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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之远摊手:“这个你真跟我说不着,因为亲事是我爹定下的,还凶了吧唧的说不能反悔。我妹妹想嫁谁、将来会嫁给谁,这些我都已不放在心上了。我只想找到她,确认她的人是安全的。”
何当归挣扎下床,隔着帐篷问:“青儿留书里写了什么?”
廖之远答道:“她说如果爹一定要逼她嫁给孙彪,念在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她愿意低头认命。可出嫁之前很想看夏天下雪,还有什么‘人工降雪’之类似通非通的鬼话。”
何当归想了想,道:“廖大人不必担心,青儿是去找柏炀柏了。这些日子来,京城的七月酷寒和冰雨都是柏炀柏的杰作。”
“柏炀柏在哪儿?”
“恕不能透露,不过我会联系柏炀柏,确认青儿安全的。”
“……”
“大人请回,青儿的事包在我身上。”
廖之远叹口气,拍了下孟瑄受伤的肩膀,“走了,你们继续。有老婆的人真好。”
孟瑄点头:“慢走不送。”
帐中,何当归又一次变成煮熟的小红虾。
入夜,月光如水。孟瑄拥佳人在怀,仿佛怎么都抱不够她,闭着眼睛自言自语:“幻梦里也能抱到你,可感觉一点都不实在。从听闻你死讯的那一刻始,整个世界都不实在了。清儿,你是想杀了我吗?”
“对不起。”何当归垂睫道歉。
“你对不起我的地方太多了,要我一条一条数给你听吗?”孟瑄开始变得斤斤计较。
“好,你说吧。”
孟瑄却摇头道:“不,我想听你说,我想多听听你的声音。跟我说说,你怎么从兽人手底下脱险的。”
何当归半仰起头,露出得意小狐狸般的表情,说道:“我啊,先用香盒引着那只大怪物去屠户的家里,饱餐了一顿猪肉、牛肉和羊肉,它就对我有点好感了,还从路边的杨树上捡了一只毛毛虫送我,示意我吃。我装成吃的样子,它又拍掌又欢呼,完全放松了警戒。”
孟瑄蹙眉:“可兽人铜筋铁骨,全身上下一处罩门都没有,警戒不警戒,你都动不了它一根毫毛。”再高明的习武者,也至少有一个死穴或罩门,但兽人就没有,所以基本是个不死之身。孟瑄苦斗过它们,深知其中利害。
何当归眯眼笑道:“我知道东厂训练兽人听从命令的办法,是靠摇铃铛或拨算盘的节奏,啪、啪啪啪,这样来控制的……”
“你居然知道这个?”孟瑄诧异。
在道圣老宅里,他与兽人激战的时候,一旁的师爷啪啪拨算盘,兽人的攻击就显得极有组织规律,甚至可以布下剑阵,让威力倍增。他当时就猜测,算盘可能就是师爷发号施令的信号,因此暗暗将那种节奏记在心里。
后来与紫霄独处时,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在金算盘上拨响那个节奏,紫霄很陶醉地眯眼听了一会儿,然后以笛音相和,竟能一次就对上旋律。
其中原由,耐人寻味。
“我知道的事多着呢,”何当归俏皮一笑,“不过虽然大概知道,具体的信号是怎样,我也要反复去试,因为我能看出,那只兽人不是上次庐州出现的东厂兽人。体形、气味和敏捷程度都区别很大,准确的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经过一番试探,最后我成功控制了它,找到了它的老巢,那儿住着另外十一只它的同伴。”
“什么?!你居然主动去钻兽人窝!”孟瑄的嗓音瞬间拔高。
☆、第770章 仨女人一台戏
听到这里,孟瑄全身炸毛了。
何当归连忙轻拍安抚,并解释道:“我是自信有十足把握,可以用铃铛信号控制这个品种的兽人,才去冒险闯穴的。”
孟瑄还是很气很火爆:“你也知道那是冒险,不是在玩耍?兽人好玩吗?”
何当归继续拍,消气消气,千万别发火。她已经领教够了他的怒气所带来的暴风骤雨。
带着几分炫耀的意思,她声明道:“幸亏我去了,偷听到了帝凰的那名师爷与一个灰衣人的对话,才知道他们打算行刺圣驾。我就提前进宫藏了起来,部署安排,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喏,所以皇上才御赐我为皇妹,圣旨过两天就到。”
孟瑄有几分不信:“你进宫了?京城守兵全在孟府监控之下,包括皇城的守卫,一只兔子进宫,我这里都会收到奏报。可这几日,并没有可疑人等进宫的消息传来。”
可疑人等?
