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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千年来相会-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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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若弱到前厅去见客时,是有备而去。王妃一见她,脸上虽然是笑吟吟的,但眼睛却不笑,带着审视地看着她。阮若弱千灵百巧,请过安后便自动请缨:“王妃,我家的园子虽然比不上府里精巧雅致,但也算过得去,不如我陪您四下走一走吧。”王妃自然是正中下怀。本来就是专为访她才来的,于是闲杂人等都被甩开,两个人单独行动,唯有一个丫环品香,不远不近地跟着。
  由此一来,王妃自然知道这位阮三小姐是个明白人,于是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问道:“阮姑娘,想必是知道我的来意了。”
  “知道知道,昨晚我在凝碧湖中溺水,多亏小王爷施手相救。小王爷肯那般救我,王妃一定很吃惊。”
  “我确实很吃惊,略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他的脾气性情,我再清楚不过了。你或许不明白,他自幼不喜接近女子,更勿论这样的肌肤相亲。”沉吟了一下,才又道,“阮姑娘,他为何肯这般施救于你呢?”
  “王妃,这个问题我如何知道,您应该去问他吧?”阮若弱觉得她太没道理了,但表面上还是言笑晏晏。
  “略儿若是肯回答,我也就不必来问你了。”
  “可是王妃,小王爷若不肯回答,您问我也没用。我如何知道他的想法?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来着。”阮若弱一脸无害的笑,嘴里却极麻利地撇得一干二净。
  被她不显山不露水地刺了一下,王妃为之一窒,却又驳她不倒。定定神,王妃越发轻言细语起来:“阮姑娘,我会来问你,自然是有缘由的。略儿是我的儿子,知子莫若母,这些日子我冷眼旁观,他倒似对你大有情意。昨儿当众救你,让我更确定了这一点,不由得想要来问问,你是否知道他的心思?”王妃越是软语温语,阮若弱也越是应对着满脸笑盈盈。
  她为人处世的宗旨,就是尽量不要撕破脸面去干仗,心不和也要做到面和,这不是虚伪,这是成年人必须掌握的世故,是留一条后路,一条或许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后路。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不慎结了就尽量不要结成死结。谁也不想弄个仇人来生生世世吧!
  “王妃许是看错了吧,我不过一凡俗女子,蒲柳之质,当不起小王爷如此厚爱的,小王爷肯出手相救,不外乎是他宅心仁厚之故。”在一个母亲面前谈她儿子,就得猛夸,夸成一朵花才好呢,这着才能哄得她高兴,她一高兴,过关就容易得多了。
  王妃根本套不出她的话来,反倒被她绕得有几分糊涂了,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略儿素日里也确实是个仁厚的孩子,兴许真是为着救人心切的缘故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看看眼前这个阮家三丫头,觉得她还有几分顺眼了,虽然有时候看她似乎太没规矩,全然不符礼仪,但这一刻,却是规规矩矩乖乖巧巧的,可能是年龄尚幼,还未定性吧!不过,若是她的略儿会莫名地对她生了好感,只怕不是幸事一桩,品性不够端庄贤淑,成不了贤妻良母,幸好眼下看来,像是一场误会。然而为着防微杜渐,还是防范于未然比较好些。
  “阮姑娘,我还有一个不请之情。略儿既对你无心,你也一早说过对他无意,那么,请你日后不要再和略儿见面,也不要再和他来往了,好吗?”王妃虽然问得极温婉,但阮若弱却听得很不舒服:为什么来要求我,你不会回家管住你的儿子不要再来找我吗?这是家世显赫人家的通病,一旦儿子爱上了不被他们所接受的女子,总是那个女人不好,狐媚子,妖精,在诱拐自己的宝贝儿子……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五十三节(2)
  看在她是这样一个竭力在维护儿子的母亲份上,阮若弱忍了:“王妃所请,固不敢辞,我会依言行事。”自觉温良恭谨做足十分了。
  “那如果他来找你来见你,你也保证不见他好吗?”
