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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大作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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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为何感到怅然?口中的纯酿变得苦涩、难以入喉。
  钱晓竺以为自己听错了。
  “请你再说一次。”
  “别再来找我,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江柏恩一双长腿架在桌上,专注地调整网球拍上的线,仿佛眼前的她根本不存在。
  “我不懂……”钱晓竺不能接受地摇头。怎么会这样?虽然这两个礼拜他没约过她,可是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考试的关系。“为什么?”她说出心里的疑问。
  “结束就是结束了,不需要原因。”江伯恩对她的反问感到不耐烦。朱毅已经烦了他两个礼拜,而他也两个礼拜没见她了,这段时间他的生活有如炼狱。
  没有人值得自己如此牺牲,该做的事就得完成它。少了她,对他没什么影响的,他要交什么样的女友没有?这些话就像圣经戒律般,已在他心中复诵千百次,他绝对能做到。
  他冰冷的态度,令钱晓竺觉得好陌生,彷似飘浮于不存在的空间,一切荒谬得有如梦境,没有痛苦、悲伤,唯一的感觉是迷惘。
  “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她低声告诉自己。
  朱毅听见她喃喃自语,逮住机会插入话──
  “这一切都是真的,除了柏恩对你的追求之外。”
  他幸灾乐祸的口气把她拉回实际中,钱晓竺反复地咀嚼他话中的含意,莫名的寒意自冰冷的指尖蔓延全身。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空洞的声音,仿佛出自他人的口中。
  有意思了,迟钝的她终于有反应了。朱毅残酷她笑着:“我的意思就是柏恩根本不喜欢你,他只是──”
  “我不相信!”钱晓竺大声地打断他,想说服自己、安抚内心涌生的不确定,她转而向江柏恩求证:“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你们只是在开玩笑,别开这种低劣的玩笑,否则我永远不原谅你。”
  江柏恩拱起眉头,刻意忽视胸口纠结的不适,希望尽快结束这件事。
  “朱毅说的都是事实,我没兴趣跟你开玩笑,现在请你离开这里。”她的存在不断动摇他的决心。
  钱晓竺怔愣地望着他,周遭的世界在一瞬间冻结。
  “别在我面前哭!”江柏恩厉声说,他紧绷的情绪已濒临界限。该死!这一切为什么不赶快结束!
  他的话慢慢渗入她紊乱不明的脑中。举起僵硬的手指碰触到湿润的脸颊,这一刻她才知觉自己流泪了。明了这事实,泪水像溃决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了。她蹲下身抱住双膝,呜咽的哭泣。
  江柏恩分不清是对自己或这般情景感到厌烦,猛地喷口气,抓起桌上的球拍,朝朱毅拋下话:
  “我们去打球,别理她。”
  他绝然地绕过钱晓竺身边往外走,不料却被一双沾满湿气的手抱住左小腿。
  “你这是做什么?放开我。”蓦然之间,他进退两难地僵立。
  钱晓竺仰起泪痕交错的脸,挂着泪珠的眼眸闪耀纯稚、不肯放弃的勇气。仰望着他,她咬着下唇,忍住哭意,语气破碎哽咽道:
  “为……什……么?”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听话地滚落脸颊,抽咽着。“我……不相信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喜欢……”她克制不住大力地抽着气,眼角的泪水不停落下。
  她彷佛用尽全身的力量认真地哭着,全然无辜、受伤的神情,扯动了江柏恩心中刻意筑起的壁垒。崩落的无力感令他心惊,他竟然有股冲动想收回自己说过的话,将她纳入……他一定是疯了?
