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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她推开厅门,阳光霎时照入,夏季烈阳尤其刺眼。
“既然能看到这身躯的只有你,我还何须遮掩,反正这身躯你早不陌生。”
当着他的面,拉下他的外袍,一身非裸沐浴着阳光,坚定的眼神,透出那挑衅的不屈,甚至一丝难驯的狂野,在在表明,就算选择也要由她决定,不接受别人替她定下的选择。
他该生气,该拉回她,严惩她的反抗,但他只听到自己的笑声响遍屋子;这么强烈、鲜明的个性,未中毒前的她如何掩藏?她究竟压抑了多少真正的自己?
“小倪,起得来喝药吗?”
熟悉的声,向来冷然威严,此刻在她耳边柔声关切。
“灿玥哥哥……”朦朦胧胧的意识,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难受的睁开眼,面对那张熟悉俯来的英俊面容,不禁喃唤。
“你只有卸下心防才会对我叫出这个名字。”任灿玥一叹的扶起她,将药碗移近她唇边。
平时不想多靠近他,防备的叫他城主,那眼神、声调简直和她谈“三门邪教”一样,警觉的戒心十足。
“水……药……”虽勉强睁开眼,她却像曙语般呢喃,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像在寻着什么。“小倪?”
抚摸在他脸庞上的指一碰到他的唇,随即想伸出双臂环上他的颈项,却因一臂受伤让她痛得一缩,仰首主动贴上他的唇,任灿玥怔了怔。
“药……”一吻上他的唇,她啜饮般的讨着,想找寻唇内的泽润。“你说,无论药还是水,要由你来喂……”
“我这么对你说过……”
任灿玥闭了闭眸,改将手中的药一饮而下,俯唇喂她,她熟悉的从他唇中汲取,接连几回后,才靠回他怀中。
“你让我……穿上自己的衣服了……”低眸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她笑。“你要我……想穿衣服只能穿你的,你认定我会……低头,我偏偏选择……什么都不穿……”
“是吗?”任灿玥眸瞳转深。“我们在哪里?”
“西峰……‘斜阳西峰’……”在温暖气息包围中,她渐渐闭上眼,喃言着:“你说……等我伤好了,要我彻底成为你的人……”
“绝无男女之情吗?”想起她屡次严正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恼意在眸中尽现。“你的心思,果真只要对上我,就特别的狡狷、防备。”
他将再次陷入昏睡的她,小心的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伤好了,就要彻底成为我的人吗?”大掌抚着她的额,唇角有一抹难测的淡扬。“我怎么能‘辜负’自己说出的话。”
烧柴的哔哔剥剥声响和食物的香气让她悠悠转醒,入眼是横木屋梁,高处还挂着一些香料与风干的食材。
“你醒了,饿吗?”
“城……城主!”听到一旁的声,袁小倪睁大了双眼。
她的称呼让他的双眼一眯,似掠不悦,依然温声问:“你昏睡了快两天,觉得怎么样?”
“我、我好多了。”她忙要起身,却忘了一手受伤,撑起身时,痛缩了一下。
“你的内伤不轻,手脚的伤虽不碍事,但在伤口未愈合前,也不宜有过大的动作,更不能运功。”任灿玥扶她靠在枕被上。
袁小倪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仔细包扎妥当,连衣物都被换过,看得出是农家妇人的旧衣物,却干净温暖。
看到手上重新裹上的干净伤布,和这身虽旧却整洁的妇人衣物,再看着熟练的替她调整衣被,让她温暖的任灿玥,袁小倪抿着唇,谁替她包扎伤口和更换衣物,似乎不用问。
这种一再发生的亲密,让她的心有些复杂与尴尬。
“这里是哪里?”她抬眼看着陈设简单的屋内。
从四周摆设看来,很像生活简朴的庄朦人,说是外厅又摆着床惕,还相当简陋的以布帘和竹条区隔,墙边摆着一桌两椅和一座石砌火炉,还有一道及腰矮泥墙隔出厨房。
“过了‘无陌水塘’的第一个村镇,我们落脚在城镇外围,镇上的大夫已经来过。”任灿玥走往矮泥墙后。“风雪大,你又受伤,需有养伤的地方,到镇内只怕目标太明显,这个不起眼的小屋是最适合的选择。”
“这个小屋……不像没人住。”屋子虽小又老旧,看起来却相当结实,矮泥墙边还摆着食水、柴薪,显见屋主早已备好要过冬。
“屋主在镇上的兄弟病倒,还有一堆孩子需要照顾,他和妻子这个冬天过去帮忙,我就租下这间屋子。”
任灿玥付了足以买下这座老旧小屋的钱,屋主夫妇乐得简直要把屋内的东西全部送给他。
“在地人对气候的经验,这几天会有一场暴风雪,再加上你的伤还不宜奔波,暂时在这小屋内,避过这场风雪养伤吧!。”
他端着一碗热呼呼的粥食放到床杨边,一张暂充小桌的椅子上。
“你刚醒,又受着伤,先简单吃些。”
袁小倪看着热粥,上头有碎肉和菜,看起来有模有样,虽然这屋内有食材,但她不记得城主会煮东西,虽是记忆缺失,不会的事情应该还是不会吧?!
