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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树的眼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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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显示今天下午3:00至3:20桦树林实验区的植物感情变化。”这是刚才我通过白桦林的大概时间段。如我所料,显示屏上出现的是微微波动的线条,如同春天的湖水泛起的轻波细浪,辨识结果:“友好,轻度伤感,怀念。”
        我为这新的测试结果喜不自禁,无意间触动了一个按钮。显示屏上的图像变了,又出现了起伏很大的线条,不仅频率高,而且波强远远大于刚才。我大吃一惊,看清显示屏上同时显示出4:38时间。是桦树林区现在传来的信号,发生了什么事?情感辨识:极度反感。
        一个念头疾速在脑际产生:凶手来了!凶手正穿过桦树林向这里走来!正在这时,我听到敲门声。
        
        瑟瑟不喜欢门铃,她说门铃声对她和她的植物都是一种有害的刺激。因此她在研究所内装上了“回音”设备。那种设备使来人的敲门声和呼唤,甚至说的话都能清晰地传到研究所的每一间房里。这时,我还听到了这样的话:“有人在么?我是CN研究所的马吕斯博士,与这里的前任研究者许小姐有些业务上的往来。如果你是下任研究员,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以后的合作,以及上月交换的实验植物的问题。”CN研究所?这是白朴工作的研究所呀。这个马吕斯是否就是白朴的合作者?“有人在么?中心实验室有人么?”马吕斯继续问。是灯,我开着的灯泄露了我的存在。我该怎么办?我的心中迅速转过千百个念头。如果这个马吕斯是凶手,他杀害瑟瑟的动机是否与植物研究有关?
        
        CN研究所是N国与我国合办的植物研究所。N国的学者为什么要到我国来研究植物?
        今天上午从医院回来,我顺便做过调查,CN研究所仿佛正在研制一种什么生化制剂。
        
        我在N国几年的工作中,触及过这个国家各个层面的黑幕,深知这个国家的科研、文化、体育活动等都渗透着政治目的。近年来,新闻界多次揭发N国采用与别国合作的形式秘密研制生化武器,一般由N国出资,合作国提供场所,以便避免污染N国的环境。如今把生物制剂与N国相连,我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生化武器!
        
        我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假设N国的马吕斯假合作之名,暗中研制新型生化武器,并未让合作者白朴察觉,却被瑟瑟发现,她甚至掌握了他研制生化武器的证据,他是否就有充分的理由杀害瑟瑟?
        
        绝对有。马吕斯很可能就使用了他新研制的生化制剂——这用一般的检测方法是无法发现的——害了瑟瑟。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既然瑟瑟已死,他的罪恶又不为人知,他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呢?他要寻找什么?是不是这里留有他的犯罪证据,比如:瑟瑟先前所掌握的他研制生化武器的证据?
        想到这儿,我的目光飞快地在实验室中搜索。突然,我捕捉到了一抹不协调的色彩。那是一个很小的瓶子,瓶口密封,瓶里盛着大约20毫升的液体,瓶身上半截是红色,下半截则是透明的。由于瑟瑟喜欢白色,中心实验室中使用的器具除透明的以外仅有白色,所以那一抹红就特别醒目。或者可以这样想:这不是瑟瑟实验室的药剂瓶。
        
        敲门声停了,也许马吕斯已经离开,或者守在门口,危险还未解除。我打算暂时躲一躲,并利用这段时间更细致地调查一下。
        
        我把小瓶子放在掌心中仔细地瞧,发现瓶上还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面写着“Danger”(危险),瓶底玻璃上浮出浅浅的“CN”字样。它使我对马吕斯就是谋杀瑟瑟的凶手的想法深信不疑了。但我该怎么办?马吕斯也许还不知道谁在这里,可如果我走出研究室,他必定会跟踪我的。而且,很可能他事先就从白朴那儿知道我与瑟瑟是最好的朋友,我一到A市他就注意我了,怀疑瑟瑟告诉过我什么。至少,他现在已知道我能开启密码锁,我掌握了他想要的密码!
        
