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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德仁没发现席惜百转千回的心思,不过林碧珠看出来了,对于这对伸出援手的男女,她既感激也好奇。
“还没有请问两位贵姓大名?我叫林碧珠,很感谢你们的帮助,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我是闻德仁,她是席惜。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林小姐不必放在心里。”闻德仁就是这么好心,而且不图回报。
席惜能说什么?她不是个热情的人,也就不开口,安静地开车。
闻德仁心思单纯,但林碧珠心思可灵敏了,尤其,她那个无缘的未婚夫沐日凯跟闻德仁还有几分相似,都一样是温柔又文弱的人,总是禁不起别人的恳求,他们因此吵过好几次,每次都是沐日凯发誓说会改,战局才平定下来。
只是谁想得到沐日凯会逃婚呢?还做得这么绝,在迎娶途中落跑。
她看看闻德仁,忍不住感慨。“闻先生,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帮忙,也正因为真心谢谢你,有一句话我想劝你,做好事当然可以,但如果一心只帮着外人,而忽略了身边的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闻德仁不是很了解她的话,茫然地点头。“这是一定的啊!我又不是神,凡人的力量有限,自然要从身边最重要的人照顾起。这是最基本的,不是吗?”
倒是席惜听出了林碧珠的言外之意,但她怀疑林碧珠的劝解有效,闻德仁太善良了,不懂百分之百的博爱虽然甜人、但也会伤人。
爱情的路上没有无私,只有自私。
第三章
闻德仁和林碧珠顺利将婚礼进行完串——因为媒人事先通知了沐家,沐家已预先做好准备,所以礼车一到,新郎、新娘就躲进新房了,什么事也没做。
一桩冒名顶替的婚礼遮遮掩掩进行到傍晚六点,再过一个小时喜宴就要开席,预计进行到八点半,最多再费一个小时送客,闻德仁和席惜的任务便算完成,可以走人了。
他们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典礼一结束立刻动身回台北,以免赶不上明天席惜的婚礼。
就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开席前二十分钟,沐日凯回来了,这证明他没有逃婚,可糟糕的是,他不是独自一个人回来,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
经过沐日凯的介绍,众人才知道那女子是沐日凯的学妹,大学时就暗恋沐日凯到现在,这回听说心爱的学长要结婚,就选在最关键的时刻打电话给他,寻死觅活的,沐日凯虽对她没意思,却还是一时心软拋下林碧珠去接她。
如今人是接来了,但沐日凯也知道自己的不告而别大大伤害了林碧珠,所以一见到未婚妻立刻下跪道歉。
林碧珠只是冷冷地看着沐日凯。逃婚、又带着一个女人来参加婚礼,这算什么?
“我可以谅解你不告而别的事,但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沐日凯说得支支吾吾。“那个……学妹说不在乎名分,只要可以陪在我身边,她愿意放弃一切,就算给我们做佣人也行。所以……你能不能……就让她留下来?”
“然后一个做大的、一个做小的吗?”林碧珠的声音此冰还要冷。
沐日凯拚命摇头。“不是不是,我心里只爱你一个啊!我不会娶她,而且她也没要嫁我,她只是想陪着我,反正爸爸给我们的别墅那么大,随便拨间房给她住,没什么嘛!”
