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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芙眼睑一沉。
再出口的话便不那么中听了。
“九兄为了那个平乐，竟然不惜牺牲亲妹。我可是九兄嫡亲的妹子，可那个平乐呢。不过是个风。流女郎，而且名声坏的简直让人不忍入耳……可九兄为了她，竟然让我这个亲妹子退位让贤，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如那平氏阿乐的心意……便是她生了个儿子又有何用？没名没份的，那孩子也不知是不是五郎的种……”
“女郎，慎言。”几个幕僚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话若是被殷五郎听到……
几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齐齐露出不悦的神色。他们来周氏算是时间最久的，在郎君还是少年时，便陪在郎君身边，直遍了大江南北，可谓是有些见识的。
以往虽然与这位被郎君娇养着的周氏贵女并不相熟，可郎君会偶尔提到，说阿芙如何聪慧，如何有德有才，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女，自家名动天下的九郎既然这般夸奖，那周氏这位贵女定是不凡的了……
甚至来濮阳这一路上，几个幕僚还有些愤愤不平。觉得他们周氏的贵女最终却落得个和离的下场，对此很是怀疑殷五郎的眼光。
那个平乐虽然不错，可毕竟出身低jian，哪有他们周氏贵女那般嫡出风姿。
可真的见了周芙，几人不由得大失所望。
宽眉，凤目，脸白，唇薄，面上竟然带了几分刻薄之相。他们初时以为定是女郎在殷氏生活的不顺心，以至戾气淤积。待回到曲城，定然会眉展颜欢的。不想这周芙一开口说出的话，却这般不通世故……
竟然怀疑那平氏阿乐的孩儿。
但凡看过那个叫平安的娃。娃的，都不会怀疑他的血统。那孩子，虽然年纪小小，却己有了乃父之风。那小模样，真真的谪仙姿容矣。周芙并未查探，便这么不管不顾的大放厥词……周氏贵女，真真不如那个出身低微的平氏阿乐啊。
【二六六章】周氏拒绝和离
【二六六章】周氏拒绝和离
“我为什么要慎言？九兄偏帮平乐，难道你们也收了那平乐好处来偏帮她吗？”数日的委屈化作戾语，周芙不管不顾的喝道。
几个幕僚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郎君明明说周氏阿芙虽然被纵g出几分骄纵之气，可本性却是好的，只要他们将道理摆明，周芙定然会理解的，或许会有几分伤心，但最终总会和他们一同回曲城的，毕竟她和殷五郎己经到了这个地步，还如何挽回？更主要的是，殷五郎己表明对周芙无意，周芙继续留在殷裔，便是赖在这正妻位上，对周氏再无半分好处。
现在的殷氏，己不是周氏可以与之相比的了。
这个时代，女郎本就地位低微，哪怕身为帝后，如果得不到帝君怜爱，也无法为家族带来丝毫好处。
就像现在毓帝之后，据说几年前不知做了何事，以至惹怒毓帝，这几年毓帝连她的寝室都未进过，所以她虽然贵为皇后，因皇帝不喜，所以没有子嗣，就连她的家族，也渐渐没落了，可在几年前，那家族可是后族，在邺城可谓是高门显贵。
所以说一荣则荣，一衰全衰。
既然殷五郎己经明白表示对周芙的不喜，他们周氏若再不识好歹，周芙若再强硬的赖在殷五郎正妻之位上，也许便真的惹恼了殷五郎，那对周氏来说，可不会是幸事。所以他们此次可谓是任重道远……可这女郎却是个不听劝的，不仅不听劝，竟然还胡搅蛮缠，这可是他们周氏的贵女，论起来，也可算是举国轻重啊，却这般模样，真真的让他们汗颜啊。
“女郎。请不要只想着自己，女郎难道不为周氏打算吗？殷五郎己经明确表示对女郎的不喜了。何况这和离，本是九郎提出的，这样才能保全女郎颜面，女郎为何这般固执。到底有何所图呢？”
