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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异星邪-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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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两人都是初入江湖,足迹又未离开过中州,却不知道这些少女手中所持的“乐器”虽是一段普通的竹子,但彼此长短不一,吹奏起来官商自也各异,再加上她们久居苗疆,都得请苗人的吹竹之技,又都久经训练,彼此配合得极为和谐,吹出乐声来,自然是极为奇特而美妙的了。
  两人面面相觑,那黄衫少年突然两眼一翻,嘴角朝下一撩,作了个轻蔑的神色,转过头去,再也不望卓长卿一眼。
  卓长卿微微一怔,心中不知是笑是怒,亦自转头去,却见这些手持青竹的红裳少女之后,竟是一辆香车,宝盖流苏,搂凤雕龙,衬着车上的鲜血缎垫,更显得郁丽华贵,不可方物。
  车行极缓,车辕两侧,却有四个红裳少女,一手推着车子,另一手将手中所持的鹅毛羽扇,向车上轻轻扇动。
  这些红裳少女看到卓长卿和岑粲愕愕地站在旁边,一个个面上都露出笑意,但却没有一人敢笑出声来,轻拈玉手,又将手中的青竹放到唇边,撮口而吹,眨眼之间乐声又复大作,这些红裳少女方自缓缓前行,数十双媚目却有意无意间向卓长卿和那黄衫少年岑粲瞟上一眼。
  那岑粲飞扬架倨,平日自命倜悦风流,但此刻不知怎么,竟似为这种气派所慑,两只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望在这些少女身上,但却不敢露出一些轻薄之意,那卓长卿生性坚毅方正,更是连望也不望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路旁,但心里却自暗暗猜测,不知这些少女究竟是何路道。
  片刻之间,这行奇异的行列,便缓缓在他们身前行过……
  卓长卿正自猜疑,心中忽然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又自举目望去,只见那辆香车之上,坐着的竟是一个全身红衣的老妇,她那枯瘦的身躯,深深埋在那堆柔软的缎垫之中,衣衫鲜红,缎垫亦是鲜红,是以远远望去,竟分辨不出这老妇的身形来。
  那四个缓推香车、轻摇羽扇的红裳少女,八道秋波,也望在这两个少年身上,但脚步未停,径自将香车推过。
  这四个少女仿佛比前面吹竹的少女都较为大些,望去更是花容玉貌,风姿绰约,那种成熟少女的风韵,任何少年见了都会心动。
  但卓长卿的目光,却越过这些少女娇美如花的面庞,停留在那枯瘦的红衫老妇身上。
  这老妇不但通体红衫,头上竞也梳着当今闺中少女最为整行的坠马发,云鬓如雾,斜斜挽起,仍然漆黑的头发上,缀着了珠佩金环,在日光之中,闪闪生光。
  但在这美丽的头发下面,却是一张其丑无比的面容,正自闭着双目,有气无力地养着神,那种衰老的样子,和她身上的衣衫,头上的发式,形成一种丑恶而可笑的对比。
  卓长卿愕愕地思索半晌,这辆香车已缓缓由他身前推了过去,岑粲的目光,也还留恋的望在那些红裳少女的背影上,阵阵清凤,吹得她们身上的衣衫微微飘动,和在地上的一片翠绿,映影成一幅绝美的图画。
  岑粲回过头来,冷笑一声,又缓缓向卓长卿行去,哪知卓长卿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声如霹雳,入耳骼然,岑粲不禁为之一惊,却见他喝声方住,身形已如苍鹰般地向那辆香车掠了过去。
  那些红裳少女一起惊讶地回过头,吹竹的停了吹竹,摇扇的停了摇扇,岑粲暗忖:“这厮又在玩什么花样?”
  双足一顿,亦自如飞跟了过去,却见卓长卿已拦在车前,双目凛然发着寒光,望着那车上的红衫老妇。
  他生性方正,目不邪视,见到这行少女一个个面目如花,秋波如水,而且都值妙龄,便不敢去望人家,但心中却暗忖道:“这些少女怎么都穿着红衫?”
  便举目望去,又见到车上的老妇那种诡异的装束,忽然想起十年之前在天目山下的奇丑妇人来,心中不禁又一动:“难道她就是丑人温如玉?”
  但眼前这红衫老妇却苍老得很,仿佛年已古稀,他不禁有些怀疑。
  “十年时日虽长,但丑人温如玉内功深湛,不该苍老得如此模样呀?”
  犹疑半晌,忽然想到方才那娇柔的声音喊“……娘娘的风驾……”,温如玉不是也叫红衣娘娘吗?
