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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水,别再装神弄鬼了,小心吓坏了小画儿。”她最近迷上吓人的把戏,深觉有趣。
“我……我没有装神弄鬼,我只是……脚拔不起来而已。”净水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像是遇到极大的麻烦。
不过也不算奇闻了,她就算站着不动也会招来麻烦,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脚拔不起来?”怎么回事?
青莲偕同风悲画走近一瞧,两人怔愕了下,继而不约而同的笑出声,难以理解她为何会这般迷糊,连这种啼笑皆非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身上。
前阵子下了一场大雷雨,水满为患将池塘的一角冲塌了,风寄傲忙着为失散已久的幼妹张罗住处和日常所需的用品,因此忘了叫人整修,恢复旧观。
因此缺了一角的池塘,泥土特别松动,不知是谁又多事在那儿挖了个洞,泥水充积其中,稍一不慎就会陷入,卡在洞口。
好死不死的想偷听的净水顺着池塘的边缘走,自以为万无一失,谁晓得一脚踩空,深及大腿的泥水便吞没她半只玉腿。
她拔不起来又站不起身,怨声载道干瞪眼,怪罪挖洞的人,浑然忘却那是她前两天挖的小地洞,想陷害敢凶她的风怒雷,结果害人害己,得不偿失。
“你们别一迳取笑我,快拉我一把,我快被水给淹了。”反正丢脸的事也不只一桩,她们爱笑就笑吧!
“我来帮你……”凰悲画趋前想助她一臂之力,却被人由后拉住。
“不要弄脏自己的衣裙,她自个爬得起来。”果然是迷糊仙子,又犯糊涂了。
“可是大嫂,她……”好像陷得很深。
青莲扬起眉,冷然地抛下一句话,“净水,你玩够了没?”
“我哪有玩,你没瞧见我一身泥泞。”跟溺水的鸭子没两样。
“你忘了我们来自何处吗?”真叫人头痛,东忘西忘的忘性着实麻烦。
“我们来自……啊!我知道怎么做了,你早点提醒我嘛!”害她全身都湿了,以为得在土里过夜。
就在风悲画错愕的眼神中,一道不算刺目的白光由净水掌心发出,形成一道淡晕的光圈,将她整个人包在光中缓缓上升。
光将净水带至干燥的地面便消失,她素手轻扬拂过衣裙上的脏污,黏泞的泥水竟一扫而空,一点污色也瞧不见,仿佛刚洗濯过。
风悲画看傻眼下,也深深震撼,那一刹那似有什么飘过脑中,但她却没能捉住,一闪而过。
“瞧瞧我又焕然一新了,你们谁也不准把我的丑态说出去,尤其是念功惊人的大捕头,我被他念得耳朵到现在还嗡嗡作响。”不听都不行,他会念到她昏厥为止。
“怕被念就少些好奇心,别哪有趣事就往哪凑,怕不过瘾还丢把火下去,让快平息的小火燃成大火。”她历年来丰功伟业之一。
“哪有,你不要污蠛我,人家可是最善良和气的净水仙子,菩萨普航护众生的圣水……咦,画儿,你怎么了?”脸色泛白,毫无血色。
“你……你是……仙……仙女……”灵光乍现,那道白光中的她分明是下凡的仙子。
她偏着头,咦了一声,“你不知道吗?我们都是呀!”
四个仙女。
“拜你所赐,她现在晓得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家故意瞒着她是不想她一下子承受太多,没想到……
净水忽然慌乱地撇清,“我们不是仙女,不是、不是,我一向爱说笑,千万别当真,我们绝对不是观音菩萨座前四大仙婢,紫竹童子更非仙童……”
“净水。”头好痛。
“嗄?!什么?”青莲的表情好严肃,好像要把她的嘴缝起来。
“你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你不是存心找麻烦吗?”虽是无心,却也叫人难以收拾善后。
风悲画的神色变得惨淡惶然,六神无主地紧捉着衣摆,茫然无助得犹如失根浮萍,不知该飘往何处。
这个消息无非是一大打击,出身青楼的她早就自觉配不上天人一般的紫竹,他的高风亮节,温润俊逸,在在显一不他的不凡出身,她却刻意视而不见,好安心的跟在他身边。
而今得知他确实非凡间男子,白璧染瑕的她岂能玷辱他的仙人之躯,油然而生的自恶如蜘蛛结网,将她层层包在网中,羞于见人。
如果她不是风家的女儿,那她还配得上他吗?而他能陪她多久?