大家氏族中，也有夫妻二人实在无法共处的，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和离，而且最是不伤颜面，也不用纠谁对谁错，和离后。双方各自婚嫁。算是一种最和平的分手……
以现在殷氏的势力。即便是殷五郎将周氏女休弃，他们周氏也无法说出什么。
毕竟女郎的所做所为己犯了七出之条……
嫉妒，睚眦必报，而且无故打罚婢女。短短几月，己闹出了几条性命。甚至做为正妻，不管不顾的去外院寻旁的女郎麻烦，这实在有失大家女郎风度。
哪个氏族嫡子不是妻妾成群，若是连这点容人之量亦无，便不要想着嫁进大家氏族了。周芙这所做所为，己经严重损伤周氏颜面了，殷五郎最终同意和离，也算是看在郎君的面子上。若非看在郎君此次相救之恩上，直接便甩给周芙一封休书了。
“我嫁进殷氏半载，受了多少委屈，眼看着便要苦尽甘来，我为何要同意和离。诸位难道不想一想。殷裔马上要登基称帝，到时我便是皇后，母仪天下……一个女郎嫁得这样的夫君，我为何还要与他和离。诸位不必劝了，我是不会同意和离的……”
“可是……”
“不必劝了，诸位请回吧，回去告诉九兄，这辈子，我生是殷氏的人，死是殷氏的鬼。”
几个幕僚面露淡淡的讽意，可没再劝说什么。道理是说给懂道理的人听的，这周芙明显是个冥顽不灵的，道理说给她，白白的浪费了。
他们得速些回去寻郎君商量对策，若是纵容女郎这般胡闹下去，也许牵扯的不仅是周氏了，会是整个曲城。
几人施礼后离去。周芙咬着唇，一脸的恨意。刚刚当着几位周氏幕僚，她几多隐忍，她知道这几位幕僚是九兄的心腹，派这几人前来，可见九兄对她的看重。可她不能如九兄所愿的同意和离。
再嫁之女，谁又会看重呢？
何况她的上一任夫主是皇帝，这般显赫的出身，世上难寻啊，她舍皇帝而就平凡郎君。她不甘心……
哪怕是九兄亲临，她也不会同意和离的。
周芙此时想的是自己满腹的委屈，是嫁进殷氏后，殷裔对她的冷淡。是殷氏诸人上至家主长老，下至殷延之的那些妾室，对她的不理不睬……
这样的委屈，她如何能咽下。
眼见着她要苦尽甘来，和离？做梦。
可周芙没想明白的是，在这个时代，女郎本就是弱势，一个郎君要休弃一个女郎，甚至不需寻太多借口，只需一句性情不。良善便可以将一个女郎从天堂打入地狱。
何况周芙所做所为，确实都与良善背道而驰。
和离，确实是看在周悠面子上。
若是依殷裔的想法，是打算休掉周芙的。一个女郎，哪怕她妻族的势力再大，可如周芙这般，也不是一个可以兴旺夫家之人。所以一般氏族遇到这样的女郎，哪怕得罪妻族，也会选择休妻的，何况此时的殷氏，又需要顾忌谁？
此一时彼一时，娶周芙之时，他以为她生为周氏嫡女，会是一个可以主持内务，让殷氏家宅安宁之人，却不想娶回来一个这般只一味的津津计较的女郎。
周芙的拒绝其实在平乐的意料之中。
虽然与周芙相处时间不算长，可若想了解一个人，有的时候只需片刻。像周悠，平乐知道他是个有几分野心之人，可好在周悠算是良善，不会为了自己的野心而无故牺牲无辜之人。可周芙却不是，她是一个为了自己，可以牺牲旁的一切的那种女郎。
入殷氏半载，陪嫁来的婢女，除了一个桃儿，几乎都己出了殷氏，不是被周芙赶走，便是宁愿被缉捕，也要逃离……可见周芙的性情了。
她觉得嫁进殷氏后，殷裔对她太过冷淡，而且以为殷裔之所以对她冷淡，皆是因为她。所以周芙会想，若她同意和离，让出正妻位置，接替之人会不会是平乐，那她岂不是白白为她人做了嫁主，所以周芙一定不会同意和离的。
结果也的确如平乐所料。
平乐将平安哄睡，吩咐殷十八在旁守着，这才不急不忙的来到书房。现在殷裔己是殷氏家主，主宅的书房自然归殷裔支配，至于浮香苑那个原本属于殷裔处理事物的小书房，据殷十八说，己经有半载未用了。
半载，自从周芙嫁进殷氏，殷裔便再未踏足浮香苑。
平乐走在小径上，不由得想起新婚翌日，周芙给她看的那所谓的‘落红’。那时，周芙便己记恨她了吧。
是她的错，她本不该听周悠的话，随周芙嫁进殷氏的。
