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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还上吐下泻,连夜又宣了太医进府,煎了两服药喂下去,才算好了些。太医说像是吃坏东西了,可小王爷回府后吃的东西是王妃亲自监厨安排的,王妃就是唯恐小王爷饿过头后,会饮食不慎伤了肠胃,都是选的再精细再清淡再干净不过的食物,怎么就会吃坏东西了呢?”
阮若弱说不出话来了,心虚地低下头不敢抬眼看人,自知罪孽深重之余,犹自百思不得其解:不会吧,那个蛇莓的毒性居然还有潜伏期吗?怎么过了几个时辰后才发作的。不过再一想,也幸好是过了几个时辰才发作,否则深山野岭里他闹起病来,她可就一筹莫展了。话又说回来,当时不是就叫他“洗胃”去了吗?他怎么“洗”的,没“洗”干净吧……
“后来,我们在小王爷房里的桌上,发现了一包芭蕉叶裹着的野刺莓,吃动大半的样子,太医说,许是这种野生果实吃得多了,小王爷的肠胃不是很能适应,所以才闹的病,这才弄明白了病根所在。只是王妃却纳闷,这果实是打哪来的。”
啊!对了,她采来当干粮的野刺莓,忘在回来的马车上了,没想到李略背着她给吃了。奇怪,他回府不是都有东西吃了嘛,还吃她的野刺莓干嘛,打发人送来给她吃多好,结果让那个蠢太医,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以为都是刺莓惹的祸。阮若弱边听边想,听到徐妈妈最后那个问题时,不假思索地便答:“那些野刺莓是我在林子里采的,我们拿来当干粮充饥吃。”
“我猜也是如此,小王爷是肯定不认得这种果实的。只是,三小姐,你也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又如何认得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阮若弱愣了,是呀!她也没处认识去呀!正发着愣,掌柜的过来了:“徐妈妈,你要的衣料都装好了。”
阮若弱趁机转移话题:“徐妈妈,王府里的事情也多,我就不耽误你了,送你上车吧。”
徐妈妈能在王府干到这份管家奶奶的差事,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便心知肚明阮若弱不愿回答她的问题,也就不再刨根问底,含笑告辞上车。
临行前,阮若弱突然想起:“对了,徐妈妈,那小王爷现在怎么样?没事了吧?”
“已经没事了,小王爷身体底子壮实,第二日就好了大半,第三日就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否则阮若弱心里多过意不去呀,毕竟由于她的疏忽才误食蛇莓的。想那李略发着热又吐又泻的时候不定怎么咬牙切齿在怪她呢,最近还是少出点门,否则狭道相逢,只怕他会用眼神来杀人。想起他在马车上的那种疾厉眼风,眼风放出如刀锋,简直就是小李飞刀,阮若弱轻易不敢以身试刀……
《有缘千里来相会》第三十一节(1)
水冰清—刘德华,一连数十日不见阮若弱的踪影,实在是急得不行,仿佛是跟党组织失去了联系的地下党员,只觉前景飘摇步步维艰心急如焚,不得不别别扭扭对阮若龙使出“美人计”,“阮郎,”嗲着声音唤,唤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实在很想念三小姐,你帮帮奴家与她见上一面吧。”说到“奴家”两个字时,别扭的几乎没咬下自己的舌头来。
“阮郎”二字,“水冰清”不唤久矣,忽然如此娇嗲嗲地唤出来,阮若龙只觉东西南北都辨不清了,心花怒放之余,自然是满口应承:“冰清,你放心,今晚上我一定把三妹妹带出府来。”要把阮若弱带出府,走明路是不行了,只有偷溜出去,于是趁着夜色漆黑,阮若龙带着阮若弱自后门开溜,一路疾奔花月楼。
水冰清一见着阮若弱,激动地跟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似的,一把拽住手不肯放:“可算见着你了,可算见着你了,可算见着你了……”惯例把阮若龙打发出去,两人开始详谈。
“你的舞练得如何?算日子,王妃的寿筵可是为期不远了。”阮若弱开门见山就问起交待她的任务来。
“你只管放心,我这十来天可不是闲着的,天天都在练舞,真在王妃的寿筵上跳起来,绝对让人眼前一亮。不信我现在就跳给你看看。”水冰清夸下海口。
“好哇!你跳几下我瞧瞧。”阮若弱兴致勃勃。
水冰清于是毫不含糊地当场给阮若弱示范了一下她突击加强的舞蹈功力,自己哼着曲子给自己伴奏,边唱边跳,她本人对于这个成绩是相当满意的,想像中阮若弱应该也会认可她的表现,奇怪的是,阮若弱看她跳着跳着,却眉头紧蹙起来。
水冰清跳不下去了:“你怎么回事?我能练成这效果不容易,你不夸上两句,也不要摆出这副样子来打击我好不好?”
