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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人走向正中座位,转身坐下,微笑道:“三位的伤势,可是好了许多?”
蓝鸿升忙道:“卑职何德何能,竟然劳动方大人亲自为我等疗伤,得以保全性命,卑职等实在感激不尽。”
方枕寒忙摆手道:“不必多礼,区区小事,本官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蓝鸿升道:“卑职等失职,造成慕容大人遇害,实是惶恐不已。听说大人正在全力侦查凶手,故此特来拜见,或许卑职等知道的情况对大人会有所帮助。”
方枕寒道:“本官原来打算等三位伤势略好些再去打扰,既然三位捕头已经来了,本官不妨就向三位了解一些情况。”
蓝鸿升道:“大人请尽管问。”
方枕寒道:“不知慕容大人遇害之时,三位捕头是否在出事地点?”
蓝鸿升道:“卑职等三人当时都在另一处地方,如今看来,很可能是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方枕寒道:“哦?请蓝大捕头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
蓝鸿升道:“遵命。”稍停,继续道:“慕容大人遇害之前,金陵城内接连发生了几起盗匪上门烧杀抢掠的案件。第一次是柴桑胡同的富商沈万金惨遭灭门之祸,第二次是紫衣巷的回春堂老板李妙手全家被杀,第三次则是康家湾的乡绅康二员外满门遇难,凶手作案手法极其残忍,每次都是不留一个活口。被害者中,康二员外生前也是武林高手,且府中还有另外几位好手,可见凶手的武功颇为高强。事发之后,慕容大人非常震怒,严令属下迅速破案。卑职等立即奉命展开侦查。就在慕容大人遇害的这天傍晚,城南松溪渡的地保石兴拖着刀伤来到府衙,禀报松溪渡又发生血案。卑职等三人闻报后,立刻禀报慕容大人,慕容大人考虑到凶手的武功可能非常厉害,故命卑职等三人一同前往松溪渡追查。卑职等赶到松溪渡以后,凶手已经遁迹,有三户村民共八人遇害,卑职等发现了一些凶手撤走时留下的痕迹,随即跟踪追查,不想在半路上,三弟突然回头看见知府衙门方向隐隐似有火光,卑职等三人感觉情况有异,立即赶回府衙,岂料回到去时,整个府衙已变成一片火海,慕容大人、还有夫人和众位家人已经遇害,卑职正在惊痛之中,天残地缺突然现身,卑职三人与那两魔头交上了手,卑职等技差一筹,二弟当时就中了一掌,危急之中,卑职等只得暂时退走。天残地缺仍是追着不放,卑职等几次躲过,又几次被追上,三弟和卑职也相继受了伤,最后一次总算侥幸脱生,暂时隐匿。”
方枕寒沉思片刻,问道:“你等此前可曾去几宗凶案地点查看?”
蓝鸿升道:“有,柴桑胡同、紫衣巷、康家湾和松溪渡四处,卑职等都曾仔细查看。”
方枕寒点了点头,道:“可曾有所发现。”
蓝鸿升道:“有。”他转脸望向单子华道:“三弟,你把所见的情况告诉大人。”
单子华道:“是,禀大人,卑职等在几处地点查看之后,发现都有同一特征。凶手虽然每次都掠走了许多财物,但似乎都是随意而取,并未好好搜寻,好些财物未曾抢走。当时卑职一度有些奇怪,从凶手杀人手段来看,定是武林一流高手,而按常理推断,有如此身手,似无必要出此下策,以上门抢劫为生财之路,也不会这般粗心大意,更何况是一而再,再而三。”
晁士龙道:“大人,如今回过头来看,凶手之所以如此作案,很可能就是为了惊动官府,将卑职等三人从慕容大人身边引开,分散我们的实力,乘机加害慕容大人。”
单子华道:“二哥说得是,慕容大人的武功本来比卑职等高出一筹,若是与卑职等三人联手,恐怕天残地缺未必讨得了好去。”
方枕寒颔首道:“那位前来禀报的松溪渡地保石兴现在何处?”
