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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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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就是,她的染工天下闻名,当然会对他有所帮助。
  夏梁正要这么回答,可莫沁涛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我问他对我能有什么帮助,我只欠一个可以帮军队做衣服的人,如果他的女儿能做出一大堆衣服,我就答应娶她。”
  也就是说,他之所以首肯她爹娘的要求,只因为利益。
  “然后呢?”夏染吞吞口水,很怕听见不好的答案。
  “然后,你爹娘马上点头说他们正好有个女儿很会织布做衣服,我二话不说立刻盖了手印,承诺了这桩婚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才在奇怪爹娘为何将她许配到这么远的地方,到底是为了报恩。
  “你还不懂吗?”见她还是一副痴呆样,莫沁涛干脆发飙。
  “我娶你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你为营里的兄弟卖命,多做几件衣服而已!”天杀的女人,他话都已经说这么明了,她再不懂他也没辙。
  “我懂。”所幸夏染没他想像中笨。“我不但懂,而且我要告诉你,你娶错人了,会织布的人不是我,而是春织。”她方才顿了这么久就是在想这问题。
  “谁又是春织?”莫沁涛越听越发火,怎么这家子的名堂特别多。
  “我大姐。”夏染茫然地解释。“她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织工。
  许多王公贵族身上穿的衣服都出自她的手艺。“
  “原来如此,我稍微懂了。”莫沁涛很生气。“你的意思是,原本他应该将春织许给我,因为春织才懂得织布?”
  “大致上是这样。”夏染点头。
  “很好,我居然被一个糟老头骗了。”莫沁涛气得七窍生烟。
  “话也不是这么说。”夏染忙着为她爹开脱。“你当初签婚约时候就该看清楚……”
  “是你爹应该讲清楚才对!”莫沁涛用巨吼声压掉夏染的争辩,让她瑟缩了一下。
  “就……就算我爹没说清楚好了。”怕归怕,夏染还是选择挺起胸膛应战。“可是你又不是不识字,本来就该——”
  “你刚刚说什么?”正当夏染欲再辩论下去的时候,莫沁涛的口气忽然转阴,硬生生打断她的话。
  “就算我爹没说清楚。”夏染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句话是他自个儿说的,她不过是覆诵一次,干么凶她。
  “不是那一句,是下一句。”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残暴了。
  “不……不识字吗?”她怵目惊心地看着莫沁涛憎恨的眼神,畏惧地猜道。
  “你居然敢说我不识字?”毫无预警的,莫沁涛将她推往营柱,双手抵住她的两侧,吓得夏染不敢再说任何一句话。
  她并没有这么说,为何他对这三个字的反应这么激烈?
  或许是夏染无辜的表情提醒他反应过度了,他诅咒了几声,拢拢头发,而后放开她。
  “你走吧。”他转身平抚情绪。“你爱编什么名目、爱说什么借口回老家都行,反正我就是他妈的不要这桩婚姻。”
  起初是因为不想要不情愿的女人,现在则转变为一种无名的憎恨,恨她的无心,也恨自己每每容易暴露的缺点,那使得他如坐针毡,像头失去方向的大熊一般暴躁不已。
  可夏染不了解他的想法,当她一听见他又要赶她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不走。”她说得很肯定,坚决的表情和莫沁涛有得拼。
  “你——”他再度眯起眼睛,考虑该不该杀了她。
  “你或许不要这桩婚姻,但我要,我已经嫁出去了,绝不会再回头。”不只是因为冬舞,也因为她自己想要。
  “我不会织布,也不会做衣服,但我可以学。虽然我爹没把话说清楚,但我相信他会将我许配给你,一定有他老人家的用意。”只是这用意她还没弄清楚而已。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听完她的宣言,莫沁涛冷笑,表情阴沉至极。
  “对。”夏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坚决,只能说当她看见他那张俊美、毫无遮掩的脸庞时,她的心便失落了,从此很难救得回来。
  “你这是自找苦吃。”她爱沉沦就随她去,他也不会救她。
  夏染点点头,表示她早有心理准备。
  “好,我留你,只要你能在十天内做出三十件胯袍,我就留你。”想玩?他陪她玩到底!非玩到她知难而退,自动滚回老家不可。
  “十天内要做出三十件?”夏染听见这数目不禁愣住了,别说她不懂裁衣,就算最厉害的制衣匠,也赶不出这个数啊。
  “做不到吗?”瞧见她为难的表情,莫沁涛冷笑,料定她绝对办不到。
  “不,做得到。”她发誓就算赶到死,也会想办法弄出来,让他见识东方家的志气。
  “很好,我等着!”莫沁涛边诅咒边掀开帐门跨大步离去,免得再待下去只有吐血的分,多气坏自己而已。
  莫名其妙的男人!