“凭良心说,你能跳成这样确实很不错。但是……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阮若弱盯着她往死里看。
水冰清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哪里不对劲了?”
“一时说不上来,让我好好想想。”阮若弱盯着她眼睛都不眨,半晌后,她猛地站起来,“我明白了!这个舞蹈还有一个关键地方要完善,否则你跳出来就是走了味儿了。”
“什么地方?”水冰清不明就里的问道。
“附耳过来。”阮若弱笑着朝她勾勾食指。
于是水冰清把耳朵凑过去,听她细细讲了半天,听得眉开眼笑:“是呀是呀是呀是呀……”一迭声的赞同不已,“你想得太周到了,就按你说的办,那样我绝对可以跳得更好,可以超正常高水平发挥。”
静安王府。王妃寿筵正日。
是场盛宴。王府内张灯结彩,长安城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把偌大的王府宴客厅装了一个满满当当,处处可见衣香鬓影、可闻笑语欢声,正厅外的南面搭了舞台,戏舞百技并作,你方唱罢我登场,轮流为王妃贺寿。
水冰清一再要求阮若弱跟着来当定心丸,而阮若弱也确实很想跟着来见见世面,看看王府的气派和寿筵的排场,于是阮若龙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青天白日里就带她从后门溜出来,送到花月楼,打扮成水冰清的小丫头,跟着一块入了王府。
寿筵过半,一曲《贺芳辰》奏响,乐队里的歌女用响遏行云横碧落的歌喉,和着乐曲,唱出祝寿祝酒的贺辞。后台上的阮若弱问起水冰清来:“下一个节目就是你了,紧张不紧张?”
水冰清胸膛一挺:“我紧张什么呀!大场面我又不是没见过,别忘了,二十一世纪里,我也算是个豪门子弟来着,我家里整日都是‘谈笑皆权贵,往来无布衣’。”
阮若弱失笑:“是呀是呀,我倒把这出忘了,刘大少,待会就看你的超正常高水平发挥了。”
“你就等着看我技惊四座吧。”水冰清信心满满。
歌唱节目完毕,水冰清的个人独舞登场,她一亮相,就是挑帘红满堂彩,因为形象实在太过新鲜别致,身穿翻领窄袖长袍,头戴幞头,腰束金带,足蹬皮靴,通身男装打扮,容貌却清艳秀雅,竟是一位男装丽人闪亮登场。在一片雷鸣般的喝采声中,受过她一番“培训”的鼓师,不失时机地把手里那面鼓敲打出如同黑人爵士乐的鼓声,水冰清押韵着鼓声,边跳边唱:
《有缘千里来相会》第三十一节(2)
怎么静静悄悄说不出话
完了完了想来想去都是他
再给我多一天
去忘了他的脸
多等一天爱你就多一点,
晚了 茫了 灭了 毛了 免了
不想 不想 不想 不想他
分要分得早
爱就要爱到老
还求什么一切恰恰好……请你恰恰
一支恰恰舞曲中最广为传颂的《请你恰恰》,被水冰清载歌载舞的唱响在这唐代时空中,引来听者观者如痴如醉,这一群古人们何曾听过见过,如此可以令人不由自主跟着想要翩翩起舞的欢快歌舞。从后台伸出半个脑袋来看热闹的阮若弱,脚趾头都忍不住要跟着节奏蠢蠢欲动,整个人摇摆成了一朵风中的花。
恰恰舞起源于墨西哥,属于拉丁舞类,舞姿热情奔放,欢快活泼,富于动感,节奏清晰,要求力与美的结合,运动幅度比较大,跳完一支拉丁舞曲,其体能消耗量相当于跑完一个800米。当晚阮若弱在花月楼看水冰清广袖长裾的表演这支舞时,怎么看怎么别扭,那种纤质楚楚的娇柔形象,实在不符合跳这样生气勃勃的舞蹈,于是灵机一动,干脆建议水冰清换上男装,以男儿气质来演绎这动感十足的恰恰舞,别提多中水冰清的下怀了:“太好了太好了,如果让我换上男装跳,我肯定可以超正常高水平发挥。”
此时此刻,她确实是在高水平发挥,洒脱无比矫健无比的舞姿,组合在柔美的肢体上,刚柔并济的美感十足,那样清丽娇美的容貌,眉目间竟焕发出一种阴霾扫尽的英气。这一刻的水冰清,集男性与女性的美于一身,无怪看得台下一干见多识广的观众,也纷纷赞叹不止。
水冰清成功了,一支恰恰舞,舞罢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成为当晚最受欢迎的节目。
一曲舞罢,看得满心欢喜的王妃,特意宣召水冰清上前,赏了上用缎纱两匹。珊瑚珠两串,还拉着她的手看了半天,直夸她:“你这女子相貌虽清秀柔美,但眉宇间却有英气勃勃,竟大有巾帼气概,也是一个风尘奇女子呀!”水冰清嘴里只能说着“多谢王妃厚爱”之类的废话,心里却在大声喊道:算你有眼光,还认出我刘大少的英气来了。
