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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行李家当全被她扣下,就是她让我走,我也走不了。”天擎苦笑道。
珑烟上下打量他,雪青色长袍,俊逸风骨,颇有几分儒雅倜傥的味道。突然想起那日在烟雨楼被白绫山围攻,那领头的公子迎上来便说了一句“小子,你也不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还好意思说出这等话?”,珑烟不觉笑出声来。
“莫姑娘,若你的要求是让我不要做程家堡的女婿,那你大可放心,我从没想过要在这里多做停留。”天擎笑道。
“当然不是。”珑烟轻叹,“不要莫姑娘莫姑娘的,叫我珑烟就可以了。”
“哦?是这个要求?”天擎惊道。
“当然不是,”珑烟边跺脚边叫,随即大笑,凑到他耳边轻语,“天擎,你不要这样小心防备,我对你身上的那封信没有企图。”
天擎脸一红,眼中忽的泛起波澜。
“你来自北方?”珑烟瞥了一眼他的额头。
“你怎么知道?”天擎啧啧称奇。
“今日风和日丽,我觉得气温刚刚好,颇为凉爽,可你才出来一会儿就满头大汗。再说,”珑烟撇撇嘴,“虽然我的武功不怎样,江湖上也没什么名头,但知道我名字的人还真不在少数呢!”听到莫珑烟三个字没有反应,不清楚程家堡的地位而敢挺身出面指责的,除了从水深火热与中原武林隔绝的北方而来,还能是哪!
凌天擎略一沉吟,“珑烟,我的要事在身并不是比武招亲。”
珑烟疑惑的“恩”了一声,怎么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可凌天擎却以为她是在示意他说下去,又解释道,“比武招亲纯属一场意外。我只是要帮卢大哥讨个公道,却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这个结果。”
“那你的要事是什么?”索性将错就错。
“你的要事还在身?”猜他不会回答,珑烟马上换了一种提问方式。
“不错。”凌天擎终于点点头。
“与那封信有关?”珑烟一拍手。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那白绫山的人为什么要找人麻烦?”既然说了对他的信不感兴趣,还是绕过比较好。
“这个,我也不知道。听领头那人的语气,好像他以为我的信中藏着什么宝贝。”
“你这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呢!人家杀到头上,你还一点感觉都没有,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莫珑烟无奈的摇摇头,眼珠转转,终究抵不过好奇,“那那封信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宝贝啊?是什么内容?”
凌天擎看她心痒难搔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突生暖意,应该隐瞒的答案他也无法沉默不语。他从小被师父收养,两个人相依为命,也没有个年龄相仿的玩伴。从燕京这一路来到临安,他一个人游山玩水,自在逍遥,是一直习惯的生活。可冷不防卷入了这场比武招亲,一个人的脚步就此打住,身边突然多了好多双眼睛,各色的目光,却只有这对明亮灵动的黑眸时而流出的笑意让他觉得温暖。她的不按常理出牌,脑子中似乎总有一些精怪的想法,还有那总是带着几分揶揄的话,虽然与他前十九年的生活格格不入,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应感,反而是另一种自在,似乎听她说话便是一种快乐。虽然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都是些过分的问题,他却无法不包容。
“宝贝不知道,不过玄机一定会有,否则师父也不会千里迢迢让我下江南,”他如实回答,看着珑烟黑亮的眼,心中莫名轻快,“只可惜我不能看。师父的遗命,让我送信,但绝不能看里面的内容。”
珑烟兴奋的面庞骤然失色,“臭小子,你耍我啊!”她白了他一眼,眼角一丝永远挥散不去的笑意,“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么信的过我,就不怕我到处乱说?”
“你不会的!”凌天擎的眼睛晶晶亮,浩瀚如海,深邃似潭,仿佛是为自己打包票一样。
莫珑烟心中一热,开怀笑道,“好妹夫,这么快就开始收买人心了。”
她心念微动,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倒寻到一个帮碧翘拒他为婿的理由。
只是……
“天擎,我的要求你先欠着好了。哪日等我问你,如果你愿意,就满足我的要求,如果不愿意,那就作罢!”珑烟爽快的拍他肩,眉眼中沧桑一闪而过。
两人到回雁居开怀畅饮了一番,天色渐晚,才回到程府。
莫珑烟径直回房,凌天擎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默默出神。他莞尔,回过头,突然发现程碧翘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挑剔不屑的看着他,与他视线相撞,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程姑娘。”
碧翘轻哼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
天擎叹口气。心中不胜厌恶,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露,依旧温言,“关于比武招亲……”
“够了!”程碧翘一口打断,转过身,傲慢的高抬下巴,身子微微发抖,“你只是侥幸才赢了我,真以为我嫁不出去了吗?每年上我程府向我爹求亲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娶我你配吗?就是拒绝也轮不到你来拒绝!”
