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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套制作考究的鼓,在灿烂阳光的映耀下更是辉煌夺目。
物主显然也对它槐若珍宝,连声嘱咐要小心搬动,甚至到了唠叨哕嗦的程度。
想来那套鼓对他十分重要。
夏小圭看着这一切,不禁问:“喂,你是谁?”
那男人回过头。
“我在忙,你要告解或有什么困难待会儿再来。”
他不漂亮,却有张性格的脸孔,满头浓密的黑发衬着浓眉,一双眼眸深邃如绿海,下巴的轮廓和嘴型性感而忧郁,气质出类拔萃。
“牧师,你休想把这些家当搬进来。”刚调停完快手和雷神的房间分配纠纷,
欧阳越刚下楼,就看见牧师搬家的情况。
干吗?他们这群问题军团还真存心在他这里扎寨结营耗下去了?那怎么成,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他们。
他匆忙赶下来阻止。
“欧阳,你别小家子气,不过就一套鼓。”
“我可不要跟噪音毗邻而居。”他冷哼。
问题军团里各人各有怪僻,牧师的正业是传道、解惑,但他也兼差,晚上一变身,便成了酒店、咖啡店最热门的绝世鼓王。双重人格对这些赤色响尾蛇组织的成员来说早就见怪不怪。
“你侮辱我的鼓。”那套鼓在他心目中可比什么都重要。
“那又怎样?”欧阳越冷笑。他们要是见贤思齐,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吃饭家伙搬来,他的房子不成仓库才怪。
“别这样啦!”眼看就要卯起来的牧师,修养不愧为六人之冠,锲而不舍地想用软功破解欧阳越的固执。
夏小圭看不过去了。“不过就一组鼓乐器,你何必那么吝啬?”
天外飞来救兵,对夏小圭的仗义执言,牧师心生感激。
“你一个中午到底跑哪儿去了?”他一出来其实就看见门外的夏小圭,原想打发牧师后再质问她的,不料她倒自投罗网。
“你凶什么凶,我趁午休时间出门也要报备吗?”她实在受不了他那不可一世的口吻。
原来意欲乘机偷溜的牧师蓦然停下脚步。
咦!?
“你难道不知道喝下午茶的时间快到了,还在这么悠哉的蘑菇,我请你来做什么的。”他并不想责备她,是她的不告而别令他不悦。
“你无理取闹、强人所难,你根本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他摆明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难堪吗?
“习惯随时随地可以培养。”换言之,他是故意刁难她的。
“这话是你说的。”想教她下不了台?哼!门都没有!
“呀,有下午茶可以喝?”曾几何时大厅里看热闹的人群打蛇随棍上。
欧阳越闻声皱起眉来,夏小圭可被一个个不同凡响的大帅哥给唬得愣在当场。
“来一杯华伦泰茶。‘安东尼出了遭难题。
快手用手指摩挲鼻梁。“香草茶。”
雷神不以为然地瞪了两人一眼。 “你们真没爱心,西点学校考试都没这么难,我最见不得美女为难了,你只要给我一杯达吉林茶和丹迪蛋糕就行了。”
快手和安东尼不约而同丢给雷神一记“去你的”的眼神,说得口沫横飞,开出的条件却是一级难。
达吉林茶产于印度西部盂加拉州北端的喜玛拉雅山脉,是世界三大名茶之一,也只有嗜吃甜点又开了一家意大利西点铺的雷神会提出这种非人的要求。
夏小圭忍不住柳眉倒竖,这群不速之客到底把她当成什么?她又何必笨笨地杵在这里任他们刁难?但一接触到欧阳越那固执停伫在她脸上的目光,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似乎——在要她忍耐?
是吗?还是她刚从大太阳底下走进屋内恍然的错觉?