  他再无疑念,大喝一声,身形暴起,挡在这辆香车前面,便又喝道:“阁下可是姓温?”
  走在最前的两个红裳少女,此刻突然一起折了回来,纤腰微拧,便自一边一个,站在卓长卿身旁,各自伸出一只纤掌来,拍向卓长卿的肩上,另一只手拿着的青竹,电光也似的点向他双乳上一寸六分处的膺窗大穴,口中却娇声笑道:“娘娘睡着了,你乱叫什么?”
  卓长卿口中闷哼一声,双臂一振,那两个少女便已抵受不住,向后连退三步,方才站住,花容却已变了颜色。
  但那车上的老妇,却仍动也不动,卓长卿冷哼一声,跨前半步,双臂斜斜划了半圈,突然电也似他当胸推出,口中喝道:“姓温的,十年之前,始信峰下的事你忘了吗?”
  掌风虎虎,余锋所及,立在车辕旁的红裳少女身上,竟都不觉泛出一阵寒意,身上的衣衫也被震得飞扬了起来。
  那红裳老妇双目仍未张,身形亦未动,但一双本已落在缎垫上的长袖,却“呼”的一声,反卷了起来,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卷向卓长卿的双掌。
  卓长卿大喝一声,双掌一翻,不避反迎,五指箕张,电也似的抓向那两条长袖。
  他双手这一翻,一抓,看似乎平淡无奇,其实却炔如奔电,劲透指端,正是淮南鹰爪门中登峰造极的手法,就算淮南鹰爪门当今的掌门人亲自使出这招来,也未必能强胜于他,方才在城垛上,他便以这同样的手法撕落了那绝色少女的一双罗袖。
  此刻他立在地上,又是全力而发,劲力更何止比方才强了一倍,原想只一招就要将这老发的长袖扯落。哪知这双长袖竟生像是长了眼睛,突然一伸一缩,竟自从他双掌中穿了过去,袖脚笔直地扫向他胸前的乳泉穴上。
  卓长卿心头一凛,拧身错步,刷地向后退出一步,却见那老妇冷笑一声道:“你们还不给我把这小子拿下来。”
  长袖一缩,又自落在垫上,立在车辕两侧的少女,却突然掠向卓长卿,四柄线自的羽扇,分做四处,却在同一刹那间向他拍了下去。
  卓长卿双目已赤,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面前,十年郁积在心中的仇恨,此刻便像山洪似地爆发了出来,以臂一圈,已在这四个手持羽扇的红裳少女的四只玉腕之上,各个划出一掌。
  四个红裳少女万万想不到这少年招式竞是如此之快,玉腕一缩,各自后退一步。
  卓长卿大喝一声,并不追击,却又向车上的老妇扑了过玄。
  哪知他身形才展,已有五根青竹并排向他点了过去,当中三根点向他前胸华盖璇极三处要穴,旁边两根出手的部位更是刁钻,虽是落空而出,却生像是等着他身子自己送上去似的。
  卓长卿嘿嘿冷笑一声,根本未将这五根青竹放在心上,双掌一扬,又是“呼”的一声,面前的三根青竹便电也似地退了回去。
  他掌力尚未使尽,身后可是同声袭来,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掌,哪知方才向他身侧的两招青竹此刻却突地向内一圈,宛如两条飞驰而来的青蛇,噬向他左右两肋之下。
  他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此刻已落人人家配合得十分巧妙的阵式中,这些少女的武功虽不可畏,但自己若被这阵式困住,再要想脱身出来,确是大为不易,须知他动手经验虽不大多,但司空老人十年的教导,却使得他对高手时情况的判断,大异常人。
  但此刻却容不得他多加思索,他身躯一拧,方自避开身侧的两条青蛇,那四柄其白如雪的羽扇,便又四面八方的拍了过来。
  漫天扇影之中,还夹杂着根根青竹,只要他身法稍有空隙,这些青竹便会说不定点在他身上那一处重穴之上。
  岑粲以他身手而观,此刻也已确定这坐在车上的老妇必定就是那红衣娘娘温如玉,因为普天之下,能够将袖上的功夫练入化境的,陈了这诡异毒辣的女魔头外,实在再也找不出别人来。
  他眼见卓长卿被那些红裳少女困住,心下大为得意,而且他也看出这些少女所施展的身法,虽然和自己在芜湖云宅所遇的相同,但身手配合的巧妙,却又远在那些少女之上,不禁暗道一声侥幸。
  起先他还以为红衣娘娘名震武林之霓裳仙舞阵也不过如此,今日一见,才知道他那次不过是较为幸运而已,不但那些式里,他武功再好,只怕也抵受不住吧?“幸灾乐祸之心,使他更往前走了儿步,想看得更仔细些。哪知被困在阵里的卓长卿,情况并不知他所想象的不堪,此刻他虽已采取守势,但精妙的步法和凌厉的掌风,却使得那四柄羽扇,十四只青竹、空自舞起满天舞影,却也无法逼进他身前半步,但一时半刻,他却无法脱身而出。这时岑粲不觉间,已行近那辆香车之侧,哪知身侧突然响起了一个尖锐而刺耳的声音,喝道:”住手。“
  声调虽不甚高,但岑粲耳中却为之生出一种震荡的感觉,仿佛有人用只极尖锐的针,在他耳中戳了一下。
  那些红裳少女身形本自旋舞不息,但喝声方住,岑粲只觉眼前一花,漫天红影缤纷,这些红裳少女竟都四下飘了开去,在卓然而立的卓长卿四侧围成一道圆圆的圈子。
