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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该尽快习惯这张新的脸,否则又怎么在别人好奇的目光下生存?
叶秋积极找房子的同时,曲南星也每天不厌其烦地催促龙威再约叶秋前来,却总让他以分身乏术为理由给搁置了。
龙威没有说谎,他是真忙,几乎到了焦头烂额的程度。公司虽有多名主管,但各有各的职责;而他除了自己的事情外,还得每天进出医院听取曲南星的吩咐并回公司交代给各个单位;因此他虽—向自许体力过人,天天这么忙下来也渐渐感觉吃力,哪还有时间替曲南星安排约会?
“她也受伤了啊!你总得替公司表示一下关心不是吗?”曲南星试着说服他。
龙威打了个哈欠。
“拜托!那么点小伤恐怕早就好了。”
“你不是说伤口在脸上?”
“在脸上又怎么样?愈合得比较慢吗?”
曲南星无奈地叹气说:
“你到底懂不懂女孩子的心理?”
龙威耸肩。
“不是太懂。”
“她们最在乎的就是那张脸了。”曲南星说:“如果脸上留下了疤,她们会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不会这么严重吧!”龙威蹙眉道:“不过是疤嘛!我脸上就有不下五个。”
“你又不是女人。”
“女人真会在乎这种小事?”
“这对她们来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大事,否则街上琳琅满目的美容沙龙怎么混?”曲南星继续道:“她在我们公司受伤,连医药费都不让我们付,于情于理你都该去看看她。”
“为什么是我?”
“难道要我爬下床自己去?如果可以我也想啊!还老跟一头牛说什么道理!”曲南星忍不住咆哮。
“我知道你急着问叶秋关于你爱人和孩子的事,那和她的伤没有绝对的关系吧?我快忙死了,你还拿这个藉口来逼我——”
“第一、她不是我的爱人,”曲南星吼着:“第二、我知道你很忙,但我更急着知道孩子的消息——你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以前我—个命令你—个动作,现在居然每件事都他妈的要我一说再说还外加请求!”
“因为那些都不是我该做的。”龙威也不客气地说:“我正在帮你,结果你只在乎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是不是『兴南”集团你想拱手让人啊?“
由于看见曲南星手按伤处脸色苍白,想必方才太激动弄疼了伤口,龙威于是也不再说话,病房里忽然只剩下喘息声。
许久,曲南星叹气。
“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虽然不是你的工作范围,还是希望你尽快帮我处理。”
龙威沉默了半响,终于点头。
“这样吧!十号公司开完会我就去,在这之前我真的抽不出时间了。”
曲南星点头。
“谢谢你!”
文若莲的儿子尚未取名,她只“南南”、“南南”地喊他,秋子为此还白了她—眼,很明显是知道她的用心。
她其实从未在秋子面前隐藏过对曲南星的感情。秋子气的是她没有试着去遗忘,甚至恨他,她气她甘心让—段破碎的恋情主宰她—辈子。
文若莲无话可说,她就像秋子所说的毫无自尊地爱着那个早已不爱她的人,生他的骨肉,决心再怎么苦也要抚养他长大成人。
“南南”和他的父亲真有几分神似,尤其是那双眼睛,还有鼻子,真可以说完全是曲南星的翻版。她为此感到忧心忡忡,随即又安慰自己她们就要搬走了,“南南”不会有机会见到他生父,他们长得再像又怎么样?不会有事的。
叶秋冲了进来,笑咪咪地从她手中抱过小孩。
“小南南!今天乖不乖啊?来!笑一个给干妈看看帅不帅。”
文若莲笑道:
“你怎么老对他说一些疯言疯语?他这么小,只会吃和睡,哪里会对你笑?”
“那可不一定,我干儿子聪明得很呢!”叶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抄了几个住址,房租也写在上面,你看一看,然后我们再讨论要选哪一间。”
“找到了?这么快!”文若莲兴奋地说。
叶秋想想,说:
“不快点不行,曲南星打过几次电话约我,我都推掉了;有一回他急了,不小心还说出你的名字,我看——他很有可能是知道你怀孕的事了。”
见文若莲脸都白了,叶秋叹气道:
“早该想到你会反应过度。别慌嘛!曲南星没这么快出院,我们还有时间。”
“尽快好吗?”文若莲哀求:“我们尽快搬走,他也许会派别人来——”
“我知道,决定房子后立刻搬,好不好?”
