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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跳舞几乎是在厮打。肖童叫:“ 谁是嫖客谁是妓女你说话负不负责任!”文燕喊:“你跟她到这种地方鬼混你对我负不负责任!” 肖童猛地推开文燕,大声喊:“你走吧!既然你讨厌这里你还待在这儿干吗?你为什么不走?你赖在这里是不是也想象她们一样?”他指着那些游荡在暗处的妓女,冲文燕发泄。恰在此时,巨大的迪斯科音乐声重新响起,霹雳般的节拍像重锤一样每一下都砸在人的心里。淹没了男人的喊叫,也淹没了女人的哭泣。文燕冲他哭喊了句什么他没有听见,只见她掩面而去消失在狂乱的人群里。 肖童没去追她,离开舞池回到座位,把杯中残剩的“黑白天使”一饮而尽。欧阳兰兰非常聪明地不言不语,她知道如果这时自己不识时务地攻击文燕或者哪怕只是问上一句,肖童都会大发脾气。 刹那间他也突然厌恶了这里。轰鸣的音乐,疯狂的舞蹈,明灭不定的灯光,以及粉面红唇的妓女,无不带给人光怪陆离的嘈杂和丑陋。他摇摇晃晃地向外走,他也搞不清自己是要寻找安静还是什么新的刺激。 欧阳兰兰尾随出来,说:“我们去玩儿游戏机?” 他醉了一样说:“去!” 舞厅的侧廊里,排满了各型各式的游戏机。其实欧阳兰兰对游戏机并无兴趣,她只是陪他玩。他在那里“打飞机”,“打坦克”,“砌墙”,“排雷”,变“数字游戏”,全神贯注,她就坐在他的身边喝着可乐大呼小叫。 那一晚他满载赫赫战功收场,她也观战喝彩得筋疲力尽。欧阳兰兰把他送回学校时已近午夜。他回宿舍也未洗漱便倒在床上和衣而睡,结果第二天上午耽误了英语短训班的整整一堂课。 中午卢林东找了他,他问他昨天上哪儿去了,宿舍管理员反映你半夜三更还没回来,而且就因为这个你上午居然把课给我撂了。那些学生都喊着要退钱呢。肖童还没睡醒似的说是和朋友出去玩儿了。“什么朋友?”卢林东问。“朋友就是朋友呗。”他答。卢林东说:“ 肖童啊肖童,你才貌双全,聪明绝顶,你可别毁了自己!” 他嘟哝着说:“我知道。”可到了晚上他又和欧阳兰兰去了“帝都”。他不是去蹦迪。他似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孩童,对游戏机充满了迷恋。面对一个个绚丽多彩的屏幕,耳畔的嘀嘀嗒嗒的声音此起彼伏,置身于硝烟弥漫的逼真的“战场”,他的喜怒哀乐那么简单、明确、自然而然。这些游戏使他回归了生理意义上的自我。 第一个受不了的倒是把他带回“纯真年代”的欧阳兰兰。肖童一连几天在游戏机前聚精会神,除了投币用完请她去拿外,几乎和她没有一句话交谈。她坐累了喝饱了为他的胜利欢呼腻了,开始百无聊赖。于是在某天晚上她和他在别墅吃完饭她便拒绝再去“帝都”。 她病恹恹地说:“我今天不舒服,你陪我在家坐一会儿好吗?” 肖童无奈地说:“那好吧。”眨眨眼睛又问,“你家里有游戏机吗?小型的那种。” 欧阳兰兰有些恼火地说:“你都二十多了,一天不玩都不行吗?” 肖童说:“行、行,我不过是问问。” 大概是第一次看见肖童低头妥协,欧阳兰兰马上转怒为喜。装出的病态为之一扫,“咱们喝点酒好不好?”她提议。 肖童有些无聊地坐下来,无可无不可地说:“行。” 于是欧阳兰兰打开酒柜。看上去她家有丰富的酒藏。“人头马”、“轩尼诗”,还有显赫的“路易十三”。她问他喜欢喝什么,他说随便,反正我不会喝喝什么都一个味儿。欧阳兰兰说,那就别喝“路易十三”了,喝了也是浪费。 于是他们开了一瓶“轩尼诗”。杯觞交错,东拉西扯,用些黄色笑话之类档次不高的话题助饮。肖童看时间不早,仍不见欧阳天打道回府,便问欧阳兰兰你爸爸干什么去了?欧阳兰兰说,他有应酬今晚不回来。肖童于是看看表,说时候不早我也要走了。 欧阳兰兰脸上喝得半红,见肖童要走,急忙挽留:“我家有台电脑,里边能玩很多种游戏,你想不想玩玩儿?” 肖童愣了一会儿,刚想谢绝,忽然想那会不会就是楼上欧阳天那间神秘书房里的电脑?在他谒见欧阳天时,那电脑和书房气氛的失调曾给他留下印象。