蓝鸿升想了想,道:“石兴受的刀伤似乎并不很重,他原来也会一些功夫,据他所说,是偶然路过凶案地点,被凶手发现,在逃离时受了刀伤。当时卑职等对他略施包扎敷药,即让他带路前往松溪渡,卑职等后来赶回府衙时,他并未跟随,自己回了家。”
单子华道:“大人,你是怀疑石兴……?”
方枕寒微一沉吟,道:“如今下结论还太早,不过,须尽快找到石兴,或许能查出线索。”
单子华腾地站起,道:“大人,卑职愿往,松溪渡一带的情况,卑职还知道一些。”
方枕寒道:“单捕头的伤势……”
单子华道:“卑职的伤势本就不重,经大人救治,已无大碍,请大人放心。”
方枕寒点头道:“好,本府这就和碧湖八捕与你一同前去。”
一旁的星公公微叹了口气。
月婆婆瞪眼骂道:“死老头子,这节骨眼上,你不帮上忙,却是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星公公苦笑,却是不语。
方枕寒微笑道:“婆婆别恼,公公他是担心石兴早已不在人世了。”
月婆婆“哦?”的一声,似有所悟。
方枕寒眉头一扬道:“不管如何,松溪渡还是要去,只要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破案就有希望。”
星公公点点头道:“少爷说得是。”
方枕寒一转身,道:“单捕头,请前面带路。”
松溪渡。
一座用土墙围成的农家小院,这就是石兴的家。
方天在院门高喊了数声,院内却无人答应。
方枕寒令碧湖八捕留下六人在外守候,自己带着方天、方地和单子华推开紧闭的院门走了进去。入内一看,便见院内正中有一条小路,路两旁是菜地,种了几样农家日常吃的蔬菜,沿着小路往前走,便是一间朝南的大屋。那小路还分出一条岔道,通向西侧一间小径,看去似是厨房。
方枕寒等人来到大屋门前,见门上挂着一把铁锁,方天转脸望向方枕寒,见方枕寒点头示意,便伸手在那锁上一搭,手指轻扣,那锁便开了。
方枕寒对身边的方地道:“你先去那间厨房看看。”
方地说声“遵命”,便转身迅速离去。
方枕寒与方天、单子华走进大屋,见里面原来是隔成两间,外间有一个边门通往里间。
单子华忍不住道:“大人,看来石兴定是心里有鬼,所以不知跑到哪里躲了起来。”
方枕寒笑了笑,微微一摆手,便在房内四周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一会儿,方枕寒又走进里间,他见里面的北侧有两格窗户,房内摆放着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还放着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和几张凳子。他走了过去,在床头、桌面看了一阵子,又低下头盯着地面看了几眼,接着打开衣柜,迅速翻看了一遍,然后走到墙边,拿下挂在墙上的一柄带鞘腰刀,抽出来看了看,便提着刀走回外间。
方枕寒把腰刀递给跟在身边的方天,道:“从这把刀,你能看出些什么?”
方天伸手接过,抽出刀来,仔细看了看刀面上的锈迹,又把刀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几遍,道:“这把刀的主人至少已有两三年很少用它了,从刀柄上的痕迹来看,握刀的手肯定是男人的手,多半便是石兴。”
方枕寒望向单子华,道:“单捕头,你看呢?”
单子华忙从方天手中接过刀来,认真看了一会儿,才道:“大人,方大哥说得不错,用惯了同一把刀的人,拿刀的时候总是握在刀柄的同一位置,久而久之,自然就在刀柄上留下了痕迹,从这把刀柄上痕迹的手形来看,它很可能就是石兴的。”
方枕寒问道:“那么,你看这把刀已是用了多久了。”
单子华又仔细看了看刀柄和刀鞘,道:“卑职以为,从刀柄上缠的黑布,还有刀鞘外面的成色来看,这把刀大概已用了七、八年了。”
方枕寒笑道:“果然好眼力。”他稍停,又道:“不知单捕头对石兴的情况又知道多少?”
