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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宝、二宝都来到杭悦离身边帮忙。他们抱着柴,站在杭悦离身旁,随时递给他柴薪。
此时,大宝问:“悦离,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真的很像生病。”
杭悦离强笑。“大概是听太多雷声了吧!其实我这个人很胆小,很怕雷声。”
“是吗……”大宝不太相信的样子。
二宝说:“我们知道你跟稻禾吵架了。”
杭悦离愣住。
大宝说:“你看,她都不肯进来。以前她不是老吵着要帮你吗?”
杭悦离默默地搅着灶上的豆粥。然后,他低声问:“她在外头做什么?”
“她坐在后院,顾洗澡水。”大宝说。
二宝又说:“不过看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洗澡水烧干了,她可能都不会有反应。”
“好了。”杭悦离说:“不用再添柴了。大宝,你去准备碗筷吧!我来准备一些配粥的小菜。二宝,你……”他停顿了一下。
“嗯?”二宝等着。
杭悦离叹口气,说:“你去叫稻禾进来吧!要吃饭了。”
吃饭时,大家也如往常一样,自动围坐成圆圈,并等着杭悦离为他们盛粥。
只是,平时总坐在杭悦离身旁的稻禾,却换了位置,离他好远,像是要避着他似的。
杭悦离当然知道她在避着他,但是在孩子面前,他也不便露出低落的情绪。他依然强颜欢笑地说:“今天没什么好菜,就小米粥加花豆,还有一些酸豇豆、腌黄瓜。大家将就一点,等我们到令丘以后,再找一间象样的馆子,吃得饱饱的,好不好?”
“好——”大家开心应和。
第5章(2)
杭悦离笑了笑,巡视着大家的碗,看谁还没有盛粥的。
看到了一个空碗,他一愣,随即笑着对稻禾说:“稻禾,碗拿过来吧,我帮你盛……”
“其它人的都盛完了吗?”稻禾冷冷地问。
“就只剩下你啊,稻禾……”
“不用了。”稻禾站了起来,走到那锅粥旁。“我自己会盛。”
杭悦离难得皱起眉头。
大宝、二宝几个会看脸色的孩子,纷纷昨舌噤声。
“我来,稻禾。”杭悦离说着,就要拿过稻禾的碗。
“我自己来。”稻禾不听。
杭悦离深吸口气,一把拿住稻禾的碗。稻禾却不放手,摆明要跟他争。
“稻禾!?杭悦离又惊又气。
“我又不是废人!”稻禾没好气。“连盛个粥都不会。”
“你当然不是。”杭悦离的口气也激动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
稻禾被这样一凶,心悸了一下,眼眶红了。手一软,碗便被抢了去。她为了掩饰自己想哭的情绪,便也不跟杭悦离争了。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知道吗?”杭悦离说,边为她盛粥。
稻禾低头,不说话。
杭悦离将盛好粥的碗递给她。
稻禾正要伸手接。忽然,她看到杭悦离的手猛地一抖。
他手上的青筋与血管的颜色,竟穿透皮肤,显露得如此清楚鲜明。再一抖,抖得连粥都洒了一些出来。
稻禾忽地一震,赶紧眨眨眼睛,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她怎么会看到,有一片一片像鱼鳞的东西,从杭悦离的手背上长出来呢?
此时,他赶紧将碗搁在桌上。哆地一声,太过急促大力,把稻禾吓了一跳。
“你们先吃。”杭悦离别过头,快步走开。“不用等我。”
稻禾愣怔地看着他走出屋外。她本想追上去,问……
问……问什么呢?
反正,他什么也不会告诉她……她什么也不能帮他分担。
最后,她只好乖乖地听杭悦离的话,坐下,自己先吃了起来。
吃完晚餐,大家合力收拾过后,稻禾便让孩子们先睡。
杭悦离曾回来帮忙收拾一阵子,可现在到了入睡时间,见大家都躺下了,他竟然悄悄地起身,又出了屋去。
稻禾一直都睁着眼,注意着他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听不到……听到的,反而是自己越来越不安、激烈的心跳。
杭悦离到底怎么了?他的手上真的长出了那些怪东西?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是不是在隐瞒他们什么?
