥末色T恤的就是陶斯。”
“你说他长得很像杜德伟啊”于媜拉长脖子想看清楚那男人的长相。
“像吧?”李雅玫像在谈论自己的恋人般,笑容灿烂无比。
“你到底是喜欢杜德伟,还是喜欢他?”于媜不解。
“当然是他啦,杜德伟搞不好连国语都讲不清楚!”李雅玫啜了一口果汁。
“你跟他说过话啊?”于媜问。
“还没有!我才来第二次而已。……哎,你看你看,哇,他笑起来真是帅呆了!”李雅玫几乎要尖叫了。
“你也太夸张了吧!”于媜又望了陶斯一眼,说起来他确实是个很出色的男人,但不至于会让人这般失常啊!
陶斯发现于媜频频回头看他。
“啊,他走过来了!”李雅玫边说边垂下脑袋。
陶斯在她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们第一次来?”
“以前来过一次。”李雅玫的语气忽然温柔起来。
“喔,好像没看过你们。”陶斯说:“你们看起来很年轻。”
“二十了,上个礼拜刚满二十岁。”李雅玫开心的说。
陶斯仰起头想了想:“二十岁离我好遥远,我记得那个时候我看了马森的『夜游』,我很受那本小说的影响,很怕二十岁一到我就老了。”
李雅玫对陶斯的话频频点头,直到陶斯离开,她几乎都没回过神来。
“于媜,他刚才说的『马生』是什么东西啊?”李雅玫问。
“是一个作家啊!”于媜说。
“作家?我只看过侯文咏、苦苓……那位马先生写过什么?”李雅玫敲敲脑袋。
“我想我们跟他的年纪恐怕有点差距,所以认识的作家不一样。”于媜说。
当陶斯几乎认定唐语晴忘了“逃家”时,她一个人来到他的店里,距他们第一次邂逅整整有一个月之久。
不知是巧合还是陶斯的潜意识里有预感她会来,唐语晴来时他正在钢琴前唱着她上次点的“无心伤害”。
陶斯在一条歌结束后坐到语晴的旁边:“我要我们吧台帮你调一杯酒,新发明的喔!”
“是吗?”
小妹送来一杯淡蓝色的酒。
语晴惊叹:“颜色好漂亮。”她啜了一口:“咦,味道不错嘛!”
“哭过的天空!”陶斯说。
“什么?”语晴没有反应过来。
“这杯叫做『哭过的天空』。”
“你故意送这杯酒来糗我!”语晴笑说。
“没有,”陶斯的眼睛深深的望着她:“是你那天晚上唱这首歌,给了我们吧台一个灵感!”
“我念大学的时候在西餐厅弹过琴!”语晴说时有些感伤:“我接很多场子,拼命赚钱!”
“为什么?”陶斯对她的好奇在这段日子里,像一棵发了芽的树苗,突生许多枝丫。
“想出国继续念音乐啊!”语晴叹口气说:“可是我的遭遇跟电视剧一样,家里出了一个好赌的弟弟,什么都完了。”
第2章(2)
陶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以前看过赌场!”
语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真的假的?”
陶斯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龙纹刺青:“我还当过一个堂口的堂主呢!”
语晴觉得该对他另眼看待:“我很好奇,一个混帮派的小流氓,为什么会弹琴唱歌?”
陶斯抚摸下巴刚刚冒出来的胡渣,很仔细的思索这个问题:“钢琴应该是我在教会里学的,一个修女教我拜尔上下册,之后我就自己摸索。”
正当两个人热烈的诉说彼此的学琴经验时,小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惨了陶哥,玲姐自杀了!”
“你说什么”陶斯脸色大变。
“他们家佣人打电话过来,说玲姐吞了一百多颗安眠药,现在正在仁爱医院里。”
“唉,”陶斯整个脸都沉了下去:“她又哪根筋不对了!”
