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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他神情严肃地迈开步子往正厅方向走去。
“什么事呀?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瑞思丽不安地挽住丹桂的手。
“好象是六爷出事了。”丹桂附在她耳旁轻声说。
“六爷?”她偏头想了一下。“好象没见过。”
“六爷三个月前就下江南查案去了,你当然没见过,走,我们跟过去打探一下情况。”青兰一手拉着一个,偷偷摸摸地跟在百猊后头。
百猊一跨进正厅,就看见老王爷和大福晋满脸焦虑的神情,还看见了他并不想看见的人——庆阳格格。
她不会打从他出门到现在都一直待在王府里吧?
“阿玛、额娘,出什么事了?”他袍子一掀坐了下来,对庆阳格格的存在视若无睹。
“百凤在扬州遇上麻烦事了。”老王爷忧心忡忡地说。
“是啊,你看看信。”大福晋把桌案上摊开的信挪过去给百猊。
此时的青兰、丹桂和瑞思丽,正偷偷潜到窗台外头偷听,一棵茂密的桂花树正好遮掩住蜷缩的三个人。
百猊一边看信,一边听大福晋说道:“信上说他受了点伤不碍事,可是额娘担心那是百凤不敢让我们知道实情,所以没有明说,真不知道他到底伤得怎么样?”
青兰一听见百凤受了伤,顿时一脸心痛到搥心肝的表情。
瑞思丽大惑不解地呆看着青兰激动的反应,直到丹桂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别理她,她单恋六爷很久了”,这才使她恍然大悟。
“六哥说那些遭到查办的官员仗着……”百猊顿时收口,意识到还有庆阳格格在场。“总之,那些官员态度行径十分嚣张跋扈,六哥要我下扬州一赵去帮他的忙。”他看完信,慢慢把信折叠好,轻啜侍女端上来的热茶。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老王爷叹口气问。
“最快明天启程。”
这回换瑞思丽晴天霹雳了,她慌张地抓着丹桂的手无声问道——“扬州在哪里呀?很远吗?”
“小声点,嘘——”丹桂忙着拍抚安慰两个大受打击的好姐妹。
“百猊要去扬州呀,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听说扬州风景秀丽,我早就想去玩玩了。”庆阳格格一出声说话,立刻把沉重的气氛搞得更僵。
躲在窗台外偷听的三个人全都屏息等待百猊的答复。
“我要赶赴扬州办事,不是去游山玩水的,恐怕没办法一路慢慢陪你玩。”百猊淡淡地婉拒。
“为什么不能?如果你要赶路还是可以呀,反正到了扬州你就去办你的事,就算你忙到没时间陪我,我也可以去找我的姑妈。”庆阳格格轻柔地格格笑,完全感觉不到有一丝被拒绝的难堪。
“脸皮真够厚的。”丹桂忍不住恨声骂道。
“她一定会缠到七爷点头答应为止,每次都这样。”青兰也加入臭骂的阵容。
“庆阳格格的姑妈可是两江总督沈厚山的夫人?”百猊神情优闲地低垂双眸,微微勾起兴味盎然的浅笑。
“是啊,你对我的家世调查得还真清楚。”庆阳格格柔媚地一笑。
百猊缓缓抬眼,似笑非笑地审析着她,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好吧,明日辰时启程,我们从水路走,你别迟到了。”
“什么!”老王爷和大福晋错愕地失声低喊,屋外窗台下的三个人也都惊诧地掩口呆住。
“四格格,天色已晚了,明日-早就要动身,时间上很仓促,你是不是应该先回府打点行李?”百猊好心提醒。
“对,那我现在立刻就回府准备行李,王爷、福晋,我先告辞了!”庆阳格格扶膝蹲了蹲身,欢天喜地的离去。
“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带着她去?”大福晋不悦地瞪着百猊。
“带着她去应该也没什么不好。”老王爷边啜茶边思索着说道。“近来肃亲王频频向我提起两家联姻的事,我看百猊对人家四格格总是冷冷淡淡的,所以不敢贸然应允,百猊这回肯表示亲近的态度也好啦,说不定培养培养感情,这桩婚事就还有点希望。”
“阿玛,这桩婚事是不会有希望的。”百猊环胸靠坐进椅背,懒懒笑叹。
偷听到这句话的瑞思丽,心口怦地一跳。