        马吕斯一定会有所行动,在此之前我必须采取主动。当务之急是查明小瓶中的液体,一旦证实它是一种可当作生化武器的新的原病毒,我将立刻通报国际组织并与《默》总部联络。只要尽快把事实公之于众,马吕斯杀我灭口也就没有了意义。
        
        我的心中有几种念头:一是为瑟瑟报仇,一是惩办这个制造生化武器的魔头马吕斯并声讨N国政府,一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斗争!我深知这事件幕后有N国的势力,斩草容易除根难,那将是另一场异常艰苦的战争。
        
        这一瞬间,我胸中充满了战斗的勇气与力量,我不是孤独的,为瑟瑟讨回公道,将不是一场私人恩怨而是与世界和平息息相关的重大行动。然而,此刻我一个人身在一间与外界隔绝的实验室里,身边都是冷冰冰的仪器与试管。研究所之外仿佛弥漫着罪恶与恐怖的气息,我内心深处有一点害怕,不,是非常害怕。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我渴望有谁相帮助,这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白朴。为什么是白朴?也许因为他让我觉得,他是瑟瑟的男朋友,是一个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我取出手提式电话,正准备输入白朴的电话号码,耳边却又传来了马吕斯的声音——他果然一直等在门口:“如果你现在不能见我,我还会再来造访。或者你用电话和我联系,我的号码是57326389。”随后,植物情感变化测定仪上的信号证实他又一次通过了白桦林并消失了。我相信,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他大概已知道我的身份,不怕我会逃出他的手掌心。
        
        我松了一口气,又拿起电话。不能找白朴——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说。我犹豫了半晌,才按下顾世林的号码。为什么不找白朴?因为他的电话很可能被马吕斯监听,他的一切活动,说不定也都受着马吕斯的监视。这个推理合乎逻辑。“喂喂,我是顾世林。”“是我,陈平。”
        “平,我刚才去找过你,但没有找到。我有事要告诉你。我现在过来可以么?”大概是感觉到我的犹豫,他作了解释,“是这样的。我中午接到一个电话,请我们两个明天上午9:00一起去CN研究所。平,你去么?”CN研究所?“是谁打来的电话?”
        “对方没有说明。他好像很急,只说请我们去就匆匆挂断了电话。不过,CN研究所不就是瑟瑟的未婚夫白朴工作的地方么?也许是他请我们去的?”“你打算去么?”“我想见瑟瑟的未婚夫,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飞快地思考着——如果是白朴打的电话,他一定会留下姓名。那么,会不会是马吕斯设下的圈套?不,我们不能去!
        
        但是,如果是白朴打的电话呢?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今天我电话里对他说过,瑟瑟还有一位朋友到了A市,还把顾世林房间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或者白朴已猜到顾世林就是那个在瑟瑟心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所以打邀请电话的时候,由于某种心理障碍而没有自报姓名。
        
        当然,假如是马吕斯的约会,我们去会是很危险的。谋杀并不难,尤其是凶手掌握了不留痕迹的新式杀人武器。但这样也好,这正是一次我们互探虚实的机会。可我不能让顾世林去冒这个杀身的危险,我需要想个理由。有了,正好有一件事可以交给他去做。“世林,拜托你一件事可以么?”“尽管说好了。”
        “世林,你是知道的,我能留在这儿的时间只有两天了,可我还有其它事要做。明天上午,我本来应该去找一位化学家,请他帮我检验某种药品的成分,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当然我更希望去CN研究所。”“你的意思是——”“明天我代表我们两个人去赴白朴之约,请你代我去找那位化学家,可以么?”“平!”世林在电话里的声音变得怪怪的,许是觉得我有点儿蛮不讲理吧。“我们是老朋友了,就帮我这个忙吧!”
        “平,我不是怪你提出的要求不合理。我想你这么决定一定另有原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有问题我也可以帮你解决嘛!”
        我的心中涌上融融暖意,世林对我的理解比我想象的还要深呀。但是那个原因我不能告诉他,否则他一定要孩子气地和我共同冒险。“那么你是答应了?”我趁势问。“是的。”世林的回答颇有几分心灰意冷。我对他有些抱歉,但我不希望他涉险。他是我的好朋友呀,我没能救瑟瑟,我至少要救他。
        
