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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若弱笑着起身往厨房去:“唉,为什么非吃饭呢?要是马儿不吃草马儿又能跑就好了。”
李略跟着她进厨房:“要做什么吃,我来帮你。”
“好哇!我们做烙饼吃。你等等,我先把面粉找出来。”阮若弱在贮藏食物的大坛子里找中午用过的那袋面粉,却翻出另一袋黄澄澄的面粉来了,“咦?面粉居然还有黄的呢?李略你见过没?”阮若弱奇怪,李略更没有见过,只是摇头。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七十六节(3)
阮若弱一看到这黄澄澄的面粉,顿时见异思迁。她想呀,用这黄澄澄的面粉擀出来的饼,多好看呀,像一块圆圆的天际落日。
“我试试用这黄面粉烙饼,看会不会更好吃。”阮若弱于是兴冲冲地和起面来,支使李略去生火,两个人灶前案上的分别忙开了。
半晌后,李略生的火已经旺旺地燃起来了,可阮若弱和的面……越和越觉得不对劲,这面怎么就揉不成团呢?她很卖力气地揉了又揉,它却迟迟不肯与她生出缠绵意,她都一头汗了,它却还呈无政府状态的散沙一盘,这是怎么回事?
“你会不会和面呀?”李略在一旁看了半天,看到那一盘散沙状的面,忍不住要笑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是这样加水去和就行了呀!怎么就老和不成团呢?”阮若弱奇怪之极。
“你中午的面疙瘩是和成面团后做得吗?”
“不是,那是我装了半碗面粉直接用水搅和成糊状后,再一点点倒进锅里去煮的。方便又省事。”
李略失笑,“原来你不会和面,那你还要烙饼?”
“我看过我妈妈做烙饼起码有百八十次了,程序我很熟悉的,只是缺乏实际操作经验罢了。”阮若弱不服气。
“肯定有哪个地方不对,不然面团怎么会越揉越散。”李略虽然不懂厨房里的事情,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直觉告诉他这个面团没和好。
阮若弱把手里不能成团的面块举起来左看右看:“这是哪里的问题呀?完全跟我妈妈的做法一样啊,只除了,她是用的白面粉,我是用的黄面粉。对了,一定是面粉的问题。”想来又想去,突然被她想明白了,“这黄澄澄的,肯定不是麦面,是什么面呢?居然没有黏性的,没办法擀成薄饼,只能用来捏窝窝头。真是太没道理了,一样是粉,为什么这个能和成团那个就不能呢?”阮若弱说得很有几分忿忿然。
她边说边收拾黄面粉的残局,把手里的面块捏成一坨上尖下圆的圆锥形,底部用食指按一个窝,给李略看:“李略,烙饼是做不成了,只有做窝窝头了。”说得很惭愧。
李略本来是向往着那薄薄一张的脆饼,结果一看阮若弱弄出这么一坨东西来,忍不住失笑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不是吧,唐朝难道没有这玩意吗?”阮若弱精神为之一振,“这可是新鲜吃食,等着我给你尝鲜吧。”于是赶紧把面块都捏成一个个的窝窝头,再上笼蒸熟。一盘金灿灿热乎乎的窝窝头端上桌,极为得意,“看看看看,这个窝窝头多漂亮,就冲这卖相,不好吃也好看。”
李略笑着拿起一个咬上一口,阮若弱坐在一旁,活像在等着教师在考卷上判分的小学生,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李略慢慢嚼上半天,笑着点头道:“嗯,比起中午的面疙瘩要强多了。”
“嗬,你倒是拿好一点的东西来比呀!你应该要对我说,这个窝窝头比你以前吃过的山珍海味都要好吃。”阮若弱笑道。
“确实,以前吃的那些东西,虽然味道好,但如何比不上你此刻亲手所做,就算不好吃,我吃着也是无上美味。”李略看着她柔声说道。
“那好,这盘窝窝头,你给我全部吃光,剩一个都不行。”阮若弱把整盘窝窝头往他面前一推,带笑看他。
李略拿起一个笑着朝她嘴里塞去:“一起吃,有福同享,有窝窝头同吃。”
阮若弱就着他的手咬上一口,王婆买瓜自卖自夸道:“好吃,确实好吃。”嚼了几口想起来,“李略,我做的饭,待会的碗筷你洗啊!大家分工合作,公平地道。”
“好,我洗就我洗。”李略答得轻松,结果洗碗时一连摔破两个,阮若弱作守家奴状指着他训,“败家子败家子,照你这么洗法,后天碗碟就要全部阵亡了,到时我们只能就着锅吃饭了。”
