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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对马鹿同时进行角斗。他们彼此死命地用头顶撞,鹿角劈劈啪啪地敲打在一起,鹿
角上的枝叉错综交叉在一起。他们都力图迫使对方往后倒退。石南草丛下的泥土被他们
的脚蹄踩得扬起一股股烟尘。他们嘴里呼哧呼哧像冒烟似的不断往外吐气,从喉咙里挤
出了吓人的咆哮,泛着泡沫的唾液从嘴角一直流到了前肿上。
这些能征善战的马鹿厮打在一起的时候,四周山丘上的观众都凝神屏息,寂静无声,
所有的动物都激发出新的热情。所有的动物都感到自己是勇敢而强壮的,浑身重新充满
了使不完的劲头,仿佛大地回春使得他们又获得了新生,他们意气风发,敢于投身到任
何冒险行动中去。虽说他们并没有彼此恨得咬牙切齿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但是却一
个个伸出翅膀,竖起颈翎,磨擦脚爪,大有一决雌雄之势,倘若海克贝尔卡的马鹿再继
续搏斗一会儿的话,那么各个山丘上难免不发生一场场混战乱斗,因为他们一个个感受
到烈焰般的渴望,都急于要露一下自己的身手,来表明他们都是生气勃勃的。听凭冬天
肆虐的日子已经熬出头了,他们如今浑身充满了力量。
正在这个时刻,马鹿却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角斗表演。于是一阵阵悄声细语立即从一
个山丘传到另一个山丘:“现在大鹤来表演啦!”
那些身披灰色暮云的大鸟真是美得出奇,不但翅膀上长着漂亮的翎羽,颈脖上也围
了一圈朱红色的羽饰。这些长腿细颈、头小身大的大鸟从山丘上神秘地飞掠下来,使大
家看得眼花缘乱。他们在朝前飞掠的时候,旋转着身躯,半似翱翔,半似舞蹈。他们高
雅洒脱地举翅振翼,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他们别具一格的舞蹈
大放异彩。但见得灰影憧憧、蹁跹施舞,真叫观众目不暇接,仿佛是荒凉的沼泽地上翻
滚奔腾着的阵阵雾霭云臀,他们的舞蹈里有一种魔力,以前从未到过库拉山的人这一下
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整个这场游艺大会是用“鹤之舞表演大会”来命名的。他们的舞蹈
蕴含着粗犷的活力,然而激起的感情却是一种美好而愉悦的憧憬。在这一时刻,没有人
会想要格斗拼命。相反,不管是长着翅膀的,还是没有长翅膀的,所有的动物都想从地
面腾飞,飞到无垠无际的天空中去,飞到云层以外的太空去探索永恒的奥秘。他们都想
舍弃那越来越显得笨重的肉体,使自己从把灵魂拉回到地面的躯壳中解脱出来,投奔那
虚无飘渺的天国。
对于不可能到手的东西抱有想入非非的追求以及想要探索生活中隐藏的奥秘,对动
物来说每年只有独一无二的一次,那就是在他们观看鹤之舞盛大表演的那一天。
6.在下雨天里
三月三十日 星期三
这是踏上旅途以来第一个下雨天。大雁们在维姆布湖逗留的那些日子里,天气一直
晴朗和熙。然而就在他们开始朝北飞行的那一天,天公不作美,竟下起滂论大雨来了。
男孩子骑在鹅背上,一连淋了几个小时的雨,浑身里外都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
在他们启程的那天清早,天气仍旧很晴朗,没有什么风信。大雁们飞到很高很高的