阮若弱在后台收拾东西,这场战役一举获胜,可以凯歌高奏班师回朝了。她刚把水冰清那些换下来的裙衫束帛珠环钗钿堆成一堆,正准备裹成一包时,一个珍珠耳环滴溜溜地滚下台去,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继续滴溜溜地乱滚,阮若弱忙俯下身,一路追着去捡,这时有人在前头挡住她的路。
“麻烦让让。”阮若弱头也不抬就喊道,那人却不让道。眼睁睁看着那珍珠耳环滚到柜子下面去,再拣起来可就要费力气些了,不由得心中有气,抬头就没好声气了,“不是叫你让让吗?你还挡……”
话说了半截说不下去了,眼前站在那儿,带了几分诧异打量着她的,正是小王爷李略。这是后台,他怎么来了?不是说非工作人员不许入内嘛。阮若弱四周一瞄,屋里的人,已经黑压压跪倒一片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跪。正踌躇着,李略说话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若弱半晌无言。李略打量了她半天,又道:“你每次的打扮都很新鲜啊!”
确实也是,她每次见李略,都基本上不是正常装束。初见是“及膝裙”,然后又是“儒士装”,这回又改成小丫头的打扮了,难怪李略有这样的感觉。阮若弱干笑着:“不是每次打扮都这么新鲜的,也有循规蹈矩的时候,你没看见罢了。”循规蹈矩的时候,都是养在深闺人不识的时候,如何看得见?自然只能看些“别致”的形象了。
李略又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很难设想你会有循规蹈矩的时候。刚才我在台下就瞧见你了,还以为认错了人,没想到,过来一看,还就真的是你。”
原来是特意来求证的,这个小王爷也太目光如炬了吧,她躲在台角看台上的动静都被他发现了,还找上门来,莫不是寻她的晦气来了?阮若弱有“蛇莓”的前科,此时心里打着鼓,只怕李略是来秋后算账的,想一想,赶紧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争取宽大处理。于是低声下气地说:“那个……小王爷,上回害你误食蛇莓生了病,我真是很过意不去。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啊!”
《有缘千里来相会》第三十一节(3)
李略先是听得一怔,旋即回过神,一张脸顿时就寒了:“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边说边瞪住她,一双眼睛锐利的让她没法挡。阮若弱顿时就知道坏了坏了,最初的判断失误,她根本不该再把这件事情提出来讲,这是李略的一桩糗事,他巴不得忘得越快越好,她怎么偏提他的醒呢?只恨不能超越音速,把那几句话追回来再吞下肚去才好。自然是不能的。
李略见她不回答,也不再追问,只是沉着一张脸,扭头就走。阮若弱想一想,赶紧追出去,刻意在僻静的花园一角拦住他:“李略,你别这样。自尊心太强了并不是件好事。”
李略顿住脚步,愤愤然道:“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我不是在教训你,我是处在朋友的立场上在好心提醒你,一个人自尊自爱是件好事,但世事无绝对,什么都有两面性,有其利就有其弊,自尊自爱若是过了头,成了孤芳自赏,别人都轻易忤逆不得,那就不再是自尊自爱,而是自高自大了。”阮若弱一口气说出一大堆话来。顿上一顿,又流水似的接着往下说,“而且我一向觉得,太过自尊的人,其实是最最自卑的人。”
“你说什么?我会自卑,以我的身份地位,我何来自卑?”李略没想到阮若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有真正自卑的人,才会处处维护自己,处处怕人看轻,怕人耻笑。你是堂堂静安王世子,天潢贵胄,论理不该有这样的心态,可你却偏偏有。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人家怎么看你的糗事?”