陶斯匆匆赶赴医院,语晴待在位子上,有种被人遗忘的惆怅。
陶斯送姜玲回家。此刻已是凌晨三点,她素白着一张脸,从医院到家里皆不发一语。
“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上帝也救不了你!”陶斯疲惫的说。
姜玲仍然不说话。
陶斯交代菲佣盯着她:“我先回去了。”
“不要走!”姜玲虚弱的说:“陪我到天亮,天一亮你就回去。”
“玲姐,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陶斯压抑着不耐:“我已经打电话给齐叔,他很快就会回台湾。”
“我不用他可怜我,都是他把我害成这样,我恨他、我恨他……”姜玲顿时成了一头疯狂的野兽,她失去理智的在屋里绕来绕去,嘴里不停喃喃咒骂。
陶斯冷眼看着她这个年近四十的黑社会老大的女人,齐正东给了她物质上最高的享受,却让她在爱情上几乎枯竭而死,这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吧!
如果她安心的做齐正东的女人,如果她不爱上他……说真的,姜玲长得美艳亮丽,但他从没对她动心过。
陶斯甚至因此有点迁怒于她,他为此莫名其妙的离开齐正东的企业组织,他所喜欢过的女人,也为此离他而去。他的脑海忽然闪过语晴的影子……
他想,语晴必然把他当做一个私生活混乱不堪的男人吧!
天亮后,陶斯走出齐正东送给姜玲的豪华别墅。
今天是入秋以来最冷的一天,气象报导说山上的气温低到零度呢!
自从贺伯台风过后,他还不曾上山,今天寂寥的情绪似乎蛮合适一个人上山走走。
陶斯开车上小油坑,由于不是假日,山上几乎没有游客,雾很浓,山风刺骨,他将车停在山道旁,下车吸了几口山上的冷空气,然后听见前方烟雾朦胧里有人连续打了五、六个喷嚏。
那人从雾里走来,灰色长外套,直统长裤衬上高跟短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修长,她的双手仍捂着鼻子打喷嚏。
陶斯认出她来了!
“唐语晴!”
语晴诧异的停下脚步:“咦,怎么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陶斯开怀的笑起来。
“你的『朋友』没事了吧?”语晴昨晚才听他们说“玲姐”自杀,现在却在郊外看到他,似乎不太合理。
陶斯决定趁这个机会解释:“其实我跟她的关系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
前方有人喊道:“唐语晴,快上车,我们要到前面去了!”
“喔,马上来了!”语晴应了一声,她给了陶斯一个抱歉的微笑:“我们今天出来勘景,时间很紧,改天听你说你的故事,Bye!”
陶斯就这么望着她从雾里来,又回到雾里去。
晚上唐语晴和一起出来勘景的导演杨宇楼、执行制作小柯、副导美美投宿一间小旅馆,由于副导和执行制作是未婚夫妻,自然同住一间房,语晴的房间在宇楼隔壁。
洗澡时,语晴发现浴室的水管不通,打了电话到柜台换房,柜台却说客满。语晴无奈,只好抱着衣物到宇楼房间借浴室。
“岂有此理,那咱们退房好了!”宇楼可不想花钱受罪。
“小柯跟美美已经睡了,我看还是算了!”语晴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
“我的房间跟你换?”
“不用麻烦了,反正明天一早就走了嘛!”
“说得也是。”宇楼眺望窗外:“这附近不知道有没有宵夜吃?”
“港口有夜市!”语晴说。
“那走吧!我请你。”宇楼很快的套上球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港口的风十分强劲,语晴瑟缩在宇楼身后,宇楼忽然回过头来问:“那个小流氓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打过几次电话来,满嘴的脏话!”
“那你不是吓坏了?”
“我跟他对骂,才过瘾呢!”语晴笑说。
“你怎骂得赢他”宇楼大笑。
“哎,你不要歧视女性喔!”语晴在烤玉米的摊子前停下来:“我要吃烤包谷!”
两人各选一枝,老板在暖暖的炭火旁帮他们烤玉米。
“我有个高中同学混过黑社会,也许帮得上忙。”
“你是说,以暴制暴啊”
“是啊!这个社会,好人不见得有好报,坏人也不见得不能善终。”宇楼付了烤玉米的钱,嘟哝:“这么偏僻的地方,东西还卖这么贵?有没有搞错啊?”