  夏染对着莫沁涛负气离去的背影做鬼脸,做了大半晌才想到——她根本不会裁衣,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反正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能怎么办?
  大摇大摆地走在人潮熙攘的市集,夏染想起昨日同莫沁涛悲壮的对峙,不由得在心中又做了一个鬼脸,遥祭莫沁涛极端难看的脸上。
  她就是冲动,就是不用大脑,那又怎么样?反正她是不自量力的小老鼠,硬要挑战莫沁涛那头不讲理的大熊,万一要是不幸挑战失败了,他又能拿她如何?
  “夏染,这些布就够了吗,要不要多买一些?”陪她一起进城的杨廷悠忽然开口询问,把夏染气愤的情绪抓回到现实来。
  她看看骆驼背上那堆布数了数,回答道:“应该够了。”她又没做过衣服,哪里知道。
  瞧见她不怎么确定的神色,杨廷悠不禁为她冒冷汗,制衣高手都不敢打包票能在十天内做好三十件袍子,她还不知死活的硬冲,唉!
  “你真的确定要留下来吗?”杨廷悠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觉得你回京城会比较好。”
  “怎么说回京城会比较好?”夏染不懂,为什么连他都要劝她走。
  “因为边疆的生活很苦,不适合文弱的女子居住。”尤其是打京城来的娇娇女更不适合。
  “可是其他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夏染反驳,她明明看见很多女人在大街上走来走去。
  “她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家,别说你没发现。”杨廷悠不赞成的看着夏染,真的很希望她回长安……
  关于这一点,夏染无法反驳,在大街上走动的,多半是高鼻子凹眼睛的异族人,像他们这般打从中原来的外来客,还真的是不多见。
  “夏染,听我的话回京城去吧!”见她答不出话来,杨廷悠继续劝道:“这儿毕竟是他乡异地,如今虽已归入唐土,可是哪个时候又要发兵打仗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西州刺史地——”
  “西州刺史他怎么样,你为何突然停下不说?”夏染正听得入神,杨廷悠却忽然住嘴,引起她的好奇。
  “西州刺史没怎么样,你不要乱想。”杨延悠试图规避夏染的问话,夏染却固执的不肯放过。
  “胡说。”她又不是傻瓜。“我明明听得很清楚,你不要想骗我。”就算她脑子不灵光,耳力可不会出错,更何况提到那人时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一定有问题。
  “好吧,我说。”没办法,杨延悠只好说了,“我想你大概不晓得西州刺史和咱们的莫将军有仇,所以我才会劝你尽快回去,因为咱们何时要被断粮都不知道。”
  断粮,有这么严重?军队里吃的用的不都是士兵自个儿带的吗?
  为何还有断粮之虞?
  “可是,我记得咱们大唐实行的是府兵制呀,西州刺史哪来这么大的权利?”夏染不懂,军队的花费和州府有何关系。
  “没错,咱们是实行府兵制,可就是因为实行府兵制,所以才会和西州刺史扯上关系,你忘了州刺史的官位比督都高吗?”