“那你为什么……”老王爷和大福晋这不可胡涂了。
“六哥这回查办的官员中连江苏巡抚都有分,阿玛想想,江苏巡抚涉案,两江总督会不知情吗?”他把话题从婚事转移到查案这上头,老王爷和大福晋半晌才把脑筋转过来。
“你怀疑两江总督沈厚山也玩欺上瞒下的把戏?”老王爷听懂百猊的暗示后也不禁一愣。
“应该说有人刻意纵容沉厚山。”百猊轻松自若地转着玉扳指玩。“六哥信上提到那些官员仗着萨尔特大人的权势,嚣张得连暗算六哥的事都敢做出来,如果萨尔特大人这些党羽不尽快连根拔除,将来肯定后患无穷。”
“这跟你要不要带四格格去扬州有什么关系?”大福晋实在搞不懂。
“关系就在于我怀疑肃亲王也是这次牵连甚广的弊案当中,助纣为虐的其中一个头头。”百猊冷笑。
“肃亲王?”老王爷大惊,他与肃亲王有十几年的交情,一时之间不能接受百猊的揣测。
百猊很清楚阿玛的为人和脾气,阿玛虽然曾经是调兵这将、驰骋沙场的大将军,但是为人直爽宽厚,对朋友更是满腔热血一片赤诚,如果他不把对肃亲王的怀疑解释清楚,只怕阿玛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自己被肃亲王利用到什么地步。
“沉厚山敢放任手下巡抚、知府等通省官员私分库银,在他上面一定有更大来头的人纵容他这么做。”百猊伸指在杯中蘸了蘸茶水,直接在桌面上画了几个圈,再连接起来对他们解释。“沉厚山眼皮子底下七成以上都是萨尔特的人,而他的夫人是肃亲王的亲妹妹,肃亲王这边又连结着东亲王府、怡亲王府和承亲王这一挂帝党,因此沉厚山的态度是很重要的关键。”
“这是什么东西?”丹桂听得好无聊,直打呵欠,不经意发现瑞思丽怀中微鼓着,伸手便去掏,发现是个布做的小口袋。
“古神父烤的小甜饼!”青兰眼睛一亮,开心地和丹桂头靠着头分吃起来。
只有瑞思丽在一旁捧着脸失神倾听着,虽然完全听不懂百猊所说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但是光听他如醇酒般醉人的嗓音就够她陶醉了。
“可是肃亲王和『后党』人马并没有直接的来往也没有太深的交情啊。”老王爷摇头沈思,着实不信与他交情甚深的肃亲王会背着他和后党人马勾搭。
“阿玛,表面上肃亲王与后党人马并不来往,可是私底下却让沉厚山暗中讨好他们,另一方面又积极拉拢我和庆阳格格的婚事,以期站稳帝党中的一席之地,这样一来,他既可以风风光光当起端亲王的老丈人,又可以不得罪后党。”百猊挑眉耸了耸肩。“阿玛,肃亲王可是一个不能不防的厉害角色啊。”
一番话令老王爷猝然变了脸色。
“这么说来,你带着四格格去,是想借机探探沉厚山喽!”大福晋这才明白了百猊的用意。
“其实孩儿最终目的是要看清肃亲王的真面目。”百猊轻松的笑眼渐渐转为犀利。“我想知道表面上视富贵如浮云的肃亲王,骨子里究竟有多阴险狡狯,一个想在敌对两方人马之间悠游行走、各取利益的人,他对权势的野心想必大到超出我们的想象。”
“但愿肃亲王的为人没有被你说中,否则……”老朋友又要少一个了。老王爷重重叹了口气。
“唉,额娘听了好生烦恼,百凤为了查案受伤,你这回下扬州可千万要事事当心,不能连你也出事了,知道吗?”大福晋担忧地望着他。
“额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他起身,伸个大懒腰。“阿玛、额娘,明天一早还要动身赶路,我先回房休息了。”
“带几个武功高一点的随从去,防患未然。”老王爷出声提醒。“至于侍候你梳洗膳食的侍女带一个去就够了。”
“是,孩儿告退。”
瑞思丽一看见百猊走出正厅,立刻从桂花树下爬出去,蹑手蹑脚地追上他。
丹桂和青兰没料到瑞思丽先闪人,连忙拍干净身上的饼屑,大气不敢一喘地从桂花树下溜出去。
瑞思丽隔着一段距离跟在百猊身后,一路上都有侍女和奴仆走动,她不敢大大方方走在百猊身边,等百猊穿过庭院,步往住处的院落时,见没有外人在,她才小跑步地奔向他。
“七爷。”她低着头在百猊身后柔声轻唤。
“你胆子还真大,敢躲在外头偷听我和阿玛额娘说话。”他侧过脸,从肩膀看向惶然不安的娇小身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躲在外面?”她太惊讶了,她和青兰、丹桂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啊!
