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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臻华礼貌地笑笑,“尸体身上捆绑着绳子,手腿躯干都被缚住了,对不对?”
“多谢提醒,虽然长眼睛的都能看见。”仵作不屑地撇嘴道,“好教你知道,不单是他杀案中有死者被绑缚弃入水中的情况,就算是自杀案,也有人为成功自尽而将自己捆住。”
“确实如此。”王臻华涵养极佳,一点儿不恼,“但是自杀者或因心理原因,或因反手不便,捆绑起来通常较松,就算是想自尽,但在溺水后人会本能地求生挣扎,绳子会相应挣得松散开来。而他杀案中凶手为确保杀人,往往会将当事人捆绑或系重物,而捆绑较紧,留下明显痕迹。”
“你来看,这具尸体上的麻绳捆得很紧,捆缚处的淤痕挫伤显示了死者生前挣扎很激烈,麻绳却一点都没松,可想而知绑住死者时用了多大力气。”王臻华指向尸体。
“可是……”仵作还是不太信。
“单凭这一点,确实有些单薄。” 王臻华竟然点头附和,随机彬彬有礼地问道,“敢问老先生,你可知道麻绳是由什么制成?”
“不就是麻做的吗。”仵作道。
“确是由麻所做,但有区分。麻绳多是由苎麻、黄麻等物,经沤麻剥皮晒干……最后拧成麻绳。但材料不同,成果也不同。”王臻华捏起一小段麻绳,“咱们平日用的麻绳多由黄麻制成,主要是黄麻种植成本低,材料便宜。而苎麻由于纤维细长、透气性好,且不易受虫蛀,所以多用来做布料,天下闻名的浏阳夏布就是苎麻所制……苎麻也水涨船高,价钱不低,所以很少用制作于麻绳。”
仵作听得头晕脑胀,一时想不出词来。
倒是一直旁观的程御跟上了王臻华的思路,“你是说捆绑尸体的麻绳,很罕见的由苎麻制成?”
王臻华点头,看出了程御眼中的疑问,解释道:“区别两者很简单,苎麻纤维构造空隙大,同容积相比,要轻十之二三。只要拿两段同样粗细长短的麻绳,上手一比较,就知道不同了。”
程御将此话记下,准备稍后寻老成的匠人应证真假。
王臻华续道:“程小乙就算想自尽,免得牵扯家中老小,也不可能特地买根贵的麻绳来了断。他可是个孝子,平日月钱一个铜子不留,都送回家接济爹娘,难道临死反倒有那个闲钱奢侈一把?”
程御深深看了王臻华一眼,抱拳道:“多谢相告,日后若有消息必会告知阁下,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公堂之上,正大光明的匾额高悬在上方,差役们手持杀威棒,分列两旁。汴梁府左判李大人端坐在高堂之上,一拍惊堂木,“升堂!”
作为苦主,王臻华和老板娘田氏在左边,而陈父陈德作为嫌犯在右边,两边泾渭分明。
本朝皇城司只能督查抓人,却无审问定案之权,但因是皇帝心腹,一举一动都象征皇帝的意思,所以一般人不敢怠慢。譬如此时,程御作为皇城司的人,来了汴梁府的大堂,却没人敢轻慢。
程御只坐在太师椅上,不予置喙,倒也给汴梁府面子。
王臻华瞥向陈德。
在王昱过世一年半后,王臻华总算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陈德。陈德是个养尊处优的中年人,身材微胖,皮肤白净,长着一张和气生财的圆脸,嘴边常年带着笑,第一眼看去就让人心生好感。
甚至在两家如此交恶的情况下,陈德还能向王臻华一个小辈低头问好,此人心机之深可见一斑。
“赖五,你可认识在你左边的人?”李大人问道。
“小的认识,这位是王家官人。”赖五回答。
“王家官人曾在去年十月初九,在街上遇到一位娘子卖身葬父,主动投靠,事后她供认指使她的人是你,你可招认?”李大人翻了翻卷宗,因小莲身体恶化,无法当堂作证。
“我认。”赖五点了头。
“何人指使于你?”