“这里是这样啊!”语晴捧着热呼呼的玉米就觉得很满足了。
“我记得小柯告诉我,这边一碟炒米粉只要十块钱。”
“他说的是美金还是法郎?”语晴笑道:“炒米粉的价钱弄错了不要紧,演员的价码可不要弄错啊!”
由于寒风刺骨,两人在夜市绕了一圈,决定带一些卤味回房里慢慢享用。
“如果碰上工作人员都爱喝酒,你怎么办?”宇楼问。
“跟着喝喽!”
语晴耸耸肩,忽然又想起陶斯。
她心不在焉的跟着宇楼走回旅馆房间,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陶斯要对她说些什么,说那个“玲姐”其实是他的远房亲戚、或者是他的姐姐 ,有人这样叫自己姐姐的吗?
两人回房享用卤味时,语晴还是心不在焉的想着这些事。
“欸!”宇楼叫了语晴一声:“吃饱喝足该睡觉了吧?”
“晚安。”语晴起身,宇楼送她到门口,低声问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有啊!”语晴回答。
“那你干嘛偷偷的笑呢?”
语晴倒不知道刚刚自己的表情,全都落入宇楼的眼里,于是掩饰说:“不要裸睡,免得他们天花板上如果装了摄影机,你就毁了。”
“这种小旅馆花不起钱装摄影机的,放心好了。”宇楼笑道。
语晴走后,他居然失眠,整晚反反覆覆就是语晴的一颦一笑。他甚至期望早点天亮,天亮后他又能看见语晴了。
翌日,勘景的工作到中午便全部结束,大伙儿正讨论上哪儿兜风,唐语晴的B。B。Call却狂叫不止。
杨宇楼递上大哥大:“用我的电话!”
语晴迟疑着。
“大哥大虽然很贵,可是我不会收你钱的,你长话短说就行了!”宇楼并不明白语晴在犹豫什么。
语晴对家里call她真是充满了无奈,她发过誓,再也不管语威,可是家里这样摧命似的找她,她能置之不理吗?
“我不想回!”语晴关掉B。B。Call。
宇楼玩笑道:“有人骚扰你?”
“家里!”语晴苦恼的说。
“那一定是为了你弟弟的事啰?”
“说不定他糊里糊涂又负债一百万了呢!”语晴冷笑一声:“我爸妈call我,通常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我帮他们筹钱。”
“你干个企划能有多少钱”
“为了跟公司借钱,我跟蒋先生签了十年卖身契。”一想到这件事,语晴就陷入极度沮丧中。
“哎,你那个弟弟怎么搞的?”宇楼对她投以无限的同情。
小柯过来问:“你们想好上哪去了没有?”
“我想回台北。”语晴闷闷的说。
小柯抗议:“还有一个礼拜才开镜,不必今天就开始卖命吧”
“你跟美美自己去玩好了,我们台北还有事。”宇楼说。
“明天回去不行吗?你们回台北,我跟美美又没车,那还有什么搞头!”小柯苦着一张脸。
“车子给你们用,行了吧”宇楼只想尽快把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解决掉。
回台北的一路上,语晴仍犹豫着是不是要回家。
“当然回家啦!不回家,你这么十万火急的赶上来做什么?”宇楼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钱没有,就这么简单。”
语晴被他逗笑了:“不关你的事你说起来当然轻松啦!”