“有人问起我的话——”
“我会小心的。”叶秋说。
文若莲点头。
“那——我们快来选房子吧!”她依然很紧张。
叶秋看着她那心急的模样,也只有无奈地叹气点头了。
某日,叶秋一出来就看见龙威的长腿跨出车门,她整个人正想往里缩,龙威已开口挑衅:
“想躲起来了?真不像你啊!”
叶秋这辈子最禁不起人家刺激,所以立刻站了出来。
“我又没做坏事有什么好躲的?倒是你,有事没事在这儿徘徊才真可疑。怎么?要我回报你救命之恩吗?”
“这倒不用。”龙威说:“我今天来是代表我们老板——上回——”
“上回我差点被炸成碎片。这回不会是安排了什么更刺激的玩意儿招待我吧?——拜托!我只是开玩笑——看看你那张脸。”
龙威叹气,这个女人—向怪异,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轻咳一声。
“如果方便的话,你现在跟我走一趟好吗?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现在?那可不行,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她约了医师讨论手术细节,不过她不想解释这么多。
“不能改个时间吗?”
叶秋两道漂亮的眉毛高高扬起。
“我没有必要为了你们曲大总裁—句话就取消所有的约会吧!我可没有领他半毛薪水。”
“他有很重要的事想请问你,能不能——”
“等等!”叶秋打断他:“我并不认识他,他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
“这——我不清楚。”龙威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不清楚才有鬼呢!
叶秋这么想着,开口道:
“明天好不好?明天下午我过去找他,有什么事让他一次问个够,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够意思吧!你救了我嘛!也该给你个面子。”
龙威考虑再三,怎么想似乎也只有这样了,于是他点头。
“那就这么决定!明天你到公司来,我再送你去医院见他。”
“好!”叶秋点头后问:“你今天来——就只有这事了吧?”
“还想看看你的伤。”龙威扳过她的下巴说:“看起来还不赖嘛!”
“还不赖?”叶秋几乎眯起眼睛看他。
这么明显的一道疤居然还算不赖,他是高度近视还是根本就瞎了?
龙威看了她的表情说:
“你不满意?已经不疼了不是吗?”
“是不疼了。”
“你好像不是很开心,这么在乎它吗?”龙威伸手轻触她的脸颊。
她不自在地躲了躲。
“它——很丑陋。”
龙威笑笑。
“别儍了!只是个疤,有什么丑不丑的?”
“你不觉得它很——很碍眼?”
“什么意思?”龙威蹙眉道:“在我看来疤就是疤,如此而已。难道你不是这么想?”
“呃——”叶秋耸耸肩:心里一阵温暖。
龙威搞不懂她在想什么,突然记起自己还有一大堆事要忙,于是说:
“我该走了,明天下午的事别忘了。”
叶秋只能胡乱点点头,因为明天一早,她和若莲,还有小南南就要搬离这里。
第五章
时间如梭似箭,一眨眼,文若莲和儿子、叶秋搬到西门闹区已经快—年了。
套房是原来的旅馆重新装潢而成的。本来繁荣的地方没落了,不再有外来游客,几乎所有的宾馆旅社都将一个个的房间稍加整理再租出去。
由于她们是两个弱质女子再加上一个刚满一岁的小孩,隐密性和安全性成了她们最优先考虑的条件;于是她们选择了其中唯一设有铁门的一栋,搬进里头的一个房间去住。
经过这么多时间,这么多事,叶秋失了业,文若莲的积蓄也用得差不多了,因此,虽然小南南才一岁,她们得脱离没有收入只有花费的日子开始工作了。
小南南不能没有人照顾,请保姆又不符合她们目前的经济情况。在商量之后,她们决定找不同时段的工作,一个上日班一个上夜班,休息的人就负责照顾小南南。
就这样,叶秋凭藉她飞航多年训练出来的甜美声音找到了一个总机的工作;而夜间工作机会少,文若莲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适的,不得已决定暂时在一家夜总会担任会计。
叶秋自然极不赞同她的决定。
“那种地方太复杂了,有很多骗人的名目,你不过是在学校修过会计,一点实际经验也没有,他们那么轻易就任用了你,工作性质—定没那么单纯。”
“不会啦!那么大的一间——”
“你以为只有小舞厅才会拐人吗?”叶秋说:“换别的工作吧!你真要在那里上班的话我一定整夜都睡不著觉。”
文若莲苦笑。
“晚上的工作没几个是单纯的,这是我觉得最没问题的一个了。”
“便利商店呢?”
