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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宛儿眼睛又是一红,道:“他们,他们杀进府来,爹爹他一面抵挡,一面让我拿着伏羲宝剑去找陆师伯,我逃了出来,按照爹爹叮嘱的方向,半路上遇到了陆师伯。”
方枕寒道:“他们?他们是谁?”
慕容宛儿咬着牙道:“天残地缺。”
月婆婆一听,愤声道:“又是那两个魔头。这次咱们可绝不能放过他们。”
陆沧然道:“正是他们二人。慕容师弟派人请老夫前来金陵,或许就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不想老夫还是来迟一步。遇到宛儿之后,老夫将她妥为安置,然后赶去慕容府衙,看到的已是一片瓦砾,尸骨无存。老夫正待仔细查探,天残地缺却忽然现身,与老夫交上了手。老夫吃了点亏,幸好总算脱了身,带着宛儿暂且脱避。”
慕容容儿道:“那班江湖上的人物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陆师伯和我不但要应付那两个魔头的追杀,还要打发这些人的跟踪。”
陆沧然道:“今日若不是方大人赶到,老夫和宛儿恐怕麻烦不小。”
星公公沉思道:“天残地缺这两个老魔头,与慕容大人素无瓜葛,看来定是有人背后指使。”
方枕寒双眉微皱,缓缓道:“金陵城内各种关系或明或暗,错综复杂,看来还得深加探查。”
月婆婆忽道:“有一人一定知道不少,而且肯定愿意讲给少爷听。”
慕容宛儿道:“谁?”
月婆婆道:“除了她,还会有谁?”说着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枕寒。
金陵城内。知府衙门。
方枕寒与星月二老、慕容宛儿等人来到知府衙门前,这座府第是京东西路转运使文彦章考虑到原来的府衙废墟尚要留待破案,故派专人另择地点连夜赶建的。
萧天祥、文云鹏、甘破败和凌飞虎四人已站在大门口恭候众人。
“雁荡四杰”是早晨先行入城的,他们早已将府衙的一切布置妥贴。至于建平公主,却是按照方枕寒的吩咐被强留在城外栖霞集的军营中,并托指挥使尉迟亮妥为看护,待破案之后方能入城。
待到众人安顿下来,方枕寒将诸事安排就绪,已是傍晚时分。
方天从外面快步走进房来,交给方枕寒一封书函,并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声。
方枕寒点了点头,展开书函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便又将书函收起。
用完晚膳,方枕寒向星月二老交代了几句,便换上便衣,独自一人从小门出了知府衙门。
夜色降临,方枕寒一闪身上了屋顶,伸手从怀中掏出那封书函,看了一阵,辩清了方向,便飞檐走壁疾步穿行。
他来到一座院落,飞身入内,沿着小径穿过一个有水池假山和竹林的花园,终于在院内一处两层的阁楼前停下。
一个身着青衣的丫头已在楼下等候多时,这丫头正是方枕寒曾在张八岭和聚仙楼见过的那个少女。她正伸长着脖子眺望,看见方枕寒来到,轻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楼上,道:“她在楼上左首房内等着呢。”
方枕寒点了点头,淡淡一笑,迈步上楼,一转身,在左首房间的门前停下,稍一犹豫,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房间内,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描眉,发现有人进来,一转头,轻轻“啊”了一声,正是快意堂金陵分舵新任舵主上官琴。
上官琴凝视着方枕寒,嘴唇张了几张,却没说出话来。
方枕寒笑了笑,柔声道:“琴姐。”
上官琴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她忽然站起,叫道:“阿寒”快步上前,嘤咛一声,扑入方枕寒的怀里。
方枕寒一把将上官琴紧紧搂住。
一时间,两人似乎忘了一切,尽情享受着相聚的欢乐。
五年前,方枕寒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生,他虽出身武林世家,却酷爱诗书,弃武不练。当时他相信,饱学才子一样能够走遍天下畅通无阻,便独自一人离家闯荡,几度遇险,患难中结识了青楼女子上官琴。
上官琴幼时家遭惨变,卖身青楼,受尽了凌辱。为报父仇,她加入了江湖第一大帮快意堂,并学得一身武艺。她几度伸手相救患难中的方枕寒,进而以身相许。
待到方枕寒后来学成武功,高中状元,仍是与上官琴旧情不绝。
上官琴曾对快意堂立过重誓,终身不嫁,更何况她自度残花败柳,配不上身份显贵的方枕寒,因此,尽管方枕寒几次有迎娶之意,她总是托词拒绝。
方枕寒本来就心系报效朝庭,将个人婚姻之事看得很淡,他见上官琴态度坚决,便也将迎娶之事放在一边。就这样,二人虽然时有相聚,却始终未结秦晋之好。尽管如此,方枕寒始终将上官琴看作自己的红粉知己。
月色朦胧,庭院静静。
仿佛是过了很久,方枕寒从床边站起,穿上外衣,缓缓走到窗前,举目望向窗外的院落,半晌,他赞道:“好一座院子。”
上官琴坐起身来,拿起梳子一边梳理着披肩的长发,一边幽幽道:“地方虽好,却非你我久留之地。”
方枕寒一转身,目光注视着上官琴,道:“那倒不一定,只要你我在此成家立业,夫唱妇随,岂不长享天伦之乐?”