无解的困扰揪得她心窝好痛,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痛而死。
对了,她的琵琶,她只要一拨弦就不痛了,琴音会让她忘却所有的不愉快,进入忘我的境界,她需要它,她要弹琴,他们是永世不离的朋友……
她随意的找了个借口退下,没多久后,铮铮的琵琶声如诉如泣地扬起,清越幽怨得令闻者一阵鼻酸,眼眶泛泪。
“叫你不要再碰琴,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呢?你知不知道你会把自己害死,这是一把魔琴,会害人的琵琶,你为何要碰它?是不是要我砸了它你才会听进我的话……”
一听见琴音的紫竹立即脸色大变,抛下闲聊的神兽和老朋友,疯了似的以身撞开紧闭的门板,再一把抢过风悲画手中弹奏的琵琶。
他高高举起红玉琵琶,作势要摔坏它,他什么都能容忍,就是无法接受她残害自己,一次又一次把自己逼入绝境。
谁能料想到一向温润如玉的俊美天人竟也会发火,双目皆张染上红丝,愤怒不已的以冲撞方式来到她面前,阻止她的自残。
“不要、不要,不要砸了它,那是我的琵琶,你不要毁了它……不要……”
风悲画冲上前要抢回琵琶,却始终难以如愿,呜咽地求他勿毁损她的琴。
“不砸怎能阻止你连命都能丢弃的行径?你就忍心见我心痛?!”她要他怎么做才肯戒掉对琴的依赖?
“我……我只是想……想弹它,没有别的意思。”她太久没碰它了,渴望它的抚慰。
想弹的欲望是那么饱实,几乎要冲破胸口,她克制不了指拨弦动的召唤,像是蝴蝶在弦上飞舞,抚弦而动便见漫天彩蝶翩翩。
十几年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只有这把琵琶了,每个难熬的漫漫长夜唯有它在自己左右,不论是悲伤也罢,或是孤寂惆怅,它都不曾离她半步。
它是她的朋友,她的知己,甚至是她的亲人,她不能因为它会害她而离弃它,琴也有情,它用悲诉的琴音说出它的无奈与不愿,却逃不开它既定的宿命。
“弹?”紫竹紧握住她的手,她痛得低呼。“都弹出血了,你怎能说想弹而已?!”
十指斑斑尽是血迹,指腹不只磨破皮,连血肉都模糊了,指肉微翻几可见骨,一条一条细微的弦纹布满雪嫩双掌。
若是迟来一步,只怕她不只血流下止,连手上的皮肉都会遭魔琴吞蚀,只剩下细骨相连,再也长不出新肉,恢复原来的细嫩白皙。
“我停不下来,它像咬着我,不让我离开……”她可以感受到它很寂寞,想找个人来陪。
“它太久没碰人血了,所以特别饥饿,一闻到你指头内的血味就迫不及待,忘我地吸吮。”因为饿而吸得太尽兴,没顾及到她是否承受得起。
除了画儿以外,必定有人以自身的血定时喂养,它才会一见血就兴奋,毫不顾忌地以血为食。
以前她日日夜夜弹它,也就等于时时刻刻以气养它,它吃饱了,自是不会再贪心,反正它随时都能享用,不急于一时。
而今相隔太久,它早就饿坏了,一闻血味便以细弦划破表皮,弦丝如口,一口一口的吸饮,生怕没了下回而使劲食血,以至于咬烂了皮肉。
“我……我不是有意的,它就在那里,我一手碰……”不自觉的,琵琶便抱在怀中。
“它有迷惑人的魔性,所以我才三令五申不许你靠近,可是……显然我做得还不够。”他应该把琴毁掉,让它再也伤害不了她。
一见他墨眸瞟视琵琶,风悲画心急地一喊,“不要毁掉我的琵琶,求求你。”
“你……”幽幽一慨,他将琴往墙上一挂,并对它下了封咒。“真想弹琴,我再送你一把。”
“紫竹哥,你……”她顿时热泪盈眶,忘了疼痛。
“等我准备好再给你,也许及不上红玉琵琶的清亮,但也不致差到哪里。”她的确需要一把好琴。
她哽咽地咬着下唇。“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不值得呀!我是一名青楼女子……”
紫竹俯下身,以唇覆住朱丹小口。“不对你好该对谁好呢?你是我的画儿。”
“紫竹哥……”一句“你是我的画儿”,深深打动她的心。
“看人,看心,你若不好我怎会为你沉迷?我并非注重美色的男子。”天仙美女何曾少过,他心如止水。
唯独她能撩起他心底的波澜,让他为她忧,为她喜,为她乱了分寸,她是百年来唯一能让竹心动摇的人儿呵!叫他如何能不倾心。
“嗯!”她懂,她都懂,但是……“紫竹哥,你不是凡间的人是吧?”