于是他连忙表示乐意。 “好啊,那就再玩玩儿。” 果然,欧阳兰兰带他上了二楼,她用随身钥匙打开了那扇宽大厚重如保险柜似的大门。屋里黑黑的,木头的香味和终日不见阳光的陈腐味混合着,浸润着肖童的嗅觉。欧阳兰兰没开吊灯,只是把写字台上的台灯打开,把屋子搞得幽幽暗暗,说不清是浪漫还是恐怖。她打开电脑,调出游戏节目,然后把大班椅摆正,招呼肖童。 “来吧。” 肖童上座,开始操纵,眼睛飞快地在写字台面上扫了一下。台面上零乱摆放着一些纸头和文件,好像是什么项目的可行性研究,什么产品的性能说明,以及一些不知何故随手在便笺上记下的只言片语。欧阳兰兰倒了一杯矿泉水给他,然后在他身边坐下。他做出聚精会神的姿态开始“打飞机”。他感觉欧阳兰兰的身体慢慢倚过来,双手拢着他的肩。她的富有弹性的胸部若即若离地贴在他的背上,只隔了薄薄的T恤。他没有动,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一架又一架地消灭那些不顾死活汹涌来犯的“敌机”。欧阳兰兰的肉体乘隙也在步步进犯,纤细的十指插入他的头发,轻柔地摩挲着,继而抚弄他的耳朵和脖子。肖童回头躲开她的手,说: “你下去把酒拿上来,我想再喝一点。” “好啊。”欧阳兰兰顺从地站起来,下楼去了。书房里只留下他一个人。他迅速地按动电脑的键盘,打出“菜单”,调看着里边储存的文件。他紧张地检索着一个个像代号一样的英文标题,快速判断着那些字母的含义。他带着点盲目地选了一个叫“现金”的标题,按下去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些难以看懂的名称和数字。他来不及琢磨,楼梯上已响起了欧阳兰兰的脚步声。他连忙按下恢复键,重新回到了游戏的厮杀中。 欧阳兰兰拿来了酒,斟在酒杯里递给他。他心不在焉地玩儿着,心不在焉地喝着。欧阳兰兰说时间太晚了你今天就住在这儿吧。他犹豫片刻竟然答应了。
第三部分一见钟情不一定能白头到老
她为他安排的住所,是一楼拐角的一间十来平米带卫生间的睡房,与欧阳兰兰的卧室相邻。她让女佣铺上崭新的被褥。又让他去参观她的卧室。欧阳兰兰的卧室陈设华丽,但明快有余,温馨不足,缺了点女孩子的脂粉气。他应付差事地看了看,发表了些褒贬不清的评价。正要走时,欧阳兰兰堵在门口抱住了他。 这一抱来势突然吓了他一跳,尽管他早料到这麻烦事迟早要来。他不进不退地让她抱着,让她把脸靠在他的胸前。少顷,他觉得差不多了便用手拍拍她的背,说:“好啦,休息吧。” 欧阳兰兰抬起头来,用疑惑的目光逼视着他,她松了手,问道:“你是不是并不喜欢我?如果是的话,你应该明白地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了,我一直等着你给我一点热情。我是女的不能总是我主动。你应该明白告诉我,我是不是在自作多情?” 肖童被问得无法应答,只能支吾其词先做应急搪塞。他甚至主动地轻轻搂了一下欧阳兰兰,说:“兰兰,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乱来的男人。男的轻浮起来是很容易的,我相信我真的那样了你并不会喜欢。将来我们要真从普通朋友的关系往深里发展,我希望是靠感情而不是靠别的。感情嘛,要慢慢积累。一见钟情不一定能白头到老……” 他如此这般冠冕堂皇地说一番,让欧阳兰兰对他的真诚和理念信以为真。她果真拿得起放得下地说:“好,你有道理我就听你的,反正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不相信我的精诚所至,不能叫你金石为开。你对得起我就行。” 一切疑惑和冲突暂告缓解,他们互道了晚安。他回到自己的房里,反插了门,脱衣睡下,关灯后凝神检讨了一下自己,在欧阳兰兰的进攻下搂了她是否算是失节。他又想如果他心里没有庆春今晚会不会就干了兰兰?欧阳兰兰的体形不错皮肤也不错。她用胸脯触及他的那一刻他显然有了一种纯生理的舒适感。 虽然有些困乏但他没有闭眼,靠胡思乱想眼睁睁地熬到半夜两点。