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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不由自主-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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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做的当下,快意风行,做了之后,万般后悔,差不多一个月后的现在,后侮几乎已是一头庞然大物,更是令人想一头撞死丢人现眼的自己了事。
  冲动,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冲动,君不见这季清澄即便见识过他发疯之后,还能八风不动和他一起喝茶。
  看着季清澄依旧如故,猜测那天他可能只是热昏了头,或许心情也因为走走停停而恶劣,所以只是随口说说,他怎么可以一把火上来,就以为季清澄内心真的那么想?
  虽然当下是真的很气被误解,可是若他自觉行得正,就该堂堂面对,用行动去化解对方的怀疑,而不是反其道而行。
  不知道季清澄是不是因为怕他动怒,所以被迫和他相处?疑心大起之后,一如过往的交游,着实不是滋味。
  姚彩衫手上扳着饼,玩到小碟里惨不忍睹,才总算决定无论得到什么回覆,都要问个清楚。
  好死不如赖活着?
  不,一翻两瞪眼比较合乎他直来直往的个性。
  “清澄……”姚彩衫讷讷呼唤着,深怕眼前人会不予理会。
  明知道他不会,可是自己就是很不安。
  轻轻嗯了一声,反应平稳的季清澄没有迟疑地应了,举着泥紫小壶为他斟透明的茶汤。
  “怎么了?”季清澄一如往常,但随即想起什么一般,“啊,我懂了,这江南茶叶虽不如『蝉冀』,可我试过味道,也不会苦的。”
  嗯,不是苦不苦的问题,他还没法子思考到这一步。
  姚彩衫偷偷抬起头瞄着季清澄的脸色,一如往常,可是他就是觉得不太妙。
  正常没有两样,却有些缥缈,有些透明,一如端午时在大街上寻回他时,他的脸上也是这般神色……好似被风吹过,便会化开。
  “不是怕苦口,”他忙摇手,换来了个更困惑的表情,“我只是……”
  没有下文的话语,季清澄一脸不解,但还是不愠不火的开口。
  “只是什么?”
  就是这个“只是什么”难以回答,姚彩衫也有些迷惑,但接着他决定豁出去,干脆些问个明白。
  “我想——”
  “小老弟,你说这茶不如『蝉冀』是什么意思啊?!谁不知道当今天下,巴茶早已过时,是江淮茶叶的时代了啊!”
  突如其来的讥嘲之声,姚彩衫内心啧了声,老在紧要关头就会被坏事。他抬起脸来,几个穿着普通,可一脸鄙夷之人映入眼里,不知怎么的,他不想花时间和他们抬杠,会使他生出浪费生命之感……人生苦短,该使在值得的事上。
  被质问的季清澄仍旧如常穿着巴蜀服饰,自斟自饮,眼里星火不生。
  “这是事实。”
  或许是这坦然的肯定语气更激怒了对方,一行数人哼地笑了起来。
  “咱们才不信,要是出色,怎么也不见销售到四方?看你这乡巴佬样,肯定不知道长安城里沽饮阁和京醉楼没选上的茶叶,便不值得一哂吧。”完全瞧不起人的男子,傲慢笑着。
  季清澄还没回答,姚彩衫已经听不下去了。
  连家里名号都被搬出来了,他怎么能忍受自家招牌去为这些吃饱了没事干故意寻衅的家伙背书!
  “沽饮阁没用『蝉冀』是因为这『蝉冀』太稀有,稀有得连未来当家也只喝过一回,你们这些看起来没见过大世面的家伙,有喝过『蝉冀』吗?没喝过,又凭什么贬得一文不值?清澄要说这茶叶不如『蝉冀』,那这茶就肯定不如!巴茶过时?淮南产茶量大是实,用各领风骚合适,何必非要把人踩下去?若是一比,最后名不副实的羞耻下场可就丢人啰!”姚彩衫半讥半笑地说着。
  被嘲笑没见过大世面,又被说是名不副实,或许还对唇红齿白的姚彩衫有些自卑,站在桌边不走人的男人们个个脸色涨红。
  “你又凭什么说得你一副明白个中内情?”其中一人拔尖声音质问。
  个中内情?他和清澄不明白,那就天上人间海外黄泉都不会有人明白了。
  姚彩衫扬笑,似个孩子,天真开朗。
  “因为我和他就是当事人嘛!能搬出沽饮阁的名号,自然该听说过姚家的姚彩衫和巴蜀季家的季清澄吧。”他浅声笑着道,说得一脸无辜。
  那几个人哑口无言了半晌,但看着一人身穿苗衣,一人确实五官极为出色,都合乎传闻,不由得相信了几分,但好似还不死心。
  “记错了,是京醉楼,是和你家打对门的京醉楼!”
