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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染-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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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场愣在原地,尴尬地迎视满朝官员暗自嘲讽的眼神,到后来我才知道皇上展示的那幅字叫‘兰亭序’,是一个叫王羲之的人写的。”他吐口气把话止住,后又转问夏染。
  “你知道王羲之吗?”他虽如此问,晶灿的眼睛却希望她能说不知道,也好有个伴儿。
  “知道。”可夏染由于被问得突然,竟直觉性的点头,更加打击他的自尊心。
  “看吧!连你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显然她的诚实无欺让他更伤心,眼神转为暗淡。“不过无妨,这些都过去了。只是从那次以后,我就下定决心要收集字画,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找出一幅比‘兰亭序’更苍劲有力的题字来,没想到……”
  没想到他居然会被人骗得团团转,只因为他不识字。
  夏染默默看着再也讲不出任何话来的莫沁涛,为他难过,也诅咒那些嘲笑他的文武百官。唐人向来时兴收集字画,有些人是真的为了欣赏,有些则纯粹为了炫耀。只不过当朝为官,多多少少都得懂一些,就算是收集来充当门面也好,也由于这歪风,使不识字的莫沁涛受苦,进而发生今日的事。
  她看着他失意的侧脸,不晓得能用什么话安慰他,就她来看题字的真义不在于何人所写,而是其中的内容。
  “其实,你也不必那么在意一定要买到名人的题字或是画作,就我看,之前刚被你撕掉的那一幅题字其实就写得挺好,很有意思。”她提出她的看法。
  “是吗?”他的回应是有气无力。“那么你说说,那上头都写了什么?”
  “让我想想看……”她努力回想。“那上头写着,‘春花缤飞朱颜俏,夏夜凉风拂落珠,秋红散叶趋添衣,冬寒霭白浸雪足’就这四句。”夏染唇带笑意的把她记得的诗句念给莫沁涛听,终于引起他一点点兴趣。
  “解释一下。”他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
  “好。”她笑着解释。“整首诗的意思大致上是;春天来了繁花的花瓣纷纷飘落在地上,少女的脸开始转红变得娇俏,夏季夜晚飘来了凉风,将少女白天所累积的汗珠吹落,秋天一到叶子转红开始飘落,寒风唆使少女添衣,冬季的时候很冷,四周被降落的雪染成白色,寒冷的冰霜浸湿了少女雪白的玉足。你说,这首诗是不是很有意思,把春夏秋冬和少女的神态都说尽了。”
  就是因为它写得传神,让她想起羽梦馆的姐妹们,所以她特别喜爱这首诗。
  “的确很有意思。”长年驻守边关,他都快忘了他所保卫的土地其实是有季节之分的。
  “所以说啊,你又何必一定要收集名人的字画呢?”夏染劝他。“万一字画的内容不合你意,收藏起来也不见很高兴,你说是不是?”所谓收集品就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光为了名声而千方百计得到,那算什么?
  那的确不算什么,他都快忘了当初他为什么开始收集字画,起初是因为钦慕,是因为着迷于‘兰亭序’运笔的苍劲有力,可渐渐地,他迷失在寻得秘宝的快感中,下意识的想与人一较长短。
  她一点也没说错,他收集了一大堆字画,由最初的感动逐渐转为贪婪,才会予人可乘之机,这是天底下最简单的道理,可他却得靠她提醒方能明白。
  他被外敌尊称为“擎天大将军”,可他这个大将军,除了猛于打仗之外,什么都不懂,甚至输给一个文弱的女子。
  “把你刚刚念过的诗句再念一次。”他闭上眼,压抑自他心中逐渐溃堤的失落感,可他压抑不住,无法阻止俨然崩裂的自尊心掉落。
  “你是说那首四季诗吗?”夏染还在傻傻地问。
