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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沈夫人舞动马鞭,噌噌甩地的声音那个清脆哟!张之清隐秘的抖了抖,随即回转心神,看向柳氏,笑着回道:
“女眷是内宅的事儿,统归你管。再者,正因为是孤儿寡母,我才更改小心避嫌才是。”要是一个弄不好被寡妇赖上,他绝对要哭死的!
张之清一脸避之唯恐不及不的嫌弃模样,柳氏看了心情愈发舒畅:“避嫌?人家心心念念,要和表哥叙旧来着?”
“可别了——”张之清低声叫道,浑身禁不住一抖,之后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估计上断头台也不能再比现在悲壮了。愤声道:
“从没有旧,又有何可叙?”一个“旧”字勾起张三爷多少辛酸往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拿包药,想当年——他险些被强好么?有个屁的好叙?
向来文雅的张三爷差点儿忍不住就要爆粗口了,顾忌着恐污了媳妇儿的耳这才忍住了。
然胸中憋闷的紧,长长的呼出几口气,抬头不经意间瞥见柳氏双颊酡红,正拿帕子掩着嘴,笑的无声却花枝乱颤,一瞧便知是瞧他囧态给乐的。不由摇头无奈道:
“夫人,你别吓我了。赶紧的把她们打发了要紧,要不然,我得整日提心吊胆,寝食不安……跟她们说,我是个没本事的,有心无力。反正时间来得及,赶紧叫她们朝京都求助去吧!”
为了摆脱王氏可能的纠缠,张三爷宁愿将自己贬到尘埃里,委屈自己也无妨。反正这儿除了媳妇儿没旁人,抱怨几句出出闷气也好,丢人也只在自个儿屋里,出门后,他依旧是那个潇洒文雅、风度翩翩的张三爷。
“噗”一声糯糯的笑声传来,张三爷身子顿时一僵,这声音再熟悉不过,然清脆稚嫩,却不是柳氏所有。张三爷脑袋僵硬的转过来,顺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赫然见到他家小闺女儿乐悠悠的趴在柳氏肩膀上,清亮的凤眼弯弯眯起,双手捂着小嘴儿,直直的瞧着他,笑得狭促。
饶是张三爷久经官场磨练出来的坚实面皮,此时不免泛上一层绯色。心中甚是懊恼,如此不英武伟岸的一面被心肝儿看去,往后会不会对他崇拜不如往日,呜嗯~~这对一个二十四孝的父亲来说真是个沉痛的打击,张三爷满心满肺的郁闷怅然。
沉郁片刻,张三爷眼眸一转,暗暗决定将这股子懊恼憋闷汇集而成的郁气记在那姓王的身上。当然,张三爷的心里路程是这样的:叫闺女看笑话是因为他抱怨王氏,抱怨王氏是因为她在明知不受欢迎的前提下无故登门,呃——这么一算,也就是,王氏来才导致他行为有失,才叫闺女“误会”他。
所以,哼哼!这笔账,真真儿地!
当然,张三爷绝对不会承认他不舍的怪妻儿,这才拉个倒霉蛋儿迁怒。
见张三爷面露窘态,张烟忙收敛笑意。偶尔瞧瞧老爹的热闹还行,若是叫老爹下不来台,她也好心疼的说。
到底不愿见张三爷尴尬难言,张烟支起身子,朝张三爷招手,软糯娇声道:
“爹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你好久,都快要睡着了。”
第30章 作报告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睡?”张三爷努力想板着脸,无奈很不成功。只好假模假式的训导几句,意图维护他所剩不多的威严。脚下却顺着闺女的召唤,自觉的往床边走去。衣袍一撩,侧身坐在床沿,顿了顿,想起今天闺女去取礼物,便好奇问道:
“烟儿等我作甚?可是虚音大师所送之物有何不妥?”
话音刚落,张烟还未来得及反应。柳氏便噌的坐直身子,疑惑道:“是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让大师叫人大老远的捎带过来?”柳氏比张三爷还好奇呢!只是刚才被满心满腹的陈醋给酸着了,暂时忘掉这茬儿。如今,自己男人跟避瘟疫似的,她可放心了,被抛到脑后的好奇心自然重又回来。
张烟左瞧瞧,右看看。两张兴致盎然的脸齐齐盯着她,随即想到自己新得来的宝贝,便露出一个美滋滋的笑脸,得意的仰着傲娇的小下巴,神气道:
“是个好东西哦,很难得、很难得的好东西呢!”