  姚彩衫翻了下白眼。
  真是群没有三两三还敢上梁山的家伙,这种情报要没掌握,他未来也不用当家作主了。
  “京醉楼卖的茶,种类比咱们家少,况且你们这么有自信,应该也是产茶人家,鼎鼎大名京醉楼的女少东楚小南,现在人也在花露华家,不妨带上你们最有自信的好茶,随咱们回去,让她和咱们姐弟一并试试,若茶真的好,说不定能多两笔大生意!”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瞎眼婚事闹得全天下人皆知,当然知道京城第一艳带着弟妹,还有另外两位未婚夫,和随后追上的楚小南一行人马进驻了华家,数人脸上都有些难看,又随口胡说八道了几句后便快步逃开。
  姚彩衫也懒得追打下去,一则他不爱生事,和气招财,二则这群搞不好只是沾别户优异茶商之光的茶商,还没那本事招他动大气。
  “哼,要料到最后会夹着尾巴逃,何必又要来招惹是非?”他扁了下嘴不以为然,回过头,急忙想回到先前对话,“清澄——”
  季清澄神色有些难懂,举手打断了他的仓卒语气。
  “咱们回华家吧,你都说成这样,再让你喝这茶叶就太可怜了,我于心不忍。”
  不让自个儿喝他亲手泡的茶了?!
  为什么?他刚才又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了吗?
  “清澄,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吗?”姚彩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问得只差没有掉泪了。
  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季清澄的表情一愣后,转而带了一点他看不懂,但好似是难为情的表情。
  难为情,向来大方自若的季清澄何须难为情?
  季清澄清了下嗓子,模样更呼应了姚彩衫的猜想。
  “我后来有找到一些『蝉冀』,你想喝吗?”她吞吞吐吐地问道。
  大喜过望,姚彩衫笑了。
  掺了丝青的袅袅茶烟,季清澄难得善感,直觉这香味真该使用悠长永恒来形容。
  如果华家的“七世香”,香味扎实能经七世永志,“蝉冀”的香气就是梦幻不实,却能令人不禁沉沦,因为这份神秘感受,茶香能够永恒不灭,一再一再着迷狂恋,直至不能终止。
  内心隐约的情愫,似乎也同调了。
  季清澄冲泡着茶叶,思绪一并在热水中飘扬浮动,慢慢柔软展开。
  或许他只是无心,看不惯有人那么的嚣张,但是无论如何,他出声捍卫了季家的颜面,这让她不能自己的有感觉。
  不愿和人一般见识,更不愿拿自家的茶叶出来做意气之争,原本想完全漠视,仅当是几只疯狗在脚边绕。
  可她再有自制力,不管怎么攻击她,她都能忍耐,抨击家里,她难以压抑的不愉快。
  或许是因为这样,她才想让他喝他赞赏不止一回的“蝉冀”。
  反正,她早已不妄想了,如他所愿的谨守本分,将自己当成他生命中一个有时限的过客,待明年元月十五过后,她仍回巴蜀过活。
  在心中一日日倒数着,约莫再五个月左右的时日到期,比起和他相识的日子所差无几。
  然后,一个友人,在他娶妻生子之后,就会慢慢的淡忘掉,或许连名字也会慢慢消失不见。
  季清澄不是压抑,而是直接将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不是她、却也和她共生共处了近二十年的“他”。
  在姚彩衫的眼里,“他”才是真实存在的,而“她”是不存在的,为了这个男人的眼光,她选择了活着的定位。
  虽然还是痛,但说实话,也有些麻木了。
  反倒是新生的感动,活生生血淋淋的。
  缓缓倒出柔和色泽的茶汤,才平了壶身,不安分坐着的男子眉开眼笑,端起茶杯。
  “我这就享用了!”姚彩衫速速地道。
  “请。”季清澄温声回应,不让声音起伏。
  隐藏在淡漠的双眼背后,她不知道该羡慕被他捧在手中的杯,或是该羡慕被他喝进肚里的茶。
  喜欢是她心中的野兽,而野兽就该被牢牢拴住,好好教化。
  姚彩衫不是客气的吃相,大口大口喝完茶后,一脸的神思涣散。
  “啊……”他顿了顿,好生品味这连心都酥麻的感觉,“真好喝,感觉好像喝醉了一样……”
  想喝他也喝过的茶,倒出同一壶中的茶汤,季清澄缓缓让茶滑过食道。
  原来在心中泉涌而出的感觉,就是他口中的酩酊,她这么想着。
  姚彩衫微笑着,“我可不可以再要一杯?”