何当归愤愤戳孟瑄的胸口,居然敢说她是可疑人等?应该叫救驾功臣才对吧!
“你再聪明也猜不到,因为我通过特殊渠道进宫的哦!”何当归指了指架子上的黑纱斗篷,笑道,“这是你在陆宅,脱下给我披的斗篷,其实是皇上的御用斗篷,对吧?里子上绣的金龙是九爪,乃天子之物。在皇城里只要找对了门路,这件斗篷比御赐令牌还管用,简直通行无阻。连锦衣府的探子和城防营的小将都可随意调遣,太牛了。”
孟瑄先是恍然,随后淡淡一笑:“是了,去陆家接你的前一日,我在宫里护驾受了点伤,皇上感激之余,就摘了他的雨斗篷给我披上,没想到被你派上用场。可你还调用了锦衣卫?”这是他比较关心的问题,因为扯上了锦衣卫。
何当归道:“不是特意去找的,正好碰上,就请他们帮忙了。”
“锦衣卫何人?”
“名叫李辊,以前在扬州的关府见过一次,似乎是高绝的部下。他很好说话,借了不少探子供我调遣。”
“哦。”
何当归眼睛一斜,哼道:“你那是什么表情,看上去松了一口气?”
“没。”
纤指戳戳戳,“少装,你是在担心,这几日我是和段晓楼一起。”
孟瑄苦笑道:“确切来说,他一日不死心,我就多担一日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低头,笔直地看进那双清澈眼眸里,“段晓楼很犟,但我比他还犟,认准了就绝不放手。”
“……”
过了一会儿,何当归又说:“听说你把戴品关牢里了?放了他吧,我出事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而且我曾威逼他不许向你告密,他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下属,不该蹲大牢。”
熄去蜡烛时,已到了后半夜。
孟瑄的手臂越收越紧,不给两人中间留一丝缝隙。何当归先是装睡,忍耐和等待,以为孟瑄过一会儿就自己停手了,可最后还是忍到了极限——
“死人头!你答应了今晚好好睡觉和不越雷池一步,我才答应留宿你的中军帐,你出尔反尔!”
孟瑄动作丝毫不停,口里接道:“现在情况有变,所以检查一下。不用在意,你睡你的,我自有分寸。”
掌心粗糙、指尖有一层薄茧的大手,游曳如鱼。从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开始摸起,依次抚过柔嫩雪颈、纤纤锁骨、柔软的胸、盈盈楚腰。禄山之爪不徐不疾,隔着单衣在她身上走来走去,最后单手分开她修长的腿儿,大山般沉重的身躯挤进来……
“停!什么叫我睡我的,你自有分寸?你有个屁分寸!”她一急就爆了粗口,“你是小白狼的同类,大色狼吗?!”
孟瑄讪讪住手,有些委屈地看着她,道:“你曾和十二名兽人打过交道,我当然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关心和照顾妻子,是为人丈夫的本分。”
何当归完全不买账:“你这话只能骗骗三岁孩童,昨天你‘检查’得还不够吗?”
“昨天?”孟瑄眼神滚烫,脸慢慢凑近,“原来你还记得,我以为你失忆了呢,一整天冷冰冰的。”他笑,“你知道,骑兵营为什么比步兵营更禁止女子随军吗?”
何当归直觉地认为这不是个好话题,看孟瑄不怀好意的眼神就知道。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有个事儿忘了同你讲了。我的蝉衣和薄荷都有好归宿了,不光蝉衣觅得有情郎,连薄荷也善有善报,嫁进了好人家。”
孟瑄的唇在她的耳际喷洒热气,低哑磁性的声音揭晓答案:“因为骑过马之后,男人就特别……”
“啊啊啊!”她大叫,快速地接上说,“锦衣卫那个李辊啊,命硬克妻,相士让他娶草命女子为妻,他娘给他娶了罗白英和荷藕,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小家碧玉,以为李辊会中意一个,生几个小孩让家里热闹热闹,谁知他一个都没看中!李母不喜欢两个儿媳,打发她们走,罗白英不依不饶,以罗家势力作要挟逼李辊收她。可她被查出是赵氏从娘家抱来的,并非罗家嫡出,罗老太太气得将她族谱除名,隔天李家强势撵人,罗白英只好回赵家去了。”
孟瑄不满地嘟嘟嘴巴,眼珠一转,又垂涎着上来啄吻她的脸颊,“咱俩好了这么久,清儿,给我生个孩子吧,你也喜欢小孩子对吧。过些日子我去岭南驻兵,不能带你去,咱们就没机会了。”
容颜俊美妖孽,似乎专为勾引女人而生,眼眸则是最暗沉的夜色漩涡。
何当归冒汗,和孟小狼在一起,真是什么话题都不安全!不行,她不能跳他的圈套,不可以中他的美男计,孟小狼比兽人还狠,最后连骨头渣渣都不给剩!