  “我真的……爱上你了,怎么……办?”她坦白无畏地再次告白,蓄满水气的双眸一眨,扑簌挤落硕大晶莹的泪珠。“你……应该知道的,是……你自己在……圣诞舞会间……问我……爱不爱你的……我说……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如果你不是真心……为……为什么还问我?”为了看清高高矗立的他,她只得放开抱着他的手,拂去不断泛滥而出的泪水,仍是不死心地、恳求地凝望他。
  江柏恩抿住双唇,眼神莫测地望着她,心里交战着两人就像凝住身形的定格画面,只除了钱晓竺持续的挥泪动作。
  一旁的朱毅心中深感不可思议。凭良心说如果他还有良心的话他从没看过如此用心哭的女生,连自认对女人泪水绝缘的他,都“有些”被她执着的精神感动……
  等等……他怎么可以轻易地被她感动呢?朱毅提醒自己,她可是从没给过他好脸色,动不动就当面唾弃他,他要是这么着,就跟人家倒戈相向,岂不是太没人格了。
  朱毅倏地杀风景地跳出,插入静止的两人之间,无情地说:
  “钱小猪,你别再纠缠柏恩。这件事是我一手导演的,柏恩之所以追求你,完全是因为他跟我打的赌。他会在圣诞舞会上问你爱不爱他,也是应我的要求,为了证明他的确成功地让你爱上他了。”
  “我的爱……真的对你一点意义都没有吗?”钱晓竺可怜兮兮地问,含着晶莹泪水的眼神仍有一丝坚持。
  江柏恩猛咽下口水,就是说不出话。
  朱毅叹气搔头说:“你还没搞懂吗?重点不是你的爱,是柏恩赢了这场赌约。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两不干涉、毫无瓜葛。”她还不是普通的钝。
  “只是这样吗?”她不愿放弃地说。
  “唉,柏恩,你就直截了当再跟她说一次,让她死心。对了,顺便告诉她,她送给你的毛衣,被我们拿到社团当抹布了。”朱毅见江柏恩未立即接腔,眨眼挖苦地激道:“你不会真对她动了心,还是觉得愧疚吧?”
  江柏恩对朱毅的质疑防卫地反应,半恼半羞地咬牙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爱上她。”
  “这下你该死心了吧?柏恩已经讲得清清楚楚了。”
  钱晓竺无力地颓倒坐下,始终充满希冀、不愿放弃的眸光黯淡垂下。
  不能再回头了!江柏恩狠下心扬长而去,朱毅追随其后,临走又回头补了句:
  “忘了告诉你,我们赌的是全套音响。”
  就算钱晓竺知道害她沦为打赌对象的音响价值百万,也弥补不了她被伤透的心。
  她就是那样持续地坐在地上,一滴一滴的泪无助坠地,湿濡的面积逐渐扩大。她彷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无形的孤寂自四方袭上她,紧紧地捆里住她,她无力抗拒、也无心抗拒……
  此刻,全世界彷佛都已遗弃了她,而她只能哭泣……
  第六章
  春节过后,再度变得热闹的校园,隐隐带着一股欢欣的气氛。
  她一人踽踽独行,视而不见地穿梭在三三两两交谈寒暄的人群中。恍惚间已忘了自己要往哪儿去,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良久,微微细雨浸透外衣所带来的冰冷,终于将她唤回现实世界。僵冻的手指徒劳无功地拉拢已湿潮的衣领,她愕然发觉自己停伫在池塘边的大榕树下,条条垂下的气根,是那么顺理成章地将滴滴雨水往她颈领间的缝隙送。夹杂赌气与狼狈地瞪了眼这棵百年老榕,她移出它的势力范围。
  微红的鼻尖朝上,深吸一口饱含湿意的清冷空气,浑噩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些。
  她倾身凝望看似平静的水面,发现小雨点造成的无数涟漪,不断阻隔破坏自己的倒影。突然,她有股急切想看清自己,身上不由住前倾斜──
  “你在做什么!”突来的外力拉住她。
  “亦萩?”她按着被扯疼的手臂,抬眼看到身后的人,显得意外。
  “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懦弱、不敢面对现实的人,你竟想做傻事?!”
  钱晓竺一怔,不解地盯着情绪激烈的范亦萩,眨了眨眼,才恍然大悟。
  “你以为我要跳──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看清楚水中的倒影。”
  她十足无辜的表情说服了范亦萩,但强大的释怀感令她失去平日的冷静,她一把抓住钱晓竺的手臂,扯着她说:
  “走,跟我回宿舍去。”
  钱晓竺任她拖着自己,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说:“你不是明天才回宿舍?”
  范亦萩回头投来一眼怒视。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出来四个小时了?中午我打电话回宿舍找你,她们说你跟她们一起到餐厅吃饭,走着走着就自己晃开了。等她们从餐厅出来,你还在校园里晃着,也不理会人家喊你。一个小时以后我再打,她们说你还在晃,你说我怎么能不赶过来?”