她轻扬睫毛,静听另外一个声音低语。
“你有办法吗?”欧阳越眼睛掠过一抹对众人的忍耐之色,柔声地问她。
夏小圭傻不愣登地屈服在他谜样的温柔下。是的,是沮柔。她半羞半怯。“没问题。”
不可思议的,欧阳越在她的保证下,眼神一亮,笑容在唇边漾开。“辛苦你了。”
他那突如其来的温柔教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夏小圭小脸泛红,顿然仓皇失措地冲进厨房。
众人哗然大笑。
“欧阳,你几时学来这套以柔克刚,传授几分心得如何?”雷神暖昧地朝他眨眨眼。
欧阳越神情严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准再用这样下流的方法考验她,她和赤色响尾蛇无关。”赤色响尾蛇组织的教父娶妻的严苛考验,他也绝不允许落在她的身上。
“恐怕很难。”雷神含糊应道。
“你敢厂威严逼上欧阳越双眼,笑容顿成灰色。
“告诉你在惹麻烦吧!”安东尼淡淡训斥了下雷神。
雷神尴尬地搔头。“我不过实事求是。”
“不想被扫地出门就闭上你的鸟嘴。”别人不了解欧阳越对夏小圭的容纳底限在那里,安东尼则不然。他深切明白夏小圭对他uncb而言恐怕是无人能取代的。
不管她通不通得过艾曼狄帕玛家族留下的娶妻严苛考验,安东尼明白欧阳越是不会放弃她的。
雷神赌气地闭嘴。“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做人好难喔。”他以为自言自语没人听见,不料抬头便接触到快手冷嘲的目光。
“当龟公最容易了。”快手嗤声。
“你找死!”雷神的雷公脾气说爆就爆。
“你来呀,我奉陪。”快手也不示弱。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统统于自己的事去,别在我这里打架!”欧阳越吼道。
两人瑟缩了一下。安静不到一分钟。
“挨削了吧,你看!都是你。”楼梯口,雷神咕哝的抱怨清晰可闻。
“啧!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刚才是谁先挠衅的?”快手不愉快地推挤着雷神的肩。
“你推我?”他眯起眼,山雨欲来风满楼。
眼看战端轻启,突然——
“眶啷”!一只花瓶越过两人头顶在他们脚下粉碎。
这下,两张拌嘴的口立刻缝上拉链,迎上欧阳越那致人于死的目光,两人赶紧脚底抹油,一声不敢再吭,仓皇落跑。
“唉!恶马就是要恶人骑。”安东尼愉快地笑。
“谁是恶人?”欧阳越文风不动,怒气却仍腾腾燃烧。
“哎呀,知名不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倒好,慢腾腾地坐下,跷起腿来打算静待喝下午茶,一点也不受欧阳越威胁。
“你这种小孩太不可爱了。”
“我十七岁,早脱离‘可怜没人爱’的年纪,何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年来他早训练出一套和欧阳越对抗的方法。
欧阳越索性坐下。“说吧!你们一票人到底所为何来?”他压根儿不相信他们以前的说词。
“Uncle,你杞人忧天了。”
“哦,最好如你所说。”这一票问题军团向来是麻烦的代名词,他实在放不下心。
安东尼仍是漾着俊美的笑,吹了口气将茶杯中的茶叶吹开,姿态优雅地喝下茶水。
见山不是山,见山又是山,究竟山会来就他,还是他要去就山?谁知道,总之,守株待兔虽是个笨法子,但偶尔为之也不坏。
* * *
野蔷薇处处,落了一地缤纷,仿佛氍毹。
午后的天空蓝碧澄澈,薰风徐徐,夏小圭让卡夏尔在草坪摆上圆桌,上头铺块白色桌布,和古色古香的彩色茶盅,配上一组麝香豌豆花纹的瓷杯组。
所有人不请自来,而且全部换上正式的服装。
雷神正确无误地坐上放置达吉林茶的位置,其余的人也各自就位,每人带着惊奇的眼光望着彼此的下午茶。
快手的香草茶前是一块犹冒香气的奶油松饼,附有葡萄干、牛油及鲜奶油橘于果酱。
雷神的达吉林茶和丹迪蛋糕三角形横切,里头的材料是杏仁、葡萄干和栗子。
国师的锅兰茶配苹果冻,盘沿还有枝犹带水珠的玫瑰。
牧师是阿萨姆奶茶,杯沿嵌了片嫩香的柠檬。
安东尼的华伦寨茶最是华丽,荷兰进口的迪尔夫霉色瓷器和阿尔卑斯起司蛋糕,蛋糕上铺满新鲜奶油泡芙,泡芙上还有凤梨和奇异果。
放眼望去,令人食指大动、口水横流。
雷神是西点的美食家,对糕点的要求自然更加严苛,他很快的切了一块往嘴里送。
在他为色泽味道打分的同时,他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刮光他的蛋糕。
他意犹未尽。“真好吃。”
众人在试吃后也交相赞赏,就连对甜食没兴趣的国师也竖起大拇指。
雷神吞吞口水,把犹嫌不足的眼光投向大家。
在所有人见识过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后,很有志一同的在糕点上做出屑于自己的印记。
“快手?”他将企求的眼光锁定他。
“休想!”他故意狠咬一口。
“国师?”雷神变成垂涎的哈巴狗。
他干脆摇头拒绝。
“牧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小case兄弟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他不动如山,说来平平静静,却差点害得众人喷茶。
雷神不死心的望向安东尼,不料只看见向天的碟子和犹留残渍的杯子。
“你们这算什么兄弟!”他拍桌。
没人理他,当疯狗乱吠。
雷神的毅力举世无双,眼见朋友‘无情无义“,他索性转移目标。
“小圭,我肚子还饿。”他可怜兮兮地要求。
夏小圭一口咬定这些人全是蝗虫投胎,吃没吃相,只整没抢。但大家那么捧她的场,心中又备觉窝心。
“丹迪蛋糕没有了,不过可能还有一些鸡蛋奶酥。”
雷神点头如捣蒜。“我要我要!”