  王妃得寸进尺,阮若弱忍无可忍:“王妃这就是在为难我了,小王爷若是来寻我,以我一介平民的身份,岂敢不识抬举,拒他于千里之外?不如还是请王妃约束住小王爷,岂不更好?”阮若弱不动声色地反击了。
  王妃被她这明软暗硬的话一堵,自己也觉有几分强人所难了,于是退一步:“你说得也是,竟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
  “王妃掌管王府内务,每日内要应付的事情何止百八十桩,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阮若弱反击成功后,再送上几句好话,相当于拍人一巴掌再给揉上两揉。
  王妃原来是来寻她晦气的,临了却被她哄得怒气全消,心里舒舒服服地上了车。阮若弱送客送得笑靥如花:“王妃一路走好。”客人前脚才走,后脚阮若弱的一张笑脸就垮下来。她揉着自己笑得发僵的脸,辛苦,真是太辛苦了,敷衍是天下一等一的难事,但愿以后这样的不速之客不要再有。
  傍晚时分,姚继宗又跑来找她。不等他开口,阮若弱就忙不迭地说道:“去游泳可以,凝碧池坚决不去。”
  “不是去游泳,是有情况要向组织上反映汇报。”姚继宗是来坦白从宽的,他没有通过组织上的程序,就擅自把机密要事泄露给了李略。
  阮若弱几乎没听得晕过去:“你……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倒出去了。李略,完了,居然让李略知道了。”
  “没关系的,你相信玉连城,我相信李略,我们各自选择信任一个人,看看谁会眼光不准。”姚继宗说得一派轻松。
  “你这个家伙,你知道什么呀!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下午李略的妈来找我了,要我以后要离她的儿子远一点。你倒好,还招惹他过来,我有朝一日遭了毒手就是你害的。”
  “哪那么严重呀!你别说这么吓人的样子好不好?”姚继宗嬉皮笑脸道,“他妈妈一来恐吓,你就吓得缩头缩尾了?我还当你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呢。”
  阮若弱拿他没办法,摇头不已:“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你觉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吗?”姚继宗突然问起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来。
  阮若弱怔了怔:“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我问你呢?你倒问起我来了。”姚继宗耍太极。
  “其实我一向认同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从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反倒更相信日久生情。”
  “为什么?很多人都认定一见钟情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呢?”
  “一见钟情的爱情,第一感觉全部是好的,千好万好,无一不好,慢慢的,处得久了,便有一样一样的缺点短处被发现出来,仿佛一笔整存零取的存折,从有到无的减下去,感情也一样减下去。
  “而日久生情的爱情,第一感觉是淡淡的,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慢慢的,处得久了,却有优点好处一项项发觉,仿佛一笔零存整取的存折,从无到有的积累,感情也一样积少成多。你看,这两种感情,一个是从无到有,一个是从有到无,孰优孰劣,就不必我多说了吧?”阮若弱分析这两种感情时,把本行工作拿出来做了一个绝妙形象的比喻。
  “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姚继宗点头赞同不已,“原来你相信日久生情,这实在太好了。”
  “为什么?”阮若弱突然警觉起来,“你好像在刺探我?你想干什么?”
  “不告诉你,反正你迟早会知道的。”姚继宗大笑着离开了。
  姚继宗离开阮府后,直接去了静安王府,早接到命令的门房毕恭毕敬地把他迎进去,直接进了留仙居,李略已经坐立不安地等他多时了。“怎么样?”打个照面,李略便迫不及待地问。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五十三节(3)
  “计划可行。”姚继宗说得简单,李略却听得喜笑颜开,“二十一世纪的女子,不敢随便去爱,但如果一旦爱了,还是很有担当的,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所以,别的问题都先不用管,先想办法让她爱上你再说,只要她爱上你了,那些棘手的事情,她自然会努力想办法去争取。你明白吗?”