  “咦?真过了这么久了?我只是想随便走走。”钱晓竺望了一下腕上的表,没想到短短的时针真的停在四、五两个数字之间。
  “你没发现天色变得昏暗吗?”范亦萩停下来深思地盯视她。
  钱晓竺摇摇头,这才发现天空透着暗淡灰蒙的光线。
  真如晓竺的表妹说的,晓竺变得失神落魄;难怪今早小表妹特别打电话给她,拜托她多盯着晓竺。
  寒假期间,范亦萩跟钱晓竺的家人──唯一的舅舅和表妹──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络。
  钱晓竺一回南部过年,第二天钱晓竺的舅舅就打电话上台北找她;尽管钱晓竺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可是从小照顾钱晓竺长大的舅舅仍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知道钱晓竺始终没说出江柏恩的事,碍于她的立场。范亦萩也只能隐约暗示钱晓竺的舅舅,钱晓竺失恋了。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江柏恩竟然冷血地玩弄钱晓竺的感情,真是太可恨了。
  只要想起那天钱晓竺无限凄楚、伤心哭泣的模样,范亦萩心中就起了一股无名火。
  “他根本不值得你为他这样,忘了他吧。”
  钱晓竺面容微微一僵,视线逃避地移向别处去,幽幽地说:“我会的。”
  范亦萩对她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
  “你会的?那为什么你一点元气也没有?往日那个精力充沛、终日打着算盘的钱小猪到哪里去了?你必须积极些,坚决地把他摒除脑外──你怎么了?”
  范亦萩注意到钱晓竺身子一颤,僵直地望着前方。她循着望了过去──江柏恩、张汉霖、何秉碁三人带着运动装备,正并肩往她们的方向过来。
  “早料到朱毅那小子会爽约。去!昨天还再三保证今天一定会到。”何秉碁的语气听起来一肚子火。
  张汉霖嘟嚷喊道:“他八成是昨晚玩得太过火了,现在还倒在床上。”
  “不可能吧?现在都已经下午五点了。”江柏恩淡淡地说。
  “你不知道那小子生活糜烂到什么程度。”何秉碁倒觉得有此可能。
  “不如我们现在杀到他家去──嘿,嘿,给他来个惊喜怎么样?”张汉霖提议。
  何秉碁、张汉霖默契十足地互望一眼,异口同声说:“我们还等什么!”
  他们拉着江柏恩兴致高昂地前进,格外卖力地讨论该如何恶整放他们鸽子的朱毅,欲藉此机会提振江柏恩这阵子降到谷底的情绪。
  “泼他一桶冰水,太便宜他了!”
  “强拍他裸照,这主意怎样?”
  “不错!不错!最好把他宝贝得像命似的古董唱片拿来当飞盘玩。”
  “这招厉害,准叫他哀号求饶。”
  不意中,何秉碁突兀地煞住脚步──
  张汉霖、江柏恩两人莫名其妙地跟着停住。
  “你干嘛停下来?”
  这时,他们也注意到隔了三公尺距离的路旁站着的两人──
  范亦萩保护地往前踏了一步,挡在钱晓竺身前,忿恨地瞪了三人一眼,低首牵起钱晓竺的手说:“我们走。”
  不料,钱晓竺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不动,直楞楞地盯着江柏恩瞧。
  “你怎么──”范亦萩气急败坏地回头。“这么没用……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呀……”她惊惶失措地擦拭钱晓竺来势凶猛的泪水。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没有感觉,可是一见到他,心一拧,疼痛的感觉充塞全身。为什么他不爱她?自怜的情绪浮升上来。为什么爱上一个人得受这样的苦?她真希望自己从没爱过,可是,她已经找不回原来的自己了。
  瞧着她泪珠一串一串地滚落脸颊,何秉碁三人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柏恩──”
  张汉霖撞撞江柏恩的手肘,希望他做些什么。
  江柏恩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情绪,其中似乎隐含怜惜?他烦躁地甩去这荒谬的感觉,再次告诉自己,他已经不想再见到她,梗塞胸口的感觉绝不是对她的恋恋不舍,绝不是──该死!他不须找借口说服自己。
  他的胸口泛着对自我的嫌恶,本能地抗拒探究真相,以伤害她作为保护自己的手段。他抿紧双唇,刻意以冰冷的眼神扫视她,以足以令她清晰听见的音量,阴森地说:
  “别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然后不再看她一眼,率先离去。