  “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这么悲哀,为什么他不识字?如果他识字的话,如果他识字的话……
  “春花缤飞朱颜俏,夏夜凉风指落珠,秋红散叶趋添衣,冬寒霭白浸……”
  夏染照着念,可还没念完,就被莫沁涛有力的手给攫了过去,双唇落入他狂霸的吮吻中,差点不能呼吸。
  “为什么你识字,为什么?”他轻啮她发肿的唇问她,把他的遗憾一古脑的都怪罪给她,可夏染却能了解他的心思。
  他们都是同时自负又自卑的人,不同的是她以任性来掩饰她不如人的缺憾,可是他却不能,身为男人的限制迫使他必须抬头挺胸,高筑起自尊心拒绝软弱的侵入。
  如今,他心中那道高高筑起的墙正迅速崩落,而他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只能将愤怒转嫁到她身上。
  她懂,她真的懂。过去她不能了解的事,这一刻全懂了,只因为她爱上眼前的男人,一个和她幻想中截然不同的典型。
  “你知道吗?”硬是打断她的思绪,莫沁涛支起她的下巴问。
  “如果你不识字的话有多好,至少我还可以活在自己的梦想中,享受我自以为是的快乐,可是你的出现破坏了一切。”
  这就是他憎恨她的原因,他憎恨她的坚持,憎恨她大无畏的精神,憎恨她总是对他说实话,逼他面对他逃避已久的现实。
  可他能逃避多久?梦想又能持续多长?终归他还是得回到现实,拼凑他已然散成碎片的自尊心。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了解他的心思,看见他眼中掩藏的红光,夏染扯住他胸前的衣袍跟他道歉,为他心疼,也为自己难过。
  她纯粹只是为了抓住第一眼心动的感觉而坚持;可她不知道她的坚持竟为他带来这么深的伤害。如果说过去她只是因为他的外表而喜欢他,那么现在她是真正爱上他了,爱上他的自大,同时也爱上他敏感脆弱的心。
  “现在才说抱歉有什么用?”他抹掉她溃堤的泪水。“当初我要你走,你坚持不走,现在就算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因为我不会答应。”这又是他的另一个悲哀,一旦尝过了她的味道,感受她的温暖,就再也抛不开那足以融化冰雪的温热气息。
  “对不起……”她依然噙着泪说抱歉,任他剥去她的外袍,探入她的中衣强取豪夺。
  “你是该说抱歉……”抱歉她打动他的心,抱歉她迫使他面对他不愿回想的四季。
  她是他的夏之精灵,乘着夏季的夜风,悄悄指入他的帐内,将他积压了许久的眼泪,吹落到地上,埋入尘土,释放他的心,然而,她有什么权利?她有什么权利探进他的心,释放他的感情?他青涩的感情早已封箱,不需要她开启,更不需要她多事的殷勤。
  可她还是他的夏天,无论他再怎么抗拒,也无法否认他早已心动的事实。
  “再念一次那首诗。”解开她的裤带,掀高她的裙子,莫沁涛要求。既然她不经他的同意,便擅自闯入他心中那块神圣不可侵犯的土地,他又何须对她客气呢?
  “春花缤飞朱颜——”
  “不是这句,是下一句。”他粗鲁地打断夏染,熟稔地撩拨她埋于深谷中的花蕾,很快便换来一池春水。
  “夏夜凉风拂落珠……”夏染照他的意思念出属于她自己的诗句,同时也照他的意思环上他的腰,承受他猛烈的进击。
  他注入她的身体,感受她紧紧的包围,耳边回荡着他不愿承认却早已存在的事实。
  夏夜凉风拂落珠。
  她早已进入了他的心,现在又妄想开启他沉入海底许久的藏宝箱,取出其中的明珠,他能够答应吗?
  望着夏染沉醉的眼,莫沁涛不禁扪心自问,可是回答他的,却只有彼此的喘息声,弥漫在龟兹城内的某一个角落,久久不能平息……
  第九章
  灼人的热气侵犯了整个大地,自他心底层冒出来的炎炎波浪席卷了西北边的狂沙,使得整个西州陷入一片空前的昏热之中。
  在这飞鸟倦归、走兽消遁的极地里,却还能发现一处比外头更炽热的地方,那便是莫沁涛的帐幕。
  她出了帐,发现帐外的阳光陡大,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才想转身回帐,便教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吸引。
  是杨延悠,她好久没见过他了!