上官琴避开方枕寒的目光,沉默不语。
方枕寒轻叹口气,道:“琴姐,想不到像你这样的女中豪杰,却始终不能放得下,反为俗礼所因。”
上官琴苦笑道:“你又何必说我,难道朝庭之事,你能放得下吗?”
方枕寒默然,他暗叹自己和上官琴一个身处朝庭,一个伦落江湖,俱是身不由己。
上官琴忽地抬头,嫣然一笑道:“今天在聚仙楼,我看那位海莹莹小姐,似乎对你是情意绵绵。”
方枕寒一愣,眉头微皱,随即苦笑道:“琴姐何出此言?”
上官琴道:“我可是看是眼里,明在心里,依我看,你们俩倒是彼此般配,天生一对。”
方枕寒苦着脸道:“琴姐,你讲笑了。”
上官琴脸一板,认认真真道:“我可不是讲笑话,还有那位慕容宛儿,我看她心中早已是把你当成了终身所靠。”
方枕寒道:“琴姐,你可是越说越远了。”
上官琴目光凝视着方枕寒一阵子,又转过脸去,幽幽道:“或许等到有一天,她们都做了你的诰命夫人,如果你还要我的话,我也会嫁给你。”
方枕寒心中一酸,道:“琴姐,你又何苦如此。”
上官琴凄然一笑,定了定神,放下梳子,站起身来,道:“不讲这些了,今生今世,只要你我还有这样的夜晚,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枕寒笑道:“你我有今日之会,看来还要多谢苏四爹这位总舵主。”
上官琴笑道:“他这是一举两得,一来怕你在金陵城整肃江湖帮派,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对快意堂金陵分舵网开一面,二来也是顺手送你一个人情。哦,他还托我带一封信给你。”
她从梳妆台上那起一封信函,转身走向方枕寒,递了过去。
方枕寒伸手接过,展开来看。
上官琴轻轻倚靠着方枕寒身后,脸颊在方枕寒的背上抚弄着,低声道:“他让我向你转告,如果快意堂有人涉嫌慕容知府一案,请你尽管对元凶严惩不贷,必要时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不要累及整个快意堂金陵分舵,尽量由我来清理门户。”
方枕寒看完信函,放入怀中,道:“他信上所写也正是此意,其实,苏四爹或许是多虑了,快意堂行事总的来说还算端正,我做事自有分寸。”
上官琴抬起头来,笑道:“临行前,我也是这么对四爹说的。”
方枕寒道:“既然讲到快意堂,你就先说说金陵分舵的情况。”
上官琴道:“我来之前,金陵分舵原是一正一副两位舵主,侯坤为正,霍三娘为副。侯坤为人阴沉,讳莫如深,而且如今对我颇有戒心,霍三娘倒是与我仿佛一见如故,这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妇道人家,从她言语看来,似是对侯坤往日所为颇为不满。”
方枕寒道:“哦?”
上官琴道:“如果霍三娘所言不虚,侯坤在金陵分舵的行事似乎已背离了快意堂的宗旨。”
方枕寒道:“那么他与慕容知府一案有否关联?”