李略惭愧:“我没有想到它们会这么滑溜溜的,以后会小心啦。”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七十六节(4)
阮若弱又作宽宏大量状:“念你初犯我就不多追究了。继续洗,洗得干净点啊!”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七十七节(1)
入夜了,阮若弱找到一盏油灯和几根长长短短的蜡烛,先把油灯点上,再拿起一个小小蜡烛头左看右看,突然间来了兴致:“李略,我们来做个柚子灯吧。”
“柚子灯,怎么做呀?”李略好奇地凑过来。
阮若弱让他剥开一个柚子,要很小心的,把刀尖在柚皮上均衡的划成六等份,再把薄薄一层柚皮完整地剥下来,剥得状若莲花,将蜡烛头点燃放在中间,恍若花之蕊。阮若弱又寻来针线把几瓣柚皮重又合拢,几针缝合起来,那一点烛光密封在薄柚皮里,映得外圆中空的一个柚子半透明,那透出来的轻黄淡金的光芒,带来微微柚黄微微秋凉的感觉。
“好看吗?”阮若弱歪着头问身旁的人。
“真好看。”李略由衷地答。
“不如我们熄了油灯,就留着这盏柚子灯说话儿。”
“好。”李略边说边熄了油灯。屋里只余那一点微黄,伴着淡淡柚香。窗外是一轮满月,月色银白如茧素,裹着窗前相偎而坐的两个人。
“李略,这是你第一次离家吧,你想不想你爹你娘?”阮若弱问道。
李略怔了怔,半响才缓缓道:“他们把我关起来的时候,我恨他们,只想离开他们,离得越远越好。可是……真得撇下他们走了,我又觉得对不住他们。”
“那是必然的,到底是父母子女血脉相连,哪里割舍得下。他们也是爱你的,只是爱的方式让你接受不了。中国的父母爱孩子都是这样子,首要条件就是听话,从小到大,小孩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听不听话’,也不知是从哪朝哪代起的这种观点,不听话的孩子就不是好孩子。”阮若弱叹道。
李略也深为赞同:“我爹我娘就是这样子,我不肯听他们的,就口口声声说我糊涂。”
“自然是你糊涂了,难道他们肯承认自己不对吗?他们觉得生了你,干涉你的个人生活就是天赋人权,虽然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但实在是好心办坏事。”
“我觉得世子的身份实在太不自由了,就跟爹提出不做世子了,结果爹……责备我胸无大志,弃李氏江山于不顾,只顾儿女情长,辜负了他的一番心血。”李略说得有点闷闷的。
“李略,那你觉得,是将来当王爷治理朝政能让你快乐,还是和我在一起更能让你快乐?”阮若弱看定他问道。
“当然是和你一起更快乐。从来没有过的快乐,相比这样的快乐,位高权重绝不是件让我留恋的事情。”李略不假思索。
“那你就不必闷闷不乐了。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你要先娱己后娱人,让自己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别人说什么,何必挂怀?看起来,好像是你辜负了你爹的一番心血,但是你爹这样决定你的人生路,有没有考虑过你是否愿意接受呢?你如今想自己选择一条新的道路去走,亦是你的权利和自由。居庙堂之高固然是一种成功,但居江湖之远未必就是失败。成功的定义,不要太狭隘,一定非要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来才是完美人生吗?我觉得最完美的人生就是健康快乐过一生。富贵浮云,功名儿戏,争甚一时闲气,我们只要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很满足了。好不好?”
李略听得眼睛明亮如清辉流转的星辰。心头一点失意感被阮若弱一席话如水般冲泄而去,不由自主地更加拥紧她,看她笑靥深深偎在怀中,忍不住俯身吻下去……天地化为零,世界缩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二人世界甜甜蜜蜜,长安城里的静安王府却几乎没闹翻天。
小王爷趁着夜黑风高飞天而逃,王爷亲率一群人马去追,却追丢了,只找到一堆油布藤筐,铜盆里的火烬犹存,推断人应该走不出多远,但四周都搜遍了,就是找不出人影来。难道有人接应,备了快马接他们逃出更远了?