这些疑问一直盘旋在稻禾的心中。
最后,她受不了了!她也起身披衣,出了屋。
走出院子后,她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幽幽地往西边的树丛晃去。不知为何,她直觉那人就是杭悦离,于是她跟了上去。
进了树林,靠近了那人影,一看那熟悉的发式、袍子、背影,她知道自己没看错,是杭悦离。可半夜深更的,他一个人来这儿做什么?
忽然,杭悦离站定在一处略小的空地上,稻禾一惊,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屏息不动。
“出来吧。”杭悦离说。
稻禾倒吸一口气。真、真的……被发现了吗?她还是不敢动。
“我知道你在那儿,快出来。”杭悦离又说。
稻禾想,大不了被念一念!挪了挪脚步,准备出去自首。
此时,她却听到有另一个男声,回应了杭悦离的话——
“你以为,躲到这穷乡僻壤,就可以逃过良心的谴责吗?”
稻禾僵住,大骇。
“昨天,我可以杀了你。”杭悦离以她从没听过的冰冷语调说:“我既然放过你,你就不准再靠近我半步。”
她打着颤,心想,这是杭悦离吗?这是总微笑对人的杭悦离,会说出的话吗?
她不相信……她鼓起勇气,微微探出头,朝那块空地打量着。
除了杭悦离,那里又多了一个人。天色昏暗,那人又披了一身黑袍,稻禾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从他的身形与声音,知道他是个年轻的男人。
“好啊,那你就杀我啊,杀啊。”男人讽笑说:“你为什么不杀?就像你当年杀了自己的家人一样,全部狠心杀光啊!”
稻禾听了又是一惊。她继续听下去。
杭悦离没有正面回话,只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杭噩。”
“没什么。”男人无所谓地说:“只是看到你假慈悲的做善事,自以为是的认定自己是好人,就让我觉得很恶心!”
“那不关你的事。”
“你一定以为收养那些孩子,就可以赎罪吧?”男人突然狠戾起来。“我告诉你,你永远赎不了,你手上永远沾着自己兄弟姐妹的鲜血!”
“如果你再出现,我不在乎再沾上你这个弟弟的血!”杭悦离发狠地说:“你从没搞清状况,杭噩。当初要不是你们野心勃勃,想要靠家族的力量打击皇室,篡位称帝,我也不会痛下杀手!”
“那你为什么连小妹也杀?她什么错都没有!”
“……”杭悦离无法反驳。
“你害我杭噩现在,什么狗屁亲人都没有!”男人发怒。“而你竟然在那里假惺惺的,享受那种假慈悲得来的天伦之乐,你这种怪物怎么不会遭到天谴呢?”
“够了!”杭悦离喝道:“你现在离开,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
“那个女孩,相处起来很像自己的亲妹妹吧!”男人说不够,又说:“瞧你疼她的,就像在疼自己的妹妹似的!你的想法我难道不了解?怪物也想做善事,想要弥补你当初错杀那些无辜弟妹的错,对不对?嗤,真是太可笑了,可笑透顶。”
稻禾紧紧地握拳,紧紧地咬着唇。
“杭噩!”杭悦离低吼。
“既然她是你赎罪的对象,那我就要杀了她,让你赎不了罪!”
“你敢——”
稻禾捂着耳,赶紧转身,循着原路跑回去。
正在气头上的杭悦离仍是听到了这脚步的动静。他一惊,别过头去察看,只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树林间莽撞地奔跑。
他的心被拧住了,嘴里不由自主地吐出稻禾的名字。
“稻……稻禾?”
