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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就不会欠俺的情呢?”他却说:“他这个人最是冷酷,所以也没有朋友,那次是在鹦鹉山庄,三世家和天台山的人设伏想处理他,却被俺无意间撞到,也是俺一时多事,觉得这些名门正派作事太过卑鄙,所以便向他示了警。这个家伙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俺说了他两句,他却跟俺急了,还说欠俺的情会还给俺,他的事不要俺来管,弄得俺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还要跟俺动手。哼,俺是怕了他了。”
我惊讶地问道:“你们不都是‘四者’的魔头吗?”
“他是他,俺是俺。”淳于烈告诉我:“俺与他河水不犯井水,他那人无情无义,说翻脸就翻脸,就象他那只狗,他的绰号就叫作九命黑狼。”说着又暗自笑了起来:“俺还以为他是石头做的,却原来也会勾引良家妇女。”
“你别胡说八道。”我说:“没准儿人家是他的未婚妻呢!”
“你小子真嫩。”淳于烈嘻笑着在我脸上轻轻捏了一把道:“未婚妻有此必要躲躲藏藏的吗?看他们两个人,一会儿要一间房,一会儿要两间房,嘿,这种事俺干得多了,一眼就可以看出那女人是个有夫之妇,等着吧,这是一场好戏。”
我愣愣地,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独孤庆已经与那女子走上楼来,我听到他们踩着楼板从我们房间门口走过,停在了我们隔壁那间房前。只听独孤庆对他的狗命令着:“大里,今日你在外面。”那狗似乎不太愿意地“呜呜”了两声,那门被关上了。
淳于烈飞快地跳到墙边,把耳朵贴了上去。我却对他不屑一顾,觉得这行为太过猥琐了,干脆脱下靴子,上床睡觉。
淳于烈一边听着,一边眉飞色舞地向我挤弄着脸,低低地说着:“他们正亲热呢!”我厌恶地背过身去。好半天,淳于烈仿佛死了一样不再出声,而我却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了隐约的抽泣,不由得又扭过头来,看到淳于烈面色阴沉,在那里怔怔发呆,就象泥塑木雕一样。
“怎么了?”我问。
淳于烈回到床前,吹灭了灯,脱下靴子倒在床上,思忖了半天才忽然问我:“李自笑的儿子叫什么?”
“庆儿。”我答道,不明白他怎么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
“哼!”他气呼呼地道:“这个骚女人怪不得拒绝俺,原来她还有个更好的。”
“你说什么?”我不解地问。
“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他道:“是李自笑的好老婆柳无痕。”
“是她?”我惊叫起来,简直不敢相信,在那日我从淳于烈手中救下她时,她不是还欲死欲活地撞山石吗?那时我还以为她果然是个女中丈夫呢。
“嘿!原来她早就和独孤庆偷上了,还替他生了个儿子,也取名叫庆,只把李自笑蒙在鼓里,天天抱着人家的儿子又亲又爱,哈哈,好笑好笑!”淳于烈一边嘲笑着,一边说着:“也难怪上官容要抓李自笑的儿子去喂鹰。”
“这又怎么说呢?”我越来越糊涂了。
“你当然不晓得。”淳于烈告诉我:“俺早就看出来了,上官容对独孤庆的钟情,所以一直没敢上手。谁知独孤庆不爱姑娘爱妇人,能不让她发狂吗?她抓柳无痕的儿子,无非是想要挟这两个人。嘿,这独孤庆果然与众不同,俺还说他无情无欲,佩服之极呢,原来他也有情妇,哈哈!今日被俺发现了。”
“那又怎样?”我问道。
“当然有用了。”淳于烈兴奋地道:“俺可以要挟那冷面的家伙,他一定会因为柳无痕的缘故不敢公开此事。”
“你就不怕他杀了你?”我随口道。
淳于烈一愣,倒吸了口凉气,半天才点了点头,喃喃地道:“你不说,俺好险忘了,这家伙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俺确实打他不过。而且他还狡猾过人,历劫能逃,故而人称九命黑狼。嘿,还是不去招惹他的好,你也要守口如瓶哟?”
“我倒没什么,只怕你要倒霉了。”我却道。
“什么?”他忙问。
“你想,你对柳无痕的非礼,柳无痕会不告诉他吗?他若知道了,会不来找你吗?”