“无人指使,小人跟王家官人有私怨,借此泄愤。”
“那么小莲在半个月前,中了砒霜之毒,也是你事后杀人灭口了?”
“这个……”赖五脸上又是惊讶,又是迷茫,“小人就不知道了,自一年前美人计的计划事败,小人歇了心思,再没打过王官人的主意。”
“再没打过主意?”李大人不紧不慢问道,“那么王臻华在得知小莲中毒后,匆忙赶到书局,被人差点一把火烧死在书局里——此事,也是与你无关了?”
赖五早有准备,“书局起火当晚,小人跟一二好友在尚花坊喝酒,花娘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李大人并不追究赖五的不在场证据,转而说道:“当日一把火烧了王家书局和锦绣阁,火源在王家书局,火因是石漆,汴梁城只有三家卖石漆,其中只有刘麻子在一年内卖给过普通百姓。”
“传刘麻子上堂!”
“小人刘麻子,拜见大人。”刘麻子乖乖磕了头。
“石漆你曾卖给何人?”李大人问道。
“回禀大人,因石漆并不好卖,小人记得格外清楚。这两年除了几家药房的大夫买过一点——都是胭脂盒大小——就只有赖五买过三坛。”刘麻子回答。
“小人是贪稀罕买过三坛石漆,但因不懂得怎么使唤,没两天就全倒掉了。”赖五急忙插嘴道。
“倒在何处?”李大人又问。
“小人都倒了茅房,过年的时候,收肥的老汉就都收走了。”赖五一脸无辜。
“要真是如此,那倒是巧了。”李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程小乙火烧书局,总不会是凭空放了一把火。可惜人都死了,没法子指认是谁给了他石漆。”
听到李大人语气里好像放弃了这条线,赖五庆幸不已,但没等他真正放松下来,一直沉默的王臻华开了腔,“大人,学生有个疑问想请赖五回答。”
李大人抬手,“问罢。”
“你之前说,派小莲诈欺陷害我是出于私怨,”王臻华转头问道,“敢问我哪里得罪过阁下?”
“这个……”赖五停顿了一下,一边觑着王臻华的表情,一边慢慢说道,“有一回我在街上买东西,好不容易跟摊主谈好了价钱,刚想要付钱,结果王官人就横刀夺爱……”
王臻华微微侧身,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赖五看王臻华没什么大的反应,才继续道:“我这人是耗子胆,一看王官人你一副富家衙内的打扮,就没敢吭声说那是我先看中的,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官人买走了我的心头好。但我回去越想越憋火,就想寻个主意报复一下,要是能坑一笔钱最好,所以我才找人使美人计……”
王臻华一脸迷糊地揪了揪眉心,“我还做过这种事?要真是这样,那就是我的错。不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怎么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其实这也并不全是官人的错,是我太小心眼儿了。”赖五放下心来,“应该是两年前吧,具体我记不太清。”
“当时你我一齐看中的是什么东西?”王臻华还是想不起来,不甘心又问。
“是一支毛笔……不,好像还是一方砚台……”赖五这个不敢瞎说,觑着王臻华的表情,一看她脸上不对劲就立刻换一种,结果支支吾吾一会儿功夫说了五六样儿。
“到底是什么东西?”王臻华喝问道。
“这个……我好像……”赖五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臻华冷下脸,“还是说,你因为这桩事记恨了我一整年,恨到不惜出手陷害,结果到头来反而连记恨的原因都忘记了?赖五,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说谎也好歹编圆一点。”
大冬天的,赖五额头上沁出黄豆大的汗珠子,他一咬牙,“就是一支毛笔!”