看着儿子这样狼狈道歉,沐家二老也不忍,忙着插嘴说情。“碧珠,有容乃大。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你就别介意了。”
“间题是,这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是要来跟我分享丈夫的——”事勇如今,林碧珠彻底心死了。亏她死心塌地要帮沐家度过难关,他们却这样自私,没结成婚说不定还是老天帮忙,省得她日后再来受苦受累。
“碧珠,我真的不爱她,我只是担心不理她,她真的自杀怎么办?”沐日凯也很烦恼。
小学妹也赶紧跪下了。“大姐,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的,我只求可以天天陪伴学长,请你成全我们。”
看着这一场荒谬的闹剧,林碧珠突然笑了。“你们不要这样,我也没说不答应。”
“碧珠,你不生我的气了?”沐日凯高兴地问。
林碧珠不理他,径自把结婚戒指摘下来,递给那位小学妹。“以后你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了,我退出。”说完,她招呼两个妹妹转身离开。
林碧珠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反而沐日凯一见到她走,立刻哭得天昏地暗。
席惜悄悄拉着闻德仁也离开了,这一出逃婚闹剧看得她一时百感交集。
善良是很好,但这样的善良不仅太懦弱了,还很伤人。
过去柳述言也曾经犯好几次这样的错。本来跟她订好了约会,却因为临时有朋友邀约或者请他帮忙,他就立刻拋下她,应酬别人去了。
他总说别人有急事,而约会随时都可以,于是,她永远是被落下的那一个。
同情同事没有业绩可能丢掉工作,他毫不考虑地把她千辛万苦为他做好的业绩送人。
可是他自己的业绩也不好,所以她只好熬夜加班帮他补回来。
有一天半夜,她突然肚子好痛,打电话给他,他本来答应过来接她去医院的,但半路遇见一个孕妇,似乎快生了,他立刻帮忙送孕妇去医院,又替对方打理上下,对方的家人十分感激这个大好人。
而那时她已经痛昏在家里了,是隔天秘书看她没去上班,打电话又没人接,放心不下跑到她家,才发现她昏倒了,送她去医院的。
那次,她得了急性盲肠炎,因为延误就医,差一点连命都丢了。
她不能说柳述言有错,他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一片善心,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她现在突然觉得很难过,觉得内心被大大伤害了。
“你怎么了?一直在冒冷汗。”忽地,闻德仁关怀的言语在她耳畔响起。
席惜看着他跟柳述言有七分相似的外貌,还有不分上下的懦弱善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越瞧越火大。
她忍不住甩开他的手。“我没什么,那位林小姐正在跟你挥手,不跟人家道别一下吗?”
闻德仁赶紧跑过去安慰林碧珠几句,又帮她们姐妹叫了出租车,直到她们安全上车后,这才转回来。
这时,席惜已经在停车场等了他半个钟头,看他回来,冷冷地问:“都处理好了?”
闻德仁抓抓头。“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插手的,哪里谈得上处理好了没?”
“那就是说没事,可以走啦?”
“当然。”他点头如捣蒜,跟着她坐进了车里。
不多时,车子又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上,席惜一句话也没说,不若白天的可亲与健谈。
车里的异常沉默让闻德仁心口堵得慌,他与席惜虽然才认识一天,但她一出现就替他出头,又对他很坦白,从出身、背景、工作,包括感情的事都说得清清楚楚,让他对她很有好感。
闻德仁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个很不会表达的人;从他只能呆呆地站在车站任人骂,却一字不回可见端倪。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好人,亲戚朋友有事第一个会想到他,可因为他太安静了,不管拜托他什么事,他都只会笑笑地答应,事后也不邀功、不说嘴。所以事情过后,亲朋好友们很自动地就会忘记他。
而他也不太在乎那些事,帮助他人是他自己愿意的,总不能因为他帮过别人一次,就一定要别人感激他吧?
因此,他也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可以说长到三十岁,真正跟他这样谈过心的,大概只有席惜一个。
但现在她突然对他冷淡了,他不禁慌张了起来。
“那个……席小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道歉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说是这么说,可她生硬的表情却明显地表示出不悦。“谁说我生你气了?”
他老实到人神共愤。“林小姐说的。她说我让你很生气。”
“我没生气,你别听别人乱讲。”
“可是你都不笑,也不跟我说话了。”
席惜觉得很无奈,他们是什么关系?有必要为彼此的情绪负责吗?