“偷吃饼干的声音都听到了。”他懒洋洋地指出破绽。
“哇,你的耳朵真灵。”好崇拜喔。
“过奖。”他客气地颔首。
“我可不可以跟你去扬州?”她扯住他的衣袖轻声祈求。
百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回头凝视她热切期待的表情。
“你不放心我跟庆阳格格吗?”
“你跟庆阳格格的事我不是不放心,我相信你的为人,我想跟着你去,是因为我不想离开你。”她为难地抿了抿唇。“刚刚听你说了那么多,虽然不清楚你去扬州到底会有多危险,可是心里就是很不安。”
百猊怔然呆视了她好一会儿,缓缓漾开欣喜的微笑,她并不是乱吃飞醋,而是真心担忧着他的安危。
“跟我去可以,不过睡觉的时候不许打呼、咬牙、说梦话。”
“啊?我应该不会打呼、咬牙,可是不知道会不会说梦话耶?”她紧张兮兮地认真反省。
百猊嘴角斜扬,看到她如此依赖自己,内心就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和满足。
“呃!”瑞思丽突然注意到问题的焦点。“难道我晚上得睡在你房里吗?不然为什么要问我会不会打呼、咬牙、说梦话?”
百猊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只能以侍女的身分随我去,当然侍女应该做些什么事你都得要做。”
“可是丹桂姐和青兰姐的工作好象并没有要陪你睡觉呀?”瑞思丽很认真地困惑着。
“那本来也是她们该做的工作之一,只是我没让她们这么做罢了。”他牵起她的手轻轻拉到身前。
“那为什么我要做?”她抬眸傻傻地看着百猊。
“你说呢?”他举高她的手心,放在唇上细细舔吻,脸上摆出既天真又邪气的笑容。
瑞思丽在他温热的舌尖挑逗下,忍不住轻喘起来。
“因为……你喜欢我?”这是她毕生说过最有自信的话。
“知道就好。”
他的唇攫住她的,赏给她一个足以令她神魂颠倒的热吻。
第七章
“你们动作快着点儿,怎么这么慢吞吞的,欸,小心小心,眼睛长哪儿去了,东西碰坏了你能赔得起吗!”
瑞思丽目瞪口呆地看着庆阳格格指挥仆役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上船舱,几大箱的衣服和胭脂钗饰看得她傻眼,更令她惊讶的是庆阳格格居然连糕点和干果都带了好几大盒子上船。
百猊一脸漠然地端坐在大椅内,右腿横跨在左膝上,十指交握在胸前,脸色平静得让人看不出来他其实已经火大到想把庆阳格格丢下水的冲动。
好不容易最后一箱物品上了船,他立刻吩咐船夫启程。
“你!你怎么也来了?”庆阳格格刚一在船舱坐下,就瞥见站在百猊身后的瑞思丽,万分惊讶百猊竟然会把她也一起带出来。
“庆阳格格吉祥,我是来服侍七爷的。”瑞思丽尽可能在她谴责的目光逼视不自然地回话。
“他不是有两个一胖一瘦的侍女专门侍候他的吗?为什么还需要你的服侍?”庆阳格格骤然拧起不悦的眉头。
瑞思丽愕然呆住,一时不知怎么响应。
“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杵在这里。”庆阳格格抽出丝绢朝精致的小箱子挥了一挥。“对了,我看你不如去替我把胭脂水粉和珠宝钗饰整理整理,免得我一看见你那张古怪的长相还有被你那双奇怪的眼睛一瞪,浑身就不舒服。”
瑞思丽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般难堪地僵住,正犹疑该不该听命行事时,百猊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暗示她不用理会。
“你带上船的人还不够你使唤吗?”百猊冷扫了庆阳格格身边的八名奴仆-眼,火气已经渐露马脚。
“他们刚刚搬得已经够累了,总该让他们歇息一下,叫她帮个忙有什么不行?”庆阳格格不高兴地瞠大双眼。
“这么多人都不够侍候你?”他恼火地怒视着她。“还有,你搬这么多东西是在搬家吗?请问你是打算到扬州住几年?非要带这么多人出门不可吗?难道你姑妈家穷到没有人能服侍你?”