  乍逢老友的喜悦使她拔腿就追,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杨大哥!”她挥挥手,叫住刚转身的杨廷悠,只见对方挂着温暖的淡淡笑容看着她。
  “跑慢点儿,当心摔着。”他大哥哥式的口吻依然温柔,让夏染好生感动。
  “不要紧,我很能跑,摔不着的。”她在眼前站定,以灿烂的微笑感谢他的关心。
  “我是怕你没体力,不是怀疑你的脚程。”他捏捏她的鼻尖取笑她。
  “杨大哥为何这么说?”她不解地望着他,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诡异。
  “这还用问吗?”他垂下手。“刚刚你那声尖拔的高喊,连死人都能被你叫活,还怕别人不知道你们都在帐幕里头干了些什么好事?”杨廷悠懒得跟她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说词差点设让夏染当场钻到地下去,躲起来永远不再见人。
  “我……”她羞愧地低下头,不难想象别人背地里如何说她。
  “抬起头,这又不是你的错。”杨廷悠可不希望她顶罪,该杀的是沁涛那混帐。“我猜一定是沁涛逼你叫出来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夏染依言抬头,他的推论还真准哪。
  “我跟他认识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他的想法其实不难猜,就是“捍卫土地”。他想籍她的口喊出他拥有她的事实,向大伙儿宣示他俩的关系。这就跟小孩子不愿意把他的玩具借人玩一样,充满了自私无理的占有。
  是的,沁涛就像一个自私任性的小孩,而且非常的恶劣。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跟他耗下去吗?”长长叹了口气。杨廷悠终于提出他憋了很久的问题,问得夏染措手不及。
  “啊,你是指莫沁涛吗?”她手忙脚乱,眼神到处乱飘,在在显示出心虚。
  “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正是在说他。”杨廷悠难得严厉。
  “杨大哥,我——”
  “不是我想对你凶,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每日房事频繁,极有可能怀孕,万一怀孕了你怎么办,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军营到处乱晃?”他用一长串字句塞住她慌乱的解释,问得她一愣一愣。
  怀孕,她有可能怀孕吗?如果她就像他说的那样怀孕了,莫沁涛将如何对她?是会弃之不理,还是会欣然接受?
  “夏染。”
  不,是莫沁涛自己说要留下她的,他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夏染——”
  “他会娶我!”莫沁涛一定是这个意思。“如果我怀孕了,莫沁涛一定会娶我。”她相信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想通。
  她求救似的看着杨廷悠,仿佛在找一个支持她的盟友,杨廷悠虽然明知事情不可能如她想像中简单,还是伸出援手,将一切关心强压入心底。
  “但愿如此。”他微笑摸摸她的头,心疼夏染这个爱幻想的小女人。爱情往往是盲目的,为此甘愿冒险的人比比皆是,她不过是其中一份子里了,又何必对她太苛责呢?
  “不说这个了,咱们来谈点快乐的事,你晓得今天是乞巧节吗?”
  不忍见她忧愁,杨廷悠另辟话题,果然引来她截然不同的反应。
  “乞巧节?!”夏染尖叫。“你是说今儿个已经七月初七了?”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她来唐营已有两个月的时间。
  “是呀,今天晚上就能看见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瞥见她硕大的笑容,杨廷悠就知道他找对话题了,女人都爱这套。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哦。”夏染喟道。“我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我才在家里和姐妹们一起啃瓜果,结彩楼,忙着摆香案,没想到一眨眼一年又过。”她突然想起过去羽梦馆那些日子,总觉得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离她好远,远得不像她的真实经历。
  “可不是吗。”他也和她有同样感触,想当初绑她来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是一个陷入情网的成熟女子。想来他还真罪孽呀,当初若抗令该有多好。
  “对了!以前你在家的时候,家里可有什么乞巧活动,要不要说出来听听?”他假装有兴趣的猛找话题,也好转移她忧伤的情绪。
  “当然有了。”她感激他的努力。“以前在家的时候,我们姐妹四人——不,是三个人,总爱对月穿针,或是投巧芽看巧影,看谁的手艺厉害。”秋绘往往是缺席的那一个,因为她只爱画画,对乞巧这类幼稚活动没兴趣。
  “这样啊。”杨廷悠抓抓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没有什么我可以玩的游戏。”女孩子家的游戏还真无聊哪,光穿针孵豆芽能有什么乐趣。
  “谁说的,你可以帮我捉喜子啊!”她抗议。
  “捉喜子干么?”杨廷悠觉得莫名其妙,喜子是蜘蛛的一种,长得小小的,她没事要他捉虫子做啥?