上官琴道:“慕容知府曾几次查获并没收侯坤派人偷运的私盐,他不仅要侯坤交纳罚金,还将捉拿的快意堂弟子判刑入狱,甚至有一次,慕容知府还把侯坤召入府衙,严厉申斥。”
方枕寒道:“这么说,侯坤或有可能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上官琴道:“有此可能。不过,尽管我对侯坤和他的手下多次探查,却总是找不到任何与暗害慕容大人有关的迹象。”
方枕寒道:“依理推断,侯坤出重金请来残缺二魔充当杀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此案似乎并非如此简单,凶手竟敢在张八岭设伏袭击我的官队,其谋划之深、手段之狠,看来已超过侯坤之所能。”
上官琴道:“我也是听手下弟子报告,张八岭一带情况有异,似乎有人设伏,这才赶去向你示警的。”
方枕寒笑道:“你扮得好妇人。”
上官琴笑道:“还不是让你认了出来。”
方枕寒道:“你我情比夫妻,我又怎么认不出你,只是想到既然你不愿露出身份,必有深意,所以只是假意揭穿,却不当面认你。”
上官琴脸一红,嗔道:“我就是要看看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心里。”
方枕寒道:“那么你说,我有没有呢?”
上官琴脸已通红,微笑不语。
方枕寒心中也是一甜,半晌,才又问道:“琴姐,金陵城内其他帮派的情况又是如何?”
上官琴道:“紫金盟、玄武帮和秦淮帮都在一定程度上曾经受到慕容大人的整肃和打击,其中紫金盟比起快意堂更甚,慕容大人曾经将其两名罪行昭彰的香主定了死罪并且处斩。”
方枕寒点点头道:“慕容大人一向吏治严明、雷厉风行,因此得罪各帮各派也是势所难免。”
上官琴道:“正是,这几个帮派的情况,我也曾专门派人查探,眼下还没有什么眉目。”
方枕寒道:“金陵城内与慕容大人结仇的,恐怕不仅仅是江湖帮派吧?”
上官琴笑道:“你是说三大国公府?”
方枕寒点头道:“不错。”
上官琴道:“三大国公府确实与慕容大人结有深仇,慕容大人刚到任时,郑国公海彬的小公子海定涛与陈国公吕蒙兴的大公子吕延平、鲁国公韩羽的大公子韩虎臣自称金陵三大公子,横行无忌、欺男霸女,被慕容大人抓住他们害死民女的铁证,请出御赐伏羲宝剑斩了海定涛,至于吕延平、韩虎臣各打了一百大板,打得皮开肉绽,从此不敢轻易出门。”
方枕寒道:“我在边关时,也曾听说此事,当时海彬的大公子两河经略安抚使海定山也在边上,他对我说,自己这个幼弟从小被娇纵惯了,他曾经屡劝父亲对幼弟要多加管教,不想还是落得如此下场。海定山对慕容大人倒是无甚怨言。”
上官琴道:“海定山也算得上是当世名将,果然是通情达理。”
方枕寒道:“海定山与我相交甚厚,他曾经与我提起,父亲郑国公海彬对慕容知府颇有怨词,因此深为忧虑。”
上官琴道:“三大国公也可说是对慕容大人怀恨在心,只是目前尚无任何证据表明他们与慕容大人一案有关。”
方枕寒道:“金陵城内的顶尖高手,除了柳若尘、欧阳舒,还有何人?”
上官琴道:“陈国公府的两大家将钟离清、赫连明和鲁国公府的总管韩章虽然很少出来走动,却也曾与江湖人物有过交手,身手颇是了得,只是比起柳若尘和欧阳舒,似乎是略逊一筹。”
方枕寒沉思道:“哦?”
上官琴道:“其实,依我看,真正的高手并非这些人。”
方枕寒道:“你是指天残地缺这两个魔头?”
上官琴道:“不仅仅是他们,你不应该忘了三大国公本人。”
方枕寒眼睛一亮,若有所悟,道:“琴姐说的是。”
上官琴道:“想当年,三大国公跟随先帝,都是一代名将,万马军中曾经取过无数上将的首级。其中陈国公吕蒙兴智计过人,擅长运筹帷幄,至于郑国公海彬和鲁国公韩羽则是骁勇异常,无人能敌。据我猜测,海彬和韩羽二人的武功绝不亚于星月二老和你,即使是吕蒙兴也只是稍逊一筹,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先帝所赐的吴刚刀、刑天鞭和嫦娥枪,据说,有这三件兵器在手,可以使人威力大增。”
方枕寒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眼下并无证据显示三大国公之中任何一位直接参与了谋害慕容知府,至于他们三人同时造反的可能性更是极微,再说,我现在手上已有名列四大兵器之首的伏羲宝剑。”
上官琴点头道:“不管怎样,你还是得多加小心。”
方枕寒又问:“慕容知府被害前后,可有什么异常事情发生?”