  口日一望,只见那红裳老妇,缓缓自车上站了起来,双目一张,神光炯然,她面上那种衰老之气,竟为之一扫而空。
  卓长卿微微一怔,却见这老妇缓缓走到自己身前来,枯瘦的身材在宽大的衣衫中,宛如一根枯竹。
  她缓缓而行,衣衫的下襟一直拖到脚面,使他看来有如蹑空而行,卓长卿心中不知怎的,竞突然泛出一阵无法说出的寒意,微一定神,方待开口,哪矢“这老妇已森冷他说道:”方才伯;说什么?“
  卓长卿一挺胸膛,大喝道:“我问你十年前始信峰下的血债,你可曾忘了?”
  这老妇利如鹰隼的目光,像利箭般在卓长卿身上一扫,冷冷的说道:“那么你就是那姓卓的后代了?”
  卓长卿道:“正是。”
  哪知道老妇目光一瞬,竞突然仰天长笑起来,笑有如枭鸟夜啼,令人难以相信这枯瘦而衰老的妇人,怎能发出如此高亢的笑声来。
  笑声一顿,那被笑声震得几乎摇摇欲坠的枝叶,也倏然而静,却听这老妇已自缓缓道:“这数十年来,死在我手下之人,何止千数,我正自奇怪,怎么这些人的门人或后代,竟从无一人找我复仇的,哪知道——嘿嘿,今日却让我见着一个。”
  目光一侧,又自望着岑粲喝道:“你又是谁?是否也是帮着他来复仇的?”
  岑粲心中一凛,走前三步,躬身一礼,道:“晚辈和此人不但素不相识,而且——”那红裳老妇冷哼一声,森冷的目光,凝注在他面上,接口道:“如此说来,你站在旁边,是存心想看看热闹的了。”
  语声虽是极为平淡,但岑粲听在耳里,却觉一股寒意,直透背脊,倨做之气为之尽消,怔了半天,方自恭声答道:“晚辈和此人有些过节未了,是以——”哪知红裳老妇不等他话说完,又自接口道:“你是否想等他与我之间的事情了后,再寻他了却与你之间的过节。”
  岑粲微一颔首,却见她又纵声狂笑起来,一面说道:“好极,好极,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倒还聪明得很——”她话虽只说一半,但岑粲正是绝顶聪明之人,当然已了解她话中的含意,是说等会根本无须自己动手了,卓长卿已再无活路,自己岂非捡了个便宜,目光一转,却见这红裳老妇目光又凛然回到卓长卿的身上,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一整头上鬓发,缓缓向他逼近了去。
  一阵风吹动,岑粲身上似乎觉得有些寒意,他知道刹那之间,此地便要立刻演出一场流血惨剧了。
  卓长卿只觉心中热血奔腾,激动难安,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等待这与仇人相对的一刻,于是十年的积郁,此刻便如山洪般的爆发出来。
  只是多年的锻炼,却使他在这种情况下犹能保持镇静,因为他知道,此刻正是生死存亡悬于一线之时,自己若能胜得了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朝得报,心中便再无牵挂之事,否则,这丑人温如玉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他努力地将心中激动之情,深深压制,抬日而望,只见那丑人温如玉也正在凝视着自己,一面不住点首道:“你这小孩子倒是长得有几分和那姓卓的相像,只是比他——”卓长卿见这丑人温如玉此刻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生像是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又听得她提及自己的父亲,说话之时,神态自若,就像是说起自己的知交帮友一样,哪里像是在说一个被她残害的人。
  他更是悲侦填胸,暗中调匀真气,只待出手一击,便将她伤在掌下。
  哪知红裳娘娘温如王话说到一半,语声突然一顿,身形毫未作势,只见她宽大的衣袂向左一扬,便电也似地朝立在右边的岑粲掠了过去,伸出右掌倏然向岑粲当胸抓去。
  岑粲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边,正待静观这玄衫少年的流血惨剧,哪知这红衣娘娘竟突然向自己掠了过来,心中不由大惊,方待拧身退却,快如飞矢,又是在岑粲万万料想不到的时候出手,岑粲身形还未来得及展动,前胸的衣襟,已被一把抓住。
  他片刻之间,一连两次被人家抓住前胸的衣襟,虽说两次俱为自己意料不到,是以猝不及防,但终究是十分丢人之事,心中羞恼交集,眼看这红衣娘娘的目光,冰冷的望着自己,既怯于她的武功,又怯于她的声名,便不敢贸然出手,只得惶声问道:“老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红衣娘娘温加玉阴侧恻地一笑,缓缓说道:“十年之前,黄山始信峰下,你是否也是在场人的其中之一?”