淳于烈呆呆地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思想,自言自语地道:“看来,今后俺还是躲着他走为妙,好在明日他们往南,我们往北,碰不到一起。”
“他们往南?”我一惊:“那不是上了大洪山吗?”
“嗯。”淳于烈道:“柳无痕好象是几天前被李自笑赶出来的,她要自尽的时候却被独孤庆救下了,俺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其中还提到了你,大概独孤庆要带着她去找你吧。”
“找我?”我马上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要我为那日淳于烈劫走柳无痕的事作证,澄清柳无痕的清白。我一跃而起道:“不行,我现在就去见他们,不然他们到大洪山也是扑个空的。”说着下了床。
淳于烈一把抓住了我,近乎到了乞求:“哎呀!俺的好兄弟,俺的小祖宗,你就不为俺想想吗?”我站住了,他接着道:“就让他们在大洪山等两日吧,俺与你取了解药,你便回山,俺远走他乡,躲他远远的。”
“你真如此惧怕独孤庆?”我问。
“俺怕他吗?”他却发窘地道:“才不呢!俺只是不愿意多找麻烦。不过你没有见过他杀人,你若见了他杀人,你就会恶心。”
他还是怕独孤庆。
我有些好笑,又笑不出来。在我的印象中,独孤庆除了样子冷峻些外,并没有其它的不好,何况两次见面,他两次帮助了我,相反,我对他倒有些感激。但为什么人人提起他来都如此胆战心惊?连同样是个魔头的淳于烈也不例外?这个独孤庆果然象人们说得那样可怕吗?
第九章排箫与月季(二)
第二天一早,我们起身来,却发现隔壁的人已经退房走了,这正是淳于烈巴不得的事,免得遇到了又要伤脑筋。
这一天不知怎得如此顺利,我和淳于烈刚牵着马走出客店,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着:“月哥哥,月哥哥!”我回过头,就见到了慕容娇儿挥着手,提着剑,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南宫雁。
“娇儿?”我愣了一下,听到淳于烈在我耳边低低地道:“正好抓住她们,去换解药。”我没有理会。
“月哥哥,这么巧!”慕容娇已经跑到了我的面前,有些激动地道:“我正要找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她反倒问我:“你是不是要去找我爹?”
看着她那孩子般纯真的脸,我点了点头,没有骗她。
“你是去要解药的吧?”她又问,我又点了点头。
“我有。”慕容娇说着从怀中摸出个瓷瓶子,道:“我是专门给你送解药的。”
我又是一惊,却听淳于烈又在耳边低低地嘀咕着:“小心有诈。”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能够相信,还是对慕容娇问道:“是你爹叫你来的吗?”
她却低下了头,用手玩弄着垂在前肩的黑辫子,仿佛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轻声地道:“不,不是。”说着脸红了起来。
我又回头看了看淳于烈,他得意地笑着向我眨了眨眼,好象是在说:“怎样?俺没有猜错吧?”
“难道你怀疑我们吗?”慕容娇身边的南宫雁不满意地道。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嗫嚅了半天才说出了个“不”字。
“这是我从爹那里偷来的。”慕容娇告诉我:“我怕他知道,所以才偷偷和雁儿姐跑了出来,我知道你一定要这个。”
我一阵感激,真后悔听信了淳于烈的鬼话。半天,有些窘地道:“谢谢你,娇儿!”
“不用,月哥哥。”慕容娇却腼腆地笑了,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知道你的心特别好。”
闻言,我心里一热,又想起了她小时候可爱的模样,不由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娇儿,我请你到大洪山作客,你去吗?”
