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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是水阁下面的一间,上面四方有窗,俯瞰莲池,供着南海岛主的遗像,下面原是弟兄俩静坐之所,本来稍欠明爽。这时吴璞从隧道暗门走出来,遥望吴璧面色,愈觉得如黄蜡一般;再加上额际白发数茎飘散下来,真有说不出的病惫之状。
吴璞默立半晌,暗叹了一声,才走到榻前,唤道:“大哥,有要紧事。”
吴璧缓缓张开眼睛,见是吴璞站在榻前,面现怒色,只哼了一声,一语不发。
吴璞苦笑道:“大哥你连日和我呕气,我也不敢多辩;尤其你在病中,我更不想惊扰你;可是现在的事非问你不可。岛主子女的师姐姓徐的刚遣人送了一封信来,说他们定期来庄上找我们,你看怎样作答?”他口里说着话,手中柬帖也递过去,吴璧听了,两目大张,身子往起一挣,便坐起来,惊叫道:“什么?快给我看。”
吴璧读着柬帖,那室角小童却被他一叫惊醒,睡眼惺忪,望见吴璞,赶忙过来行礼,吴璞只摆了摆手。
吴璞留意吴璧面色,见他只是匆匆读信,等到读完,脸上忽现出一点惨然笑意。他缓缓向吴璞道:“老二,这不很好吗?你上次几乎又闹成大错。现在两位幼主安然无恙,下书约见,我们自然只有恭候,还有什么说的?”他顿了顿,微喘几声,又悠悠叹道:“我不想果然在今年发了病,应了神手华陀十八年前所说;这回能不能治好,尚说不定,趁我一息尚存,能面见两位动主,将当日罪业了清,也了我心事。你还迟疑什么?还不快去回复来人?”
吴璧前几天病初发时,只是有些晕眩,四肢乏力;吴璞只道他至多是偶中风寒,加上为了上次对付方氏姐弟的事和自己负气,所以整天卧床不起。等到吴璞探病时,吴璧又老是不大理他,所以一直弄不清兄长所患何病;这时听吴璧说起十八年前神手华陀之语,不觉失惊道:“怎么大哥是当年伤毒复发吗?我还……”
吴璧不等他说完,便连连摆手道:“如今先不要多说这些,你先去回复了来人,回头再进来,我正有许多话要和你详谈。”
吴璞看兄长连连催他,也不便再停留,便道:“我就口头答应到时恭候他们好了。”吴璧点了头不再出声。吴璞走了出来。到前面大厅向那送信的道人说了;道人含笑起身便向吴李作别。
文武判李扬看这送信道人一直未说出他自己道号,心里十分疑惑。适才吴璞入内与吴璧商议,李扬几度设词探询,那道人却总是轻轻避开,这时道人要走,李扬知道更来不及套问,心中十分懊丧,不料他们二人送道人出来,竟有人揭破了这个哑谜。
原来吴李二人刚送过人到了庄门,门外却有一人急步走进来;恰好那道人转身向两人施礼,那人竟几乎撞上道人。
李杨眼快,刚待出声招呼,那道人微一闪身,已和那人面对面望了一眼,那人咦了一声叫道:“你不是五台灵玑道长?怎会在这里?”
道人也微微一怔,随即稽首道:“久违久违,冯施主一别十载,还记得贫道。真是好眼力。”原来那人正是冯卧龙。
吴李二人见冯卧龙神色慌张,匆匆赶回,已觉惊讶,再看他竟认识这个道人,更出意外;李扬忙道:“冯四爷回来得正好,这位道长原来和你是旧交,快给我们引见引见。”
冯卧龙愕然道:“怎么?你们还不认识吗?”