可他委屈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又让她很歉疚,因为她确实有点在迁怒他。
叹了口长气,席惜带着点神伤,感慨地说:“我不是在生气,只是在沐家发生的那些事让我很不愉快。”
闻德仁理解地点点头。“的确很遗憾。唉,其实我看得出来,林小姐是真的喜欢她的未婚夫,他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可惜……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你觉得他们那样一个敢爱敢恨、一个犹疑懦弱,分明天差地别的性情,也能幸福吗?”她倒认为,林碧珠若和沐日凯结婚,绝对是灾难一场。
“当然,只要小心处理,仔细沟通,他们会幸福的。”
她觉得不可思议,所谓的好男人都是这样的吗?对外人很好,却总是伤害身边人而不自知。
“像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如何沟通?那个沐日凯分明想脚踏两条船,想不到他的家人也都赞同他。”
“所以沐日凯应该在接到他学妹的电话时,就把事情老实告诉林小姐,跟她商量处理的方法,那也许事情就不会弄到这么糟的地步了。”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她愤然的脸色稍微放晴了几分,看闻德仁的眼神也不同了。
本以为他是个滥好人,想不到还有点原则,她好奇地问:“如果是你遇到沐日凯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打电话报警啊!”他爽直地说。
“为什么?”这答案大出她意料之外。
“知道有人要自杀,本来就应该报警处理,不是吗?”说他单纯,他还挺有脑筋的。
她不禁笑了。“然后呢?就完全交给警察去办,你可以忍住不去关心?”
“我要结婚耶!怎么可以拋下新娘子自己走掉?就算要去关心,也得等婚礼结束再找老婆一起去关心啊!”
“做什么找老婆去?”
“那个女孩子这么喜欢我,虽然我对她没意思,但还是要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带着老婆去看她,一来老婆安心;二来也让女孩死心。把过去所有的感情纠葛当面一次算个清楚,也免日后再有麻烦,不是比较好?”
“说得很对。”这回席惜是真的开心了,这家伙是真正懂得怎样做好事的好人。
“小心小心,车子……啊!”闻德仁突然蒙着眼大叫。
席惜赶紧回过神,重新专注开车。
她转动方向盘,避开一辆恶意变换车道的轿车。
“好险。”她也吓了一跳。她跟前方的车保持了一个车身左右的距离,本来应该很安全,但有人突然插入,她又恍了神,没有及时减缓车速,差一点就撞到插队的车子了。
闻德仁呼出一口长气,瘫在乘客座上。
不过他有些恼火。“高速公路上怎么可以随意变换车道?出了事谁负责?”
“算啦!”席惜无力地摇摇头。“对方恶意插队有错,我恍神也不对,开车还是应该专心点,否则出了事,大家都倒霉。”
闻言,他突然很专注地看着她。
席惜被看得有些别扭。“干么这样看着我?”
他笑得好温柔,斯文的神情此平常更柔上数倍,简直快把人的心给融化了。
“你是个很好的人,敢做敢当,又有义气,谁能娶到你是天大的福气。”
她愣了一下,脸蛋儿红得像成熟的水蜜桃,红透透、香喷喷,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闻德仁越发觉得她漂亮,视线更是移不开了。
她完全回不出话来,就这么被看着,有些羞、有些喜。
这一路再也没声音,但却不尴尬,只有浓浓的甜蜜。
席惜将闻德仁载到她住的社区入口先下车,然后她去停车。
这个社区是二十年前规划好的,自从她父母兄长移民加拿大后,房子便空下来由着她自由运用。
那时候还不到户户有车的阶段,所以停车位并不多,她只好在距离住家一百五十余公尺处的一座私人停车场长期租用车位停车。
只是她停完车再回来,前后不过十来分钟,闻德仁却又搅和进别人的婚礼去了!
席惜头痛地看着站在社区入口处充当“新郎”送客的闻德仁。
“闻德仁,你在干什么?”她走过去,从他手中的提篮里拿出一颗喜糖,剥开包装纸、丢进嘴里。
“闻德仁?你在叫谁……咦?你是谁?我老公呢?”站在闻德仁身边那个迷糊新娘这才发现,刚才喜宴结束,一片混乱中,她随手捉过的男子不是自己老公。
“我?”闻德仁无辜地指着自己。“我就是闻德仁啊!我站在外头,突然就被拉过来了,我也不知道你老公在哪里?”这年头,连站在社区入口等人也会出岔子。
可怜闻德仁才下车不到三分钟,突然一只手就伸过来将他拉进社区里。
紧接着,一只竹篮塞进他手里,他被喝令站在这里送客。
他想解释,但这人来人往的场面实在太混乱,加上周围没一个认识的人,也没人听他说话,他就呆呆地又充任了一回新郎。
那新娘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不可能啊!我刚才捉的明明是我老公,一样的蓝色条纹西装、黄色衬衫、碎花领带……呃!你怎么穿得跟我老公一样?”