静安王于是派出心腹,各率人马沿途追去,一路上要仔仔细细地搜,一定要把小王爷找回来不可。李略失踪一事,对外还是瞒得密不透风,一早便严令知情者概不准外泄,否则杀无赦。王爷真的是恼了,眼皮子底下看着儿子跑掉,怄得他要吐血。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七十七节(2)
那夜王爷看到天上的飞行物中影影绰绰有人,虽然看不清何许人也,但王妃一口咬定:“肯定是那家阮家三丫头搞的鬼。我这会儿才想起来,暑夏时略儿送我去避暑的澄园,半道上就遇见过这个会飞的东西,当时略儿一看见就驾马跑掉了,半天后回来整个人都恹恹的。想来那时,他们就互通私情了。”听听,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的美事,被她说得好像勾搭成奸一样,成见之深可见一斑。
静安王爷听后眉头一紧,对王妃道:“你去一趟阮府,看看阮家那个姑娘是不是也不见了。”想一想又道,“先探探动静,暂时不必动阮家的人。略儿与民女私奔,这事不能闹大,上达天听就不好了。”
静安王妃于是急急坐上马车奔到阮府。阮家也乱成一团,因为一大早就发现三小姐留下一封书信离家出走了,具体原因没写明,只含糊不清地说要四下走走去,或许顺便去寻一寻大哥。阮老爷气得跳脚:“一个不声不响跑掉了,又一个不声不响跑掉了,我哪辈做了孽,生下这些不孝子女来。”
儿子走时,阮夫人哭成了泪人儿一个,此时阮若弱走了,轮到二姨娘哭成泪人儿一个:“若弱,若弱我的女儿呀!你怎么能这样走掉,一个女儿家孤身在外,让娘如何放得下心啊!”
阮夫人起初想要幸灾乐祸,但想一想自己的儿子也还在外面浪迹着呢。于是叹着气不说话了。阮若凤低着头一言不发,以前她老是欺负这个妹妹,但一朝人走了,竟觉出几分孤单感来。三姨娘搂着两个儿子,一时劝劝阮老爷,一时又劝劝二姨娘,忙个不停。就是这样乱哄哄的场面里,王妃登门造访来了,阮府上下,再没有心思也要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来接待尊贵的客人。
“三小姐在府上吗?”王妃开门见山地问。
阮老爷一时不知该怎么答,二姨娘又眼泪汪汪的,倒是阮夫人赶紧回话:“不巧了,三丫头前儿上洛阳亲戚家里去了,王妃您寻她有事吗?”家丑不可外扬,这种闺阁女儿跷家的事情就别往外传了。
只听上一句,王妃就心里有几分知晓,再觑一眼各人的神色更是十拿九稳。果然是她拐了儿子跑掉了,本意想立时三刻发作起来,但想一想王爷的嘱咐,这事不宜闹大,便捺住性子道:“三小姐既是不在,我没什么事了。告辞。”而且看他们的神色也不是知根知底的样子,王妃也不想跟他们多说。
王妃忽出即去,阮府一群人不是不纳闷,但自己家里烦心事一大摊,也没心思多琢磨别人了。阮老爷有气无力地吩咐下人道:“多派一些人,长安城里里外外去给我找,或许她走不了多远,早早找回来是正经。”说到最后发狠道,“这个女儿真是越大越让人操心。这趟找回来,我立马嫁掉她,让夫家管她去。”
说起这事来,阮若凤突然警醒:“这些时日来,姚家那位二少一直没断了来找三妹妹,何不上他家去问问看,是否知道三妹妹的下落。”
阮老爷一听这话是正经,忙驾车奔到姚府,寻姚继宗要女儿。姚继宗多滑头呀!推得一干二净:“阮世伯,令千金不见了吗?我前些日子听她说过要去寻她大哥,莫不是果然去了。”他的话印证了阮若弱的留书内容,阮老爷想来应该真是与他无关,只得悻悻作罢,告辞走人。
姚继宗打发阮老爷打发得轻巧,驸马府里的玉连城面对着寻上门来的静安王可就应付得毫不轻松了。静安王妃对于公主驸马的来访后,李略的情绪变化丝毫未察,静安王爷却是只听上她只字片言就觉出有异。李略逃脱后,他静下心来前思后想,这样短效迅捷的逃脱方式,不预先计划安排好,是难以配合的,越发肯定是公主驸马前来报了信,让李略早有准备才能即时上了那绳梯逃出了王府。他们为什么会帮李略呢?晴阳公主与李略并无深交,这静安王是知道的,玉连城乃新科进士,书香世家并不喜攀交权贵,论理也不该和李略有来往才是呀!静安王百思不得其解后,派人去查一查,方查出玉连城和阮若弱竟是表兄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七十七节(3)