他悄悄起床,穿上衣裳,蹑手蹑脚走出房间。整个儿别墅都睡熟了。他凭着不知从哪里折射来的一点点光线,摸索着进了客厅,然后又一步一步顺着狭窄的楼梯上了二楼。二楼更是漆黑一片。他凭感觉摸索着书房门上的把手,把手没有摸到忽听到“喵”的一声怪响,吓得他心跳几乎停止,随即便是一身冷汗。黑暗中他看到两只发着荧光的猫眼,出窍的惊魂才又归位。原来是小黄,那小黄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使他怀疑是不是猫也有看家护院的本能。 他终于摸到了门的把手,刚才他离开书房时已从里边悄悄拨开了锁环。他打开门摸到写字台前,拧亮台灯,打开电脑,在菜单里调出储存的文件,用自己并不到家的英文底子翻阅着那些难以看懂的文字。储存的文件并不多,多数只一两页,很短。这时他已经镇定下来,他决定用旁边的打印机把几页他觉得看不懂的文件打印出来。在这间密封得几乎与世隔绝的屋子里,他听不见远处的响动。他一点也不知道欧阳天突然能在半夜返回,他的汽车这时已经开进了院子。 打印机哗哗地响着,打出的文件清楚无误。不知是哪根第六神经让他鬼差神使地走到门前,拉开那扇沉重的门探看外面的动静。他听见楼下别墅的大门砰然响了一下,有人进来了,没有开灯,直接向楼梯处走来。肖童心里跳得几乎窒息,跌跌撞撞扑向电脑,拿上打印好的文件。关掉打印机的开关,然后拉开门夺路而出。这时欧阳天已经走上楼梯,两人几乎不可避免地就要狭路相逢。肖童别无选择,只好退到楼道的黑暗处埋头一蹲! 欧阳天上了楼,摸着钥匙,熟门熟道地打开书房门。门没锁,他似乎感到疑惑,思忖了片刻,推门而入。书房里的灯光从半开的门缝中刷地照亮了半个楼道。肖童听见欧阳天的脚步声向写字台方向走去,便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弯着腰顺着楼梯迅速无声地向楼下逃逸,直到溜进了自己的睡房他才像卸下千斤重负,全身疲乏至极。 他飞快脱下衣服,躺下装睡,同时竖起耳朵听得楼梯处欧阳天自上而下的疾步。他来到肖童的隔壁,敲击欧阳兰兰的房门。欧阳兰兰开了门,声音中充满了睡意: “你怎么回来了爸爸?” “兰兰,晚上你一直在家吗?” “在呀,怎么啦?” “有人进过我的书房吗?” “怎么啦?” “我的电脑被人打开了。” “噢,我和肖童晚上玩儿电脑游戏来着。” “肖童?” “啊,他今天没走,玩儿太晚了就睡这儿了。” “噢——” 欧阳天的声音松弛下来,问:“你们睡在一起了?” “没有,他睡那屋了,您干吗那么不放心?” 父女俩的说话声在万籁俱静的深夜显得异常清晰,接下来就是关门声,脚步声,再接下来一切复归于平静。肖童躺在被窝里,悬心归位,深深地透出一口气来。 这一夜他没有睡,凌晨时也许迷糊了一下,旋即又醒。天是看着一点点亮起来的。六点三十分钟他起了床。在卫生间里洗漱了一番,走出房门时,看见欧阳天已经在餐厅里坐着喝茶看昨天的报纸。他抬起头来看了肖童一眼,哑着嗓子问道: “夜里你睡得好吗?” 6·16案的行动两次失败之后,整个儿专案组的气氛连续多日比较沉闷。桂林、广东和天津方面的线索,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查证,终无进展。当地公安机关继续协查的积极性已经难以为继,侦查的力度因此成为强弩之末,有的地方甚至已经事实上停止了日常的监视工作。可以说,6·16案彻底地陷入了僵局。考虑到肖童和欧阳兰兰那种若即若离的相处方式也确实难度太大,不宜继续,马处已经向李春强明确表示了这条内线可以适时中止的意见。同时庆春也知道,处里也正酝酿着把李春强和杜长发从这个日渐沉寂的案子上抽出来,只留她自己独守残局。 一连数日肖童也再未与她联系,这更加重了庆春内心的失败感。李春强劝她:“别指望那小子了,泡个妞什么的他还在行,正经事他就没那么大能耐了。你不是说过让他去卧这个底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吗?你还能指望枣树上掉下个大西瓜来?