“我像幸灾乐祸的人吗?”宇楼抗议。
到了松山机场,宇楼叫计程车陪语晴回家后,自己便离开了。
语晴一路上沉默不语,太多前尘旧事逐一的在她脑海涌现,她的气愤多于哀伤,不平多于无奈,她永远想不透,为何爸妈对语威这样偏心。
回到家里,情况竟比语晴的想像更糟糕。
唐语威遭人绑架,对方勒索一百万。
“你们报警没有?”语晴望着爸妈。
“不能报警,报警他们会撕票!”唐先生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我们哪有一百万给他们呢?”语晴心浮气躁。
“你不是认识很多明星或制作人吗?这些钱对他们来说一定是不成问题的,你去跟他们借借看。”唐太太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语晴身上。
“人家跟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借我钱呢?”语晴气极败坏的说:“我跟老板借的五十万还还不清呢?你儿子值不值五十万啊”
“你说什么?”唐太太号啕大哭起来:“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女儿,天啊!我究竟造了什么孽哦我儿子被人绑架,我女儿还说出这种幸灾乐祸的话,我死了算了……”
语晴气道:“把我卖了就可以把你们的儿子换回来了是吧?有本事,你们把我卖啦”
唐太太忽然停止哭泣:“你这么说是不帮忙了是不是?”
“就算我现在去当妓女,也来不及给你们凑一百万!”语晴面无表情的说。
唐先生也红了眼眶:“语晴,我们不是老逼着你要钱,我们只是被语威弄得六神无主,对方给我们三天的时间,我真的快急疯了。”
“报警吧!”语晴无力的说。
唐太太又哭嚎了起来:“对方说不能报警,报警语威就没命了!”
电铃响了,三人愣了一下,语晴决定去开门。
只见杨宇楼拎着语威和到语晴办公室要钱的小混混。
唐太太一眼看到语威,搂住他,又哭又笑:“儿子啊,你没事吧……”
唐先生一脸茫然:“语威,你不是被绑架了吗?”
语晴看看语威的表情,她忽然明白,语威跟那个混混的关系:“唐语威,你居然串通流氓来骗家里的钱?”
“……”语威垂下头。
语晴无言的冲出屋外,宇楼也一路跟了下去,但他并不想惊扰她,她是该一个人静一静的。
第3章(1)
杨宇楼在确定语晴已经安全回到住处后才返家,一路上,他的脑海里都是唐语威和那个混混朋友在电话亭里争执如何尽快让家里交钱的对白,这两个年轻的大男孩,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一错再错……
杨太太和于媜正盯着电视新闻,宇楼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欸,我看我们的社会真是病了!”
“是啊!”杨太太仍盯着电视:“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心狠手辣的歹徒,一连杀了九个人,连人家的管家、司机都不放过……”
“你说什么啊?”宇楼的情绪尚未转换过来。
于媜说:“桃园县长今天早上被歹徒枪杀了!”
“真的啊!”宇楼这才将视线移到电视新闻上:“看看黄历,上面是不是写着:大凶、忌访友、忌外出、忌在家……诸事不宜。”
正当三个人对着新闻欷吁不已,电话铃忽然响了。
于媜自动当接线生,对方简洁的说:“麻烦帮我接杨导演!”
“杨导演!”于媜将电话递给宇楼。
“喂,”宇楼粗声粗气的对着听筒:“哪位?”
“我是语晴。”
“喔,是你,”宇楼压低嗓门,同时将无线电话带到饭厅:“你心情好点了吗?”
“我没事了,但是我要跟你报告一个坏消息。”
宇楼笑道:“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我有心里准备。”
“电视台的编审说乡土剧现在有退烧的趋势,恐怕还是做都会的爱情故事会比较有潜力。”
这果然是一个很坏的消息,他们的前制作业已经准备妥当,企划、十集剧本、演员、场景……
“蒋先生不争取吗?”宇楼急了起来:“当初我们送案时,电视台怎么不考虑乡土剧已经快做死了呢?”
“蒋先生的意思是先撤演员的通告,他怕万一我们硬做,结果像『红楼梦』一样被压了好几年,得不偿失。”
“好吧,明天开会再想想该怎么做!”宇楼像泄了气的皮球。
“也好,明天再说。Bye!”语晴很快的挂了电话。
宇楼懒洋洋的回到客厅,杨太太问:“发生什么事啦?大呼小叫的。”
“今天真是……唉!”宇楼拿起遥控器,问:“你们八点档都看哪个节目?”
“我们一家都是人!”于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