“那种薪水怎么养活南南?何况我得替他存一些教育基金——读书花费很大的。”
两人明白现实生活便是如此,都沉默了。后来是叶秋开的口:
“如果我脸上没有伤痕,应该由我去做晚上的工作,至少我比你会照顾自己。”
“谁做都一样嘛!你不要想这么多就好了。”文若莲顿了顿,又间:“为什么你忽然不想做整形手术了呢?是不是因为钱的——一
叶秋摇头,微笑道:
“跟钱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忽然觉得没必要了。”
“即使无法痊愈,应该会好很多的,你不试—试——”
“你看我的伤——觉得很可怕吗?”叶秋问她。
“当然不会,那只是个伤痕而已。”文若莲张大了眼说。
叶秋笑笑。
“知道吗?你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哦?另一个是谁?”
“是—只大猩猩。”叶秋的眼神落寞。
文叶南,就是小南南,他的每一天几乎全是这么过的——
一大早,大约五点吧!他母亲才下班,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他就哇哇地哭着醒来,他母亲于是先去替他泡牛奶,把奶嘴送到他嘴里以堵住他惊人的哭声。
母亲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就来逗他玩,他经常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眼睛眯成了—条线,这时候母亲就会爱怜地亲亲他红通通的脸颊。
八点一到,他干妈起床,还没洗脸就会先来亲他几下,可是这时候他又想睡了,所以会不耐烦地哭闹,然后母亲哄他睡觉,干妈则整理一下准备上班了。
他只会睡一下子,因为不久他会尿湿,肚子也开始叫饿,睡在旁边的母亲只得又辛苦地起床了,而这么一起来,就得等到中午才能再睡。
中牛是他们母子睡得最熟的时候,通常是睡到三点,他就会用哭声把母亲吵醒,让母亲解决他吃跟拉的问题。母亲经常是打哈欠眯眼的,不过还是会笑著陪他玩,直到五点多干妈下班回来。
干妈一回来母亲就回床上继续睡,这时如果他哭了,干妈就会嘘啊嘘的要他小声一点,好像忘了他不过才一岁,除了吃喝拉尿什么也不懂。
晚上九点他母亲就出门了,当然出门前会亲亲他要他乖乖听干妈的话。可惜他什么也听不懂。他是小孩嘛!小孩就是有不乖的权利不是吗?干妈绝望时的表情最特殊,通常在他入睡前会出现五次,他最爱了。
这就是小南南—整天的精彩生活。
灯红酒绿,夜夜笙歌。在夜总会上班半个月了,文若莲还是看不惯那些颠来倒去的客人以及娇笑谄媚的舞小姐。幸亏她的工作单纯只是管帐。偶尔有喝醉酒的客人来纠缠时,经理杨先生也会过来替她解围。
杨先生大约三十多岁,是整个夜总会里看起来最正派的人,里头一些酒保保镖没事就会对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只有杨先生对她总是客客气气的,还会斥责那些轻薄的员工。
文若莲很感激杨先生,毕竟如果不是他,也许夜总会的工作她早就做不下去了。这儿的工作并不辛苦,薪资也很优厚;对她和南南来说,钱是最重要的东西了,如非逼不得已,她不希望失去这个工作。
今天不是假日,又下着细雨,店里只有一、两个熟客。文若莲正核对着帐簿,杨先生走过来对她笑道:
“在忙啊?”