如果那样，兴许周芙便不会那样恨她了吧……虽然对周芙有几分愧疚之意，可平乐不打算退缩，为了平安，她不会再退缩了，不管前面等着她的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不会再退缩了。
走到书房外，平乐叩响了房门。
“郎君，阿乐来了。”
“进来。”殷裔淡淡的声音传来。平乐推门而入……晕黄的烛光中，殷裔坐在案后，面前摆着小山般的各种需要处理的折子册子。
他似乎实在太忙，明知平乐进来了，却连个眼神都未施舍。
平乐在心底轻轻一叹，若是以往，哪怕再忙，他也会抬头对她笑笑的。往事不可忆，往事不能忆啊。殷裔即忙着，平乐便寻了处矮几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册子翻阅起来。
殷裔既然让她进书房，便表示不会防备她，书房中这些东西，自是不会对她隐瞒。
平乐拿起的册子是一些氏族写的，关于殷裔称帝后举荐人才方面的建议。
当平乐看到那册子上写着，堪用之人，必须出身氏族时，不由得哧的一声轻笑。
这册子用字谴词都颇为华丽，洋洋洒洒数千字，其实有用的只有这一句，那便是殷裔称帝后，在朝中当官员的只能是氏族出身，那些寒门子弟，哪怕是真有xiong有点墨的，也不能为官，只能当个文书幕僚之流。
若是如此，殷裔还称什么帝，直接归入毓帝麾下便是。
以前的晋国，便有庶民不得为官的条例。
这在一定程度上大大限制了晋国的发展，以至寒者越寒，富者越富。最终导致无数人流离失所，哪怕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
既然立国，便要破旧迎新。
见殷裔只是抬头看了看她，对她翻看册子的举动并未表现出不悦，平乐拿起笔，将册子铺平，挥笔一蹴而就，随后将册子扔到一旁，拿起另一个册子翻看，看完后依旧如上一个册子般，随手写上批复……
便这样，积了满满一桌的册子折子，不过一个时辰，便己处理干净，望着空空如野的几案，又望向平乐身旁那码放整齐的册子，殷裔的目光亮的出奇……
“郎君。请过目。”平乐恭敬的递上自己批复的册子。这些册子上的所报之事，在平乐看来，都不算重要，所以她敢不问他的意见便批复。
其实也证明，平乐对殷裔有多了解，她有自信，她的批复，必合殷裔心意。
【二六七章】正名
【二六七章】正名
殷裔抬手接过，低头翻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不由愈发的深沉。不管是对于登基时的规制，还是未来农耕水利方面的安排，平乐的批复都有凭有据。
便是他自己批复，也不会比这更精准了。
她……
到底是个怎样的女郎？刚刚她拿册子看时，他心下便一沉，心中似乎有个声音让他阻止平乐这般举动，女郎不可干政，按规矩说，平乐是不该看这些的。
可他发觉他心里竟然对她这般从容的融入他的世界而隐有欢喜。随后见她运笔如神，脸上的表情更是少有的认真凝重，他心中有一根弦似乎‘崩’的一声断了，随之而来的是扑山倒海的暖意。从小到大，没谁可以真的助他，便是他的父亲，相比之下，利用他的时候也要多些。
温情这种东西，他似乎从未真的感受到。
可这一刻，他觉得，心中那微微的暖意，许便是那种唤做温情的，于他来说该是无用的东西。“阿乐，批复的很好。”尤其是那关于举荐必出氏族的规矩。
一句‘母生，父养，何异之有？’可以说用词精辟的让人无法辩驳。殷裔虽然出身至高门庭，可在他心中，并不觉得自己如何高贵，一样吃饭穿衣，不过是氏族中钱财颇多，吃喝讲究些罢了。在他心中，一直有个愿望，那便是待有一日他成就那九五之位，至尊之身，一定要打破这所谓氏族的优越感，让庶民亦有书可读，有官可当。
平乐这批复，可谓是批到了他的心尖上。
她怎么能，怎么能知他这般深。
这个女郎啊……
“阿乐擅自批复，郎君不怪便好。”唯一点不同的是，在平乐的殷裔心中对于重要之事的定义。其实只要呈上这张案的册子，里面所示之事皆是重中之重。一些无关紧要的，无病shen。yin的，早己被剔除出去，可在平乐眼中，这些事情，却算不上紧要之事。