  她举壶,“还有,不用急。”
  气氛闲适,突地,姚彩衫叹了声。
  “唉,好久没有长留在一处,才感觉有些安定,没想到大姐再也忍受不了华自芳,命令咱们要动身回京。”
  忍受不了华自芳?他对姚尔尔的好是人尽皆知,姚衣衣想嫁出姚尔尔的盘算则是在长久相处之后,不再是秘密。
  “华自芳有哪里不好?”季清澄放任好奇心发问。
  姚彩衫俊脸皱成一团,“没有不好,只是他没兄弟这事比较麻烦些,大姐看起来粗枝大叶,不过她也有她很在意的小细节处。”
  灵光一闪,季清澄恍然大悟,好像有些懂姚衣衣为什么执意要她成为姚尔尔的夫婿,而万分讨厌华自芳的原因了。
  虽然同是大户人家,但自己有几个兄弟,没有传香火的问题,而华自芳上面三个姐姐,下面三个妹妹,华家只有一个儿子,他就和姚彩衫一样是单传男丁……如此说来,莫非是姚尔尔无法生育?姚衣衣是为了妹妹的终身幸福着想啰?
  虽是推测,可季清澄也知八九不离十,离真相不远。
  近来,当不去深思自己心情,将全部心思放在外在事物之后,她得到的最大好处,是了解了众人间的牵绊关联。
  虽是无形,但一环扣一环的,几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拆解,强而有力的环。
  姚衣衣可以为了姚尔尔而惊世骇俗,姚彩衫则是勇于捍卫两个姐姐,被保护的姚尔尔心思极为细密,而华自芳一心向着姚尔尔,至于另一个未婚夫,邪气冲天的乐逍遥嘛……
  “若不看他的行径,他的眼光无疑是只追逐着楚小南,而楚小南则也是只看他吧……”她喃喃自语着。
  “啥,华自芳的眼光追着楚小南?”
  听见姚彩衫的惊呼,季清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将心头最后所想给说了出来,忙敛起心神,摇摇首。
  “不,我指的是乐逍遥。”
  姚彩衫一脸的不敢苟同。
  “不可能的,他——”
  “有时候,一个人的行为可能得完全反过来思考。”和自己有几分神似,季清澄下意识这么想。
  姚彩衫沉吟了一会儿,霍地又抬起脸。
  “清澄,那你呢?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也是该娶妻的年纪了,不打算定下来吗?”
  或许无论他再说什么都伤不到自己了,也不会为之惊讶了,季清澄起身收拾茶具。
  “这种事情我不强求。”她冷淡地道。
  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正如姚彩衫所言,当天晚上,姚衣衣就当众宣布要起程回长安,只是她或许没想到,那视姚尔尔为不同存在的华自芳,居然肯在该阖家团圆的中秋节前随着众人出发,而楚小南当然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俊头。
  每到一处就增加不少的浩荡队伍向北行。
  一离开扬州往洛阳行去,气候猛地转变,过了淮水后,彷若是从秋天的苍茫直接跳到初冬的冷冽,北风飕飕,偶尔还会飘下半是雨半是雪的结晶,嘴里吐出的空气都结为一团团的白雾。
  走水路比走陆路舒坦多了,所以和管家丫头们分道扬镳,在平稳的船舱里,夜半时分,佯睡的季清澄坐起身,钻出了船舱。
  虽然心头仅是发热发胀而不会再疼,但是,她仍旧无法面对也睡在船舱里的姚彩衫。
  离开华家之后,姚彩衫非常理所当然的就要和她同舟,得在江边船舟中过夜时,不似离家时的水路行程,他就直接睡在自己身旁,而非和乐逍遥同船。
  身为他的新知交,芳心早就麻痹得失去知觉,但在近得能碰触到他气息的距离,她也无法入睡。
  放眼望去,冬夜江景映入眼帘。
  约莫是子时吧,半片清月悬在天边,星子若隐若现,江面上有层迷迷蒙蒙,浅浅淡淡的灰雾,听着渐渐远去的规律水声,季清澄按惯例的望着往江心划去的小舟。
  他也总是不睡,每一夜夜半,两个月来。
  季清澄浅叹了声,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不知该对华自芳的行为做何感想。
