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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想也不想,黑衣摇头拒绝。
“为什么不去?”偏偏有人不肯放过他,继续卖力说服:“一个人也是救,多几个人也是救啊。”她很喜欢、很向往行侠仗义的啊。
“问题是您大英雄有没有那份能为。”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满怀雄心壮志的“大英雄”,“敢问你是身怀绝技还是手下有万千可用之士呀?”她除了会使唤他以外,什么也不会好不好?而这华山之上,如今自诩正义之师的大群人马却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将他和她这两个“黑山走狗”逮捕归案。
“只要有你就行了啊。”英雄,果然是英雄!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将自己的责任一掌推到了天涯海角去。
“我……”很好,很好。自他黑衣出生至今二十五六年来,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气结”!
“黑衣,黑衣。”明明长着一双还算大的眼睛的人却根本看不出眼前之人的郁闷,依然面带祈求地喊来喊去的,“黑衣、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费一些气力又怎么了?”不要这么小气嘛!
“你的面子?”这个赖皮鬼哪里还有面子可寻呀?请恕他眼拙,没有看到过。
“是啊,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那个小阿乐就很是喜欢,然后又是那个很冷很傲的龙齐天……”她有些困惑地抓抓头发,有些迟疑地讲出自己的感觉,“我好像上辈子曾经见到过他似的!”那种很熟悉又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也说不来,但她想要和那个龙齐天再亲近一些!
“少胡说八道了!”黑衣顿时沉下脸来,伸手用力一揉阿单的黑发,“好了,我决定回栖风谷去了,”一转身,便要从山间小径离开。
“黑衣!”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生起气来了?“黑衣,你等我一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她忙迈开步伐追上前去,“黑衣,你怎么了嘛?”简直莫名其妙,“黑衣!”啊,终于给她抓住了!
“放开。”黑衣依然沉着一张好看的俊脸,看也不看那个紧抓着自己袖口的人一眼。
“我就是不放!”心有些慌起来。黑衣真的生气了?他为什么生气?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错了什么事?
“黑衣,我道歉,我道歉!”他终于要丢开自己了吗?!
“放开。”黑衣微微一甩被紧抓住的袖口,很忍耐地再重复一句:“我要回栖风谷。”
“不放!我死也不会放开的!”惊慌的颤音里,已微微带了几分哽咽,原本灿烂的一张笑脸在转瞬之间变得苍白,“你说过的!你刚才还说过的!你说你永远不会丢下我不管!你说栖风谷永远也是我的家!你说过的,你明明说过的!”双手死力地攥紧那薄薄的衣料,仿若紧抓在手的是这辈子惟一的救命稻草,“黑衣,你说过不会丢开我不管的。”说到最后,已开始抽噎。
黑衣静静地望着身前颤抖不已的阿单,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涩。这孩子已和他在一起十多年了啊,平素里看她嘻嘻哈哈的,他本以为……唉,她的心却为什么还是这样的惶恐不安呢?难道她还是对他不放心吗?
“黑衣……呜……黑衣……呜……我错了啦,我道歉还不行吗?我以后一定会听你话的!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呜……黑衣……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的!呜……黑衣……我求你不要丢下我……呜……”眼泪再也忍不住地从清亮的杏眸中哗哗地落下来,矮小的身子剧烈地抖成了一团。
“不要哭了,我没有要丢下你。”黑衣叹口气,微弯腰将眼前哭得不能自己的小小身躯拢进怀中,“我只是、只是……”只是乍一听闻那句“上辈子”,有些气恼,也有些……吃醋罢了。
我好像上辈子曾经见到过他!仿佛玩笑似的一句话,却在他心中几乎掀起万丈的波涛来。他这些年的淡然处世,他这些年来的心静如水都到哪里去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好了,你不是还要继续去当大英雄吗?快将鼻涕收一收,不然等一下被人耻笑可不要又来怪我。”持起自己沾满眼泪鼻涕的袖子,他叹惜着替那个依然哽咽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家伙擦脸,有些无奈地苦笑了声。天杀的,他好像真的……
“我不要去了。”阿单吸吸鼻子,有些迟疑地抬起头望着他,“你从来不喜欢管闲事的,从今天起,我也再不想去管闲事了!”她不要黑衣有丢开她不管的机会!