此时,那个名叫杭噩的男子瞬间消失在杭悦离眼前,不知所踪。
杭悦离担心杭噩会狙击稻禾与孩子们,也赶紧奔回屋子。
屋子里正弥漫着睡意,与平和的呼息声。
看着每个床铺上都有人,每个人都均匀、平静地打着鼾,杭悦离松了口气。
不过他还是巡视了每个孩子的状况,就怕有什么万一。
当他来到稻禾身旁时,他静静地站在她身边。
稻禾正背对着他。他知道,稻禾没有睡。
稻禾也真的没有睡,她正半眯着眼,注意杭悦离的动静。
她希望他不要叫醒她,不要理会她,就当她一直都睡在这里,压根儿没有听过他和那个男人的对谈……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她也不想追究杭悦离过去曾犯下多么恐怖的错,可是、可是她没办法忽略那句话——
瞧你疼她的,就像在疼自己的妹妹似的!你的想法我难道不了解?怪物也想做善事,想要弥补你当初错杀那些无辜弟妹的错……
如果这话是真的的话,是真的的话……
稻禾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此刻心里想着杭悦离对她的笑、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对她的体贴……
但是越想,她的心就越痛。
原来,那些令她心动的东西,全都是假的——她不过是杭悦离用来赎罪的工具罢了!
身后的杭悦离,坐了下来,就坐在她的床铺上。
然后,他掀开她裹住脚的被子。
稻禾一惊。
杭悦离伸手,摸了摸她沾满泥沙的脚。他的手好温暖,更凸显了她的脚是如何的冰冷。
她听到杭悦离叹气。他低哑地说:“都在被子里躺那么久了,怎么脚还那么冰呢?稻禾。”
稻禾紧张的闭紧眼,不回应。
就当杭悦离在对他自己说话吧!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听——
没想到杭悦离又说:“你是不是跌倒了?”
稻禾一听,脚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想遮盖她袍裙上的脏污。可这动作反而是欲盖弥彰。
可恶!为什么在杭悦离眼前,她总是像个说不了谎的小孩?
“我不是告诉过你,再怎么急,也不要跑吗?”杭悦离想掀开她的裙摆,检查膝盖的伤口。“摔得严不严重?我看看……”
稻禾突然一气。
她不过是他的一件善事罢了!善事罢了!
她翻了身,故意把裙摆压住。也因为翻身,离杭悦离远了几步。
她这么做,只是生气。但看在杭悦离眼里,却是另一番解读。
他愣了好一会儿。他知道,稻禾听到他与杭噩的对话。
回了神,他想开口,问稻禾一句话。
你……你是不是怕我?稻禾。
可最后,他苦涩的把这句话吞下。
他仍是温柔的、轻手轻脚的,帮稻禾盖好被子,不希望她冷着了。
“好好睡吧,明天再赶个路,就到令丘了。”他自言自语似的说。
他也不奢求响应,便自己睡下了。
不过那一夜,两人都一夜无眠,各自想着心事……
第6章(1)
隔日清晨,用完早饭,道别那户人家,杭悦离一行人又继续上路。
不过到令丘的一路上,稻禾都待在车厢里,和大宝他们在一起。而杭悦离则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外头驾车。
连大宝、二宝他们都看出不对劲了。
大宝看了看车厢外,悄悄靠近稻禾,小声地叫:“喂!稻禾。”
稻禾却兀自出神着。
“喂!嗤!”
稻禾还是发着呆,大宝索性捏了稻禾的大腿一把。
“哇啊——”稻禾又惊又痛,大叫出声。
杭悦离闻声赶紧停下马车,掀开车帘,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大宝吐舌,就是不想让杭悦离听到才小声叫稻禾的,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这只母鸡。
“哈哈,没事啦!刚刚经过一个坑,我的头不小心撞到稻禾的下巴。”大宝只好打哈哈。
杭悦离还是担心的看着大家。
“没事啦!悦离,没事啦!可以继续走了。”
“是吗?”他环顾了每个孩子,当他的视线定在稻禾身上时,眼神变得深沉而复杂。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
稻禾知道他在看她,赶紧低头,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
“稻禾。”杭悦离问:“要不要到前面坐?就不会被撞到下巴喽。”
稻禾闷闷地说:“不用,我坐在这里,很好。”
杭悦离看着她的眼神有点不满。
大宝他们都噤了声,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杭悦离生着闷气的模样。
“好吧……”最后,杭悦离退到车外,继续驾车。
马车又开始前进,车轮辗过土地的噪音,让大宝逮到机会,赶紧发问。
“稻禾,你们怎么啦?”
稻禾瞪他一眼。“你刚刚为什么捏我?”