“隔壁农妇煮食三餐,我付钱请她多煮些。”像知道她的困惑,他解答道。
“这屋内的食材,就一并任对方取用了。”
“城主哪来的钱?”在“溯溪村”,是韩水在打理,他不带任何钱财在身。
“大总管请韩堂主转交了我三封信,还有一小袋珍珠和碎银,两封信说明目前情况和古城在东方安排的暗桩,最后一封信里面是银票,若是情况生变,这些钱会有用处。”
“大总管向来思虑严密,连这万一的状况,他都预想好了。”不愧是言常陵,袁小倪对他真是佩服了。
第11章(2)
此时矮泥墙后忽传来动静,袁小倪一惊,警觉戒备。
“谁?”
任灿玥抬手要她放心。
“过来吧,小家伙。”
只见他走到泥墙后蹲下身像在唤什么,再走来时,一团毛布裹住的小东西,在他臂弯内动着。
“养伤这几日,若怕无聊,让这只小家伙陪你吧!”一只裹在布内的小猫放到她手上。
“这是……”树丛内那只小猫圳袁小倪不敢置信地捧着。
“我把这小家伙也一同带来,它在树丛内冻僵了……小倪?”只见她看着小猫,神态怔恍。
“当年……你也曾这么带回‘小皮’给我”
在她掌心内的小猫,发出小小咪鸣的叫声,舔着她的手指,酸涩不禁在眼中泛开……
“伤口痛吗?”见她低垂着螓首,双肩微颤,他坐到床边,捧起她的脸颊。
“你真的是……灿玥哥哥……”
多少年来,面对任何痛苦与难受,她早不落泪,因为那会让她失去勇气,但如今……在他温暖的双掌中,热意从眼角济落,无数的泪争涌纷坠……
“小倪……”她的泪颜瞬间震懂住他,他不解充塞心中的郁闷是什么,只能轻拥住她。
怀中人洒落的泪,像重重敲在他心房上一样,任灿玥心疼、不舍,更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深深烙刻在心的罪恶感……
数天后,沿海一带规模最大的市集“茂口”,附近一座隶属官府的大宅,宅后大房,今日排满一具具的尸体!
“少门主,请。”地方县官亲自迎接“月泉门”少门主沈云希。
“月泉门”协助朝廷痛击江湖恶匪,常对贫穷的村落施药济助,若遇天灾,出粮出力更是当仁不让,救人也不曾分敌我,在东方,黑白两道与官府都对“月泉门”相当敬重。
一身浅白毛裘,清逸俊雅的沈云希,来到一具具的尸体前,见着门下的尸体惨状,向来沉稳内敛的他,面色也透着沉痛。
“这是三天前,从‘无陌水塘’运回的尸首,除了贵门之人,也有‘三门邪教’,还有两名面貌化骨的人,看不出身分。”地方县官对他说明情况。
“感谢县太爷的知会,让我门下不至曝尸荒野。”沈云希抱拳致意。
“少门主言重了,此事举手之劳,更何况人死在本官辖区内,本官亦有责任,此事牵涉‘三门邪教’,尚需‘月泉门’经验,还请少门主不吝相助。”
“只要能创尽恶贼邪人,让百姓安居,县太爷尽管开口。”
闻言,县太爷感谢的连连抱拳,深知“月泉门”对每一具尸体都会再审视,因此一番寒喧后,留下负责的捕头和件作协助便先行离去。
“少门主,属下已将全部尸身再勘验过,我门下之人确实中了‘门毒’毒手。”资深老护院李伯,查验完尸首后,对着少主人道。
“血烟毒。”沈云希来到门下尸身前端详。“竹管被人用剑削断,‘门毒’利用这些尸身和谁进行了一场对战?”