他一怔,苦笑着,“是谁说溜了嘴,瓶儿还是净水?”
除了她们,再无旁人会这般轻匆。
“你告诉我,你还会回去吗?我能不能跟你走?我不要一个人被留下来。”她摇着头,一脸凄楚。
“嘘!别哭,我不能昧着良心欺骗你,我的去留不是我能决定,得看菩萨的慈悲心,我只能说还能守着你的每一天,我的心里都是你。”爱意说不尽,寄语眼神的流动。
噙着泪的风悲画坚强的说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算以后不能在一起,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
“傻画儿呵!”他又低头吻了她,一切情意尽倾诉于口沫相濡中。
紫竹对她的心疼溢于言表,他轻柔地撩着柔细乌丝,温柔又多情的呵护,染红的纤指以薄似晶露的汁液轻沾,轻吹一口气,伤凝血止,仿佛涂上一层透明的凉膏。
魔物所伤的伤口不易愈合,它和一般的病痛或刀伤不同,必须佐以仙法慢慢疗治,将魔性逼出方可收口。
风悲画一下子被魔琴吸取太多的精血,因此不能立即将伤处的魔毒诱出,必须让它一点一滴的沁出,否则气弱的身子反而引毒气攻心,到时要救就难了。
“画儿,你在做什么?”
指尖碰到的是滑如凝脂的玉肌,紫竹黑眸一深地低问,流连地在细柳腰肢上滑动。
“我……我想把自己给你……”她含羞带怯的垂着美目,轻解罗衫。
“别引诱我,画儿,我没你想象中那般正直。”他也是容易受诱惑的男人。
丹唇轻启,吐出幽香,“给我一个你的孩子,日后你我若不能相守,就让他代替你陪着我。”
他一听,大为震撼。“别这么傻呀!画儿,我说过你是有福分的人,你会有一段美满的婚姻……”
风悲画仰起身,以吻合化他未竟之语,幽然的叹息声再起。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我只要你,再无所求。”除了他,她的心容不下第二个男人。
“其实我们之间并非绝对会分离,你看青莲仙子她们与你的兄长们都能有个圆满的结局,相信上天不会亏待我们。”不然真要不平了。
“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我不赌万分之一,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是爱你的,我心甘情愿把自己给你,不求万世缠绵,只求君心似妾心,一晌贪观。”她要留住什么,好记住他曾经爱过自己。
“你……唉!傻呀!我的傻姑娘,叫我如何回报你的深情浓爱呢?”他终究是欠了她。
紫竹解开她绾发的银钗,让—头乌亮的发丝披散手臂,细细抚触她滑腻嫩颊,顺着娇美的脸庞往下滑,挑开兜衣的带子。
终是女儿娇羞态,纵无人看也低头。
双腮飞霞的风悲画羞难自持,一抹桃红轻染,朱颜晔若春华,她满脸羞色地将头一低,以眼角偷颅他嘴角笑意。
一袭嫩黄色春衣滑落地,绣鞋轻抛,鸳鸯枕上两相偎,紫色衣袍随之落下,覆住少女娇羞色,一室春光月见羞,掩起娇颜云中藏。
好一个花好月圆,人儿也成双,双影叠成峰,嘤哦出丹唇,人嫌花颜淡,花怨人扰眠,两两巫峰过,云雨最销魂。
但是——
“我一定要杀了他,非杀了他不可,他居然敢碰我们的画儿。”他以为他是天上的仙童就可以染指他们冰清玉洁的妹子吗?
“三哥,别冲动,要冷静,你快把剑放下……啊!二哥,你要干什么,身为捕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不想让二嫂独守空闺吧!”