天擎更加无语,自己什么都没说,她就如此激动。他心中微怒,却更觉轻松,一笑置之,“如此甚好。”转身快步离去。
殊不知碧翘胸中压抑的怒火就要爆发而出,想她是程家堡的千金大小姐,样貌地位天下无双,就是比起表姐珑烟也只有过而无不及。可凌天擎眼中却完全没有她,会目送表姐离开,而轮到自己,就像躲瘟疫一样不多做一刻停留。当真应了娘亲那句话,别人眼中的金枝玉叶在他看来不过杂草一根。想想刚刚他唇角那抹包容的微笑,更像一种侮辱。
“凌天擎,”碧翘颐指气使,“跟我到书房来,我爹娘要见你!”
多时没见碧翘回房,珑烟走出房门,询问下人。
“表小姐,小姐在书房和夫人老爷商议婚事,凌公子也在。”
珑烟一惊,这么快!她不敢耽误,一路小跑,行至房门,忽听一声清喝,“我们碧翘是你八辈子得来的福分,你想拒绝,也得给我一个理由。”
珑烟想也不想,推门而入,“姨丈,我反对。凌天擎的身份可疑,屡次被人追杀。而且他从北方来,搞不好是金人的奸细!”
第一卷:天涯思君不能忘 九、枉做小人
“姨丈,我反对。凌天擎的身份可疑,屡次被人追杀。而且他从北方来,搞不好是金人的奸细!”
屋内人大眼瞪小眼,慕容宁怡眉头一紧,“凌公子,珑烟说的是真的吗?”
凌天擎看着莫珑烟,眸光浩渺,久久不能相信。他咬咬唇,彷佛被人出卖或是背叛,良久,突然洒脱一笑,平静说道,“不错。我从燕京来,但我不是金国的奸细。”
“那么你来此到底所为何事?你说你要事在身,是什么事?又是被什么人追杀?”慕容宁怡抓住要点。
“夫人,天擎出身鄙野,从小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就是师父,现在也已过世。这样的身份实在配不起程小姐,还请堡主夫人收回成命。”天擎避重就轻。
“你当我就想委屈碧翘吗!如果不想成亲,那日就不要逞英雄强出头,现在赢了比武想悔婚,你让碧翘怎么出去见人?”程堡主怒道。
“追杀他的是些什么人?”慕容宁怡见凌天擎不肯松口,转而问莫珑烟,“你都知道些什么?”
“姨母,我,”莫珑烟踌躇道,刚刚一席话,让她心中愧疚难言。她不敢看凌天擎的眼,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却被自己利用。可抬头看到碧翘,满脸通红,眼中说不出的怒意,就在爆发的边缘,想起自己曾经那样激烈反对大姐强加与自己的婚事,只怕此时碧翘也是如此,将心比心,也不能让碧翘嫁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珑烟鼓起勇气,“我在嘉兴曾与这位凌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被白绫山的人追杀,不巧让我也牵连其中,所以我才知晓。”
“白绫山为什么要追杀你?”慕容宁怡问道,想想忽觉好笑,问他是问不出个结果的,再度转向珑烟,“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知道,想必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他身上有白绫山需要的什么东西。这样的人,只会带给程家堡麻烦,姨母千万不要搭上碧翘一辈子的幸福。”珑烟咬唇,艰难的说出这些话。心中沉重至极,忽然觉得,只怕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像白天那样和他畅所欲言了。
“若是碧翘喜欢,别说小小的白绫山,就算是玉鸾宫的敌人,我程家堡又岂会怕了他!”慕容宁怡冷哼一声,主意已定,一方面觉得这个凌天擎虽然出身草根,却也是个人才,一方面不想让别人对程家讥笑,“当然,还要看凌公子,莫不是瞧不起我女儿,认为她配不上你,才如此断然拒绝!”