  “结网喽。”她答。“这也是乞巧活动之一,我们习惯在七夕的晚上一人捉一只喜子放在小盒里,到了第二天再打开看谁的喜子网结得密或疏,谁的喜子结得最圆,结得最圆最密的那只喜子,就是胜利者。”说到这儿,她嘴角上忍不住绽放出笑意,对于羽梦馆的思念,一下子全涌上来。
  “那么通常谁是胜利者?”杨廷悠相当好奇。
  “大姐,她是京城里最好的织工。”提到这个。她不免泄气,仿佛又回到那段样样不如人的日子。
  “别垂头丧气了,我跟你比。”他自告奋勇,提起她的精神。
  “你大姐是京城最好的织工、你当然比不上她。可我不是,我是个连针都不会拿的大老粗,你跟我比,铁定不吃亏,如何?”
  “好,就跟你比。”夏染开心极了,难得有人肯陪她玩女孩子家的游戏。
  “那咱们赶紧抓喜子吧,天晓得这鬼地方有没有这玩意儿。”杨廷悠二话不说蹲下来就开始找,正式宣告游戏开始。
  于是,夏染也赶紧蹲下来一起加入找喜子的行列,两个人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找得好不热闹。
  正当他们找得热烈的当头,夏染突然尖叫。
  “杨大哥,你的脚下有一只!”没想到这地方真有喜子。
  杨廷悠被她这么一叫,猛然缩脚,瞠大眼睛猛瞧。“在哪儿,我怎么都没看见?”
  “在你的脚下啦!”可怜的喜子,一定被踩死了。
  “胡说八道,哪来的喜子?”他仍是一头雾水,根本看不到蜘蛛的影子。
  “谁胡说八道了?你走开,我来捉!”害怕他们好不容易才找着的喜子就这么一命呜呼,夏染索性跳过去扑在地上,试图阻止杨廷悠踩死他们游戏中的主角。
  只不过没想到,她的见义勇为不但教不到喜子,反而还害杨廷悠跌了个狗吃屎,吃了一鼻子灰。
  “我的祖奶奶,你别这么粗鲁行不行?”杨廷悠被她撞得头晕眼花,可夏染却依然尖叫。
  “在那里!你差点压到它了,快起来!”她撞也就算了,还踢他。
  “哪儿?到底在哪儿?”他发誓再也不过什么见鬼的乞巧节,他都快被踢成太监了。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嘛!”她像扑蝶似地猛扑逃得飞快的小蜘蛛,已然昏厥的杨廷悠,终于在昏倒前看见逃生有术的喜子,连忙也飞扑过去。
  他们四只手再加上喜子八只脚,合起来共十二只忙得不亦乐乎,瞬间只见喜子逃,四只手追,乒乒乓乓地扬起尘土。
  “哈,这下子你跑不掉了吧!”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四只手又极有默契的重叠,终于将喜子逼上绝路。
  他们互看了一眼点点头,打算一起活捉那只喜子的当头,一个庞大的影子却忽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转动着后脚跟,将喜子活活踩死。
  夏染愕然,不仅是因为他们花了好大心思才捕到的喜子就这么命丧黄泉,同时也因为这影子的主人正拿一种恐怖的眼神看着他们。
  踩死喜子的人竟是莫沁涛!
  “你……你回来啦?”两手还包在杨廷悠的掌中,身体不识趣的与他靠拢,夏染很难明确解释他们为什么会搞成这种状况,只得硬着头皮陪笑。
  莫沁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俨然一副风雨欲来临前的征兆。
  夏染见状立劾明白情形不妙,她最好趁他还没有发作前站起来。
  可惜,她的自知之明来得晚了些,在她还没能完全站稳之前,莫沁涛早已打下第一道风雨。
  “我看你好像玩得很愉快嘛!我出帐前交代你的话,你都记到哪里去了?”他的口气寒碜,阴鸷的眼神像要将她冻结,让她当场结巴。
  “我……”夏染有些畏缩,她抗令是事实。
  “是我怂恿她这么做的,你别怪她。”杨廷悠看不过去跳出来说话,不管他下了什么令都不该如此对待自己的爱人。
  “哦?”莫沁涛倏然转向杨廷悠。“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抱着我的女入,你最好他XX的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没有抱我——”夏染急着说明,却教杨廷悠硬生生给拦截下来。
  “没什么好解释的。”杨廷悠口气暗示她别说话,交给他处理。“你说我碰你的女人。可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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