“好了,不要再撒娇了。”黑衣忍不住低声笑了,再不见前一刻的气恼,“如果你真的不想做大英雄了,也就真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爱哭贪吃的小阿单了”
“我哪里爱哭贪吃……黑衣。你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心依然在慌乱中。
“如果我真的生你的气,这十年我岂不是早被你气到去黄泉找我师父去了?”白了她一眼,黑衣无奈地将她抱进怀中,“好了,天也太晚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等天亮了,我再帮你去圓你的‘英雄梦’好不好?”他开始走向避风的山石角落。
“好。”难得乖巧地应一声,阿单很稀奇地没叽叽喳喳一大堆。
“饿不饿?”黑衣扬起眉,笑看着她。
这次更是干脆,只摇摇头表示“不饿”,沉默得不像阿单。
“又被猴子抓破舌头啦?”黑衣再扬眉,故意提起十年前阿单初进栖风谷时,因为调皮而被谷中的猴子抓破舌头的糗事来。哈哈,那几天是阿单来栖风谷后少有的安静时刻呢。
“黑衣!你又在笑我?”原本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马上红得像火,模糊的泪眼顿时熠熠燃起灿烂的火焰,“我警告你,再笑我这件事我就生气了!”呜,她的舌头又痛了啦。
“笑?我笑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啦?”平淡的面庞上真的没有一丝的笑意。
“你明明笑了的!你以为我这些年白跟在你身边了吗?你明明笑了的一一啊,你还笑……”心终于重新开始欢腾,“黑衣,你不要笑了啦……”
轻轻的低笑声,似翻山越岭的淡淡清风,给这漆黑而寂静的山林夜色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第八章
果真是想时容易做时难啊。
呜,她要尝一尝大英雄的滋味啦,可为什么英雄还未当成,却先做了偷偷摸摸的梁上小人?
有些挫败地摸摸鼻子,一身黑衣的阿单不情不愿地趴在凉风嗖嗖的屋脊上,瞪大杏眸、哀怨地瞋着屋前广场上的人。呜,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在椅中舒服地落座、闲闲地喝茶,她却要偷偷摸摸地趴在屋顶做宵小?呜,不公平啦。
“你是要看热闹顺便做‘英雄’,还是马上跟我走?”黑衣无奈地叹一声,搂在她腰间的手有些痒。这孩子总让他有想痛揍她一顿的念头。
“当然是看热闹啦。”开玩笑。好不容易撞上这十年难得一见的“论剑盛会”,她岂有不凑热闹的道理?再说了,她还要做大英雄呢,怎能就这样轻松走人?
“黑衣,他们怎么还不开始呀?”一大堆的武林好汉啊,快点儿像上次那样打斗一番分个胜负呀!
“开始什么?”黑衣睨了这个显然有点儿忘乎所以的人一眼,“我不是告诉你今日他们不会比武论剑了?”今日“盛会”的目的。应该是要商谈如何处置昨日那些被用迷烟迷到的黑山弟子。
“那这一大帮人穷坐在下面做什么?”呜,她只能看到他们张嘴,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啦。
“耐心等。”黑衣安抚似的拍拍身旁的人。“他们在等宫家的人露面。”
“宫家?”阿单皱眉,“就是那个穿一身白的人吗?”她还隐约记得那日在小镇用饭时曾遇到过一个白衣服白头巾的年轻人,但至于那白衣人的模样,却有些模糊了。
“不,是另外的宫家之主。”黑衣也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一点儿不安。
“宫家之主?”阿单埋头想一想,“啊,我想起来了!”她拍拍自己的脑袋,“来华山的路上,咱们曾听说过的那两个什么新近接任宫主之位的宫家少宫主一一是不是他们?”好像那两个少宫主还很神秘呢,至少这么多年来从来在武林大众面前露过脸呢!啊,来了来了!
广场上一阵骚动过后,就见正对他们方向的广场前方出现了数名白衣人,当中一人白纱遮面,看身形应该是一名年纪较轻的女子。女子的左边是一名老者,而右边的人一一就是那个那日她和黑衣曾遇到过的白衣人。咦?那个白衣人手里捧着的是……灵牌?!
“面覆白纱的少女便是宫家新任少宫主之一。”黑衣将那排白衣人其中一个所说的转述给身旁的阿单听。
“不是两个宫主吗?”另一个在哪里?
