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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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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她低声说。这时候说节哀顺变,似乎不妥。人人背后都有伤心事,她的观念是血缘并非绝对独大,如果有足够的原因打破父慈子孝的模式,她也不会去指责什么。
  “我在想你。”他微笑。
  “想我?”她讶异。
  “是啊,想你。一路上脑里莫名都浮现你。想到你,突然有了动力回南京,不回书肆、不回宅子,第一个来见你、我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渴望—个女人。”
  炙热的眼神让她在大太阳底下浑身发颤。这个男人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至少,跟她之前所认识那个正派的男人不太一样。
  妖美的眸内透着令人沉沦的光彩,让人刹那失神。这个男人之前气质斯文内敛,虽然会对她破口大骂,却不像现在这样这么的……艳情。
  如果在她家乡,他绝对能荣登演员之首。
  当他吻上她的嘴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被他带着几许艳丽的眼给迷惑了。她微回神,受到惊吓的同时,直觉往后退去,他顺势半压她在草地上,热情地舌吻——等等,等等啊!
  从小到大她只有单恋暗恋的经验而已,还没有真正恋爱过。他这种直接跳级的速度是不是快了些?
  他暂离她的唇,让她得空大力呼吸,胸口起伏急促,赶紧道:
  “等等,我全身都是汗……”天,这声音是她的吗?
  “我无所谓。”深吻再次夺去她的意志。这一次他开始有了动作,十指像是正在燃烧的激情,精确无误地挑逗她每一处的敏感,让她又热又痛又不知所措。
  她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不像在天乐院里他吻得很重,却没有试图挑起她的情欲,而现在,他的每一个碰触都像在燃烧她的欲念……
  表现得活像情场老手,连她这个生涩不习惯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反应。他半垂的眼眸内,只有专注,却没有任何的情欲。
  内心愣了愣,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的身子、他的十指、他的吻在在散发他的欲望,眼内却没有任何的冲动?
  平躺在草地上的身子渐渐冷却,她摸索到水袋,然后尽数倒在他的头上。
  “搞什么……”原以为下了大雨,却是她倒了他一身的水。瞪着她很狼狈地从他身下爬走,他咬牙:“你到底在想什么?”
  连忙拉好衣衫,她恼道:“你才在想什么!大白天的,就在这种地方……”用力抹了抹唇。舌头痛得要命,他的气息也在唇间打转,气味重得要命,却不如在天乐院那时觉得恶心!
  可恶!在天乐院吻她时,他只是个半陌生人,现在她不排斥,是不是表示她喜欢他的程度过多了点?
  “你不是喜欢我吗?”他的脸仍有几许怒气。
  “我……”
  “不喜欢我,你会让我看见你的裸足吗?”
  她呆了呆,连忙把赤脚缩进裙里,抱怨道:
  “我就知道这里保守得要命,连个脚都不能露。在我家乡要怎么露都行!”天气热啊!她不想穿鞋都不行吗?
  “怎么露都成?你在说笑话吗?还是你在那男人面前也露过?”
  “什么男人?”
  “跟你同住的那个男人啊!”他挥挥手,心里气恼她的拒绝。
  “……”她抿着唇没答。
  他抹了抹脸,起身说道:
  “半月,我看得出你是喜欢我的,难道你不想占有我吗?”
  这个男人试图以言语挑逗她吗?
  她慢慢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明知他不会恶狼扑羊,但就怕他的魅力无边,让她着了道了。是他以前隐藏得太好吗?从来不知道他举手投足间可以让人心跳一百。
  她沉默半晌,才低声道:
  “我是喜欢你,但现在只是恋爱……”
  “恋爱?”
  她没答,迳自道:“我对你,还不到生死相许的地步,何况,只要我等到时机就能回家乡,”到时候他也只能成为记忆了。“殷戒,你注意到了没有?我衣杉不整,而你却一身整齐?”
  他皱眉。“你要说什么?”
  她叹气,扮了个鬼脸。“没什么。”真可悲,第一个喜欢上她的男子竟然不懂追求之术,反而一迳地想脱衣上床。
  时代不同,果然思考就不同。难道他没有想过,他在城里具有一定声望,如果在这里发生性关系,他必须负起责任吗?就算是大房、二房、三房都好,就是得空出个位给她,他不笨,怎会没有预料到激情过后的下场?