“我是个读书人,家里头管事奉上的,自己买的,长辈送的……各色毛笔确实不少,就连我自己都未必能说来每一支笔的来历。”王臻华慢条斯理地说着,看着赖五的神情慢慢放松,“但是,我确定自己没从你手里抢走过这么一支毛笔。因为五年前家父严令,不通读四书五经,就不得出门。”
这当然是胡扯。
实际上是怕被人识破真身,所以但无要事,原主从不出门。不过原主确实鲜少出现在众人眼前,而且王昱坟头都长草了,也算死无对证。当然就算是王昱活着,想必也很愿意为她圆这个谎。
“所以,不管你说的是毛笔砚台,还是蛐蛐笼子、胭脂梳子……我都不可能从你手里头抢过。”王臻华轻描淡写给出了结论,“赖五,你在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赖五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李大人一拍惊堂木,“大胆赖五,竟敢欺诈公堂,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两名衙役一左一右,把赖五拖了下去。不一会儿,“啪啪……”声声到肉的闷响就传了进来,一开始赖五还忍着,等打到十来板子的时候,赖五开始嚎啕惨叫起来。
王臻华睫毛颤了颤,抬头看去。李大人神情分毫不动,像是熟视无睹。而程御更是浑不在意,觑到王臻华的眼神时,还尚有余暇朝她意味深长一笑。
王臻华垂下头,闭上眼。
虽然赖五有这个下场,是王臻华一手推成,但是她心里却没有因此而生出一丝一毫的成就感。因为如果对手巧舌如簧说服了李大人,这种合法的暴力同样会施加在她身上。
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赖五被重新带上来,因是冬天,身上穿得厚实,所以赖五看起来除了脸青白了一些,鬓角头发被汗湿了一些,其他的与先前并没有太大差别。
只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萦绕在鼻端,提醒着众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大人重新喝问道:“你一介下人,缘何能跟王家官人结仇?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用美人计陷害他人?小莲中毒是否出于你手?石漆的去向究竟是哪?”
本以为赖五只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没想到李大人再问,赖五竟然死活不松口,只说是自己一时糊涂才做下错事,背后绝无一人指使。
李大人不由恼了,“砌词狡辩,来人,再打二十大板!”
赖五再次被两名衙役架起来拖走,路过陈德的时候,赖五的嘴唇翕合了两下,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低下头,塌下肩膀,任由衙役把他拖了下去。
这一次打板子,赖五开始还惨叫了几声,到后来伤势太重,竟是连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板子停了,赖五再一次被带上来,两个衙役一松手,赖五就跌倒趴在了地上。赖五挣扎了半天,才勉强跪坐起来,朝李大人磕了个头。
李大人手指捻着胡须,瞧着赖五实在不像开窍的模样,头疼极了,准备换个突破口,“陈德,你可认识跪在堂下的赖五?”
陈德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半天,“仿佛有些面善,难道是在我家店里买过点心?”
赖五在李大人的授意下,哆哆嗦嗦道:“小人主家姓周,是陈官人的岳家。”
“原来是你,怪不得我没认出来,上一次见已经有三四年了吧。”陈德一脸愧色地对李大人拱手道,“大人容禀,因贱内时常接济娘家,家母不悦,婆媳间屡屡争执,小人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后来小人只当自己是聋子哑子,只要不吵到眼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也因此跟岳家关系越来越淡。时至今日,已有三四年没再踏上岳家门了。”
“传陈周氏上堂。”李大人高声道。
“民妇陈周氏拜见大人。”陈母恭敬地磕了头。
李大人指着跪在中间的赖管事,“陈周氏,你可认识此人?”
陈母点头,李大人又问,“此人于五月初四在刘麻子处买了三坛石漆,可是系你指派?”
“没有,我要买东西,我家的下人多的是供我驱遣的,做什么绕个弯子让赖管事来干?”陈母不解道,“再说了,石漆是个什么东西?”
李大人皱了皱眉,翻到程小乙尸格一栏,念道:“程小乙系他杀,捆绑用的麻绳由苎麻制成,出自北街杂店,由其账目可知,五股苎麻麻绳仅在三年前由陈氏糕点铺买过……”
一直好整以暇跪在旁边的陈德脸色微变,怎么会查到……
陈德抵在膝盖上的手不觉紧攥成拳,良久,他开口道:“启禀大人,小人铺里的点心打包时,都是由麻纸麻绳系成,包裹大小不同,所用麻绳股数也不同。当年一口气进了所有股数的麻绳也是有备无患,但五股的毕竟太粗,所以一直没用到,就搁在旧字号的库房里。”
“什么人能拿到这所库房的钥匙?”