“十七年前因宫家有事发生,另一位宫主不幸身遭不测。”黑衣一边收听底下人的所言所语,一边不忘继续转述,“好像是被人捉走,然后这十几年来一直没有消息,所以被认为已死。”
“好可惜,原以为可以看到两个宫主呢。”阿单有些泄气地翻翻白眼,“宫主?宫家之主?”
“不仅是宫家之主,更是这武林之主。”黑衣淡淡地一笑,“可不可笑,自己的命运应该由自己决定才是啊,而这些江湖人却愚昧地将决断权交与什么也不懂的外人!”只要是宫家之主;便可随意决断武林中的是非对错,而且绝对不会有人不服?哈,开什么玩笑!
“好羡慕哦。”阿单却眼红地叹了声。呜,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什么也不用做却可以成为比大英雄还要大英雄的大人物?
“我如果也是这什么宫家之主该有多好啊。”至少可以玩一玩嘛。
“你到底还要不要往下听?”黑衣也叹了声。
“听呀,我要听。”她马上认真往下听……故事兼看……戏。
“反正大意也就是如此了。”可是说故事的人却不肯详细往下解说了,“接下来这位新上任的宫家之主便要开始处置那些被抓的黑山弟子了。”眸微微一闪。救,还是不救?
“咦?”阿单突然睁大杏眼,“他们要干什么?”屋前的广场上突然一阵骚动,好像有几名少年从人群中走到了那宫家人之前,而立刻也有好些人抓起刀刀剑剑来一一要打群架了吗?
“意见不同。”黑衣伸手捂住几乎要大叫的嘴巴,有些头疼地再叹一声,“你是不是要被人家发现了才觉得好玩?”这孩子喊喊笑笑的从来不分场合。
“那个宫家之主说了什么?”还“主”咧,连这小小的场面也压制不住,简直是“猪”!
“杀一儆百,一劳永逸。”黑衣也皱起了眉。就算那些黑山弟子与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对立,却也罪不至死吧,“那些少年看来似乎是黑山一方,至于那些手抓刀剑的人则是要执行宫家之主的命令。”一群愚昧的人!
“杀人吗?”也太狠了吧?“看那个宫主年纪也不大呀,却怎这般的心狠手辣?”好讨厌!
“她为了树威,只得如此。”黑衣不再看底下如何,望向身旁的阿单,“你要怎样?”
“我要成为大一一英一一雄。”这还用说吗?阿单昂着首,很有惟我独尊的大英雄架势,“走啦,咱们该现身了呢!”耶,梦过无数回的大英雄梦想终于要成真了呢!
“不怕?”这孩子,行事一直是这般的冲动。
“怕什么?”杏眸朝他调皮地一眨,她有他保驾对不对?嘻嘻,她对黑衣很有信心啦。
黑衣也淡淡地一笑,随即听令行事,手依然搂在她的腰间,微微催动内息,便似一只展翅的大鹏般从屋脊贴着琉璃玉瓦,轻飘飘地滑向众人聚集之地。可是,众人的心神全聚在场中突然显出的五六个少年的身上,对于从身后出现的两人竟然是一点儿不知。
阿单尚未从黑衣的怀中跳下来,便听一少年正在说:“既然尔等自诩为正义之士,却为何是这般心狠手辣、草菅人命?黑山虽非所谓的正义之人,却也是行得正、坐得端的汉子!几年前江淮大水,是在座的哪一位英雄好汉广施银粮?去年曾有外夷入侵东南沿海,又是尔等中的哪一个领军解救那些遭受烧杀抢掠的无辜百姓的?哼,各位争名夺利向来不落人后,可除了名利,尔等还记得些什么?正义?到底何谓正义?!”一番铿锵之言,明嘲暗讽地将在场的诸位“正义人士”说得忍不住脸红了起来。
“正义?昨日那‘华山论剑’在下未曾亲眼见识,故有一疑问想问问诸位。”另一少年脸含讥笑地说,“在下虽非这‘污林’之人,却也是会几手拳脚的。曾听闻黑山内的各位当家都是怀绝顶武功的响当当人物,可昨日却那般轻易地被在座渚位绑成了粽子。所以,昨夜里,在下也曾与宫家立松公子戏耍了几招。啊,宫公子……”少年手一招,将埋头不语的宫立松拉人众人视线,“昨夜冒犯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哦。左臂可以活动了吧?”