“程夫人,天擎绝无此意,只是师父的遗命还未完成,现在真的不宜娶妻。”
“那完成遗命之后呢?”
“那时……”凌天擎不语,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后续想要说什么。
“看来你是真的瞧不起小女。”慕容宁怡冷冷道。
“够了,凌天擎,你几次三番折辱于我,到底有完没完?”一直沉默的程碧翘终于开口,心中气急,眼中半含泪,“你瞧不起我,我就瞧得起你吗?凭你是什么人,就是拒绝也轮不到你来拒绝!当日你百般刁难我,胜了比武,现在又想赖账。我程碧翘是什么人,也容得你来随意开玩笑!你配吗!”
“程姑娘,我怎敢拿你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只是凌某担负不起。”
“担负不起?做我程家的女婿对你来说是负担吗?”程堡主勃然大怒。
“你拿我当负担?”程碧翘冷笑道,“我就让你好生瞧瞧,到底谁是负担!”她眼中饱含屈辱的泪水,对着宁怡,“娘,女儿一切听你安排。”转身夺门而出。
“凌贤侄,不管你之前是什么人,只要记着以后是我程家堡的姑爷就可以了,所有的恩怨,我程家堡给你摆平,”慕容宁怡唇角不易觉察的上扬,总之现下不用担心外面会对碧翘乃至程家堡有什么闲言闲语了,“你说你有要事在身,我们就等你完成师命之后再成亲。先选一个日子好了,既然令尊令堂都已不再,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那这个父母之命倒可以省了,一切就由我来安排。如果凌公子还不满意,我们就慢慢商量,直到你同意为止,”慕容宁怡威胁的笑笑,“明晚的宴席你会以程家堡准姑爷身份出席,好好准备一下吧。”
莫珑烟惊诧万分,任她再怎样精灵都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张大了口,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碧翘,可碧翘居然说一切听从她娘安排,那她还有什么立场言语!那她先前对她诉的苦都算做什么,她绞尽脑汁背信弃义想到的办法,又算做什么!姨母姨丈会怎样看她,这样百般不知羞耻的想要阻止碧翘的亲事,安的是什么心。这还是其次,最可恶的是凌天擎,那冷冷的目光,让她一阵刺骨的寒意,似海结冰,偏偏他连一句苛责都没有,只是擦过她的身,让她刚想开口就无端的打住。那眼神中没有责备,却尽是敬而远之,仿佛这个人打破他原有的纯净世界,以后都不想再看到她,彻底的心灰意冷。
珑烟心中缺了一个口,百般情绪却无法发泄出来,说不出的难过与烦乱。
月夜朗朗,透过轩窗,看到月光下伫立的凌天擎,似有满腹心事。那颀长的身形,宽阔的背脊,发带稍松发丝飘起,一丝凌乱的潇洒。
像极了那个人,大哥哥……
事前虽然已经想到,也许跟凌天擎友情将尽,但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也许在无意间又把他当成了那个人,他眼中的宽容温厚,偶尔漫不经心的笑容,都像是那个人的影子,那个永远包容她,甚至对她离经叛道的行为大加赞赏的人。大哥哥,怎么会这样……
珑烟轻抚手中那两截断箫,烦乱中平添哀伤。
第二天碧翘来找她时,她不在房中。碧翘心中焦急,莫不是昨日那样冲动气恼了表姐。昨晚她辗转反侧,她已经答应了母亲要嫁给凌天擎,泼出去的水,再也容不得收回,心中懊恼万分,最糟糕的是惹恼了表姐。表姐为她既闹了比武场子,又出言顶撞自己的父母,难免遭人口舌,可是一切努力在她的冲动之下,全部付诸东流。她所要的也不过是自由,可想来想去,自己从小到大,不是依赖着表姐,就是听从娘亲的安排。心中充满无力感,不由得又是一阵恼怒。
“喂,你看到我表姐没?”碧翘转过身,刚巧发现走出房门的凌天擎,怒斥道。
“没有。”凌天擎态度如前,看不出喜悦或恼怒。
“那你知道她到哪去了吗?”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知道他不可能知道,碧翘偏偏没话找话。仿佛就是想让他确认她的存在,重视她的存在一般。见他爱答不理的样儿就来气,其实也不是爱答不理,只是经过昨日那一番吵闹,他最起码也要表现出一点半点的不同吧,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像她程碧翘在他眼里就是那么无足重轻一样。她不稀罕他在心里给她预留位置,但前提是她是高高在上掌握主动的那一个,是她不稀罕,而不是他不给。
天还未亮就来到这里,一呆就是大半天。
珑烟坐在溪边,光着脚踩在水里。心中烦闷依旧,对着溪水中的自己,突然生出顾影自怜的悲哀。笑笑,“我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看似轻松的拍拍脚,溅起一阵水花,可心中却再添几分沉重。
她拿出那两截玉箫,对着裂隙,想要合在一起。可那裂缝竟然对不准,转了好几圈找了好几个角度,都对不上。
珑烟闭闭眼,裂痕已经造成了,再怎么补救都于事无补。一想到凌天擎对她的态度,她就心烦意乱的。从小到大,她确实顽皮捣蛋,但捣蛋归捣蛋,只是惹人生气,被骂一顿气消了,还是会和好如初。可现在呢?