        我把贴着“危险”标签的小瓶放进包里,站起身来,最后把实验室里各种实验器具细细察看了一遍。我事先并没有想到还会有新的发现,这发现后来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是一个白色大圆筒,打开盖子可以看到筒里装有一个绿色的密闭容器,我认得这是一种恒温器,可以使容器内部保持特定的温度,而我手中的这个恒温器内部竟保持了零下67摄氏度的低温。筒内大约有500毫升左右的液体。可以想象,这种液体在常温下呈气态。
        我盖上盖子,一字字地读出瑟瑟贴上的标签说明:桦树之酒——植物兴奋剂——现仅证明对桦树有效。那么瑟瑟成功了!
        
        她曾对我谈起她的设想:植物表达感情的方式很难被人类所察觉,但只要研究出一种能使植物兴奋的物质,把它们的情绪充分地显露出来,人类终究会认可植物也是有情感的。如果发明了这种物质她要把它叫做“酒”。
        
        虽然这种“桦树之酒”只对桦树有效,但这发明已能震惊世界——这是植物的兴奋剂呀,能让我们的世界变成一个有更多的声音、更多的情感、更丰富、更快乐的世界。我要把这件事通知瑟瑟的父亲,他一定会为瑟瑟感到骄傲。我也希望他能以自己的国际知名度,帮助瑟瑟实现她生前的愿望——把“植物之酒”推上世界植物学研究的高峰,而瑟瑟的名字将被载入史册。
        
        当夜,我秘密离开了瑟瑟的研究所。第二天早晨,我便把那可能盛放的是新病毒的药剂瓶交给顾世林,请他按我给的地址去找那位化学家。然后,我只身前往CN研究所。
        
        CN研究所占地不大,从外观上看与其说像研究所,不如说像一幢高级别墅。
        
        迎候的人果然是白朴,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你好。”“早上好。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么?”“世林另外有急事要做,让我代他向你致歉。”
        “请进来坐。”我跟在白朴的身后走进实验大楼。“会客室在一楼,我的卧室在2楼,或者你想看看我的工作室?”“不,我想去你的卧室说话。”我轻声说,“这幢楼里还有别的人吧?有些话我不想在会客厅里说。”
        “这里还有我的合作者马吕斯教授和他夫人。”白朴望了我一眼,接着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到我卧室去吧。”一进他的卧室,我立刻关上门,取出一个小如火柴盒的仪器,在房间里四处寻找。“怎么了,你在干什么?”“嘘——”我示意噤声。大约五分钟后,我解除了警报。
        
        “我怀疑你被别人监视,不过你的卧室没有装监视仪和监听器,我可以放心说话了。”我见他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我待会儿向你解释。你请我和顾世林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白朴有些犹豫,他缓缓回答:“我……其实我是想证明自己的一个猜想。嗯,就是想证实顾世林是否就是瑟瑟一直爱的那个人,我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模样。”“果然如此。”
        “你总能了解我。”白朴笑了,他的微笑能令人感到温暖,“所以我希望你也一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你,会使我不那么难过。”我被他的话深深感动了。闲谈几句之后,我从包里取出那张从瑟瑟的卧室里找到的画片。
        
        “这是瑟瑟的卧室里放着的画片,是你的照片。”瑟瑟虽然一直暗恋世林,但她终于也被白朴的真情感动了。这张暗藏的画片就如她深藏未露的情感,他一看就会明白。他颓然跌坐在床沿,低垂着头,喃喃道:“我明白那句话了……我真愚蠢……”“白朴,别这样,你应该高兴,她也喜欢你呀!”我不愿看到他颓唐的样子,这令我难受。
        