  她透过迷离泪光,依恋地看着他高挺的背影,空洞的心酸惹来奔泻而下的泪水。
  “唉,你别这么傻。”
  范亦萩爱怜地抱住她,她一径摇头抽咽不能言语。范亦萩伸手温暖地拍抚她的背,喃喃说着:
  “不值得的,不值得的,别再哭了。”
  她仰起含着泪的眼眶,哽咽说:
  “我不想哭的,是它自己要流下来的,我真的不想哭……”彷佛为了应证她所说的话,一颗颗的泪争相滑落。
  范亦萩不禁为之鼻酸,更加搂紧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
  一转眼,短暂的春天过去,初夏来临。
  两个多月间,钱晓竺一见着江柏恩就泪眼婆娑的事在校园中沸腾。“传媒社”发行的周刊多次出现她与江柏恩在校园偶遇的画面,以飨好奇许久却总是没机会撞着这情形的同学;同时也披露四大王子以她打赌的经过。
  她成了大家热烈讨论的对象,而且这其中竟以讪笑的成分居多;男同学笑她傻,女同学批评她自取其辱。
  钱晓竺不想引来旁人窥视侧目,可是她们无法自制,唯有听从范亦萩的意见,除了必要的课程以外,她不敢出现校园,以免碰上了……他。其余的时间,范亦萩为她排满了各式各样的工读。
  忙碌的生活让她的日子过得快些,只是缺乏了当初单纯的喜悦。也许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感到快乐了──钱晓竺兴味索然地把这个月领的大份工读费塞进抽屉,仰头倒进床铺里。
  专注于手中刚出炉周刊的范亦萩开门进来。她对她的存在毫无所觉,快速地翻阅周刊,又猝然瞪大了眼,好象发现什么似的──
  钱晓竺略撑起身。“你也买了周刊?”
  范亦萩发出窒息般的喘声,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前。“你回来了呀?!”倏然,她徒劳地想藏起正挡在胸前的周刊。
  “没关系的,我知道上面又有我的照片。”钱晓竺坐起身,刻意俏皮地做个鬼脸。
  范亦萩放弃掩饰,口气气愤地说:“我已经警告过袁效舜、常崇尧,不准再跟监偷拍你的照片,否则我就闹到校务委员会去,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他们不是偷拍,是──”钱晓竺吸一口气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经过网球场,我不是故意去的,就是上个礼拜二体育课的时候。”她急急地替自己辩护。“我一看到他,马上就转回头了。”
  范亦萩瞄了一眼照片中的钱晓竺正低头回身,不知是否因照相角度的关系,反而更加强了效果,引人一眼就瞧见她低敛的眼睫间泛着隐约的剔透水光。
  这又会惹来一番议论,范亦萩心申不由替钱晓竺不平起来。做错事的人并不是她,但她却是备受讥笑批评的一方;只因为江柏恩在长相、家世上占了优势,就决定了是非对错?这世界根本一点道理也没有。
  同时感到愤慨的并不只有范亦萩。
  “妈的,这期又有了!”朱毅恼火地卷起周刊拋向墙壁。“真想找个人去捅‘传媒社’那两个小子。”
  “你讲话可以再粗鲁些。”何秉碁没好气地堵他。
  “我这叫男子气概,你懂不懂?”朱毅横眼摆了个很江湖的姿势。
  何秉碁一翻白眼,懒得理他了。他转向张汉霖说:“我们该想想办法,我真不习惯那样的柏恩。”
  朱毅快人快语:“是呀,心里有什么不爽就发泄出来,干嘛憋在心里阴阳怪气的。”
  “你这是建议柏恩去揍钱晓竺一顿吗?”张汉霖调侃地吊高一边眉毛。
  “呃……也可以呀,如果柏恩真想揍她,我不反对。”朱毅歪着一边脖子,很义气地嚷着。
  不愧是姓ㄓㄨ的。何秉碁无声叹息。柏恩对钱晓竺这事绝不仅是揍人这样单纯的情绪反应,而是更复杂、更深沉的,说不定他真的──
  “也许对柏恩来说,钱晓竺是与众不同的,她不像柏恩以前交往过的女朋友。”张汉霖试着提点朱毅。
  朱毅心有同感地颔首称是:
  “你说的有道理,我这辈子还没看过这样会哭的女人,事情都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她还能一看到柏恩就落泪。都是她动不动就哭,哭坏了柏恩的心情。啊,有了,我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了!”他兴奋地拍击大腿,掩不住得意地宣布自己伟大的想法:“只要让她不哭,不就成了。”
  其余两人当他是白痴地瞟他一眼,不想白费力气开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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