于是,坚定不移地要讲完李家的故事:“罗白英与荷藕走后,李辊又打起了光棍,李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物色不到新的合适人选,也不敢再胡乱娶女人充数,弄得家宅不宁。而我的大丫鬟薄荷啊,因为荷藕的栽赃陷害,曾去过一次李家,认识这个李老太太……”
“娘子,我想和你共赴巫山,做生孩子做的事。”孟瑄插嘴。
何当归哆嗦了一下,不换气的接着说:“不久后一次在集市上,李老太太被小掠扒了荷包和首饰,下人都不在身边,又犯了哮喘之疾。去药铺看病,关家仁术堂分号,掌柜一听要赊账竟不肯救人。亏得恰好让薄荷碰上了,垫银子瞧了病,还送老太太回家。其实薄荷小时候也有哮喘,让我的香草红花药包给医好了,于是她赠药包给李老太太。李老太太对她越看越喜欢,让相士悄悄一算也是‘草命女子’,老太太简直就把薄荷当成儿媳一样看待……”
“其实我对你也越看越喜欢,越喜欢就越越喜欢,古人有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孟瑄用一种绵羊宝宝的无辜眼神看她,“是不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惹得清儿不高兴,清儿才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呢?”
“没、没有不高兴,只是我有点困了,这里毕竟是骑兵营重地,不适合……”
“清儿也希望有个咱们俩的孩儿,是吧?小时候,可以当包子掐着玩,长大了,我们就一起教他习文习武,不是很有趣吗?”
“嗯,大概好像似乎会很有趣……”她冒汗。
刷!
孟瑄的羊皮瞬间一掀,又暴露了狼的嘴脸,“所以说呢,我留在京城的时日不多,时间紧迫,咱们必须抓紧每次机会来生孩……”
他欺身上来,赤裸光洁的胸膛散发着惊人的热力,淡淡青茶香,还附赠上男色无边。
“啊啊啊!”何当归突然睁眼大叫,“刚提起在关府遇见过的李辊,我得到了启发,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孟瑄不满道:“娘子,能否专心一点?”
何当归猛地一把推开他坐起来,凤眸圆睁,柳眉倒竖着问:“孟瑄,老实招供!说,你在扬州究竟惹下了多少桃花债?”
“哈?”继续绵羊宝宝的无辜表情。
“别装傻了,我不买账!”她丝毫不被男色所惑,化身母夜叉,开口提醒道,“那个撞破了头的扬州油商女儿——你根本就是认得的,对吧?”
想起今天早晨,孟瑄在药架子上寻了几瓶白药,急匆匆地出去了一会儿,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她更觉得抓住了行迹,觉得孟瑄肯定有事瞒着她!如果是那位姑娘的伤势恶化了,找军医疗伤才是上上之选。那么,孟瑄亲自送药的原因是……
“好端端,怎么想起这个来?”孟瑄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呵,谁让我突然想起关府了呢?哦呵呵呵,”巫婆式的三段笑声,“关府关白的夫人宋知画,有个贴身侍婢名叫小陶的,夫君大人你还有印象吧?”
“小陶?”孟瑄困惑。
“别说你从没见过这个人,我们一起在关府见过的,小陶还冲你笑,对你脸红。当时你黏着胡子扮成蒙古将军,与宁王一处厮混,还丢下你老婆跟宁王跑了,夫君大人,你的记性一定没那么差,对吧?”何当归笑吟吟道,“怪不得觉得那撞伤了头的姑娘眼熟,原来她就是小陶。”
“……”孟瑄依旧困惑地发着呆。
纤手拍了拍孟瑄的俊脸,笑问:“你早就认出来了,对吧?不过夫君大人啊,你的信物怎么去的人家姑娘那儿?”
孟瑄回神,大手反握住她的手,失笑道:“我可不可以认为,清儿是在吃我的醋?”
“我不能吃醋吗?”她反问。
“小陶只是个丫鬟,”孟瑄冷静地指出,“我连仙草郡主都没要,又怎会要个小丫鬟?”