“嗯!”她高兴地点着头。
“秋少侠请我吗?”南宫雁在旁醋意地问。
“当然。”我笑着说:“你们是一起的,我一并请。”说着友好地伸出手去。在我的习惯里,总喜欢用握手来表达自己初次见面的欢迎,我却忽视了对方是个女性,这是在唐朝。但南宫雁迟疑了一下,仍然握住了我的手,显得很是惊喜。
淳于烈在旁边只一个劲儿地向我嘻笑着挤着眼睛,也不知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思,我干脆不去理他。
出了枣阳城,淳于烈便要向我道别,他害怕回到大洪山遇见独孤庆。我问他要往哪里去,他却摇了摇头,道:“天下之大,足可容俺遨游了。不过,一个月后,俺还会回来参加老弟的就任大会。”
“到时大哥一定得来呀!”我叮嘱着。
“一定!”他说着又把我拉到了一旁,用他那特有的、深厚的嗓音,低声戏谑地说:“俺说老弟叫相思野龙,果然不假吧?你小子今后的艳福不浅哩!如今这两个送上门来的俊妞,可是一心一意地为你相思哟?要不要大哥教你怎么做?”
我只羞得恨不能一口咬断他的舌头,连忙将他推开,一本正经地道:“大哥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不然我便不认你了。”
淳于烈哈哈大笑着,打马向北飞奔而去。
我牵着马,与慕容娇和南宫雁沿着山路崎岖而行,尽管心里惦记着丁哥儿,也没法子走快。
一路上,慕容娇象小鸟一样在我身前身后跳跃、说笑着,我们回忆着小时的情景,倒也不觉得寂寞。只有南宫雁闷声不响,紧紧跟在我的旁边,有好几次,我都感觉得到她火辣辣的目光在盯视着我,可是当我转头看她时,她却又将头转到了别处。
就这样,我们说说笑笑走了十几里的路,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不过我们走在树木参天的林间,那雨丝欲沾不沾地飘洒,倒别有一番情趣。
“月哥哥!”娇儿忽然道:“你还记得你唱过的歌吗?”
“什么?”我问。
“那一首《橄榄树》,小时候你唱给我听的,我可以唱给你听,行吗?”
“你会唱?”我惊讶地问。
“嗯!”她说着便用她那银铃般的嗓子唱了起来:“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那旋律优美,歌声飘逸,响彻了整个路途,响彻了整个山林。
我摸出了一把排箫吹了起来,这是翩翩丢下的乐器,我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已经会吹了。箫声伴着美妙的歌声响起,直插云霄,把这空落的山间立刻变得诗情画意起来。
娇儿的歌声停了,我的箫音也停了,这空旷阴郁的天底下少了一份诗意,但我吹她唱的曲声、歌声还久久回荡着。
“月哥哥,你吹得真好。”慕容娇羡服地说道。
“你唱得也好。”我答着,望着手里握着的这束排箫,想起了那个绝世美貌的少女翩翩。啊,那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晚上,月亮又圆又明,清风又凉又爽,她一个人在林间忧郁地吹着排箫。我去了,于是我唱她吹,合节合拍。但她为什么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如此痛恨呢?
“月哥哥,你在想什么?”娇儿问。
“想这排箫的主人。”我老实地告诉她。
“她是谁?”
“她叫翩翩,是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姑娘。”
慕容娇却撅起了嘴,有些不高兴,赌着气道:“你干嘛想她?你别去想她。”
我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向她解释着:“娇儿,其实我把你当成了我的妹妹,有时也会想到你的。”
“是吗?”她显得很高兴。
“如果有一个象你这样的人,能够象你这样地总想着我,我便是到死了也了无遗憾了。”南宫雁忽然在旁边幽幽地说。
我心头一动,觉得这话多么象是说给我听的呀。
“月哥哥,再给我唱首歌吧?”慕容娇恳求道,一如那年撒娇的模样。
“好!”我没有象那年那样回绝她,想了一想,看了看这排箫和漫天飞舞的雨丝,便唱了起来:
“如果你的眼里有雨,
你的心呵不要忧郁;
如果你的身边有绿,
你就应该感到欢愉;
如果你正在哭泣,
就想一想我唱的歌曲;
请跟着我心情地欢唱,
唱出你的美丽。
啦……
请跟着我心情地欢唱,
唱出你的美丽。“
这歌声欢快跳跃,仿佛山间的小溪一样潺潺动听。
慕容娇拍起了巴掌,惊喜地嚷道:“这歌真好听,月哥哥,你怎么有那么多好听的歌?你也教教我。”
“秋少侠确实唱得好歌。”南宫雁不由得也赞了一句。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抬头,忽地看到一条黑影在一棵树后一闪。“谁?”我大声地问。