空中,飞得平平稳稳、不匆不忙。阿卡领头飞在前面,其余的大雁保持着严格的队形在
她身边斜分成两行,呈“人”字形紧紧跟随。他们并没有花费时间去逗弄地面上的动物,
但是做不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完全保持沉默。于是他们随着翅膀一上一下的摆动,不断
地你呼我唤:“你在哪儿?我在这儿。你在哪儿?我在这儿。”
所有的大雁都这样不停地鸣叫,只有在时不时地向那只大白鹅指点他们飞行路线上
的地面标志时才不得不停一下。这段飞行路线的地面标志是林德罗德山的光秃秃的山坡、
乌威斯哥尔摩的大庄园、克里斯田城的教堂钟楼、位于乌普曼那湖和伊芙湖之间狭长地
带的贝克森林的王室领地,还有罗斯山的峭壁断崖。
这次飞行是一次十分单调乏味的赶路。可是当天空中出现乌云的时候,男孩子挺开
心,觉得有东西可以消遣解闷了。在这以前,他只从地面上仰望过乌云,那时候他觉得
乌云黑沉沉的,非常令人讨厌。但是在云层里从上往下看去,那种景象就迥然不同了。
现在他触目所见的是,那些云层就像在空中行驶的一辆辆硕大无朋的大货车一样,车上
的东西堆积如山:有些装的是灰颜色的大麻袋,有些装载着一个个大桶,那些桶都大得
足足可以装下一个湖的水,还有一些载满了许多大缸和大瓶,缸里和瓶里的水都满得快
要溢出来了。这些货车越来越多,把整个天空都挤得满满的。就在这个时候,仿佛有人
给了个信号,于是倾缸倾盆,连瓶带麻袋,汪洋大海一般的水一下子全朝地面倾泻下去。
当第一场春雨的雨点吧嗒吧嗒滴到地面上的时候,灌木丛里和草地上的所有小鸟都
欢呼雀跃起来,他们的欢呼声震九霄云天,以至于坐在鹅背上的男孩子也不免身体被震
得直跳起来。“现在天下雨喽!雨水给我们带来了春天,春天使鲜花盛开绿叶生长,鲜
花和绿叶送来了虫蛹和昆虫,虫蛹和昆虫是我们的食物,又多又可口,是再好不过的美
味。”小鸟们心花怒放地歌唱道。
大雁们也为春雨感到高兴,因为春雨催苗助长,把植物从睡梦之中唤醒,也因为春
雨融水解冻,在冰封的湖面凿出一个个洞。他们不再能够像方才那样保持严肃庄重了,
于是开始朝地面上发出戏滤的呼唤。
他们飞过大片大片的种土豆的田地,在克里斯回城一带有许许多多种土豆的田地,
可是眼前这些困地还都是光秃秃、黑乎乎的,啥东西都没有长出来。他们飞过这些田地
时,便叫唤道:“土豆地,快醒醒!土豆地,快醒醒!醒过来了就快长东西。春雨已经
把你们叫醒,你们已经偷懒太久,再也不要懒下去。”
当他们看到行人们匆匆找地方躲雨时,他们便埋怨地叫道:“你们干什么要那样匆
匆忙忙?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天上掉下来的是长面包和小点心,是长面包和小点心吗?”
有一个很大很厚的云层正在以飞驰电掣的速度朝北飘移,它紧紧跟随在大雁们的身
后。大雁们幻想着,那是他们在拖着云层前进。正好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地面上有个
大花园,于是他们就得意地呼唤起来:“我们送来了银莲花,我们送来了玫瑰花,我们
送来了苹果花和樱桃花!我们还送来了豌豆和芸豆、萝卜和白菜!谁想要,就来拿!谁
想要,就来拿!”
这就是雨滴刚刚打下时的动人情景,大家都为春雨的来到而喜上眉梢。可是这场雨
下个不停,整整下了一个下午,大雁们感到不耐烦了,就向伊芙湖四周干渴缺水的森林
叫嚷道:“难道你们还没有喝得肚里发胀?难道你们还没有喝得肚里发胀?”