“哦,原来你还惦记着仙草郡主呢,不好意思,如今的仙草郡主是柏炀柏的另一重身份,恐怕不能与你续前缘了。话说回来,郡主有郡主的金贵,丫鬟有丫鬟的秀美,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孟瑄笑嘻嘻地盯着她说:“清儿酸溜溜的模样,我还是头一次见,挺新鲜。”
“信物……”
“好了不逗你了,”孟瑄简略解释道,“我不知道她是关府的丫鬟小陶,只是离开扬州时碰巧救过她一次,东西应该也是那时遗留在她那儿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为何来骑兵营指名找我。怎么样,对这个答案满意吗,我的小妻子?”
“嗯,困了,睡觉。”
经过这一番盘问折腾,终于把孟瑄的兽性那一面给压制住了,终于能睡个好觉。
孟瑄还以为此事就到此为止了,虽然与那小陶姑娘之间曾经发生的事有些难以启齿,但事出有因,无可奈何。只要悄悄安抚下了她,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隔两日,孟瑄被皇上召入朝,随后又去了一趟兵部,见过保定侯孟善。傍晚他回城外骑兵营,才听说又出事了。
赶去演武场,外围有军士在观望,场上三个女人,何当归、紫霄和小陶。何当归和紫霄手里握着长鞭,小陶是被麻绳捆在立杆上,脸上有鞭痕血印,何当归的手腕上也是鞭伤。紫霄衣衫凌乱,头发更是乱糟糟一团。
有人在哭,有人在大叫,三个女人之间的战斗比一台戏还热闹。
☆、第771章 将军亲自处罚
紫霄第一个看见了孟瑄,流泪哭叫道:“呜呜,将军为我做主呀,将军不主持公道的话,紫霄就没有活路了,就要被她们两个联手害死了呀!将军救命!”
孟瑄瞳孔一缩,没看到别的,却看到了何当归手腕上的鞭伤。皓白雪腕上,一道红怵目惊心。
与此同时,演武场上情况最惨的小陶,也抽泣不止,柔软不胜地说:“孟将军别听她恶人先告状,我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那个女人,她冤枉我偷看军机密信,还将我捆在柱子上鞭打。”说完就昏厥了,人还绑在柱子上。
孟瑄叹口气,对身后的熠迢说:“给她松绑,送去疗伤。”
熠迢是一直留在营里的,此刻悄悄告诉孟瑄:“小陶看到密信是千真万确的事,当时我也在场。或许她是被人设计陷害的,不过……她读到的那一封是大宁来信,蓝色标记的信封。”
孟瑄面色微变,但还是给小陶松去了绑缚,才发现她真的伤得不轻,脸上、手臂上和胸口都有鞭痕,有的伤口皮肉已外翻出来了,可见鞭打的人下了死手。
何当归与紫霄的手里都有鞭子,鞭上都站着血迹。何当归手腕上有浅浅鞭伤,而紫霄的衣着看上去更狼狈一些。
孟瑄问:“谁动的手?鞭打在军中属私刑。”小陶嘤咛一声,醒过来,捂着脸嘤嘤啜泣。
何当归与紫霄互看一眼,何当归说:“我与她都动手了。”
两个人联手打小陶一个?
顿了顿,孟瑄又问:“谁先动的手?”
紫霄低头不说话,何当归回想了一下,道:“算是我吧,本来她们只是嘴上吵吵,我听得头大,就建议用武力解决问题。”
远处的军士在窃窃私语,说的什么却听不清,熠迢一副欲言又止的怪样子。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孟瑄打算如何处理这“军中三女人私自械斗”的事端。
自从接掌燕州兵权之后,孟瑄的掌军能力让人无可挑剔,就算再想挑刺的人也挑不出什么。可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不服孟家军统领的将士兵卒,就知道怎么抹黑孟大将军了。
孟瑄负手踱步,察看着演武场的破坏程度,回头问熠迢:“起因姑且不论,那封蓝标密信,看过的人确定只有小陶一个,是吗?”
熠迢点点头。
“好,很好。”孟瑄黑眸一敛,内中的一片凌厉威慑直逼人心。那目光从紫霄与何当归二人面上划过,紫霄的小脸一白,何当归轻轻撇了撇嘴。
只听孟瑄沉声喝道:“演武场是兵士的圣地,场上连胜三场可以抵换一次军功,背十次军功就能做本部的旗牌官,是兵士的最大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