“我们很担心你耶!”大宝说。
“是啊,他叫你很多次,你都不理他。”二宝帮腔。
“我……”稻禾别开头,逞强的说:“我没事啦。”
“嗯,我觉得你跟悦离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大宝说。
“是啊是啊,以前都黏在悦离身边撒娇,现在那么多机会,怎么不黏?”二宝与他一搭一唱。
“什么叫黏在他身边撒娇?”这小孩说话还真直咧。
“你没看到悦离刚刚的表情吗?”大宝说:“他好像生气,又好像难过耶。”
“对啊对啊。”二宝问其它人。“三宝、四宝、五宝,你们看到了没?”
“看到了。”大家异口同声。
“悦离从来不会这样。”大宝说。
“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二宝问。
“才没有。”稻禾噘嘴。
“骗人!”大宝说:“如果悦离不是很在乎你,他干嘛那样看你?”
“他在乎每个人,不要说得我跟他有什么似的。”稻禾有点心酸地说:“我们什么都没有,我就跟你们一样而已。哪一天你心情不好,他也会这样担心你……”
因为每个人,都是他用来赎罪的工具,是他想要清除良心谴责的善事而已……
稻禾本还想加上这些话的,可这些话对孩子们说又有什么用?于是她闭嘴。
“喔!原来你在气我们跟你是一样的待遇啊?”二宝语出惊人。
“什么?”
“因为稻禾很希望她在悦离眼中是最特别的,最好是男生喜欢女生的那种。”
二宝直接说。
稻禾一愣。她咬牙。“胡说八道!”
“我才不胡说,你的脸明明就这样说的。”
稻禾哑口无言。
“够了,你不要说了。”稻禾只好喝止他:“再说,我就生气了。”说完,她趴在自己的膝窝里,摆明不想再跟人说话。
“你明明就已经在生气了……”二宝又不识相的插上一句,结果被懂事的大宝敲了下头。
稻禾生气,是因为她没办法反驳二宝说的话,他说的是事实。
她希望,杭悦离对她的好,是男生喜欢女生的那种。
她也想要成为他生命中快乐的因子。
因为、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一直有杭悦离。
如果杭悦离对她的那种好,不是她希望的那种,那她宁可什么都不要。
那只会让她很痛苦、很难受……
一到令丘,杭悦离便先将车驶到该城县府。他下了车,要大家乖乖的留在马车上,不要乱跑。之后他便只身进入县府,准备向当地官员办理报到的事务。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完成了报到的繁冗手续,因为担心大家又饿又累,便赶紧驾着马车,往县府拨借给他的屋子去。他希望可以快快整理好屋子,让大家有个舒适的地方住,今晚也可以吃得丰盛一点,以慰这一个月的辛苦。
“好了!我们到了。”抵达住处,杭悦离跳下马车,欢快地对大家说:“这就是我们在穷州的家。”
他掀开车帘,准备将孩子一个一个抱下车时,突然一愕。
“大宝!”杭悦离急问:“稻禾呢?”
大宝竟支支吾吾。“我……我不晓得。”
“你怎么会不晓得呢?”杭悦离又急又气,声音不由自主地硬了起来。
大宝被吓僵了。
杭悦离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凶,可他心里的焦急实在压不下,他低着头,紧闭着眼,努力理着自己的不安。他实在很怕,怕被仇恨蒙蔽的杭噩抓到了落单的稻禾,会对她不利。
他呼口气,抬头,忍着怒气再问:“来,好好告诉我,稻禾,她……她是什么时候离开车上的?”
大宝还是不敢回答的样子。
最后,反而是二宝看不下去,推着大宝。“悦离很担心耶!你还不说。”
“可是稻禾叫我们不要说啊。”大宝悄声地回道。
杭悦离知道大宝知情,追问:“大宝,你告诉我,我不会生气。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一定要找到稻禾,知道吗?我怕她会发生危险。这里是穷州,不是穰原!”
大宝挣扎了一下,才说:“她是在你进去县府的时候,跑掉的。”
“她去哪里?”
“好像是……进城后的第二个街口,那里有一户大户人家。她说,她想要去那里。”
“做什么?”
大宝摇头。
“好,我知道了。”杭悦离将大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