李略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底气不足地道:“我……我怎么在意了?”
“你还装?刚才不过白问你一声,看看你那张脸马上就急冻成冰,觉得被我知道你因为蛇莓害了病,很难为情是吧?觉得又出了一回糗是吧?”李略又不说话了,显而易见的默认。阮若弱不由好笑,这个小王爷,性情还真是别扭,有时候腼腆如女子,幸好还有力驭惊马的英勇时刻,否则真受不了他。不过说起来,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刚柔并济的形式呢。
“没什么难为情的。”阮若弱像阮若龙对待玉连城一样,自然而然地拍着李略的肩对他说道,“比这更加令人难为情的事情,我少说有百八十桩,若都要—羞愧,我岂不要羞愧而亡。自己把心放一宽点,不要去钻那些牛角尖就行了,任何事情只要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别人的看法不重要,你是为自己活着,不是为别人的眼光活着,管人家怎么看怎么想干吗呢?你的心态要摆正,做人才不会太辛苦。”
李略起初被阮若弱毫无顾忌拍在他肩头的那只手震动了,接着又被她畅所欲言说出来的话震动了,确切地说,李略并没有完全听明白她的话,有些词汇实在让他无法理解,但却能明白大致意思,是在教他不要太拘泥于心里某些墨守成规的东西。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李略震动的无以复加,半晌才迟迟疑疑地问道:“心态……要如何摆正?”
阮若弱时间有限,不再跟他多说,还要去会合水冰清,还要赶着回阮府,只能匆匆道:“很容易呀!既不要妄自菲薄,亦不要妄自尊大,把握两者中间的那个平衡点,心态就可以摆得正了。你自己好好琢磨去吧,我不跟你多说了。再见。”话一说完,阮若弱便转身跑开了,脚步轻盈。李略一个人怔在原地,怔了许久许久。
《有缘千里来相会》第三十二节(1)
水冰清在静安王府的一曲劲歌热舞,不但技压群雄,而且还艳惊四座,当晚她别出心裁的男装丽人形象,竟似星星野火以燎原之势在长安服装界蔓延开了,带动起一股服装潮流新时尚,一时长安城里,上至名门闺秀,下至小家碧玉,都以身着男装为时兴妆束,长安街头处处可见男装打扮的潇洒女子,别有一派风流韵致。
阮若弱不免要打趣她:“你厉害呀!把二十一世纪的中性美潮流,带到了千年以前的大唐盛世来了,这会随便上长安街上溜达一圈,满街都是一抓一大把的‘唐代李宇春’。”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成绩,主要还是领导你安排得当,指挥有方,我们才成功的让唐代女装界进入了改革开放年代。”水冰清不肯独占成果,极谦让地把阮若弱推上了首功宝座,两人相对哈哈大笑。
长安城里流行开了女着男装,这对她们俩来说是好事,水冰清自是满心欢喜无须细表,穿上男装后她大有收复了半壁江山之感,总算也是恢复了半个男儿身嘛!阮若弱则行动方便了很多,唐代的女子们本来讲究养在深闺,但这股风尚潮流一起,穿了男装出入方便,不少千金小姐也都落落大方地出门四处逛。中性风愈演愈烈,后来连当朝公主都在宫中盛宴里公开着起男装来,民间更是一窝蜂的争相效尤。风气一开放,阮若弱乐得享受更多的行动自由。
当然有些老夫子型的人物看不惯这股风气,比如阮老爷阮夫人之流,但潮流这种东西,你可以看不惯,但你却没法挡,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像挺进中原的部队,大踏步前进着,区区一干古板迂腐的卫道士,如螳臂挡车,如何挡得住?阮老爷起初还想约束着两个女儿不跟这股“歪风”,然而女子爱起美追起潮流来,那真是势如破竹的没法阻挡。阮若凤是单单为了跟风,阮若弱却心里还算计着那点出入方便的好处,两姐妹难得一致的齐心协力起来,追讨她们的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