  等等,对上他防备里带着算计的眼神,她顿时恍然大悟。
  这个男人真是可怕又复杂啊……
  “半月?”
  她回过神,见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显然怕把她吓跑了。她能跑哪去?要她从这里走回南京,走到天黑她也回不去,何况她也不会骑马。
  “我想放纸鸢。”她突然道。
  “什么?”
  “好吧,反正你都看见了我的脚丫子,你不介意的话,我还不想穿鞋。”取下纸鸢,她调起线,随即放起风筝来。
  殷戒心里微讶,一时之间不知该再接再厉勾引她,还是该目瞪口呆。
  纸鸢飞上天空,她慢慢走到他的身边,抬头看他。
  “你要放吗?”
  “……”热风扑上了他的衣衫,他黑发有点凌乱,他的视线从天空的纸鸢移到她黑里透红的双颊。她眼底眉梢明明残留着他挑起的情欲,她却在放这种东西?他自认自己一向不笨,能察人细微之处,靠的也不是聂家的人情,而是自身的实力,为什么此时此刻他捉不住她的想法?
  线头塞到他的手里,他直觉答道:
  “我不爱玩这种东西。”
  “不是玩。我记得在清朝是有这习俗……唔,在清明节有放筝断灾的习俗。”
  “放筝断灾?”有这个习俗吗?他读过的书里,所到过的地方里都没有这种习俗啊。
  她笑道:“现在是过去所形成,而过去一定有好有坏,就像现在我来到南京,有遇见坏事、也有好事如你,这些都会影响到未来的我。殷戒,我今天看你风尘仆仆来到书铺,似乎有点不对劲,才猜也许你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或者忆起过往的回忆。这纸鸢载满了你不好的过去,剪断了它,任它垂落到不知名的地方,那你只会剩下美好的回忆。”
  “美好的回忆?”他低喃。看见她从荷袋里拿出小刀来。
  “是啊,”她笑:“古人的习俗,虽然谈不上科学,可是,心一安什么运都来了。”刀锋划过细线,纸鸢顿时随风坠落。
  她抬眼,看见他目不转睛地锁住她。恋爱使人心里发软,即使眼前这个男人是个很古老的人;即使这个男人的观念有些令她错愕,她还是很不小心地喜欢这种人了。
  早知如此,她应该在她家乡多谈几次恋爱,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坠入情网。
  “殷戒,得到我只是过程,你真正想要的,是留下我,是不?”
  他的脸色微变,没行料到她竟然能猜中自己的心意。
  她又叹道:“我们之间的观念差真多。你以为我跟你发生关系,从此我就只能属于你,可是,我不是你们的人。在我那里,清白并不是那么重要,我可以喜欢上很多人,可以属于很多人,就像你们现在的男人一样。”
  “你在胡扯什么?”他怒道。
  “我只是举例而已。”她笑:“我对同时拥有那么多情爱,敬谢不敏,殷戒,如果刚才你用我放纸鸢时的眼神看着我,我一定没办法抵抗的。”
  放纸鸢的眼神?他的眼神流露了什么,他怎会不知道?
  “还有,请你说话一定不要太文诌诌,我会听得好累。”她坦承。
  殷戒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迳地注视她,
  他想得到她、想留住她,想她在他身边一辈子,他的;心底就会有个家了。原来,他从未戳破她喜欢他的事实,也没有暗示她收起她的喜欢,是因为他自己在不知不觉里要她喜欢他了。
  可是,他还有一个极为可伯的秘密,如果不趁现在占有她,将来她一旦知晓,只怕会吓得面无人色,从此逃之夭夭……何况,她跟一般女子不同,将来会有多少人喜欢她?跟她同屋的男人已经是一个威胁了,将来他还要面对多少威胁呢?
  方才,他到底流露出什么眼神来?
  当晚,烛火摇曳,鱼半月埋头大纲——
  “有一个书肆的花心老板为了刺探商业机密,到最近很受欢迎的书铺女老板那里当细作,没有想到看上她的姿色,百般勾引,在得逞兽欲之后,将她收作三房,后来数年间老板艳情不断,不知悔改,到最后家道中落,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去了。”完美收笔。
  这次的大纲完全符合这时代的闲情小说,就不信柳苠看不下去。
  “月姐,请问这跟上次的故事有何不同?”薄薄的木板后面有人好奇问道。
  “有,这次这个男人更花心。”
  “为什么你写的男人都要那么花心?”