单子华皱了皱眉,道:“禀大人,松溪渡地处偏僻,远离闹市,而且向来平静,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卑职在慕容大人出事之前,只来过松溪渡两次,与在这里做地保的石兴也仅见过几次,因此对石兴此人知之不多,只是知道他以前在城里曾经一度是江湖帮派中人,后来洗手不干了,便来到松溪渡定居,平时倒也没有什么劣迹。”
方枕寒点了点头,又从单子华手里拿过刀来,道:“不仅刀柄上有痕迹,如果仔细看,刀鞘上也能找到手曾经握过留下的痕迹,只是相比来讲淡了许多。这是因为携刀之人平时一般是把刀挂在腰间,但有时也用手握在刀鞘外面拿着。另外刀面上的锈迹有一些擦痕和剥落,可见石兴虽然很久没用这柄刀,但最近却曾经有数次拔过刀。从其握刀的力度和拔刀的速度来看,石兴的功夫应该不弱。如果他现在仍留在帮会之中的话,至少应是香主一类的人物。”
单子华心中一惊,暗中赞道:“这位方大人,果然是非同一般。”
方天沉思道:“却不知石兴为何没有把这刀带走防身?”
方枕寒问单子华道:“单捕头,石兴的刀伤是在身上何处?”
单子华道:“在右手,虽然不是很重,但也暂时不能握刀了。”
方天恍然道:“从握刀的手形来看,石兴的确是用右手握刀的。”
方地从门外走了进来,禀道:“大人,卑职已仔细察看过厨房,以卑职看来,这个院子的主人至少已有八、九天未曾用炊了。”
方枕寒双眉微扬,道:“哦?”他略一沉吟,随即道:“方天,你速去附近打听一下,这一带是否有石兴的亲朋好友或是年高望重的长辈,若有的话,将他们请来一叙。”
方天应命走出门去。
方枕寒转身又向一旁的单子华和方地道:“你们可曾闻到些什么?”
单子华道:“有,这房里有一股很淡的药味。”
方地道:“禀大人,属下刚才在厨房里发现有不少的药渣,药渣的味道与这房里的药味相同。”
方枕寒道:“你们可知是什么药的味道?”
单子华、方地二人同时摇了摇头,道:“卑职不知。”
方枕寒道:“至少有熊爪草、马血藤和玉楞子三味。”
方地道:“熊爪草卑职好像听说过,据说这种药很是名贵。”
方枕寒道:“不错,这三味药中以熊爪草最为名贵,马血藤和玉楞子虽然比不上熊爪草,但亦同属贵重药品之列。按时价来计,一钱玉楞子至少要一两银子,马血藤则是三两,至于熊爪草,其码要七、八两银子。”
单子华、方地二人同是一惊。
单子华道:“却不知石兴家中何人得了离奇怪病,需用如此贵重的药物?”
方枕寒道:“是石兴的孩子,年龄应在两至三岁之间,他得的是一种甚为罕见的病,行医之人称之为‘火惊魂’”。
单子华道:“卑职愚味,不知大人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方枕寒道:“方才本官在内室时,曾看见那张小床上有件小儿的衣衫,从衣衫的大小推测,石兴的孩子身高为两尺不到,另外,在衣柜的底层,有一顶已经显旧的初生小儿戴的小红帽,从帽上丝线和布料的成色来看,应是两年多之前的物品,故此推断,石兴的孩子应在两岁至三岁之间。还有,里间房屋的药味,以那张小床最浓,本官仔细察看,发现小床一侧的围栏和床上的小枕头有几滴药汁滴落的斑点,所以断定患病的就是孩子。至于‘火惊魂’一症,却是以前从师父‘采薇道人’处得知,此病虽然颇为罕见,但发病之人多见于小儿。病因是血脉太盛,气脉阻滞,致使病人血旺气虚。若不及时医治,必然最后血脉焦枯,气脉断塞,使病者喷血抽搐而亡。要治此病,必须以马血藤降血火,玉楞子通气虚,再以熊爪草护住心脉,此三味药,本官从前在师父身边时曾颇为熟悉,所以方才能凭药味而推知病症。”
单子华听着,对方枕寒更是肃然起敬,道:“大人英明,卑职实在佩服。”
方地在边上只是微微一笑,他跟随方枕寒多年,自然对方枕寒的本领早已熟悉。