“只有我和旧库管事。旧库管事是我的内弟,但他一贯懒散,交给他的活儿一向丢给自家管事,想来就是赖五担了这营生。” 陈德的语气低沉下来,一眼不眨地盯着赖五,“因这库房存着的都是旧货,我鲜少会去,不过前儿我清点总库,去了一趟旧库,发现里面少了一盘五股苎麻麻绳。”
“你是说,赖五偷走了那盘苎麻麻绳?”李大人语气有点微妙。
“尽管我不愿意这么想,但恐怕事实就是如此。”陈德遗憾地摇了摇头。
“赖五,你怎么说?”李大人问道。
赖五本来已经疼得神情恍惚了,但陈德的指控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先前他肯一肩担下指使人诈欺王臻华的罪名,是因为一来此计半途而废,并未造成什么伤害;二来小莲一案与纵火一案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二者有牵连;所以就算判刑也不会多重。
但现在陈大官人要将杀程小乙的罪名,栽在他头上——这可是要砍头的呀!
赖五张嘴想要大喊,老子从来没管过库房,也从来没见过什么四股还是五股的麻绳……但是陈德慈和惋惜的眼神让赖五瞬间失了语,那是对他的警告!
他那年过七十的老母亲和上个月刚满十岁的乖儿子,都是周家签了卖身契的下人。
倘若他说错一句话,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跟着陈大官人办事五六年,背叛得罪他的人会有什么下场,赖五见了不少,他可不觉得陈大官人会对他法外开恩。
赖五坍下肩膀,准备认下罪名。
这时,一直当壁花的程御终于看够了戏,漫不经心地朝李大人拱了拱手,“昨日我路过淮安街,碰到一个叫赖明的小子办事精干、回话伶俐,我一时惜才,就给他一家赎身为良民。我跟那家主人已经交割完毕,还需来汴梁府登记造个册,不知李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李大人显然也看出赖五心里有忌惮,才不得不听陈德的话。此刻程御的话一出,赖五顿时眼睛也亮了,背也挺直了,自然明白程御口中的赖明对于赖五来说很重要。
“程大人一片惜才之意,我自当成全!”李大人朗声大笑。
公堂就在汴梁府,这么一个户籍变更的小事,自然快得不能再快。不一会儿工夫,赖五就看到自家一家三口的良籍文书,顿时连屁股上的棍伤都扔在脑后,开心得眼睛都笑没了。
而跪在一旁的陈德脸色铁青,看向赖五的眼神阴森煞气得几乎要吃人。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个文名和文案,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对手指
☆、第二十四章
赖五是个明白人,指挥使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一家三口从贱籍变良籍,那是因为大人眼下用得着他,但如果他不懂事说错话,那么贬良为贱也同样费不了多少时间。
想到这儿,赖五跪直了身体,“启禀大人,小人在一年前指派小莲勾引王官人,两个月前买通程小乙交付石漆令其见机纵火,半个月前令闲汉王二向小莲下毒……这一切都是由陈官人指使。”
“赖五,你别血口喷人!”陈德怒道。
“周官人确实在陈家店铺里挂着个管事的衔儿,但只是空拿月钱,并不管实差。”赖五一点都不为陈德的叱喝所动,继续道,“小人为周官人跑了十来年腿,从来没见过什么旧库钥匙。大人可以召周官人来问,小人若有一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问道:“陈德,旧库的钥匙到底谁有?”
陈德的脸青青白白变了半晌,才定格成一种局促不安的老实人模样,“想是我记错了……实在是旧库一直闲置不用,一时记错也是有的。”不待李大人发问,陈德就急慌慌解释,“但那苎麻麻绳的确不是我拿的,程小乙的死跟我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发当晚我一直在家中,贱内可以作证。”
“难道那麻绳能凭空自己消失了不成?”
“这我实在不知……”陈德苦着一张脸,“说不定是什么人撬门偷走了它,说不定有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栽赃陷害于我!求大人给我做主,还我一个清白啊!”
“你是清白的?”李大人冷笑,“就算此事暂且按下不论,刚才赖五指认你的桩桩件件,你身上还有清白可言吗?”
“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赖五,致使他胡乱攀咬于我。”陈德一脸义愤填膺,看向赖五,“我内弟虽然人无能了些,但对下人一向宽厚大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