  “因为这里的小说都是男人写的。”
  “……那为什么花心的男人下场都是当和尚?”已经连续七本手稿都当和尚了,他怕再这样下去,和尚要满天飞了。
  “因为这年头的小说一定要有警世作用。兄弟,现在几更了?”
  “三更了吧。”
  她算了一下时间。“三更就是半夜了,你该睡了吧。”
  “喔……月姐,对了,今天送你回来的那男人就是封沄书肆的老板吗?”
  “唔,嗯。”一提到他,就想起她的身子差点被他摸光了,那触感至今还残留在身上,让她心跳加快。今天的殷戒有点陌生、有点霸道,跟平常的殷戒大不相同,这才是他的本性吗?
  “月姐,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回来的时候我瞧见你颈子被大虫子叮了,你不痒吗?”
  她低叫一声,连忙遮住颈子。那个王八蛋用了多少力气亲她啊!没见过他这么狠的人,竟然想在光天化日下闲人必经之路勾引她,被人发现了他不会害臊吗?
  “月姐,晚安了。”
  “晚安。”她心不在焉道,木板下微弱的烛光灭了,隔壁同住的母子已然入睡。
  她也收拾起文房四宝,清点今天的收入。
  反正夜晚没有人在,她放下一头扎起的红发,穿上鞋子,前去关门。
  在这里,满天的星斗近得像是随时可以触摸,不像在她家乡,连走在雨里都得防掉发。
  “唉,自然是很好,但是我也很想自然地上厕所、自然地洗澡啊。”她咕哝:“那个混蛋殷戒,你想勾引我,你自己也得投入一下嘛……”
  “半月老板?”
  三更半夜,一声轻唤,吓得她弹跳起来,转头看去,看见一名汉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第五章
  天这么黑,平常她书铺里只点着蜡烛,没有什么人会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挑书,所以一入夜,多半是无人会拐进巷内。
  虽然有点心惊肉跳,她还是答道:
  “大爷要买书得等明天下。”
  那汉子客气地说:
  “我不是来买书的。是殷老板叫我请半月老板过去的。”
  “殷戒?他怎么不自己来?”白天才跟他出城,他送她回来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送她入书铺,晚上找她会有什么事?她注意到这汉子直盯着她的头发,她不以为意。最近城内还持续有人偷看她的头发,甚至问起她海外的事呢。
  “殷老板现下正忙着呢。半月老板一定知道我家老板不只打理书肆,还管其它商事,所以忙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重要事,万万不会在这种时候请半月老板过去。”
  “……那你等等,我马上好。”进了辅子熄了蜡烛,迟疑一下背起荷袋后,跟着这汉子走出东定巷。
  这年头天一黑,连个路灯都没有,只能仗着这汉子的灯笼认路。一出街,这汉子不往封沄书肆疟,反而走向另一条路。
  仿佛猜到她的疑惑,这汉子解释:
  “书肆一入夜就关门,现下殷老板正在城尾的纸行里。”
  “城尾?”那很远吧?等她走到时,两条腿也废了。她停下脚步,说:“大爷,请你转告殷戒,就说有事明天再来找我好了。”
  见他没有回应,也不再前进,她心知有异,转身回巷的同时,发现几步远的距离外有一顶华轿。
  纵然她来南京才半年多,很多事情还不熟,也知道其中有问题了。她当作没看见那顶轿子,准备奔回书铺时,那汉子倏地上前,阻止她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当街掳人吗?她没这么惨会遇上这种事吧?
  “我就说,殷戒看上的女人必定特别,你果然有点小聪明,幸亏本爵爷早已预料你没法骗她到城尾去……这发色倒是出乎意料的古怪啊。”
  男人的声音响起,有点耳熟。她抬眼看去,看见一名华服男子从轿里走出,轿夫同时举起风灯,让她很清楚地看见这男人的容貌。
  这男人约三十上下,长相有点俊美却带点娘腔味,皮肤结实、眼下有点老态,再过一、两年,就能看得出他纵欲过度下的痕迹。他扬眉注视着她,笑: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可是当日殷戒嘴里的右都御史啊。”
  “右都御史……”原来是这个男人啊。她暗暗叫苦,没有想到他竟然回了南京,而且执着念深到有点变态了吧?