柳氏笑开来,女儿的爱娇模样儿,叫柳氏心都酥了,只爱的不行。当下便搂住张烟,点了点挺翘的小琼鼻,笑道: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定是得了了不得的好处。”一副偷吃了鱼儿的小猫样儿,骄傲的不得了。
张三爷也勾起嘴角,虽心中好奇,然只静默不语。他闺女儿臭美够了,定会忍不住拿出来显摆的,他等着就是。
果然,同柳氏嬉闹一番后,张烟便坐直身子,将放在枕头下的荷包打开,取出令牌递到二人眼前,神秘兮兮说道:
“喏!就是这个。”
张三爷脸色疑惑的接过去,前后翻看一遍,眼眸微沉,若有所思的沉吟,这东西他不认识,却又觉得似曾相识,像是瞄过那么一咪半眼,啧……
柳氏也斜着身子凑上去瞧,瞄了好几眼,也还是陌生的紧,不由暗暗撇嘴。不愿在闺女面前露怯,抬眼瞥见张三爷也皱起眉头沉思,便晓得没见识的不止自个儿一人,便很欢乐的推了推张三爷,不怀好意道:
“爷,这有个什么说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你也丢脸过了,再丢一回也不差什么,反之自己找个博闻广识的慈母可得保持好形象呢!
心底有鬼的柳氏眼眸带着戏谑,追问道:“爷?”
“啊?哦——”张三爷被柳氏推搡惊回心神,又看了看心中小巧光滑的黑色令牌,诚实的承认自己孤陋寡闻:
“看着有些眼熟,不过……”张三爷摇了摇头,叹道:“确实记不真切,只恍惚记得在老师那里见过。”
随即抬头瞧着张烟昂着小脑袋的骄傲模样儿,不由好笑,像模像样的拱手道:
“劳烦烟儿为我等解惑!”
“嗯!那是自然。”张烟很高冷范儿的点了点小脑袋,继而瞬间换上一张小脸,将自己靠在柳氏香香软软的怀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令牌,笑眯眯的说道:
“这个令牌,据说是可以自由进出墨楼的凭证。而且……”
话还没完,张之清霍然直起身子,想都没想一把将令牌夺过来,一脸惊讶的看了又看,眼眸眷恋的细细盯着,摩挲中透着一股子教人牙酸的神情,喃喃道:“这就是墨令,啧,今儿可算是见着真的了。”
当然,在柳氏心中就不只是牙酸了,看她时都没这么缠绵。心气儿不顺的柳氏,倏然伸手……
“嘶!你——”张之清只感觉胳膊猛地发疼,之后手中一空,等反应过来,转头看去,便瞧见令牌被夹在柳氏指尖,而柳氏则一脸得意的斜觎着他,眉眼飞扬。
“怎样?”柳氏挑眉一笑,见张之清揉着手臂,满脸无奈,苦笑道:“应让夫人先看的。”他还敢说什么?夫人双手的指甲可是专为他留的。
柳氏满意的低下头去,垂眼打量片刻,便轻声道:
“原来长这样啊!”也就是个木头刻得小牌子,没什么特别的嘛!
柳氏也是自兖华学院里的女苑里出来的,当年还是沾了老师的光,才偶尔进得墨楼第二层,记忆深刻。入眼便是成排的书架,足有两人高;书册放置的密密集集,教人眼花缭乱。
至于手持令牌才能进的二楼以上,她却是无缘进入。而墨楼的出入令牌有多少块没人清楚,柳氏只知兖华学院中只有有数的几个大学者手中才会有,也难怪夫君这般失态。
张烟瞧着柳氏看着令牌怔怔出神,不由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自己好容易显摆一次被打断,这种感觉尤其不爽哦。
“咳……”张烟用力的咳了两声,顺便抽走令牌,一边儿得瑟的摇来摆去,一边儿对着看过来的夫妇俩笑道:“有了这个还可以享受格物坊的七折优惠哦!”这次是重点好么!对女人来说高级购物贵宾卡才是王道啊有木有!哈啊哈~~
“哎呀!是么?这个好!”柳氏眼露欢喜的看过来,看小令牌的眼神都变了,透着灼热,美滋滋的捧着,笑眯眯的说道:“格物坊呢!”
“是啊!”张烟飞快的点着小脑袋,不过——
“娘,格物坊是卖什么的?”
“珠宝首饰!好些从海上来的,品相好又稀少,极得夫人们的喜欢。”柳氏心思仍停留在七折上,顺嘴就溜了出来。
张烟嘴巴张成个半圆,觉得自己这回实在是赚大了,这可能省不少钱呢!