“没办法,我已经习惯他们的服侍了,像这两个厨子,只有他们煮的东西才合我的胃口,还有她呀,只有她梳头发的手艺我才喜欢,另外,他们两个是专门唱曲和说书给我听的……”
“够了!”百猊忍无可忍地怒喝,吓得庆阳格格跳起来,连瑞思丽也被他爆发的怒气吓了一大跳。
“你凶我?连我阿玛都没这么大声对我说过话,你居然敢为了一个杂种丫头凶我!”庆阳格格气得眼泪飙出来,委屈至极地骂了回去。
“你再敢对瑞思丽说一句难听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愤然自椅上起身,牵起瑞思丽的手离开船舱。
“百猊!你给我说清楚!瑞思丽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庆阳格格气冲冲地拍桌怒问。
百猊不屑地回眸冷笑。
“庆阳格格,你的阿玛见到我还得客客气气地喊声端王爷,你还是搞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再来喊我的名字。”
“你说什么?你居然会这样对我说话!”庆阳格格傲慢的性子被严重得罪了,她气得浑身发抖,不假思索地反击起来。“难怪阿玛叫我一路上要多多观察你,原来他早就怀疑你对我根本没有心了,阿玛没说错,你肯带我去扬州,说不定只是想利用我而已!”
百猊震愕不已,没想到肃亲王如此敏锐,竟早已经看穿他的心思。
“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利用你?”他不动声色地笑间。
“你要去抓我姑父的对不对?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庆阳格格含泪狠狠怒视着他。
“你姑父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我要抓他?就算他底下的人犯了案,也不一定就牵连得到他呀。”百猊刻意装傻。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抓他,那些事阿玛也不会告诉我,可是我很气你为什么要利用我对你的感情,你心里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要玩我?为什么为什么?”庆阳格格激烈泣诉,使劲跺脚。
百猊伤脑筋地看着切齿愤恨的泪人儿,平日见她不管什么时候都像趾高气扬的皇太后,倒还不曾见过她如此伤心欲绝的模样。
“好啦,别哭了,是你自己说要跟我去扬州的,我没有拒绝却让你说成我是为了利用你,我也很无辜啊!”他无奈地蹙眉苦笑,确实一脸挺无辜的表情。
“那为什么要对我凶巴巴的?还故意带那个臭丫头来气我!”她戴着长长护套的食指不客气的指向瑞思丽。
瑞思丽像被人一剑刺来似的,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我要带什么人上船用不着经过你的批准吧?”百猊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怒意又被庆阳挑起了。
这句话对自小就被娇宠上天的庆阳格格而言无疑又是一大冒犯。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两家有意结亲的事吗?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故意气我?”她愈喊愈火大。“就算你将来要纳侧福晋也得经过我的同意,一个小小的侍女当然更不用说呀!”
“我好象没有说过要娶你。”百猊揉着额角皱眉,状似苦思。
“你不想娶我?”庆阳格格震惊的神情彷佛见到山崩地裂。
“四格格,你的脾气最好改一改,不然全京城不会有一个男人敢娶你。”他悠然摩挲着下颚浅笑。
“不想娶我为什么不明说,你把我当傻瓜吗?”庆阳格格颤声怒问。
“我曾经暗示过了,只是你们父女两个似乎从没有死心过。”百猊冷笑。“很抱歉,庆阳格格,本来还希望到扬州的这趟路上你我能相安无事,不过现在看起来是很难了,从现在开始,你待在你的舱房,我留在我的舱房,你我各自用膳,互不打扰,请自便吧。”他说完,牵着瑞思丽的手进入舱房。
庆阳格格从没这样狼狈过,更没有人敢这样羞辱她,她倏地失声痛哭,气得差点没把桌子搥破。
“格格,您别生气了,格格。”她带来的一群仆役围在痛泣不已的她身边柔声劝慰着。
“通通滚开,你们是什么身分,轮得到你们来安慰我吗!”她倔强地擦眼泪,气得拍桌大骂。
仆役们全部噤声,悄悄地退到船舱外头,没人敢再去碰钉子。
听着庆阳格格啜泣的声音,瑞思丽不安地在舱房内走来走去,愈听愈觉得下忍,愈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