似乎无关时局……
“阿乐来的正好，果然不出所料，周氏不同意和意，而且将周悠派来的幕僚皆赶了回去。”因滞留曲城一月有余，所以积攒的册子颇多。殷裔从午后便开始批阅。直到此时。若不是平乐相助，他恐怕要忙到子时。
殷裔一边轻按着眉头，一边淡淡的说道，似乎丝毫不介意周芙的意见。
“五郎可有应对之法？”
“应对之法？这样说岂不太抬举周氏了。她即不同意和离，我便写封休书予她便是。左右她都要离开殷氏，相信有那几个幕僚的说辞，周悠亦不会责怪。”殷裔与时下那些郎君的想法一样，觉得内宅之事，不足以影响到自己。
周氏贵女又如何，即无贵女xiong襟，又无贵女气度，便是休了她周氏也无话可说。
偏生平乐把这当一回事情……
殷裔说的那个轻飘飘啊。平乐那个冷汗直冒啊，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周悠怎么会拜托殷裔与周芙和离。不过是希望给周芙的伤害小一些，若如殷裔所说一封休己了事，周悠又何必为了周芙之事寝室难安。
平乐怕周芙一个想不开。会出什么意外，到那时，即便周氏不与殷氏离心，两家之间也存了嫌隙，这于王朝初建无益。
“周芙是周九郎的嫡亲妹妹，周九郎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所以性子难免骄纵此，郎君，还是我来解决吧。先不要写休书，须知女郎若被休，哪怕周悠手眼通天，也很难再为周芙寻户好人家了。”平乐斟酌了片刻，随后说道，殷裔无可无不可的点头。随后，看向平乐……
最近他们都同处一室。平乐似乎心中己做了决定。
初时他确实是因想留下平乐，为自己增加筹码而与平乐亲近，可真的亲近了才发现，她的味道是难以想像的甘甜。身子更是软的仿佛河堤拂柳，可以任他在榻上随意摆弄，这对每个郎君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习惯了抱着她入眠，习惯了每晚与她亲近一番。他以为回到殷氏，平乐脸皮薄，必是不愿与他亲近了。没成想她却主动来书房寻他。
这女郎，似乎只要心中做出决定，无论外界给予多大的压力，她都可以轻松应对。这份xiong襟气度，便是他亦是佩服的。
“时辰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上榻歇息了。”以前的他可是不知疲倦的，夜里与人议事或是批阅文书册子到子时那是家常便饭，甚至有时彻底不眠，可此次回来，殷裔发现那是件相当惨绝人寰的事情，夜了，便该休息，这是天理……
平乐扭头看看烧了大半的蜡烛，点头。
“确是不早了，那我便先回院子了，郎君早些歇息吧。”说完，也不管殷裔登时沉下的脸，迈步便走。开玩笑，她是来与他商量周芙的事情的，既然殷裔己答应此事先交由她来办，她才不会傻的继续留在他那里呢。
别看殷裔一副道貌凛然，天人之姿，可上了榻……想到自己每每腰疼的爬不起来，可那厮却一副吃饱喝走的满足样，平乐便扼腕，为什么那时她会心软，她怎么就没誓死捍卫自己的贞节呢。悔啊，大悔啊。
见平乐落荒而逃，殷裔先是满心愠意，可见那灵秀的字迹跃然纸上，见那句‘母生，父养，何异之有？’他的气渐渐消了。活在世上，能寻一个这般知心女郎，该是件多么幸运之事。而他，险些错过她。
他虽还是无法知道欢喜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想到日后平乐若不在身边，他便会觉是心里仿佛堵着块石头，憋屈的难受。那种感觉，大体是该称为恐惧吧……来日方常，跑便跑吧，待周氏之事解决，他便会郑重迎她入门，到那时，看她还往哪里逃？
平乐回到了殷裔为了僻的那处有些偏僻的院子，离开许久。院中景物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