张之清神情微讶,有些迟疑的道:“这,也太珍贵了。”
“呵呵!”张烟暗自翻了个白眼,甜甜笑道:“是虚音大师要给我的。”不是我开口要的,到手的东西——涉及到墨楼,她才不信老爹舍得换回去呢。
再说了,
“爹爹,长者赐不可辞!”张烟板着一张笑脸,一本正经的分辩道。
张之清看着闺女防贼似的瞅他的眼神,哭笑不得,他就是感慨两句,没别的意思。
张烟飞快的将东西放回荷包,藏在身后,笑着说道:
“还有件事儿。秦夫子收了大哥、二哥当弟子呢!所以,你们别盯着我这儿了,赶紧的操心儿子去吧!
“果真!”张之清霍的站起,这回实在是意外之喜。柳氏一把捞起张烟,美艳脸庞晕红,眼睛发亮,连连问道:“秦夫子?是那个秦夫子?那什么,都收了,两个?”
“还能有哪个?”张之清喜得来回踱步,拼命压制住雀跃的心绪,完全胜过对王氏的晦气,看向柳氏,露出大大的笑容,喜不自胜:
“就是那个年少时便与庄师齐名的秦梓秦夫子,他常年居于兖华学院,但鲜少收弟子,听闻脾性很是怪异。不曾想,如今竟叫林松、林柏沾了便宜,呵呵……这俩小运气不错么!”
“什么运气?”柳氏不乐意了,嫌他贬低自己儿子,白了张之清一眼,不忿道:“明明是松儿、柏儿学问好,踏实勤奋,秦夫子瞧中他们品性好,这才收在门下。”
潜台词就是:自家儿子有本事,有实力,人家秦夫子才看重。运气也有,但实力是重点。
“呵呵,是!”张之清好脾气的笑笑,忙安抚炸毛的妻子,笑的真诚:“夫人说的是。”
柳氏凤眸含媚,风情无限的嗔了张之清一眼,端的是艳色无双。
张烟满头黑线,瞧着眼前一幕实在伤眼的很,你们夫妻俩当着未成年的闺女的面,眉来眼去,几近*,这真的好么!周围粉红色的泡泡差点儿要把她淹没了!唉……张烟真心觉得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啦!
左右看看,没自己什么事了。自认善解人意的张小姑娘便无声无息的飘走了。话说,如果不是为了报告喜讯,她才不乐意熬夜呢,美容保养要从小做起,爱美的张姑娘从来记得妥妥的。
*****
从这天起,张之清就悲催的过起了早出晚归的苦闷日子。他心里也苦啊,家里有个大杀器,他在家里行走都躲躲闪闪、万分警醒,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这一茬弄的衙门里众人紧张了好些日子,顶头上司突然勤快了,下头的胆儿再肥,他们敢比老板还迟到吗?所以……呵呵,下头的书吏等人一个个睁着睡眼惺忪的眼,苦哈哈的赶在张老板前头往衙门跑,为此张之清还疑惑不已,心觉下属觉悟就是高,还好生夸奖过几回。
却不知,众人心头都想骂娘。他们容易吗?一大家子人呢!家里养的老婆姨娘是吃素的吗?晚上加班到半夜不说,早上还得早起,没瞧见两两对望,看到的都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么?
只是张之清耐得住性子,有人却是心里急的不行。
王清怡带着女儿住进张烟也有个把月了,除了偶尔向柳氏请安,仍是没见到她三表哥。她几次暗示柳氏为玉儿打点一番,柳氏不是推脱就是装傻。她说要拜见表哥这个一家之主,柳氏总是拿“公事繁忙”敷衍她,弄的王清怡心中气闷的紧,觉得柳氏对她素有旧怨,不愿为她女儿出力。
然到底寄人篱下,这口气只能憋着,她只能自己想法子见表哥一面,亲自谈了这事儿,表哥向来好性儿,这等举手之劳,想是不会拒绝。至于柳氏说的什么院长不给表哥面子,她心底一个字都不信。
舍出去不少银钱,好容易问了个明白。这日天还没亮,王清怡便等在张之清出门必经的一个路口,正是内院与外院的交接处。
夏日的清晨凉气有些寒凉,王清怡穿的单薄,又精心打扮一番,想要给多年不见的表哥留个好印象。然等她浑身冻得颤颤,才见到一道月白身影自院内缓缓而来。
王清怡眼睛一亮,忙低头整理下衣衫,之后忙疾步上前,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柔声道:“表哥!”