“这边是‘三门邪教’的尸首,其中两具才真让人吃惊。”李伯掀起另一边的尸身盖布。
“‘毒窟窿’、黄眉?!”看到那裹着兽皮的人,还有另一具相当肥硕的庞大尸身,沈云希微讶。
长久与“三门邪教”对峙,这两人,他一眼认出。
“这两人死在‘无陌水塘’,水塘上的木栈桥道已毁,两边岸上都有‘门毒’和‘门魔’的尸体,不管‘三门邪教’和谁对上,只怕是栽了大筋斗。”李伯道。
“一剑封喉……”“毒窟窿”致死之招让沈云希声眉。“此种剑招很像江湖传言的‘夜风离魅’,‘无陌水塘’那一战是和‘夜风离魅’对上吗?”
“请少门主看看黄眉眉心所中之招。”
“‘紫焰剑气’?!”沈云希一愕。“是任灿玥!”
“紫焰剑气”是任家独有,也只有古城城主才会使用。
“还有死在另一边岸上的‘门毒’尸身,身上所中是刀法。”李伯带着少主人到另一面墙前的尸首。
“好个以浑厚内劲横扫的刀气,出刀的人,带有拔天裂地之威的强撼,这种刀法江湖上不出八人,只有三个在中原;但还混合着掌劲的,应该就只有一个人了。”
“相信少门主所指,就是‘斜阳古城’的三总管袁小倪。据传袁小倪擅以内劲灌注兵刃,再视对手之能挥刀。”
“江湖传言,‘斜阳古城’城主中了展岳毒手,看来这消息非但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人真的在东方地界内。”虽有听闻,却没掌握到行踪,沈云希沉目。“但是‘毒窟窿’所中之招确实是‘夜风离魅’的手法,难道那一场对战,这个江湖神秘人物也出现?”
“此刻老门主被擒、盗药贼尚未落网、古城城主和‘三门邪教’又在我东方势力内对上,少门主可要慢下对盗药贼的追捕,转移目标?”
“不!”沈云希断然道。“追到盗药贼,很多事将有答案,李伯还看不出这之中的关联吗?”
李伯皱了皱老眉,随即一悟。“擅刀法、女子、跛行一足、难道……”
“我心早有疑惑之人,却无直接证据,如今看此情况几可断定对方身分,更可知对方为何蒙面盗取‘辟毒丸’,此举为着解谁之毒,若袁小倪真就是……”
沈云希话声一停,想到那夜的蒙面盗药者,雾中离去前那蓦然回眸,透出的的无奈痛楚……云霓……
“加重人力,把‘无陌水塘’一带的城镇列为搜索重点,天罗地网也要把人找出来!”沈云希下令。
左右心腹马上衔命而去。
“黄眉和‘毒窟窿’已死,三门中,‘门魔’一门已形同名存实亡,只剩‘教毒’展岳和‘教奇’易苍玄,这两人为了不让对方坐大,定然会用尽方法争取自身利益。”
李伯已了解少门主想做的事。“古城城主身分、地位不同一般江湖人,‘三门邪教’定然想捉到他当筹码,只先一步找到人,‘门毒’、‘门奇’也必有动作,要掌握‘教奇’行踪,也就有方向,届时就能找到老门主的行踪。”
“教奇”易苍玄是三门中,最神秘又极难掌握的,连外貌都无人见过,老门主被擒,对方只放出消息,却不曾提出任何利益要求,至今都毫无线索。
“我不打算坐待易苍玄行踪,‘教奇’、‘教毒’之间矛盾可用,真有必要,找上展岳谈交易,加深这两门的嫌隙,也未尝不是一个方向。”
沈云希犀睿的双眸,自有一番沉思在心头。
第12章(1)
严冬的月夜下,一道挺拔身形伫立池边,俊挺的面庞俯视着结冰的水池,青白的月光在结冰的水层上,仿佛罩了一抹暗郁诡色,空气寒测到像凝滞住,停立良久,便可听到寒夜中传来冰泣似的声。
冰池层中,断裂似的碰撞作响,寒风,旷野劲扫,回荡着冰响的空洞低吟。
“韩少爷,这两天的食物。”水池另一头,一个衣服裹得厚厚的农妇,提着特制的大竹篮,胖胖的圆脸堆满笑。“韩夫人身体怎样了?看这冻了的水池裂了似的噼啪响,小心这暴风雪就要来了。”
当地人,都以结冻的池塘与河冰裂解的声响,来判断暴风雪来袭迹象。