  是嫉妒,很狂乱的嫉妒,嫉妒他可以那么堂堂正正地呵护着姚尔尔,可以毫不在乎的外显恋心,尽情的想宠爱就宠爱。
  在自欺欺人的时刻,身边有个如此诚实面对自己心意的人,嘲笑着她般刺目至极。
  不是讨厌华自芳这个人,他只是诚实处世自处,她是讨厌还会这么念动的自己,每一个无法面对姚彩衫,无法面对华自芳的寒夜,都让她更加讨厌要以知交身分活下去的自己。
  如果可以,她希望消失在空气之中,只是这也是奢望,她被大量的奢望包围得透不过气来。
  突然,轻轻揭帘之声响起,季清澄淡漠的转过身,一名娇小病瘦的身子大概被篙桨碰撞江面的清脆碎响吵醒,钻出帘来,好奇地也望向江心。
  “那舟载的是华自芳。”声音朝着姚尔尔,但目光直视着江心,季清澄冷声说道。
  不知心头为何涌现不允许她能无所知无所觉的痛,说不清为何渴望去弄乱她的心。
  似没料到有人也醒着,小小人儿抽气声响起。
  “那是华公子?”姚尔尔轻声问。
  沐在月光下,季清澄抱臂颔首。
  “他在汲水。”她淡淡地道。
  没被直白的回答满足似的,姚尔尔又接着问:“汲水?”
  季清澄转过头看着她,语气清冷的开口。
  “水有等第之分,白露那一夜,当我为泡茶而彻夜未眠收水时,我就已经发现他也用铜盘在收集露水。”她顿了顿,对姚尔尔的惊讶一点也不意外地继续说:“白露这一天的露水是天地精华,我爱的是露的圆润,但他看重的应该是露水对五脏六腑有滋养之效,只可惜那露再节省,也有用尽的一日,时节还未至霜降,所以不能取霜代替露水,他就趁着走水路之便,夜半去取江心的净水,二姑娘应该知道他是为何人取水。”
  闻言,姚尔尔一阵摇晃,纤手捂住了唇,不能言语。
  不想看她的动摇,季清澄移开了冷冷眸光,又落在江心。
  “夜半无舟的江心最适合取水,用大瓦罐取上层的水,青竹左旋搅动一百下,旋即停手盖紧,不得见光,三天后开启,取上层七成的净水,舍去下层不洁的水不用,再搅动后盖紧,如此反覆三次,只留最初汲取的三分之一,用干净的老锅滚透,加上冰糖三钱,静置一两个月后可入药,也可用来煮茶,这水愈陈愈佳。”
  华自芳是做给谁看?
  为什么姚尔尔无知无觉,他还要这么做,不怕最后挫骨扬灰,连最后的自己都无法保有了吗?
  心海一摇便起大浪,季清澄再也难掩激动。
  “只是这么繁复的法子,连嗜茶如我都嫌繁琐,但他却天天这么做,不辞辛劳,我还注意到他有收雨水的习惯。二姑娘,你明白吗?我一直感到费解,华自芳何必要为另外一个人做到这个程度?”
  季清澄焦虑得仿佛变了个人,她不愿被人如此一再提醒——
  “尔尔!”
  “季清澄!”
  没有预警的两道声音乍响,将内心正在天翻地覆的两人唤回了现实。
  季清澄还没来得及思索呼唤姚尔尔的人是谁,她就已被和自个儿同船的姚彩衫给硬生生拉进舱中。
  清亮的大眼,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和二姐说那些话?!”
  微带不解的语气里还有些不悦,季清澄不想理解,挥开了扣着她右手的姚彩衫,钻进自己的被里,背对男子缩在舟边。
  “实话实说。”
  连他在乎姚尔尔也令她痛苦,将要麻痹尚未麻痹时的痛苦最痛苦。
  背后传来生硬吞咽声,不久,惹来一声叹息。
  “说实话,我和大姐一样,不乐见二姐对华自芳动心,她既然不可能嫁他,又何必为了这份心而受苦呢?”
  不是不能相依相偎,就不该或不会受苦。
  这滋味没人比她更明白……
  “对不住,我没注意。”对于扭曲的心安感到可怕,季清澄信口说谎。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她仍怕被姚彩衫排斥。
  手足无措的慌乱声音响起。
  “唉,我没怪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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