那道人不待他们再说,便向冯卧龙道:“冯施主看来是有要事待办,贫道先告辞,改日再相见吧。”吴李二人未及出语,道人已飘然走去。
冯卧龙本来心中有急事,被道人岔了一下,这时也顾不得再追问道人何以来此,匆匆向吴李说了声:“我先去看看我们老七”,便向陈云龙养伤的客房奔去。
冯卧龙遗访神手华陀,原为了讨伤药。到了庄上,神手华陀却不在家,只见着他的大弟子沈俊。沈俊虽然和冯卧龙未见过面,但对泰山八龙倒也是闻名已久,当下款待一番,问明了来意,便说道:“家师虽不在,各种疗伤灵药,庄上倒是现成,尽可说明伤势轻重,每种自选一二种药带走。”当下便取出十多个药瓶来。但冯卧龙一说明陈云龙是被人震碎肩骨,沈俊便十分吃惊道:“续骨不难,如是骨碎,大半筋脉必定有伤,这就非先当面诊断不能随意用药。现在家师不在,只好先将七宝续命丹带几粒去,保住病人一百八十日内伤势不再加重,再另作道理。”
冯卧龙原想邀沈俊来碧云庄一行,沈俊推辞说庄上事无人照料,不奉师命,决不敢离庄;冯卧龙也无法勉强。
沈俊又说,续命丹别具奇效,凡一切内外伤,不论多重,吸了此药,总可保住一百八十日;但服药不能过晚,若是在受伤后十二天内能服药最好,不然也不可晚过十五天,太晚药便无大效。冯卧龙计算日期,自己赶回去最快也要到第十三四天,因此一路急奔,只想快些回到碧云庄。到了庄门,他仍是脚下不稍缓,所以几乎和灵玑道人相撞。
当下吴李与冯卧龙一同看陈云龙服了七宝续命丹,冯卧龙才心神稍定,和吴李二人略说此行经过,大家都十分惘然。因为他们原盼望神手华陀本人能来,或者能有彻底治伤的药带来,以便将裴柳陈三人的伤一同医治,如今只讨了几粒七宝续命丹,分明无济于事。冯卧龙却看陈云龙服药后不久便酣然大睡,正合沈俊所说药力初见效时的情状,稍觉安慰。那七宝续命丹一共带来七粒,陈云龙只服了两粒,还剩下五粒。冯卧龙默付沈俊曾说,先服两粒,如立即酣睡,便不消多服,至多在十二时辰后再服一粒即足以保一百八十日;但若伤重,服两粒不能入睡,便要加服,直到能睡为止,不过至多只是六料;六粒无效,便是伤势延迟太久,过了时限,续命丹却无用处。如今陈云龙服两粒立即生效,其余五粒中尚可余出四粒。他行前匆过青萍剑客柳复受伤,刚才吴李两人又匆匆说到裴敬亭伤势;冯卧龙行前见裴敬亭与方龙竹一同坠入山涧,烈火焚身,只以为两败俱伤,无一人得活;这时听见裴敬亭也负重伤在邻室调养,想起自己去访神手华陀,还是乞裴敬亭绘了图才不致迷路,现在讨得药来,师弟又用不了,理应送给裴敬亭才是。冯卧龙也是伉爽汉子,想到这里,便和吴璞说了。吴璞李扬自然无异议。于是三人便同到邻室着裴柳工人。原先三人病榻放在一处,后来将隔壁小客室打扫了,才将裴柳与陈云龙分开。裴柳二人都受了内伤,虽然轻重有殊,却是一样见不得风,因此门窗都用厚绒遮住,和陈云龙这边不同。裴柳二人愿同在一室养伤,也是为了在这些事上替主人省事。
冯卧龙随着吴璞李扬过来,看见裴敬亭瞑日仰卧,就着卧式,两膝屈转,足心互合,双臂欲直伸上来,掌心在头顶上交互贴着,知道他灭在运用华山心传,试调精气。那柳复却仰卧着,眼望屋顶。原来青萍剑客虽被掌力震伤,却不似裴敬亭中了六阳手真火,伤势要轻得多。
吴璞等三人进来,方和柳复打招呼。外面一阵脚步声,有人道:“阿弥陀佛,还是孙公好眼力;冯四爷果然回来了。可讨着了伤药不成严。”
接着厚绒门帘轻轻掀开,走进三人,正是铁木僧、火雷王孙天夷,金钩圣手陶春田。
自从方灵洁方龙竹初探碧云庄之后,这里三人受伤,一人讨药,剩来的这三位客人闷居无聊,又看主人兄弟龃龉不和,也不想让主人成天陪着,因此每日便一同外出闲步,在附近山头上看看野景,好在每次外出,都不去远,时时绕回来,便可以看庄上动静。孙天夷原想到敌人也许要再来,预料着三人闲游,说不定便可早见敌踪,所以他每次登山,总十分留心向四处路径察看,居高临下,常人也何以看出一里左右的人物,何况孙天夷目力特强。每天他们站在山头林中,孙天夷总是目注入庄山道,将过往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想今天望见冯卧龙回庄来。当时铁木大师未看明白,还以为孙天夷只是揣想,那知果然是冯卧龙。
众人到了裴柳室中,互相寒暄数语,冯卧龙便取出七宝续命丹,说要转赠给裴敬亭和柳复。
裴敬亭刚勉强行了一周气,自觉气海血海都已伤损,十分灰心;听见冯卧龙说话,便开眼微笑道:“冯四兄盛情可感。只是我受伤大半在气分上;除非有再造灵方,再得本门高手代为推穴,助我逆运精气,或者可以复原,不然筋骨脏腑之伤纵使治愈,我也将变成废人。神手华陀的七宝续命丹,我早就知道,那只是苟延待援之药,治我的伤无用,还是留给令师弟服用好了。”
柳复伤势虽然较轻,但他失了青萍剑,又被方灵洁击伤,将多年盛名折在一个女子手中,十分沮丧;他又一向虚骄气浮,不如裴敬享受挫后尚能分别轻重,自敛心神,他只是成天生闷气,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咬牙痛恨,觉得颜面丧尽。这时看冯卧龙要赠药,尽管明知是好心,却愈觉得不是意思,也连连推辞。
冯卧龙还要再劝,李扬却想着此时正有大事商量,不必再在这小事上耗时光,便笑道: “这事也不必推让,我看冯四哥将这四粒灵丹就放在这里。裴大侠和柳大侠忖度着若是有用,便可以吞服,大家朋友都在息难之际,也说不上谁帮谁。倒是今天那昆仑徐霜眉下书的事,我们可得商议一下。”
铁木和尚听了,首先“呀”了一声道:“李爷说什么?徐霜眉今天送了信来吗?几时来的?”