真要命,谁来拉住这两头牛,他们实在太激动了,根本是气红了眼,虽然他也颇有怨言,但那毕竟是小妹的选择。
力气不如两位兄长的风住尘暗自叫苦,他一手拉着风怒雷,一手挡在风妒恶胸前,极力阻止他们坏人好事,犯下滔天大罪。
“大哥,你来劝劝二哥、三哥,我们都是深受其苦的人,理应将心比心,给予他们一个机会。”长夜恨短,相爱怕难相守。
一向沉稳的风寄傲冷冷回道:“如果他不能留下呢?画儿的一生不就毁在他手中。”
妹妹有意中人他不反对,但是那人必须能守护她一生一世,不让她落泪。
“那就让她自己作决定呀!在我们找回她前,她从来没有机会为自己做些什么,我们心疼担心她将来受苦,但也许她愿意忍受相思苦呢!”
“换成是各位兄长,你们可愿什么都不做就放嫂嫂们离去,当作从未见过她们吗?”
“当然不可能!”
性情较暴烈的凰怒雷一出口,人为之一怔,其他两人亦然。
老四的话不无道理,虽然他们还是很想将妹妹房里的男人拉出来,痛殴一顿,警告他不得对其妹心生妄念。
“吓!你们要不要脸呀!居然躲在这里偷看人家燕好,还兄弟四人都到齐,风家专出这种窥人敦伦的败类吗?你们真是令祖上蒙羞。”
一头说着人话的山鹿摇身一变,竟成俏生生的丫头,一脸鄙夷地走过僵成木人的风家兄弟面前。
第九章
夜,是罪恶的渊薮。
什么不可能的事都会发生。
当一盏盏的油灯吹熄,寄傲山庄漆黑一片,除了巡逻的护院外,几乎所有人都睡了,躺在暖呼呼的被窝作着香甜的梦。
几乎。
还是有几道昂藏的身影并未睡下,站在阴暗的角落屏气凝神,似在等待什么,一动也不动地与黑暗融成一体,任谁也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风,呼啸而过,带来夜枭的长啸声,虫鸣蛙叫特别宏亮,纷纷扰扰在星空下合奏。
今晚的月色黯淡,缺了一角的上弦月高挂天际,弯弯如弓等着射出流星雨,让一夜的宁静多了缤纷的流光,点缀着冷清的黑幕。
有点冷,那风,吹得人微打哆嗦。
“真的会来吗?”什么也不能做,光是在一旁盯着,真无趣。
“那就要问问我们料事如神……喔!我忘了,仙童也是神,他掐指一算便知分晓。”风家兄弟之一微带酸意的一嘲。
四双眼睛在黑夜中如同兽目,冷冷地瞪向闭目休憩的无俦男子。
“我不会掐指一算,你们太高估我。”他只会夜观天象,看出端倪。
“听到没,他是个没用的家伙,我们干么傻傻地干耗,他根本是三流的神仙。”不如各自回房抱娘子,被窝里翻浪。
“虽是三流也好过我们的无知。老三,要有耐心点,别浮躁。”人一生躁便轻心,令人有机可趁。
风怒雷低咒了—声,“要是未如他所料,我—定剥掉他—层皮。”
天哪!冷死了,他一泡完澡全身出汗,披了件单衣便未着厚服,完全没想过夜一深就露重,他这会冷得直发抖,只差没摩拳呵气。
本想回房拿件衣服,偏偏此时动也不能动,怕泄露了行踪打草惊蛇,风家的血仇无以得报,他只得忍耐再忍耐,忍受寒风刺骨。
“算我一份,我负责抽筋。”敢碰他的妹子,死不足惜。
“够义气呀!老二,改明儿我烧桌好菜,把酒言欢,醉他个一塌糊涂。”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无酒空对樽,扫兴。
“要叫二哥!老二是你能喊的吗?还有,你的好酒好菜留着独自品尝,我怕瓶儿弟妹会用饿死鬼的眼神瞪我。”他无福消受。
谁都晓得风家老三的好厨艺是被瓶儿逼出来的,只有她能享受他的拿手佳肴,旁人若想贪吃一口,她定会两眼汪汪地瞅着人瞧,让人不忍心和她抢食。
“呵!她是贪吃点,不过……”风怒雷一眼瞟向气定神闲的紫竹。“像这一个就非常不讨喜,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很想给他一拳。”
“同感。”没有一个兄长能容许自个妹子被人占了便宜而不追究。
对于妹妹未出阁就失了贞操,风家兄弟是同仇敌忾,十分痛恨夺走她清白身子的家伙,可是又不能出手给点教训,害妹子伤心落泪,只能恨得牙痒痒的,怒气硬往肚里吞。
而看在眼里的紫竹只觉好笑,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四个兄弟除了老四风住尘早就成亲外,其他三人哪个不是先饿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