        白朴抬头望了我一眼,那目光中有种我不能明了的感情,是幸福?痛苦?还是悔恨?不,我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我忍不住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当年我也是这样来安慰瑟瑟的。“请你支持我。”他说。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感到他的手是冰凉的,和我一样。“让我们互相支持吧。”我说,接着向他讲述了我昨天下午的经历。
        我省略了关于植物情感变化测定仪的部分,因为白朴说过,他认为植物有感情的说法是荒诞的。我强调说明,从瑟瑟的实验室里藏有CN研究所的剧毒制品,瑟瑟的离奇死亡以及马吕斯的出现这三点,就可以推断马吕斯有很大的谋杀嫌疑。
        
        “今天下午我就能得到化验结果,只要那确是一种新研制的病毒,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报告公安机构和相应的国际组织。但我还需要你的帮助,白朴。”白朴握着我的手在激烈地颤抖,我相信此时仇恨与愤怒也正在他的胸中沸腾。
        
        我需要白朴的帮助,而且他必须这样做,他必须协助我及公安部门、国际组织的各种调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CN研究所的一员,至少在研制生化武器上有难以洗刷的嫌疑。
        
        “我明白了。”他望着我,恳切而坚定地说,“我会去查看马吕斯的实验室。今天下午你如果得到了肯定的消息,请马上告诉我。”“如果证实了那种液体是生化武器原病毒,我打算约马吕斯今晚在瑟瑟的研究所会面。”
        “是我们与他会面,同时我联系好本地公安部门把他当场抓获。马吕斯如果拥有特殊病毒,很可能会像杀害瑟瑟那样杀害你的。记住,我们要并肩战斗!”白朴说。
        
        “好,我们并肩战斗。”我有些哽咽了。“这件事你没有告诉顾世林?”“没有。”“那就别告诉他。这次行动太危险,涉险的人越少越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仿佛了解了我所有的心意。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现在,把那20字的密码告诉我好么?”
        现在是12月25日晚7时20分,我正坐在瑟瑟的中央实验室里等待白朴的到来。我的心情既紧张又激动,目光则停留在实验台上摆着的那个小小的药剂瓶上。
        
        顾世林已为我带来了我想要的答案。这个看似普通的小瓶子中有一个可怕的魔鬼——一种类似爱滋病毒的新型病毒。它通过呼吸道和消化道感染,并使感染者自身的免疫系统在半个月内遭到完全彻底的破坏。这种病毒是以多种植物提取液加上动物激素化合而成,无色无味,是一种极其可怕的“隐形杀手”!
        
        杀害瑟瑟的,应该是另一种毒剂,比起我面前的这种“隐形杀手”,那种会使人心肌梗塞的药物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而能研制出“隐形杀手”的人绝对能够研制出那种相对“简单”的毒剂来。
        
        我和白朴约好了7点半在瑟瑟的中心实验室会面,并约马吕斯今晚8点来此处。当然,白朴已通知了公安机关,从7时40分就开始对整个实验区实行监视。计划应该是万无一失了。我现在的心情有如即将上战场的战士那么紧张和兴奋。植物情感变化显示仪上的图像出现异状,有人进入了桦树林。是白朴么?不,不是他。
        
        桦树的感情变化是那么强烈,甚至超过了上一次马吕斯出现时的情况。屏幕上出现高*挡ㄗ聪撸*仿佛桦树颤抖的心,一如心肌梗塞病人的心电图,连仪器本身也开始微微振动,并发出嗡嗡的声音。“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我不禁叫出声来,脸变得煞白。这图像与瑟瑟被害时的记录极其相似。我努力抑制自己心中的惶恐,对图像进行“情感辨识”。辨识结果:“极度的仇恨!”
        极度的仇恨!难道是马吕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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