  岑粲心中一凛,十年前的往事,闪电般地在心头一掠而过那时他还是个年龄极幼的童子,虽然在豪富之家,但却一直得不到父母的欢心,他生性偏激,就也越发顽劣,应该入塾念书的时候,他却偷偷地跑到荒坟野地中去独自嬉戏。
  哪知,一天却有个羽衣星冠的道人突然像神仙似的自天而降,问他愿不愿离开家庭,去学武功,他一想父母与自己本无情感,自己留在家里也毫无意思,倒不如学得一身本事,也像这道人一样的能在空中飞掠,那该多有意思,便毫不考虑地一口答应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道入便是名震武林的万妙真君,便和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跟着他一起到了黄山。
  于是十年前黄山始信峰下那一幕惊心动魄的往事,此刻便又历历如在眼前。
  飞扬的尘沙,野兽的嘶鸣,气魄慷慨的中年汉子,温柔美丽的中年美妇,跟在他身侧的幼童,和自己的师父见着他们时面上显露的神情,便也一幕幕自眼前闪过。
  他想起那骨瘦如柴的红衫妇人,貌美如仙的天真女童,和最后发生的那一段惨剧,再看到眼前这玄衫少年对这红衣娘娘的神情,不禁心中大为恍然,忖道:“原来这玄衫少年便是十年前跟在那中年美妇身侧的孩子,这红衣娘娘便是杀他父母的仇人。”
  又忖道:“那三幅画卷中的美女之像,便是方才在城墙上所见的绝色少女,而这绝色少女,想必就是十年前那貌美如仙的绝色女童了,难怪我见着那幅画时,便觉得十分眼熟,原来是这么回事。”
  卓长卿方才见那丑人温如玉竞陡然舍却自己,而向那黄衫少年出手,心中方自一怔,但听到温如玉冷冷向那黄衫少年问出来的话之后,心中也不禁恍然而悟,忖道:“原来这黄衫少年就是十年前始信峰上的黄衫童子。”
  便也想到自己方才所见的绝色少女,必定就是那娇美女童,不禁暗叹一声,又忖道:“造化安排,的确弄人,十年前在那小小的一片山崖上的人,经过十年之久,竟又聚集一处。”
  他却不知道造化弄人,更不止于此,非但将他们聚做一处,更将他们彼此之间的情仇恩怨,密密纠缠,使得他们自己也几乎化解不开哩。
  那红衣娘娘一把抓住岑粲,却见他竟呆呆地愕住了,眼中他占尽了,十年之前,我和那姓卓的无怨无仇,都是为了这个多年深交,才——“她语声突又一顿,转过头去,向卓长卿森冷他说道:”我说我的,不管你的事,你爹爹的确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只管冲着我来好了。“
  目光再次转向岑粲,指道:“自从那日之后,你师父又不知算计了多少次,我只道是天下好狡之人,再也莫过于万妙真君了,嘿嘿,哪知你这小鬼,也比他差不多少,我问间你,你方才既说与这姓卓的后人素不相识,怎么又说和他有着过节未了,你和这素不相识之人究竟有什么仇恨,你倒说给我听听看。”
  岑粲不觉为之一怔,暗问自己:“我和这姓卓的有何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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