  “明白。可是,你说的办法会有效吗?”李略还有几分不放心。
  “你只要照做一个月,基本上是没有几个女子能挡得住这一招的,除非这个人实在是让她非常讨厌的一个人,但阮若弱亲口说过,她对你挺有好感,只是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才不得不拒绝你。所以,对自己有信心一点,李略。再说一遍,我看好你。”李略大力地点头,脸上是一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神色。
  姚继宗走后,李略一个人在院里静坐良久,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因希望而如火焰燃烧般的光彩照人,突然间想起什么来,他霍然起身,“扑通”一声就跳入院中那方池塘,天上的一轮淡白月亮,仿佛被惊吓到了一般,躲进云朵里去了,小院里的光芒顿时黯淡许多。秦迈循声而来,紧张地朝着小池唤道:“小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我在找东西。”李略从水里浮出头来,简单地答上一句。
  “那属下也下水帮您找吧。”秦迈边说边准备跳下来。
  “不必了,我要自己找,你在岸上等好了。”李略却制止他,然后再一次潜入水。
  光线不太好的缘故,在池水里找东西进展很不顺利,李略来来回回浮出水面换了好几次气,又再潜下去。秦迈看得揪心,却又不能去帮忙,只能提心吊胆地在岸上苦候着,只恨不能把那池水抽干才好。用了多少时间?足足能把池底筛子似的筛个遍时,李略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浮出水面来,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找到了。”
  秦迈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落了肚,忙去拉他上来。李略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爬出来,顾不上自己一身狼狈,先把手里的东西珍惜地擦了又擦,擦去浸在池底时沾上的淤泥水草,有雪白耀眼的银光一闪。秦迈偷眼看来,竟是日前被小王爷扔下水的那只银制食盒,心里陡然一惊。想起这只食盒两扔两捡的经历,纵然秦迈一个赳赳武夫,也能从中管窥蠡测出小王爷的一片心来……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五十四节(1)
  阮若弱一觉醒来,正是红日初升的时分,窗纸上一片霞光映照。她伸着懒腰下床,睡得真舒服呀!
  杏儿捧着一大束花进来,脸色兴奋的跟花儿一样红:“三小姐,有人送来这一大捧花,说是给您的。”什么?送花?阮若弱怀疑自己还没睡醒,还在梦里头。忍不住揉揉眼睛,再仔细地看,眼前居然……是一大束的玫瑰花,一共十一朵,全部是最美丽的深红色,朵朵湛红如血,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玫瑰花朵代表最真挚的爱情,是一心一意的花语。
  我这是在哪呀?我这是在哪呀?由不得阮若弱不糊涂不起来。唐朝推崇艳冠群芳、雍容华贵的牡丹,奉其为花中翘楚。“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其余花卉,并不被重视,突然间有束玫瑰花送到,阮若弱不能不奇怪这花是哪里弄来的,难道也超越时空来的吗?接过花来一看,上面居然还插了一张小小信封,完全是二十一世纪作派,阮若弱忍不住要笑,这个姚继宗,搞什么花样。她百分百认定这是姚继宗送来的花,但拆开信一看,一张洁白信笺上,几行龙飞凤舞的行书,一看这字体就知道不是姚继宗写的,他会知道拿毛笔才怪。把那几行字细细读下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落款居然是一个“李”。这么现代的追求方式,配上这么古典含蓄的诗文,好一个古今合璧,李略从何学来的?阮若弱拿着花和信,愕了半天,回过神来,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换上男装就朝姚继宗家里跑,兴师问罪去了。
  “姚继宗,你这个叛徒,你出卖我!”一见面,阮若弱就指着姚继宗的鼻子定罪名。
  “别扣这么大的帽子,我不过是看在李王子情深一片的份上,忍不住想帮帮他罢了,人家对你确实真情实意着呢。”姚继宗笑嘻嘻地道。
  “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横插一杠子好不好?”阮若弱跺足。
  “我没有插手你的事情,我不过是插手李略的事情。”姚继宗偷换概念。
  “你……”阮若弱为之气结,老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你还是不是我的同盟军?”