第31章 言及出府
张之清正在心里默默诅咒逼得自己一大早就得离开香喷喷老婆的那个倒霉催的赖在他家守孝的寡妇表妹,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凉幽幽的“表哥”,条件反射般的抬头望去,透过睡眼迷蒙的眼眸,瞧见远远地一片白急急地飘了过来。
张之清浑身一哆嗦,小心肝儿先惊了一把,忍不住抬起腿就想要把这不干净的玩意儿踹飞。然他刚刚撩起衣摆,又是一声“表哥”传入耳中,打着三转儿的音调叫张之清浑身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这声音……真是多年不闻了啊!张之清眨了眨眼,再次凝眸望去,总算瞧清楚一身女鬼打扮的王清怡,心中暗道一声晦气,脚下却是敏捷非常的往后退了三步,将两人之间隔出一大段的距离,高声喝道:“止步!”
王清怡抬起的脚步顿在那里,见离得老远的三表哥一副避她如蛇蝎的模样,心中一酸,眼眶微微泛红,委屈道:
“表哥怎的如此生疏,莫非因着多年不见,便不认识了不成?”
“呵呵!”张之清干笑两声,一点儿没被王清怡哀婉的语气煞住,只颇觉牙酸,干巴巴的说道:
“哪里,哪里!怎会不认识。这不是……”张之清顿了顿,很不甘愿的挤出话语:“王家表妹么?夫人与我提过的。”
见眼前之人露出欣喜,张之清淡了脸色,微微透出不耐烦,道:“表妹可是有事?还是舍下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寡妇家家大清早来堵男人,她不要名声,他还要呢!
王清怡面露清婉笑意,柔柔说道:“表嫂对我们母女甚是优待,并无不周之处。只是……”她一脸犹豫,迟疑半响,咬了咬嘴唇,为难道:
“只是,表嫂事务繁忙,清怡实在不忍打扰,给表嫂多添麻烦。”
那你就别添麻烦了。张之清腹诽一句。无视王清怡殷殷期盼的目光,只慢吞吞的吐出一个字:“哦!”欲擒故这套,他十多年前就不玩儿了好么!
闻言王清怡一愣,这跟剧本不对啊!不由抬眼仔细瞧了瞧张之清脸色,然面无表情的脸叫她无从察觉,只得稳了稳心神,眼睛一眨,眼泪瞬间盈满眼眶,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哀戚道:
“表嫂心善收留我们母女,我等感激不尽。然我血脉至亲,只余玉儿一个,自要为她打算一番。所幸她性子柔和,还算上进,每日苦读,只等着秋后考入芳草帼苑,不过……”王清怡眼带欣慰,晕红了双颊,好似难以启齿:“我们孤儿寡母终究势单力薄,遇事无能为力。如今,只能厚着脸皮,求表哥看在玉儿辛苦勤奋的份上,为她打点一二!”
“这个,夫人没跟你说吗?”张之清心里直翻白眼,面上淡然无波,疑惑道:“女苑收录学生同男子一样,全凭自身学识能力,不看家世,至于打点更是不必。”见王清怡张口欲言,张之清语速缓慢,却让王清怡无从插嘴,道:
“表妹也说玉儿天资聪颖,甚是用功,女苑小考自是不在话下。贸然钻营恐适得其反,节外生枝,还是安心读书,待得考后名列前茅,女苑自是不会错过这等人才。”
其实中心意思就一个:您凭自个儿能耐考吧您哪! 不想再和王清怡多说,否则柳氏那里他不知道得挨多少下呢!当下像模像样的看了看天色,肃然道:“表妹和玉儿有何需要,尽管跟你表嫂开口就是,你表嫂为人最是和善,定会尽力满足你们的。”
说罢,拱了拱手,道:“衙门还有事,我先行一步。”话音刚落,就迈步向前,却是饶了一个大大的半圆,避开王清怡,快步向门外走去。
“表哥,表哥留步——”王清怡被张之清的拒绝弄的有些愣神,等她反应过来,张之清人已经迈出内院的大门,她面露焦急的提着裙摆追赶,然到底不敢高声叫喊,不过两三步却已不见张之清的身影,只得懊恼的立在原地跺跺脚。
终究好歹顾忌着自个儿身份,左右瞧瞧无人,便带着满心沮丧不忿,转身快步往自己院落走去。
却不见,她身影渐消之时,从树荫后转出个绿衣小丫头,对着王清怡的背影呸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