天色愈来愈晦暗昏沉,太阳早已不见踪影,谁也不知道它究竟躲到哪里去了。雨下
得越来越密,雨点沉重地击打着大雁们的翅膀,并且渗透过外面那一层有油脂的羽毛一
直浸到了肌肤里。大地上雨雾迷茫,湖泊、山岭和森林都已融合成一幅模糊不清的大杂
烩般的图画。路面标志再也无法辨认了。他们飞得越来越缓慢,再也发不出欢快的鸣叫,
而男孩子也愈来愈冻得受不了啦。
然而在天空飞行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一直咬紧牙关硬撑着。到了下午很晚的时候,
他们终于在一块大沼泽地中央的一棵矮小松树下面降落。那里的一切都是又潮湿又冰凉
的,有些土丘还覆盖着积雪,而另外一些土丘则浸泡在半化不化的冰水之中,露出了光
秃秃的丘顶。就在那时候,他也没有感到气馁,而是情绪饱满地跑来跑去寻找蔓越橘和
冻僵了的野红莓。但是夜幕降临了,黑暗严丝密缝地裹住了一切,以至于连男孩子那样
敏锐的眼睛望出去也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荒野变得异乎寻常地可怕。男孩子躺在
雄鹅翅膀底下,浑身湿漉漉、冷冰冰的,难受得无法睡着。他一会儿听到劈里啪啦的声
音和窸窸窣窣的响声,一会儿听到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一会儿又听到恫吓威胁的吼声。
他听到那么多可怕的声音,简直害怕极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可以摆脱。他必须走,到有
火和灯光的地方去,这样他才不至于被活活吓死。
“难道我就不能放大胆子,到人住的地方去度过这难熬的一夜吗?”男孩子思忖道,
“我只需在炉火边暖暖身体,再吃上点热饭,就可以在日出之前赶回到大雁们这儿来
的。”
他从翅膀底下溜出来,一骨碌滑到了地上。他既没有把雄鹅惊醒,也没有惊醒大雁
们。他无声无息地溜了出来,悄悄地走出了沼泽地。
他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究竟是在斯康耐省呢,还是在斯莫兰省或者是布
莱金厄省。但是刚才在朝这块沼泽地降落之前,他曾经隐隐约约地瞅见旁边有一个大村
庄,如今他就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走了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一条道路,顺着
这条路再走了一会儿,就走到了一个村庄的大街上。那条街长得很,两旁树木成行,院
落一个挨着一个。
男孩子来到一个很大的教区村庄①,这类教区村庄在瑞典越是朝北的地方越普遍,
而在南部平原上却较为鲜见。
①教区牧师和教区教堂所在的村庄,这类村庄一般较大而且很热闹。
村民们的住房都是用木料建造的,而且造型十分精致美观。大多数房屋的山墙和前
墙上都有精雕细凿的木制装饰,房前平台上都安装着玻璃窗,有些还装着彩色玻璃。大
门和窗框都油漆得锃光闪亮,有的是蓝颜色,也有的是绿颜色,甚至还有漆成红颜色的。
男孩子一边走着,一边打量这些房子,耳边不断传来居住在这些温暖馨香的小屋里的人
们的说话声和笑声。他分辨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觉得人说话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动
听。“我真不知道,要是我敲敲门要求进去呆一会的话,他们会说些什么。”他想道。
他本来是想这样做的,可是他一见到灯光明亮的窗户,早先那种怕黑的恐惧一下子
消失了。相反地,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那种不敢同人类挨近的顾虑却又重新冒了出来。
“那么,在我请求人家放我进屋去之前,”他想道,“我先在村子里再兜一圈吧。”
有一幢房屋楼上有一个阳台。男孩子走过的时候,阳台门刚好砰的一声被打开,淡
黄色的灯光透过精致而轻盈的帷帘映射出来。一个美貌少妇娉娉婷婷走了出来,将身子
倚在栏杆上。“一下雨,春天马上就来了。”她自言自语说。男孩子一眼看到她的时候,
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焦躁情绪。他几乎快要哭出来,这是他由于害怕永远被排斥在人类
之外而第一次感到惴惴不安。
随后他又走过一个小店铺。店铺门口停着一部红颜色的播种机。他停下脚步,对它
左看右瞧,最后忍不住爬到驾驶舱里去坐坐。他坐定之后,把两片嘴唇咂得吧啦、吧啦
直响,假装正在开动这部播种机。他心里不禁在想,要是真的能够开这样漂亮的机器的
话,那该有多么惬意呀。有一会儿功夫,他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可是他忽然又想起
来了,便赶紧从机器上跳了下来。他心里的不安变得越来越强烈了。倘若一直在动物中
间生活下去的话,那么必定会丧失许多美好的东西。人类毕竟是非常聪明能干,不同于
别的动物的。
他走过邮政局,心里想起了各式各样的报纸,这些报纸每天都把世界各地的新闻送
到人们的眼前。他看到药房和医生的住宅时,便想到人类的力量真巨大,居然可以同疾
病和死亡作斗争。他走过教堂时,就想到人类建造教堂是为了倾听有关人世尘寰以外的
另一个世界的情形,倾听有关上帝、复活和永生的福音。他越是往前走,就越舍不得人
类了。
大凡孩子都是这样的:他们只想到鼻子底下的事物,而不往远处着想。什么东西摆
在他们面前最近,他们立刻就想要到手,根本不在乎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尼尔斯·
豪格尔森当初选择要继续把小精灵当下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弄明白他究竟会失去什么。
而现在,他却害怕得要命,惟恐他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够变回到原来的模样。
他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使自己重新变成一个人呢,这是他非常想知道的。
他爬上一座房屋的台阶,就在如注的大雨之中坐定下来开始思索。他坐在那里想呀、
想呀,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想得前额上都起了皱纹,但是他却并不比
刚才更聪明一点点。各种各样的想法似乎在他的头脑里胡乱地搅在一起,他在那儿坐得
越久就越觉得找不出什么妙法良策来。
“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只读过一丁点书的人来说,这个问题肯定是太深奥困难啦,”
他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倒不如我还是不管好歹,先回到人类当中去。我要去请
教牧师、医生、老师和别的有学问的人,说不定他们知道怎么来治好我的毛病。”
就这样,他下了决心马上着手去做。他站起身来抖掉身上的雨水,因为他早已浑身
湿透,像只落汤鸡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只大猫头鹰翱翔而来,飞落在街边的一棵树上。过了一会
儿,一只栖息在屋檐底下的黄褐色小猫头鹰扭动身子打招呼说:“叽咕咕,叽咕咕!你
回家来啦,沼泽地来的大猫头鹰?你在外省生活得好吗?”