“秋少侠果然会唱歌。”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嘲讽地答着,从树后走了出来。
“翩翩?”我惊讶地喊出声来。
“奇怪吗?相思野龙,你方才不还在谈论我吗?”翩翩阴阳怪气地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她就是翩翩吗?”慕容娇奇怪地问。我点了点头。“她怎么戴着面具,她怕见人吗?”这个天真的女孩子还在问着。我却无法回答,看着她一步步地走近,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你拿得是我的东西。”翩翩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前,指着我手中的排箫说道。
“是你的。”我答着:“是你上回掉下来的,我还给你。”说着,我把排箫递了过去。
翩翩慢慢地伸手到了我的手里,抓住了那把排箫,但并未拿起,手心猛地一转,飞速地捏拿住了我手腕的脉门,我只一甩,已然脱了她的手指,反而一扣,握住了她的太渊与神门穴。那排箫掉将下去,我另一只手一操,已经接住了。她身形晃了晃,没有动。我松开了手,重新将排箫递了过去。她接过涩涩地道:“秋少侠果然好武艺,听说昨日大败周心远,看来我永远不会是少侠的对手了。”
慕容娇与南宫雁奇怪地看着我们,娇儿不明所以地问道:“怎么,你们不是朋友吗?”
我没有回答,翩翩也没有回答,拿起排箫在嘴边呜咽地吹了起来,我竟然意想不到,忽然便有两股黑烟从两根箫孔中喷出,一个奔向慕容娇,一个奔向南宫雁。我暗叫不好,可是迟了,等我把剑架在了翩翩的脖子上,慕容娇和南宫雁已经摔倒,两个人都睁着双疑惑的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剑在翩翩的项间动了动,很是气愤地责道:“你为什么要害人?”
她早有准备,倒是豁了出去,不着急不着慌,不冷不热地道:“我为什么要害人,秋少侠不是最清楚吗?”
我呆了呆,道:“你若是为人了杀我,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害她们?她们又与你无冤无仇。”
“哼!我不是说过了吗?秋少侠武功高强,我不是对手,而你又不畏毒的,我这魔箫对你来说毫无用处,不如用在你朋友的身上。”
“你……!”我恨得简直要哆嗦起来,手一按,丁哥儿的这把锋利的西洋剑已擦破了她的肌肤。她微微摆了摆头,反而将脖颈挺得更直,冷冷地道:“你要杀便杀了我,嘿,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作陪,我也算是赚了。”
我不知所措,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杀她,此刻只有另想主意。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微微冷笑着:“她们中得是我的三煞风烟,若不马上救治,不消半个时辰,必定丧命。”
“把解药拿出来!”我威胁着道:“不然,我真要动手了。”
“你以为这种烟雾之毒需要解药吗?不,它只有解方,没有解药。”翩翩得意地笑道:“解方我不会说的,你杀死了我,我也不说。”
“你到底要怎样?”我几乎一下子被她打垮,终于收起了剑,沮丧地问道。
“我只想要抓住你。”翩翩答着,摸了摸她的脖子,那里还有一丝血印。
“好,我便让你抓住。”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只要你能救活她们。”
“秋少侠果然重情重义。”翩翩酸涩地笑道:“我要先点中你的穴道,再解救她们。”
我只能答应,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看透了我的一切,把握了我的先机,我这时才看清了她的狡猾、她的奸诈,但已经晚了。
她似乎不大相信会如此轻易让我屈服,生怕我后悔,飞快地在我的身上点着,足足点了八个大穴,这才放下心来。此刻,我只剩下了一张嘴,一双眼睛可以动,浑身象是僵住了一样麻木无觉。
“哈哈!”她得意地大笑了起来:“傻小子,你上当了。”
我的眼睛都要瞪破了眼眶,几乎是在怒吼着:“你说什么?”
“你别发那么大火。”翩翩不紧不慢地道,仿佛要故意惹我生气:“其实这两个女孩子中得只不过是失魂烟,并非三煞风烟,只是身体与手脚、口舌无法动弹而矣,头脑耳鼻却依然清楚,过了半个时辰,让这雨水一淋,这风一吹,便自会爬起来,与从前一样。”
“你……”面对着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咒骂,噎了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