“她还在休养,谢谢。”任灿玥继续延用“溯溪村”的化名,他朝妇人点头致意,接过她递来的食物。
“我家的胖丫头和小虎头很喜欢你呀,真是谢谢你还买了玩具给他们。”
任灿玥再次点头,只是昨日走了一趟最近的市集,见到一些小玩具,顺道买了以谢隔壁大婶的帮忙。
“不用担心暴风雪,这边的农屋建的扎实,泥也覆的严实,挡了几年都没事,还有需要帮忙的话,不用客气。”这韩少爷一表人才,虽然没什么表情,也不爱说话,但看着就舒服,尤其对妻子真是呵护,这几天就见他屋内屋外为养病的妻子张罗。
“我会的,天寒地冻,大婶先回去吧!”任灿玥再次谢过对方,胖大婶又是寒喧几句后才离去。
屋内,炉火烈燃,大火炉上方,两旁钉着粗厚的长木,是专门用来披挂衣物烤暖之用,此刻披着床被让炉火烤暖。
门窗都被加了大片厚木钉牢,以迎接一场可能将至的暴风雪。坐在方桌边的袁小倪,支着侧颜,望着炉内烈燃的火舌,神态沉思,屋外偶尔一阵劲风回旋,劈裂空气般呼啸。
一场将来的暴风雪虽能暂时阻挡各方势力的追寻,但“三门邪教”在“无陌水塘”死了这么多人,以“月泉门”的能力,古城城主就在东方地界上的事,只怕已经暴露,连她的身分也藏不住,得赶紧想个应对之计。
思忖中低头,看到紧握靠在脚边的小东西,袁小倪皱眉,下意识用脚尖把小东西推出去一点。
“月泉门”的人也死在“无陌水塘”,云希哥哥绝不会毫无动作,再加上老门主被“门奇”所擒……。
想到养父,袁小倪的眉目罩上浓重忧虑,乍听韩水讲出此消息,她差点冲去最近的“月泉门”分舵探查详细消息,奈何路程和时间都不允许她干下如此冲动的事!
教魔死、紫眉魔副也死,隐于幕后的教奇出现不奇怪,亲自出手也必是为着“云涛剑仙”,只是,他人或许不知,但教奇该清楚用这样的方法招惹“云涛剑仙”,是自招祸端!
想到此,袁小倪不禁自我扯唇冷笑,她又何必为此人想这么多!
“江湖上出现的人,真是……‘云涛剑仙’吗?”
若真是“云涛剑仙”,必定是为着寻女而来,算起来他和亲身女儿分开都已二十年,如果知道亲身女儿己死……袁小倪沉重的闭上了眼,她该怎么办?
江湖传言的“云涛剑仙”和娘口中的外公,天纵的绝世奇才,性格能大情大义也能残忍狂傲;她曾听过“云涛剑仙”行侠仗义,也听闻过他大杀设戒的事;不论是非正邪,一旦他动狂杀之念,必定“血不成河不罢休、尸不成林不止剑!”
因此,他的能力是个境界,驰骋江湖的性格,也是个让人战栗的传奇!
“云涛剑仙”一生以爱妻和女儿为重,如今这两人都不在了……
“唉!”她重声长叹。“娘,您可真是给了女儿一道难题。”三个承诺,最难的,只怕是面对她那传言中的传奇外公。
回“朝岚古洲”之前,她该再走一趟“月泉门”探知消息吗?云希哥哥掌握了多少?
此时屋外又一阵风荡敲窗,脚边小东西又靠来,她干脆撑着受伤的脚站起,把这小东西推得更远一些。
韩水原先预计的路线就是混进商旅,因此过“无陌水塘”后,所经的城镇,都是重镇大城,但中“三门邪教”埋伏后,与韩水分散,只有她和城主二人,无法再偏装成商队混进商旅,外在目标太明显,除了她的跛足外,以城主那样的外形、天生的气质和神韵……
“唉,长得出众不凡也不全然是好事,至少在这种时候就很麻烦。”
看着还裹伤的手脚,内心哀怨这该说罪孽自招,还是老天专门将坎用的锻炼给她?左脚残疾,现在左手、右腿受伤,四肢中有三肢不便,只剩右手可以动!
当初只想以最重的力、最狠的招、最快的速度,直取黄眉的命,谁知被自己的招式反噬到差点没了小命!
“我出生前,一定得罪了掌管‘命运’的神,否则‘命运’对我就像后母一样,多件就算了,连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