静安王寻上驸马府时,是专程挑公主入宫请安的时间去的,他刻意避开公主,要单独和玉连城谈。玉连城对于静安王的专程到访颇觉意外,但意外过后,便心知肚明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果然,静安王坐下后,下人奉上茶水方才退出,便冷然出声道:“驸马,世子李略昨夜飞天离府而去,你想必预先是知道的吧?”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半点遮遮掩掩都不要了。
玉连城定了定神,方才缓缓答道:“是,我知道。”
虽然明知答案如此,但一旦他亲口证实,静安王还是怒气直涌:“果然是你给他通风报信的,就因为那个阮若弱是你的表妹,所以你这样帮着他们。你也不想想,略儿是我静安王世子,是宗亲后辈子侄中皇上最器重的一个,就凭你那个狐意媚人的表妹,哪里配得上他,居然还唆使他离家逃走。这事若是传出去,非沦为皇室宗亲的笑柄不可。”
玉连城不说话,只是任由他发泄一通,等他住了口,方问道:“王爷见过我表妹吗?”
静安王一怔:“没有。”
“那狐意媚人四字评语从何说起?”玉连城不徐不疾地问道。
静安王再一怔:“把略儿迷得这样神魂颠倒,居然连世子都弃而不做了,这不是狐媚女子又是什么?”
“王爷,未见其人,先存偏见,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其实我表妹为人纯真善良,绝非媚色惑人之辈。”
静安王不耐烦地挥手道:“你表妹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我现在只想问你,她和略儿藏到哪里去了。”
“这我可就不知,山高水远,他们去了何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玉连城实话实说,他还想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呢。
静安王瞪了他半天,从他一派坦坦荡荡的神色中看出所言非虚。捺住性子起身,欲告辞离去,却又不甘心:“驸马,略儿的婚事是皇室宗亲的婚事,绝对不是你表妹高攀得起的。他们纵然此刻跑了,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又能跑得了多久?我一定会寻回他们来,你若真为了你表妹好,就劝她早早死了这份心吧。”然后拂袖而去。
玉连城怔在原地,细细把静安王的话想上一遍,暗中长叹,他自然深知他绝非一时气话,而是确实如此。李略和阮若弱,能逃多久?静安王绝不会就此罢休,一朝被抓回来,只怕就是棒打鸳鸯之时了。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九部分
《有缘千年来相会》第七十八节(1)
“起床了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来干活去。”李略还在梦乡里,阮若弱却在他耳边大声嚷道,乍然一惊,让他猛然从床上弹起来,一面笑一边穿衣下床。
“是,老板娘,有什么活要干只管吩咐。”
“你快点梳洗一下,灶间没有柴火了,上山砍柴去。”阮若弱还真摆出一副老板娘使唤小工的口气来了。
正是金风送爽之晨,远远近近的山林里,梧叶金黄,柿叶酡红,松柏旧绿,乌桕乍紫,秋山明净如妆,淡妆艳抹总相宜的气象。李略到了院外,被眼前的美景如画沉醉了,阮若弱跟出来笑着推他一把:“快点梳洗快点梳洗,好风景待会儿上山砍柴能让你看个够。”
李略就着院里的那泓清泉水漱口洗脸,洗得一脸晶莹水珠,阮若弱拧了帕子来替他擦,擦完让他坐下,拿出一把木梳来替他梳头。李略静静坐着一动不动,任她轻柔的双手在发丝里细细摩娑着,闭上双眼感受那种很舒服的感觉。老半天后听到阮若弱一声欢呼:“终于梳好了,李略,你的头发比我的头发还难梳。”
她自己把长发结成一根辫子,油黑发亮的垂在背后,跑起来时辫子在身后甩来甩去,像有生命一般。李略看见她跑进屋去,很快又跑出来,一手拎个大篮子一手提把柴刀,柴刀递给李略,笑语盈盈道:“好了,我们一块出门干活去吧。你去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