宫立松的武功虽非绝顿,在武林中却也算得上是武功超群,昨日他曾与黑山一位当家力战,当时的确神勇非常。可不过转眼的工夫。却被这年不过二十的少年轻松打败。这个少年武功如何,众人的心里自然明了。
在众人、的低呼声中,宫立松将头垂得更低,捧在怀中的灵位几乎要掉落到地上去。
啊,好崇拜哦!
阿单不由得感叹地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
黑衣也不拦她,只笑着摇头,随在她身后也往前去。走过之处,便立刻有人认出他是昨日劫走黑山龙齐天的那人,以为他也是与前面的少年一伙,便纷纷退往两侧,让他与阿单畅通无阻地走到最前方。
“好啦,咱们也不多说了,只望诸位看在咱们的面子上,就此放过黑山的各位当家。”见黑衣与阿单走到前面来,那几位少年都微笑地点头为礼,而与宫家人站在一处的众人则是低语纷纷,而站在那宫家一旁的友梅道长则更是神情激动,一双眼只盯着阿单不放。
“今日论剑盛会乃我武林的盛事,各位少侠既非我武林之人,还是早早离开为好。”沉寂了一刻,宫家之主身旁的那位老者沉声道。“否则,就算我宫家有对不起各位少侠的举动,却也是迫不得已的了。”老者的身形高大,很是威严。
“宫家?这武林何‘公’之有?”原本笑嘻嘻的那少年不屑地一啐,“再者,宫家又有什么能耐可以自诩为这武林之主?”若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倒也罢了,但宫家却什么也不是,而胆敢妄想称主?呸,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数十年前,承蒙武林好友不弃,推举我宫家的宫主为武林之主,其意是为武林中的是非善恶寻一个公道之地。这数十年来,我家诸位宫主自认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一丝的松懈,而经诸位宫主裁定的大小事情更是无人指责过。”那老者眼望着在场的众人,神情威严,语气却很恭谨有礼,“若我家宫主有何不对之处,自然也不会受诸位好友们的拥戴。”言下之意,任何事情但凡经过宫家之主的裁定便是绝对的公允了。
“哦,原来如此啊。”那少年依然很是不屑地哼了哼,“但不知这宫主又是如何推选的呀?”
“凡接任我宫家之主的各位少宫主,皆是从幼年之时即被前任宫主亲自挑选出来,再经宫家的各位长老认定的,绝对是合格的宫主。”神情之间很是引以为傲。
“在下也听闻过,各位宫主均是宅心仁厚之人,从不轻易定人死罪。但眼前的这位宫主才不过刚刚接任而已,却要一口气杀这许多的人。敢问老人家,这位宫主是不是真的呀?”少年看着那始终不语的少女,再一哼。
“我宫家之主是如何的圣洁,岂会是假的!”那老者恼了起来。
“哦,那有何凭证?”少年偏偏不信。
“你……”那老者一咬牙,而后转身朝那少女弯腰一礼,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就见那少女愣了片刻,而后慢慢伸出左臂来,纤纤玉手轻轻一掀衣袖,将白玉一般的臂膀露出来,众人不由得一阵惊呼!
但见那臂膀之上,止是一枝清艳的芙蓉纹身。
“芙蓉宫主!”年纪稍长的人顿时大声喊了出来,“肤绣芙蓉,便为二宫!”
众人一阵嘈杂,脚步涌动,都挤向那少女的所在。
“各位少侠可看清楚了?”那老者手一伸,轻易止住了众人的骚动,利眸望向那几位少年,“凡我宫家之人,自出生时左臂便俱有文绣以表身份。而文绣愈靠近臂膀则身份愈高。”他也将左臂衣袖挽起,果然臂上纹有苍鹰图案,只是不同于那少女纹在臂膀近顶之处,那苍鹰是纹在手肘的,“老夫为宫家三长老,号苍鹰。而臂绣芙蓉,便是我宫家二宫主的证明。”老人的手再轻轻一挥,将一旁宫立松所捧灵位上的白纱恭敬地掀开。那灵牌上只刻有四字:牡丹宫主。
不须苍鹰多加说明,众人已明白了事由。
一旁看了半天的阿单却没去注意那灵位上所写的字,只是羡慕地盯在那个芙蓉宫主的臂膀,心中眼红万分。呜,她也想要啦。
但站在她身旁的黑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