上官琴道:“有,而且是两件事。”
方枕寒道:“哦?”
上官琴道:“一件事是,慕容大人被害之前,曾经捕获一个来历奇特的西域男子。当时,慕容大人深夜巡查城楼,发现有人趁夜翻越城墙,上前截住一看,竟是一个相貌奇特的男子,绝非中原之人,倒是像来自西夏或是辽邦。这人自称是来金陵城中经商,而且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慕容大人心中起疑,欲将此人带回府衙,不想那人拒捕顽抗,功夫居然颇为了得,据当时在场的兵士说,慕容大人与其交手近百招,才将其力擒。”
方枕寒道:“你可知道那是在哪一天?”
上官琴道:“七月初八。”
方枕寒沉思道:“七月初八,据卧雪剑客陆沧然所说,慕容大人是在七月初九派人去请他赶来金陵城的,那么说,也就是在抓获这名西域男子的第二天。”
上官琴道:“慕容大人一定是在这名西域男子身上发现了什么,而且感到事态严重,所以才去请陆大侠出山相助。”
方枕寒道:“看来正是如此,那名西域男子后来又去了哪里?”
上官琴道:“慕容大人被害之后,此人便去向不明。”
方枕寒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方才说的还有一件事呢?”
上官琴道:“慕容大人被害之后,我手下的弟子曾经发现金陵府衙三大捕快蓝鸿升、晁士龙和单子华的踪迹,而且他们身上好像都带了伤。”
方枕寒双眉一挑,道:“他们三个还活着?”
上官琴道:“不错,不过他们很快就摆脱了快意堂弟子的追踪,去向不明。”
方枕寒道:“我曾经觉得奇怪,三大捕快一向忠诚,决不会有异心,慕容大人与他们联手,未必不能在天残地缺的夹攻下全身而退,除非……”
上官琴道:“除非,凶手另有三个一流高手相助,或者三大捕快当时根本就不在场。”
方枕寒道:“我曾经问过宛儿,她当时也是先听到外面有撕杀声,然后才看见慕容大人和天残地缺边打边退入内院,而外面仍有撕杀声,因此,我原本推断凶手另外还有帮手的可能更大一些。”
上官琴道:“如今看来,既然三大捕快还活着,那么他们当时不在场的可能又大了。”
方枕寒道:“不错,如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他们三人,才能得到答案。”
上官琴道:“我想,他们现在一定也知道你已来到金陵,正在设法找你。”
方枕寒脸色一紧,道:“他们在找我,凶手也一定在找他们,所以,他们现在的处境……”
方枕寒与上官琴相互对视,神色肃然。
金陵城南,夫子庙。
夫子庙是金陵城内最热闹的地方。白天这一带总是商贩如云,游人如潮,而到了晚上,千家万户点起了灯火,则又是映亮了半边天。
江东三大捕头蓝鸿升、晁士龙和单子华此时就藏身在夫子庙东侧的一间民宅内。
一向追捕逃犯的捕头,突然变成了被人追杀的对象,这对他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
更要命的是,在与天残地缺的交手时,他们都中了对方的“残缺神掌”,其中以晁士龙伤势最重。
中了残缺神掌的人,气息中总是带着一股奇特的药味,而天残地缺在数十步之外就能追踪到伤者身上发出的这种味道。这几天中,蓝鸿升三人就有两次几乎落入天残地缺手中。
幸好,他们都曾是追踪的一流高手,自然知道如何摆脱对手的追踪。
蓝鸿升的听力极佳,二十丈之外就能听到大多数内功高手的独特气息和脚步声。
晁士龙的嗅觉超人,凡是与他照过面的对手,不管对方下次如何乔装改扮,只要走入二十尺的范围,他就能通过对方身上发出的体味辩出其真实身份。
单子华则是目力惊人,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也能看清远处的微小事物,不仅如此,他的轻功在江湖上也堪称一绝。
五天来。他们东躲西藏,最后终于在夫子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