马处既然同意中止他的工作,你就尽快约他来谈吧。这也算遂了肖童的心愿,他不是早就不想干了吗。” 肖童终于要退出了,欧庆春深深地松了口气。虽然案件的前景会因此而更加暗淡,但他的退出,不知为什么却让庆春如释重负。她想,当他们之间没有了这层严严肃肃的工作关系,彼此的面对也许会变得自由轻松。也许他们真的会成为一对感情单纯的姐弟,她也用不着一天到晚再操心肖童和李春强那常常紧张的工作关系。想到此庆春倒觉得既然肖童这条线不能长此以往,他适时退出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在她还没有拿起电话的时候,肖童倒先呼响了她的BP机。她给他回了电话。她回这个电话时第一次感到全身是那么放松。 像往常一样,肖童在电话里说有事要面谈。一听有事她照例习惯性地问事情急不急。肖童大概记着前两次十万火急见了面,而最后又让他们无功而返的教训,所以这次说不着急,说今天晚了可以明天见。于是他们约定把故宫的东华门作为次日清晨接头的地点,因为庆春每天上班都要从紫禁城下那条宁静而古老的护城河经过。她觉得那里的气氛与时代与现实都有几分游离,很适合谈肖童结束工作这件事。
第三部分只要我心里有了爱的人
她曾经特别留意过清晨的护城河上那一片青色的雾气,是那雾气使护城河及故宫的城郭和角楼呈现出一种经典的东方式的静谧。她每天上班常常有意绕出半里远经过这里,就是想呼吸一下河边清新的空气,作为一天愉快心情的开始。 她在这里见到肖童时还不到早上六点半钟。他穿着一件短袖的套头衫和一条青灰的牛仔裤,打着一辆夏利从将要散去的晨雾中赶来。他下了车见到她站在河边便露出灿烂的笑,这笑容在薄雾的清晨显得格外单纯。 她的心情也由之一下子好起来,她的好心情让她也回报肖童一个亲切的表情。她问:“ 你怎么打了夏利,怎么不打个便宜些的?”肖童无所谓地说:“街上没有‘面的’。”又说,“好在我没用你们的经费,否则你准以为我慷公家之慨故意浪费。” 她笑了一下,反唇相讥:“怎么和欧阳兰兰呆了几天,嘴就变得这么尖刻?” 肖童说:“我原本就是这样不饶人,只不过一见到你就变得厚道了。算是一物降一物吧。” 他们靠在河沿上,款款谈笑。远处有两个打太极拳和遛鸟的老人不时向他们瞟上一眼,大概纳闷这一对儿年轻人怎么大早上的跑到这儿谈情说爱来了。 庆春先不说结束工作的事,先问:“有什么情况,你说说吧。” 肖童拿出几张纸递过来给她看,上面的内容全是英文的。庆春的英文这几年丢得差不多了,吃力地看了半天还是不甚了了。肖童说:“这是我在欧阳天的电脑里打出来的,我也看不懂。我想你们也许能看懂。” 庆春问:“你约我就是把这个给我吗?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肖童说:“就是给你这个,可能你们需要吧,也许能研究出点什么。”停了一下,他又说,“别的没有了。” 庆春隐隐有些失望,但没有流露出来,反而鼓励了他两句。她问:“你去他办公室了吗?怎么能看他的电脑?” 肖童不无炫耀地笑笑:“那别墅的书房里有一台电脑,我半夜溜进去从里面调了这几份文件出来。还差点让他发现呢。” “半夜?”庆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半夜三更潜入到人家家里去偷文件?这可不是你这点儿经验能保险的。你是怎么溜进去的?” “我不是溜进去的,那天我住在那儿了。” “住在那儿了?你住在欧阳兰兰那儿了?” 庆春口气上的疑惑使肖童脸上一红。他嘴里拌蒜似的解释着:“你别瞎想啊。我又不是和欧阳兰兰住一个屋。她家有的是地方。我是等她睡着了才去书房的。她要是发现了,我就说我睡不着觉所以自己来玩电脑游戏。她知道我喜欢玩游戏。” 庆春嘴里仍然吸着凉气,她说:“还真看不出你也敢玩儿这种勇敢者的游戏。再说,你住在欧阳兰兰家,也不怕她有非分之想吗?万一明天她向你求爱你怎么办?” 这句话把肖童说哑了。庆春敏感地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