她没注意有人靠近,所以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杨先生才放心一笑。
“杨先生!”
“你实在是我们店里所用过最认真的会计了。”杨先生说。
她不好意思地摇头。
“哪里!我对这些还不是很熟,应该多花点时间熟悉一下。”
“你太客气了!上班到现在你的表现一直很好,不迟到,不早退,帐也整理得很清楚;老板对你非常满意,特别吩咐我给你加薪呢!”
“千万不可以。”她紧张地说:“我的薪水已经够多了,我才上班半个月;这么快就调薪的话——我怕——”
“调薪是上头决定的,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文若莲为难地摇摇头。
这时候杨经理有电话先走开,她才松了口气。方才在一旁调酒的阿为靠了过来,不存好意地笑着说:
“咦?要调薪了?你也真不容易,短短十多天就连老板都迷住了。漂亮的女人就是这么占便宜,只要陪人家上床多翻几个滚,钱就大把大把地进来了。我看你也不用干什么会计了,乾脆就下海吧!让人摸几下,带出场去玩玩,赚的不是更多?”
类似的话文若莲已经听过几次,每次都让她觉得恶心。以往她生活的环境里不曾听人说过这样不入流的话,真的很难想像有人一开口就用这么肮脏的语句伤人。
遇上这种情况她是沈默的时候多反驳的时候少,反正她开口只有招来更多的辱骂,还不如就把它当作耳边风,随他说去!
阿为的话越说越难听,文若莲的脸越来越苍白。她的防御力仍嫌薄弱,无法继续承受这种恶意的攻攻;他若再不住口,她害怕她的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幸而杨经理听完电话又转了回来,阿为邪恶地威胁她:
“不要乱说话,知道吧!否则——”底下又是一大堆污秽得难以入耳的话。
文若莲忍不住闭上眼睛,更恨不得能当众捣住耳朵,把所有的声音全隔绝在外。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杨先生回来看见她神情怪异,关心地问。
她勉强地笑笑。
“没什么,只是有点头痛。”她说着真觉得整个人不太对劲,胃液好像随时会往上冲。
杨先生看她脸色极差,对她说:
“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反正今天没什么客人,还忙得过去。”
文若莲口中虽说不用了,可是她的人却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这样会造成你们的麻烦——”
“不用担心这个,我让人送你——”
文若莲摇头,害怕送她的是阿为或其他和他同类的人。
“我自己可以回去。”
“真的没问题吗?”
“只是头痛而已,没什么关系。”她答道。
杨经理点头。
“好吧!你自己小心点!天是快亮了,但天色仍很暗。”
“我先回去了,实在不好意思。”
“不要紧!”杨经理挥挥手。“你走吧!路上要小心!”
她道谢后拿起皮包走出夜总会,刻意避开了阿为投射过来的轻薄眼光。
一出了店,闻到空气中清新的气味,肚里翻腾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她不觉深吸了几口气。
她实在太懦弱了,换作是秋子遇上这种情况,绝不会这么落荒而逃,一定会反击直到对方认错。
她永远也不会像秋子那么勇敢,但至少该学着坚强点;如果连几句不中听的话都禁不住,往后怎么面对生活里的大风大浪?
漫步在微明的曦光中,文若莲不断地期勉自己,为了南南,她必须坚强起来,成为一个可以依靠的母亲。
回到家里,恰好叶秋起来上洗手间。她看看文若莲,又看看墙上的钟,讶异地问:
“怎么今天比较早?”
“没生意,提早下班,”她低头放下皮包。
叶秋打着哈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昨天半夜你妈又打电话来,我推说小孩正在哭闹,你忙著哄小孩睡觉,要她白天再打。你妈怎么回事?老喜欢三更半夜打电话,她有失眠症吗?”
文若莲苦笑。
“一定是等我爸睡了偷打的。”
“你爸爸还在气你?”
“他在某些事情上是很固执的。”
叶秋点点头表示了解。
“那你得想想办法了。总不能你妈每回打电话来都骗说你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