  杨廷悠十分无奈。
  这就是最气人的地方。所谓的府兵制,便是从编户的农民中取兵,农兵又由保、闾、族、县、州等各级地方政权管理,每保六户,每户成丁以二人计算,共十二人,再从这十二人中做两人为府兵,选中者轮流去卫府或其他镇戍服务,称之为“番上”,其他未挑中者则需服劳役、纳租调。而被挑中的府兵,虽不需要纳租调,也得自备军资,所以说当兵与不当兵,所承受的社稷责任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只在当兵有立功受勋的机会,而一般农民没有。
  “你的意思是,西州刺史虽然无法直接插手军务,可是在补给方面可以为难咱们喽?”这真是太过分了,她虽然对人情世故懂得不多,可是保家卫国乃是一件神圣使命,那卑鄙小人怎能如此刁难。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杨廷悠忍不住叹气。“沁涛当初之所以同意娶你过门,也是基于这考量,因为他不想处处受制于西州刺史,看他的脸色行事。”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竟会被她爹摆了一道,推给他一个除了会染布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夏染。
  “这事我知道,他说过了。”听见杨延悠的话,夏染不免泄气。
  “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何还坚持留下来?”他实在搞不懂女生的想法,明知流水无情,却还硬跟着漂。
  “‘因为……因为我不想回去被冬舞嘲笑。”她光想眼眶就红了,“因……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无法有制的喜欢他。”
  “就因为沁涛那张脸?”杨廷悠很难想像竟有人只为了一张脸皮慷慨就义。
  “嗯。”夏染红着脸点头,她本来就是个爱幻想的女孩。
  “他的脾气很坏。”他索性卯起来细数莫沁涛的不是。
  夏染点头。
  “讲话又没口德。”
  夏染的头点得更用力。
  “而且还不识字。”
  不识字?
  杨延悠最后列举的这项罪状使夏染迅速抬头,嘴巴张得老大。
  “他不识字?!”夏染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你不知道?”杨廷悠和她一样惊讶。“不只他不识字,整个军营里的人都不识字,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夏染摇摇头,实在无法相信那么俊美的男人竟然是个文盲。
  “你识字,对吧!”端看夏染惊讶的表情,杨延悠便能猜测。
  “是的,我识字。”在回话的同时,夏染想起昨夜当她不小心提到“不识字”这三个字时他暴残的神情,当时她以为他在发神经,原来是她不小心伤到他,只是她自个儿不知道罢了。
  “果然。”杨廷悠无奈地微笑。“像你们这种能写又能读的人,是无法了解我们不识字的痛苦的。我和沁涛自幼从军,虽然咱们唐律规定,未满二十岁不必番上,可我和沁涛却是很早就在军队里打混。”
  “你们为什么这么早就从军?”夏染无法理解,既然军队生活这么苦,干么自虐。
  “因为穷呀。”杨廷悠白了她一眼。“我家还好,虽穷,还不至于卖儿子换钱,可沁涛就不一样了。他自小死爹娘,舅舅又好贿,为了不想一辈子就葬送在他舅舅的手里,沁涛决定从军,我家刚好住他隔壁而且一样穷,所以就一起来啦。”想想也真感慨,同样出生为人,际遇却是大不同。
  “原来如此。”夏染听了以后几乎感伤落泪,没想到他有如此可怜的身世,难怪他的眼里写满了寂寞。
  夏染的眼睛因脑中的幻想而闪烁着母性的光辉,看得杨廷悠暗地里大喊不妙。
  惨了,他干么多嘴说这些,他原先的目的只是要劝她回去,怎么东拉西扯扯出这些内幕来?
  “我刚刚跟你说的这些事,千万别让沁涛知道。”要是让他知道,非得受军法审判不可。
  “我懂。”夏染如间谍般地点头,保证道。
  “唉,我真希望沁涛能做开心胸接受你,免得咱们老是被人讥笑为‘文盲营’,面子上挂不住。”沁涛虽然屡屡建功,可实际的调兵遣将还是掌握在京城的手里,而京城里那些官员们又等着看沁涛的笑话,故意和西州刺史联手派给他一些不识字的府兵,好拆他的台。
  现在可好了,老天帮忙他娶了一个识字的妻子,只要他肯乖乖认栽一切就没问题。
  夏染虽听不懂杨延悠话中的用意,可她早已经决定做莫沁涛的好帮手,好好闯出一番事业来。
  “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帮他。”夏染张着亮如星子的双眼说道,眼中净是新生的决心。
  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看着她少女般梦幻的眼神,杨廷悠暗暗哀嚎。
  第四章
  所谓的少女战斗力,大概就是指夏染现下的状况。
  自从两天前和杨廷悠打市集归来,夏染便呈现出超强的战斗意志,非但不肯听从杨廷悠的话离去,反而流露出无比的信心,强而有力的表现,使得整个军营的人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此话怎讲呢?话说当日他们才一下马,弱不禁风的夏染居然不待人服侍,即一马当先冲到骆驼旁,将她和杨廷悠一道采买的布疋给卸下驼峰,当着所有人的面抱着它们冲进营帐,然后又在大伙惊讶的眼神下,按照衣谱上的裁法,一块一块将布料裁下来,没多久就裁光三十件衣服的分量。
  但这还不算什么,更精彩的还在后头。裁完了所有衣块的夏染,拿起针线竟有如神助一般,快得不得了。而她不输行家的手法,立刻引来所有士兵的叫好声,每个人都开始对她刮目相看,叫得夏染好不得意。
  原来她也有制衣的天分嘛,只是过去没机会发掘罢了!