  “是!”姚继宗答得干脆之极,“但我现在也兼任着李略的参谋长,我想促进你们两个‘党派’携手合作共创辉煌。”
  “你为什么突然间这么支持起李略来了?论理,你就算要倒戈,也该向着玉连城吧?”阮若弱实在气不过来,懒得再跟他生气,反倒心念一转,盘问起他来。
  “本来我是想支持玉连城的,但确确实实,他长得太美了,做丈夫实在没有安全感,非常美非常罪,虽然这不是他的错,但他却要承担因此引来的一切后果。”
  “李略的问题更麻烦,他是皇族,是装在套子里的人,他的一生早已注定了,只能按照别人指定的轨道按部就班地走。”
  “我相信李略不是那么容易任人摆布的人,不,应该说我坚信。”姚继宗信心满满。
  “你为什么那么坚信?”阮若弱觉得奇了。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默契,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姚继宗毫不含糊地把阮若弱划到圈子外去了。
  阮若弱瞪了他半天,决定懒得理他了,掉头就要走,被姚继宗一把抓住,无比诚恳地问道:“为什么那么抗拒爱情呢?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在这方面太过理智了一些,不是说爱情是女人的灵魂吗?”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多的时候,爱情是女人的伤痕。”阮若弱感慨万千。
  “你有过这样的伤痕?”
  “是我父母,他们的爱情与婚姻,是我的前车之鉴。”姚继宗迟疑半晌,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倒是阮若弱静了半天,徐徐地开口道,“我妈妈和我爸爸是同一个镇里的人,那是江南的一个小镇,民风纯朴,几乎还是一派古风古韵。妈妈年轻的时候,是镇里的一枝花,喜欢她追求她的男人不计其数,爸爸爱上她的时候,你知道他是怎么求爱的吗?他登门造访,在我外婆面前跪下来,哭着倾诉他的一片心。外婆是极老式的女子,相信男儿膝下有黄金,相信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爸爸这样的表现,让她很感动,觉得一个男人肯为她的女儿这样,必定是用情至深。妈妈也很感动,所以外婆做主同意这门亲事时,她半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就这样嫁给了爸爸。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五十四节(2)
  “他们还是快乐过的,有过几年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可是,我五岁那年,爸爸被单位外派去了北京办事处,为期两年的驻守期。他是年初去的,一春犹有数行书,秋来书更疏,到了冬至那天,寄回来的竟是一张离婚协议书。那是我记忆中最寒冷的一个冬至,明明没有下雪,但我和妈妈的世界雪花满地,冰寒彻骨。
  “最好笑的是爸爸的离婚理由,竟然说他对妈妈没有感情。曾几何时,用情至深突然间就成了没感情,真正是旧香残粉似当初,人情恨不如。这让我明白,男人的爱与情,随时随地可以收回,实在是无常兼可怕。”阮若弱唇边浮起一个讽刺的笑。
  “你也不要以偏概全,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子的。”姚继宗不甘心天下男人被她一棒子都打死。
  “OK,算我太偏激了一点。”阮若弱修正自己的观点,“不过我因此不太相信来自异性的感情,总是避免不了的,就如同你开车时,如果经常要走的一条马路老是频频发生交通意外,你也会自然而然地选择绕个圈子走别的路,对吧?”
  姚继宗想一想,却道:“我不绕圈子。别人会出意外,那是别人的运气不好,不见得我就也一样会倒霉。”
  阮若弱不由望着他笑:“姚继宗,你是个地道的乐观主义者。”
  姚继宗道:“我觉得你也是个乐天派呀!对于生活中一切的不如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会有办法渡过难关,唯独在爱情方面,畏首畏尾了一点。”
  “我的乐天精神是妈妈教的,她教我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得不骄失不馁,一切顺其自然。爸爸走后,妈妈并没有一蹶不振,她也没有再婚,独自拉扯大了我,她还教给我‘人不爱我我得自爱’的道理。我终生敬爱感激她,本来以她的际遇,自暴自弃那么一下,我们母女俩就要成为社会烂唧唧的脚底泥了。”
  姚继宗由衷地赞:“伯母真是一个坚强的人。”突然想到,“那伯母现在还住在江南的小镇上吗?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岂不是要急死。”
  “我大学毕业那年,妈妈就去世了。”阮若弱淡淡地道。她抬头望上头顶的天空,似乎在天上寻找故去亲人的灵魂。身畔有一株梧桐扬着一树的碧,把迷离的叶影印在她脸上,仿佛是泪痕交错。
  “对不起。”姚继宗歉然。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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