席惜直想昏倒了事,原来这新娘捉人都不看脸,只瞧衣服的,还该死的凑巧,闻德仁与新郎撞衫了。
可新娘子迷糊就算了,其它宾客难道也都瞎了,没有人看出闻德仁不是新郎?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众人没认出闻德仁不是新郎倌的原因了。这里好暗,社区大门的灯坏了,只有一盏临时架起的小灯泡,昏黄的光线根本照不清楚人的脸,难怪闻德仁没露馅。
而闻德仁也宝,竟如此回答。“这是我在台南当新郎时换的衣服,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跟你老公同款式?”
“原来这年头当新郎都流行穿这种衣服。”看来新娘果真很胡涂。
听他们的对话,席惜简直要疯了。
不过她还没抓狂,另一个男人倒发飙了。
“喂,你是谁?干么假扮我,想拐走我老婆啊?”正牌的新郎倌来了。“老婆,我不过是去个厕所,你怎么……这个野男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先生,你误会了,我根本不认识你老婆,怎么会拐她呢?”闻德仁认真的解释。
“你不是要拐她,那你的手在干什么?”新郎倌指着闻德仁和新娘交握的手问。
“呃——”新娘子赶紧推开闻德仁,跑到新郎身边,“老公,你去厕所也不告诉我,害我认错人。”原来她找不到老公,随便瞥见穿蓝色西装的背影,就直觉以为那是自个儿丈夫了。
“突然肚子痛,来不及嘛!”新郎赶紧把新娘搂进怀里。“老婆,这年头坏人很多,你要小心点,别被骗了。”
闻德仁很无辜,他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变坏人了?
那对新婚夫妻还在甜甜蜜蜜,新娘子伸手卷着新郎的领带说:“那以后你要更小心保护人家喔!”
“当然,你是我最亲爱的老婆嘛,我不保护你,要保护谁?”
“老公,我好爱你。”
“老婆,我也爱你。”
闻德仁整个人都呆了,最后是席惜不耐烦地抢过他手中的提篮,塞进新郎倌手里,然后拉着闻德仁穿过那场闹剧,直入她家。
“真是的,才多久没看着你,怎么又惹麻烦了?”她打开公寓大门,把钥匙扔在桌子上,瘫坐在沙发里,斜看着他。
“这个……”闻德仁傻笑地搔搔头。“意外,这一次真的是意外。”
席惜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一般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反抗或表明身分的,哪像他,就这么乖乖地帮忙送客。
“你难道没告诉她,她捉错人了?”
“我说啦!可当时场面太混乱,周围又很吵杂,我连叫那新娘子几声她都没听见,所以……”看着对方那么忙碌,他就……跟着帮忙喽!
“说不通,你就该跑啦!不然也要把脸凑上去让人家看清楚是认错人了,你这样,万一那个新郎很粗暴,包你有一顿好打。”
“不会吧?我又不是做什么坏事。”
“人家新婚的时候,你跑去充当新郎,还不算坏事?”
“那是误会,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没反抗就够让人骂的了。”
是这样吗?他还是不了解,他的确没有奋力解释,但也是因为看现场那么吵杂,那新娘子又确实无法疏通那骤然涌过来的人潮,他才心软地想帮一下忙,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席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许是学者的生活圈较一般人单纯吧!总觉得他人虽好,也有自己的想法,就是魄力不够。这样的人如果步入染缸似的社会,肯定要吃大亏。
不过以闻德仁的性子和所学,大概也不会有进社会的一天,他只适合待在校园里研究学问。
“我只是提醒你几句,你能了解就了解,不懂就算了。走廊右边白色木门的房间是客房,你今晚就睡那里。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准备,你最好早点休息,免得明天起不来。”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