  被人群包围的夏染相当得意,也很感动。以前她在羽梦馆动不动就挨骂,不是被冬舞骂白痴,就是惨遭秋绘无言的闭门羹,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来是有潜力的。
  “谢谢你们。”抱着即将成形的胯袍,夏染忍不住流下泪来,看得大伙乱心酸的。
  老实说,他们都很感动,因为她真的很努力,而其中最为感动的,不外是前来支援的伙头军,因为他们正是这次实验的对象,就怕她弄不好,大伙没新衣可穿。
  “夏染姑娘大客气了,咱们往后的衣服可得靠你呢。”一阵安静之后,大伙儿又爆出此起彼落的赞美声,霎时夏染的营账好不热闹,笑声四溢。
  在这一片欢笑声之中,只有两个人皱眉,一个是杨廷悠,另一个是莫沁涛。杨廷悠皱眉的原因,是害怕夏染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担心莫沁涛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而莫沁涛皱眉的理由则是,她不该顺利完成所有准备工作,甚至拐走他大半营的人。
  像此刻,合该是伙头军上市集采买食物的时间,他们却一个一个的不见人影。
  于是,莫沁涛跨大了脚步。直往夏染的营帐走去,像鬼魂一般闯入。
  “吵什么吵?”莫沁涛咬紧了牙,拉下了脸色,一屋子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他们万万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竟会亲自到夏染的营房来!
  “你……你来啦?”第一个有反应的人是夏染,虽然她也和大家一样感到意外,却十分高兴见到他。
  可莫沁涛一点都不高兴,事实上,他比较想宰了她。
  无视于她脸上红润的光彩,懒得理会她晶灿的眼神,莫沁涛严肃的眼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口气阴寒至极。
  “怎么,突然都变成哑巴了?方才大伙儿不是还吵吵闹闹、有说有笑的闹成一团?这会儿怎么啦,都不会说话了?!”他不悦地怒视众人,所有人在他严酷的眼光下瑟缩成一团,每个人都想开溜。
  “伙头军!”
  没用的家伙,居然没有人敢站出来认错。
  “是,将军。”被点到名的厨房军团一个个站出来报到,挤来挤去挤得好不热闹。
  “回答我,今天是什么日子?”莫沁涛走到他们面前来回巡视,几乎把他们吓出病来。
  “启禀将军,今儿个是六月初七!”大伙齐声回话。
  “很好,我很惊讶你们还记得日子。”他意有所指地斜瞄夏染一眼,暗指她是罪魁祸首,“亏你们还记得今天是六月初七,理当知知道今天该做什么。”怕就怕这群兔崽子只懂得玩乐,忘了正事。
  “该上市采买食料,将军。”所幸大伙儿没忘,否则一定害死夏染。
  “既然知道,还不快滚。”莫沁涛横了他们一眼,却没有人敢动。
  “回将军,采买食料一向由杨副将带领咱们同往,杨将军不在,咱们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购买。”
  换句话说,他们只负责搬运,不负责动脑。大伙都不识字,需要采买的东西又林林总总一大堆,若没长颗好脑袋,谁记得起来?
  正因为如此,所以上街采买记帐这事儿全由杨廷悠打理,因为他虽不识字,但对数字在行,可以一次记住百来笔价钱不成问题,然后回头再向书记官报帐。问题在于大伙都没有他的好头脑,自然也没人敢不自量力挑起这副重担。
  “杨副将上哪儿去了?”莫沁涛当然也了解这情形,口气遂缓和了下来。
  “驿馆,将军。”其中一个伙头军回答。“杨副将打昨儿就去驿馆了,说是想麻烦驿馆的守将帮咱们写封信,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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