孙天夷也诧异道:“我们先前在山峰上,我只看见一个道人从后山绕来,进入庄门,后来便望见冯兄回来;我还只道那道人是庄上朋友,难道是徐霜眉遣来下书的昆仑门下吗?”
冯卧龙却瞠目向着李扬道:“你们说的是那灵玑道人吗?他怎么是昆仑门下?”
吴璞半晌不语,这时才接口道:“我们不要在这儿惊扰他们两位养伤:还是请到厅上慢慢谈。冯兄认得那个下书的道人,我们正要听冯兄说说他的来历。”
于是大家又都到厅中,仆人照常献茶,大家那里有心思品茗闲谈,部催着吴璞李扬说徐霜眉下书的事;李扬看看大家神色,笑道:“柬粘在吴大哥那里,是吴二哥送进去的。大家要看,等会儿请吴二哥去拿来就是。现在要紧的是先请冯兄说说那送信道人的来历,我们由此也许可以猜到他们结了些什么党羽。”
文武判一语点破,大家明白过来,便不再七口八舌追问,都静静望着冯卧龙。
冯卧龙皱眉道:“这事真是奇怪,我因为匆匆回来,恰好碰上吴二庄主和李爷送灵玑到庄门口,只和他打了一个招呼。我惦着老七的伤,又不知道他竟是来替昆仑下书,所以一句也没问,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灵玑道人的来历,我倒是知道一点儿。十年前我和我二师兄向玄龙到五台山去。为一样小事和山上道观里的道人起了争执。观中的观主自己说俗家是大同神拳卞氏亲支,要借七家的面子来劝我们退让。向师兄当时本要我走,别和道人吵闹,可是看边观主说什么神拳卞氏,向师兄的脾气是服理不服势,反而冷突一声,对那观主说:”本来这是小事。我和我师弟也无意倚势凌人。可是你明是三清弟子,却偏要连你的俗家祖宗三代都搬出来,你是什么想头儿?别说神拳卞氏现在人才凋零,就是五十年前卞家龙凤双幡名满天下的时候,也压不倒泰山万竹山庄,你既然要夸你的卞氏神拳,我这万竹山庄的弟子就得领教领教。“
“向师兄这么一来,那观主自然更受不了。两下眼看就要动手,可是这时候忽然观里又出来两个道士,都是五十上下,他们把观主拦住,又问明事由儿,告诉我们说他们愿意设法了事,不要争斗。”
“本来我们和那观里的道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因为家师听说五台后山出了一条赤练蛇,命我们去设法除掉它。家师给了我们一束紫叶金针,预备着避蛇毒。我们在这道观歇歇腿儿,顺便打听一下赤练蛇的事,哪知道那个出来答话的道人听我们说要找赤练蛇,就连连冷笑,出语轻视;我先忍不住和他口角起来,他一不小心,把桌上茶碗打翻,一碗浓茶就全泼到我放在地面上的布囊上。紫叶金针不能见茶,我赶忙打开布囊看,果然紫叶金针全变了颜色,明是失效了。我们这才大吵起来,后来惊动了他们的观主。
“这时候两个道人听我们说明缘由,就笑说,这紫叶金针他们这儿就有,愿意赔我们一束;可是说起赤练蛇,他们却十分恳切向我们说道:泰山夏老要为人间除害,当然是侠骨佛心,不过大概事前不清楚这赤练蛇的年岁。赤练蛇一过十二岁便能飞翔,再过十二年头上独角长出,这时紫叶金针和另几种药草都还可以制它,但到了三十六岁,这些药草便都不能再抵御它口中毒气,必须千年鹤涎配上几种异种药草,再加制练才能得到邂它毒气的丹药。可是赤练蛇如长到一甲子,便连丹药也将无用。现在五台后峰出现的赤练蛇估量年岁已经过了四十,紫叶金针决制不住它。
“那两个道人如此说了,又告诉我们说他们师兄弟两人本就是带了紫叶金针来除蛇的,那如临时金针无效,害得他们同行的一个弟子中了蛇毒,十分危急,劝我千万不可枉自犯险,还是回山禀明家师另作打算为是。