“我去拿。”原先她还以为这些江湖味重、与众不同的男人都十分难缠呢!没想到他们孩子气颇重,比一般人还好相处,尤其在嗜吃甜点这项,让人觉得好可爱呢。
她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笑容也变甜美了。
欧阳越愈看愈不是滋味,他没看过夏小圭如花初靛的笑脸,打一开始,她就没好脸色给他看,如今却和雷神有说有笑的,这怎不教他怒火中烧。
“你以为这里是九九块钱吃到饱餐厅哪,不够,自己想办法去。”
雷神的俊脸马上如伦敦铁塔般垮下来。 “欧阳——”
夏小圭恍如被触了电似的,笑容瞬间凋谢。“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也姓欧阳——”
欧阳越被她不寻常的语气分了神,无暇顾及雷神。“这是很平常的姓氏。”
“是吗?你是艾曼狄帕玛家族的人?”有什么东西从遥远的记忆中浮上来了。她转至安东尼跟前。“我老觉得你很眼熟。”
安静无声啃饼干的安东尼凛了一下,突然有些食不下咽。
“怎么会?我可是头一次到台湾来。倒是夏小姐的甜点做得一级棒,不知从哪个名师手下学来的?”
“我们家里开的是旅馆,其中有附设西餐部,我学的并不彻底……”她被安东尼转移了注意力。
但,他还是非常的面热——
在安东尼的示意下,雷神越过众人。“是呀,你的手艺真好,我真想天天都吃。”这是他的真心话。
众人一致点头。
“没问题,只要我有空。”她有些玄惑,毕竟一下子被好几个人中之龙的帅哥包围可不是常有的经验。
“你还会做些什么?”这是雷神迫切想知道的。为了“赎罪”,他当然得绞尽脑汁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用心思索了一下。
“波兰风味的巴鲁梅桑起司、烤奶油糊、奶油水果馅饼……”
雷神的口水流了一地。 “我……我……我,小圭,不如你到我的店铺来,年薪五百万美金如何?”
“我……”
“雷——神——”众人异口同声地警告。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嘛!”他倒把中国话应用得淋漓尽致。
果然,欧阳越飞镖似的杀人的眼光正中他心坎,
骤然他的玩笑又不好笑了。雷神丧气的闭嘴,看来,
今儿个他是瘟星高照,楣月当空,还是“惦惦卡没蚊子咬”吧!
夏小圭笑着穿过他们的包围,下意识收拾起桌上的碟杯。然而,眼角的余光仍不住地打量安东尼。
安东尼从来投这么坐立不安过。
她端起碟子——
安东尼耳畔的蛇环如光般刺进她朦胧、迷惘的心……
她的脸颊缓缓失去血色,像一面莹白的大理石,手中的碟杯悉数坠地,摔了个粉碎。
她嘎声,如地狱的幽灵使者。
“是你,没错——我认得你,是你来告诉我——”她簌簌发抖,喉头梗着硬块。“小胡子哥哥的死讯…”
第四章
欧阳越迅如闪电般地挡到她面前。
空气凝结,大家也意识到事态严重,四周陷入了空前的死寂。
“小圭!”