  “你叫半月是吧?那日你跟殷戒在本爵爷面前上演春宫戏,他以为瞒得了我,故意遮掩你的容貌……”上上下下打量她。“现下,我可以知道他为何要藏着你了。”
  春宫戏……那天在天乐院的就叫春宫戏,那她实在难以想像今天下午殷戒的毛手毛脚算什么了?这年头的人还真是行为放浪,观念却保守得很。
  “右都御史对我念念不忘,是为了殷戒吧?他跟你真的有这么大的仇恨吗?”
  “半年前,本爵爷猎了一头狐狸,却教他给破坏了,姑且不论这狐狸的珍贵之处,但胆敢阻拦我的,绝不会有好下场。我初来南京上任时,就知道他背后有聂家当靠山,哼,聂家啊,我名下产业多少与他们有所交集,还不到闹翻的时候,我故意差人处处找殷戒麻烦,他却能忍气吞声……本爵爷听说他—向洁身自爱,特地要他失去控制,沉迷女色,结果他还是不为所动,反而与你假戏假作……”取过轿夫手里的弓箭,他微微抬眼看她,笑道:“你可知后来他为了保你,在天乐院过夜几次?”
  她怎么会不知道?清晨在井边遇见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令她心里又是感激又是不舒服,就那个时候她对他的感情就隐隐有了迹象。
  “他还是以为他骗过我了,重金封了跟他过夜女子的嘴,其实他在天乐院过夜却从来没有动那些姑娘,他简直跟太监没两样了。”
  他是不是太监,她清楚得很。只是没有想到啊……鱼半月心里微恼他干嘛这么照顾她?害她……害她不小心在这种地方赔上自己的感情!
  那右都御史慢条斯理地继续道:
  “我若是收了你,让你成为我的人,殷戒一定懊恼万分,本爵爷就是想看看他彻底崩溃的样子,可是,现在不同了。”
  她咬牙暗骂他神经病。“你真的是皇帝老爷册封的官员吗?”
  “货真价实。怎么?我不像吗?”他有趣地问。
  “不像啊……右都御史,你真是失职了。一天到晚都在想这些无聊的事,不顾官事,我猜你的位置迟早不保了。”
  他闻言,哈哈大笑:
  “哪来的天真小姑娘?要保住官位的方式有很多。顾官事?这年头谁在做?”眼睛一眯:“聂家想骗人,也只能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是番人,我看得可多了,绝不可能有你这样的相貌,更不可能有你这种发色,你这种发色我只在一头狐狸的毛色上看过。我决定改变主意了,继续半年前被殷戒那小子打断的事。”
  他是要把她当狐狸猎?有病啊!当街杀人是死罪吧!
  掌心在发汗,瞪着他拉起弓,她骂道:
  “你打死我根本什么意义也没有吧?”
  “本爵爷做事一向只图高兴而已。那头野狐的毛色是我生平仅见,却被殷戒打断,现在能再续缘份,啊,本爵爷真是高兴!就冲着我这么高兴,我数十下让你有逃命的机会好了,逃不了就别怪我了。”
  缘他这个大头鬼!有没有搞错?有没有搞错啊?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啊。
  她眯眼恨恨地瞪着他,他已瞄准,在看见她的眼神时微怔了下,然后笑道:
  “要不是我不信鬼神,我真会以为你就是那头狐狸了。一……”
  她转头就跑!
  她的人生从火星最接近地球的那一刻起,就搞得—团乱了!拜托,有没有搞错!她只是小市民,小市民而已啊!
  一辈子赚着小财,有病看病、没病就活到老,从来没有预料自己的下场会是被古老的弓箭穿心!
  全世界有多少亿人口,为什么独独挑中了她?是老天爷看她不顺眼,还是她前辈子做了什么缺德的事?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三……”
  “咚”地好大一声,几乎穿破了她的耳膜,肩头一阵剧痛,行动被抑制住,低头一看,袖子被长箭穿过,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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