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自己枉做小人,辜负了天擎的信任,却像是在捣毁碧翘的幸福一般。若是结局如她先前所料,最起码这个事件中有人是受益的,那她开罪了凌天擎也可以觉得有意外的补偿,可碧翘出尔反尔,到底心中的怎么想的,连她也不了解。而一想到那个酷似大哥哥的背影,心中又是一番苦涩。
如此呆坐,待珑烟反应过来,却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一大早就来到这,已经接近黄昏,还未进过一粒米呢。晚上还有客宴,客随主便,姨丈既然邀请了她,她总不好闹情绪不到场,这样反倒像心有不甘,破坏碧翘的幸福不成,不高兴出席。
清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溪流蜿蜒,曲径通幽,这里才是名副其实的“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珑烟踩着浅溪的碎石,淌到对岸。左转右拐,绕出了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安静地方。
她有些神情恍惚,忽而身子一定,从竹林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蹙起眉,“淫贼?”
第一卷:天涯思君不能忘 十、两截断箫
莫珑烟有些神情恍惚的向回走去,忽而身子一定。从竹林深处传来熟悉的人声。
她蹙起眉,“淫贼?”
嘴角一抹轻笑,双眸骤然生辉。为什么每次郁闷的时候都会遇到这个淫贼。前两次是他主动找上门,这次,偏巧不巧,本姑娘心情不好,正想找个人大打出手。
珑烟随手摘下一片竹叶,脚尖轻轻一点,雁飞天纵身而起,轻盈如飞天的雨燕。手指围拢一弹,竹叶直奔少爷而去,口中不忘提醒,“淫贼,小心了!”
那少爷正与家童向前走,边做边说些什么。猛然听见这一声,不觉一惊。但见一道绿光飞向自己,可速度却不快,显然是给他闪躲的时间。他一把推开卉林,自己跳步向后,身姿优美,轻巧躲开这一偷袭,早已了然这背后隐匿之人是谁。心中隐隐发笑,丫头真是好兴致,气势汹汹又留有余地,倒不失为可爱的对手。他就地拾起一块碎石,扔向声音传来之处。
淡淡鹅黄身影一闪,珑烟站定笑道,“淫贼,好雅兴呀,在此游山玩水!”
“姑娘也好雅兴,毁了程家的比武招亲还能如此悠闲玩赏。”少爷眼中一抹笑意,嘴角轻扬,俊逸挑衅。
珑烟眼一眯,酒窝若隐若现,“那当然,有人砸坏别人的宝贝都毫无愧疚可言,我又有什么好内疚的!”
少爷闻言微微一愣,眉心一丝疑惑。不止一次,她用“宝贝”这个词来形容那寻常不过的玉箫,那玉箫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
“那破烂玩意也能被称作宝贝?你这疯女人真是有眼光。”卉林刚刚被少爷一推,摔倒在地。心中恨恨,不忘之前珑烟当街扇他耳光的屈辱之事,讽刺道。
“我说少爷,你家下人可真懂规矩。主人在聊天,也有他多嘴的份!”珑烟眼底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心中本来烦乱,提及这支玉箫,想到大哥哥,思念泛滥,可如今连那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