夏小圭视而不见,推开欧阳越死死地盯着安东尼。“他——设死对不对?”她压根儿不相信小胡子哥哥的死讯,多少日子以来,她一直坚持这股信念。
“我无法给你任何答案。”安东尼叹气。
“你是说——”一丝希望由她心扉深处攀升。
“我什么都没说。”他赶紧将一切推得一干二净。
欧阳啊欧阳,你那顽固脑袋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安东尼不明白欧阳越坚持不吐露身份的理由在哪里。他迷惑了。
“他在怪我对不对?”一扯上她的小胡子哥哥,她什么都不确定了。“我那么想念他,他却从来没入过我的梦。”一次都不曾。
“不是这样的。”欧阳越由喉咙逼出了一句话,再也无法强装冷漠。
夏小圭无措地绞手,她的眼越过众人落在远方,眼神空洞迷漾。“你怪我没陪你一块去吗?”她另一只手悄悄抚上左手腕,仿佛那手腕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圭……”欧阳越的眼眶陡然湿了,他闭了闭眼。
——该死的他究竟一手造成了什么好事……
面对脸色如蜡的她,怆侧之情完全抓住欧阳越,他试图将她拥入怀中,她却一阵痉挛。
更多的心疼揪痛他的心,欧阳越承认他是爱她的,他根本舍不下她。
“听我说!小圭——”
她被动地倚在他怀抱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在自责之余便将自己的心门锁上,因为那些不曾真正忘记的过去又回到她脑海里了。
沉重的呼吸鼓动欧阳越狂痛的胸腔。他怎能伤她若此——怎能啊——
“欧阳,世上有太多悲剧,别再替自己制造一桩。”安东尼正视他,单刀直入地说道。
他不语,抿紧唇抱着夏小圭往楼上跑。
“欧阳。”雷神还想说什么。
“嘘!不关我们的事了。”安东尼又恢复温和宁谧的姿态。
“他们——”
“解铃还须系铃人,其余的欧阳自己会解决。”安东尼对欧阳越信心十足。
* * *
放妥夏小圭,欧阳越又夺门而出,并唤来卡夏尔。“泡杯牛奶来。”
卡夏尔动作迅速,一杯热腾腾的牛奶霎时便到了欧阳越手中。
他放进一颗药丸。“来,把牛奶喝了,乖乖睡一下,待会儿就没事了。”
歌斯底里或许让人无措,但固执地将悲伤禁锢在记忆中而表现出来的脆弱却更令人心疼。
夏小圭仍执拗地握住手腕,小脸苍白如纸。
“把手松开。”他温和命令道。她的手腕里有任何足以可以保护她的烙印吗?
她没有坚持,一任他掰开手掌。
痴痴地瞪着她的手腕许久,一阵压抑不住的怒火直冲他胸口,欧阳越出人意表的反手掴了自己一巴掌。他把头抵住夏小圭的大腿,双手合拢住她的手,懊恼、激动的低吼。“你居然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你居然!”
她细致柔嫩的手腕上是条狰狞如蜈蚣的疤痕,任谁都看得出那是割腕留下的痕迹。
他把脸孔藏进她手中,让泪水浸湿她的掌心。
* * *
“如何?”大厅只剩安东尼悠哉地玩着掌上型电玩。
“没事。”欧阳越有些不确定。“至少目前是的。”
喝下掺了药的夏小圭终于沉沉睡去,确定她在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他才走开。
“那就好,”他日不转睛盯着电动玩具,大拇指往后一比。“有客人,在书房。”
“我没心情见人。”如果是那些互争代理权的代理商或经销商就免了。
“恐怕由不得你。是关纣,你未来的‘舅公’喔。”
“他来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
该来的逃不掉,欧阳越瞟了安东尼一眼。问他!唉,的确多此一举。
关纣看见欧阳越出现,并没有如欧阳越预期中有太大反应。
他似乎非常享受卡夏尔呈上的咖啡,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尝着。
“老实说,我很震惊,”放下瓷杯,逍遥无愁的表情慢慢挥发。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哪一件事。”欧阳越不抽烟,但此刻他燃起一根滤嘴烟藉以稳定思绪。
“我不是专程来找你打屁的——哦,现在我该称呼你什么?别用你那意大利家族的名号来唬我,敝人的记忆力一向不好。”不常生气的人火山隐隐,反而让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