“我们先还半信半疑,后来他引我们到后面看了中毒的人,又告诉我们说,我们若是不信,可以用他们赔给我们的紫叶金针试试。那蛇每到中夜子时,便飞出来食人兽脑子,他让我们把紫叶金针绑在一只狗的头上,将狗栓到后山小涧旁边,自己藏在山壁上一个小洞里看。那个石洞就是他们上次找好的藏身之地,洞内有许多石头,人进去了可以自己封住洞门。”
“我们照他们说的试了,果然晚上赤练蛇出来,一看见那条狗,使飞扑过来,活生生的狗被它咬开脑盖吸掉了脑子。我和向师兄先还打算趁势除掉它。那知道蛇在下面隔着十几丈,那股腥气就让人闻着头晕,我们鼻子里也塞着紫叶金针,还是没用。幸好那蛇吃光了狗脑子就走了。我们第二天便去找狗尸首,那些盖在狗头上的紫叶金针竟然被那蛇咬得七零八碎。我们才知道这两个道人的话不假。”
冯卧龙一气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那两个道人就是灵璇道人和灵玑道人。我们后来问家师,才弄明白他们原是兄弟两个,出了家就成了师兄弟。家师说他们在三十岁以前闯荡江湖很有名头,三十几岁上两个人都归隐了。但是他们的详细来历家师也没说起过。不过,无论如何,他们决不是昆仑派。这回不知怎的会替徐霜眉来下书。吴二庄主可问过他和徐霜眉是什么渊源吗?”
吴璞摇头道:“这个道人连他自己的道号都不肯说,那会说到别的话?照冯四爷这样一讲,他们原不是昆仑派,那又为什么肯替人送信来?这真怪了。”
当冯卧龙叙这一段相事时,大家都只是静听。这时陶春田才开口道:“三十年前江湖上有沈璇沈玑弟兄。大概就是他们两个后来出了家,便改名为灵璇灵玑了。只不知道泰山侠隐何以未说破这一层。”
那火雷王孙天夷却摇头冷笑道:“沈璇沈玑本来是大同卞家别传,我替年曾和沈璇会过一次。只是他们藏头露尾,也不肯说是卞家弟子。后来不知道怎的他们销声匿迹了,却原来又当了道士。这次要是他们和昆仑的弟子联了手,我倒正好再会会他们。”
铁木和尚合掌道:“阿弥陀佛。大同卞家夫妇当年以龙凤双幡纵横江湖。后来他们夫妇去世,卞卫两家的子女竟然都没人能继承余绪,近年听说卞家孙辈都不在大同住,简直是快绝了。究竟怎会弄得这样凄惨,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沈家弟兄俩换上道装,应该不再惹江湖是非才是,却为什么来淌这次浑水?我和尚真是闹糊涂。”
李扬凝神片刻,缓缓说道:“吴二哥还是去把柬帖拿来,给大家看了。我记得柬帖上好像说他们三个人来,是不是?”
吴璞微微点头道:“是那样写的,不过到时徐霜盾如果多拉些人来,也难说她不合武林规矩,她只消打一句招呼,点明有朋友来凑热闹,我们也没活可说。”
李扬却摇头道:“我总觉得那灵玑道人多半不会出场帮他们,倘若不然,他何必连姓名都不说。不愿说姓名,就是不真正出面的意思,对不对?”
吴璞未答,却记起兄长本要自己送走来人后入内谈谈,于是接着李扬先前的话说道: “我还是先把徐霜盾的信拿来给大家看看吧。”
吴璞离离座入内,这里众人仍是纷纷议论。但这次大家都和上次想法有异。上次他见方氏姐弟的功夫,又加上裴柳二人满口大言,大家气壮得多。现在自己这一面有三人受伤,人家那一面却添了一个徐霜眉,尤其这次事前下书约定日期,明明甚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