“多谢问候,小猫头鹰!我日子过得不错,”大猫头鹰回答说,“我出门在外的这
段时间里,家里发生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在这里布莱金厄省倒没有,大猫头鹰!可是在斯康耐省却发生了一件怪事。有个
小男孩被一个小精灵施展妖术,变成一只松鼠那么大小。后来那个小男孩就跟着一只家
鹅飞到拉普兰省去了。”
“嘿,世上的怪事真是无奇不有,真是无奇不有呀!那么请问,小猫头鹰,这个男
孩子就永远再也不能重新变成人了吗?难道他就永远不能重新变成人了吗?”
“这可是一个秘密,大猫头鹰,不过说给你听听也不碍事。那位小精灵关照说,倘
若男孩子能够照顾好那只雄家鹅的话,让他平安无事地回到家的话,那么……”
“还有什么,小猫头鹰?还有什么?都说了吧!”
“跟我一起飞到教堂钟楼上去吧,大猫头鹰,那样你就可以知道一切!在这里大街
上说话不方便,我怕给偷听了去。”
于是那两只猫头鹰就一齐飞走了。男孩子兴奋得忍不住把小尖帽抛到空中。他放开
嗓门,高声欢呼说:“只要我照顾好雄鹅,让他平安无事地回到家的话,那么我就可以
重新变成人啦!好啊!好啊!那时候我可以重新变成人啦!”
尽管他放开喉咙大呼小喊地欢呼,可奇怪的是居住在房屋里的那些人却丝毫听不到
动静。既然他们听不见他的说话声,他也就不再多逗留,便迈开双腿,大步流星地朝着
大雁们栖息的潮湿的沼泽地走去。
7.有三个梯级的台阶
三月三十一日 星期四
第二天,大雁们打算朝北飞越过斯莫兰省的阿勒布县。他们派出亚克西和卡克西先
去探探路。可是他们回来报告说,一路上所有的水面都结着冰,地面上仍旧是积雪覆盖。
“与其如此,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大雁们说道,“我们没有法子飞越一个既没有
水又没有草的地带。”
“如果我们呆在原地不动,说不定还要等上一个月才冰化雪融,”阿卡说道,“倒
不如先朝东飞过布莱金厄省,然后再试试能不能从莫勒县飞越斯莫兰省,因为那地方靠
近海岸,春天要来得早一些。”
这样男孩子在第二天就改道飞越布莱金厄省了,天光大亮,他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下
来。他真弄不明白昨天晚上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害怕。现在他当然不肯放弃这次旅行和野
外生活喽。
布莱金厄的上空笼罩着厚厚一层似烟如尘的雨雾,男孩子根本看不到底下是什么样
子。“我真不知道我身下飞过的究竟是富饶地带,还是贫瘠地带。”他暗自思忖道。他
苦思冥想,尽力在自己的脑海里寻找在学校里学过的关于全国地理的知识。不过与此同
时,他马上明白这样做是徒劳无益的,因为他在学校里常常连课本都不好好看一眼。
然而整个学校的情景一下子浮现在男孩子的眼前。孩子们端坐在小课桌旁边,大家
都举着手,老师站在讲台上,一脸的不满意。他自己站在一张地图面前要回答一个布莱
金厄省的问题,然而却张口结舌一个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