方枕寒亦是笑道:“单捕头太过奖了,请两位随本官再去厨房看看。”说着走了出去。
三人来到厨房,方枕寒弯下腰来,看了看炉灶,又看了看灶旁的药渣,认得果然是熊爪草、马血藤和玉楞子,他扫视一下周围,断定方地说得不错,厨房至少己有八、九天无人来过,便又带着方地、单子华二人出了厨房,回到大屋的外间。
第10节
不一会儿,方天领着一位两鬓凝霜的老人走进房来。
方天道:“大人,这位老伯是松溪渡一带石姓的族长,石崇德。”
石崇德身子微颤着上前躬身行礼道:“草民石崇德拜见方大人。”
方枕寒道:“老人家不必多礼,请一旁就坐。”
方天、方地二人已搬来凳子,安放就位。
石崇德道:“谢大人。”便缓缓坐下。
方枕寒也坐了下来,道:“本府有几件事不明,不得不有劳老人家亲自前来。”
石崇德忙道:“大人有事尽管请问,只要草民知道的,一定禀报大人。”
方枕寒道:“请问老人家,这一带的百姓中石姓人家有多少?”石崇德道:“大人,据草民所知,松溪渡一带七、八十户人家中有四十来户人家姓石,另有二十户人家姓韩,其它还有各种杂姓。”方枕寒道:“数日之前,这一带发生的血案,老人家想必一定听说了吧?”
石崇德道:“草民曾听家人说起过,那三户被害的人家两户姓韩,一户姓王,草民对这三户人家也知道一些,他们都是本份的老实人家,平时靠种几亩田为生,兼做一些小生意,并无什么仇家,家中也无多少钱财,草民实在想不到他们会遭遇如此横祸。”
方枕寒点头道:“石兴可是老人家的亲戚晚辈?”
石崇德道:“禀大人,论辈份,石兴是草民的族侄。”
方枕寒道:“石兴的以往情况,还请老人家详细道来。”
石崇德道:“大人,草民是看着石兴长大的,他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到了二十来岁,又拜了一位师父,后来就入了城里的帮会。”
方枕寒道:“老人家可知是哪个帮会?”
石崇德道:“是秦淮帮,石兴在帮里混了七、八年,后来当上了不知是什么堂的香主,又过了三、四年,石兴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当时的帮主,一气之下,便离开了秦淮帮,回到松溪渡。”
方枕寒道:“石兴是如何当上松溪渡地保的?”
石崇德道:“石兴的武功不错,平时也爱管些闲事,邻里之间的争执,他也曾出头去管,虽说不是非常公道,但也无有意偏袒哪一方。周围邻舍遇到些麻烦,他也曾帮过几个忙,加上他在城里还有一些各帮各派的熟人,所以那年大家就推举他做了地保。”方枕寒道:“石兴家中有几口人?”石崇德道:“石兴是三年多前娶的妻子,那妇人既有姿色,又贤慧,两年多前夫妻俩生下一子,如今一家共有三口人。”方枕寒道:“不知石兴的家境如何?”石崇德道:“禀大人,据草民的晚辈所说,石兴因为在秦淮帮当过香主,回到松溪渡时也带回一些钱,后来娶妻生子,用了不少,但总算家境还算宽裕。这几年,他也做过些买卖,但好象总是嫌得少,用得多,日子似乎比过去紧了一些。”方枕寒道:“石兴的孩子最近是否有病在身?”石崇德惊异地看了方枕寒一眼,道:“大人说得正是,说也奇怪,大概两个来月前,石兴家的孩子突然得了一种怪病,眼看就活不长了,石兴夫妻当时急得就象热锅上的蚂蚁,没想到过了几天,那孩子吃了几味药,居然挺了过来。据石兴所说,这是多亏他过去的一个朋友相助,只是那孩子还得吃好长一阵子药才能全好。不过,草民至今仍不知那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吃得是什么药。”方枕寒道:“老人家,你可知道石兴所说的那位朋友?”石崇德道:“草民不知,据草民所闻,石兴过去的江湖朋友,近来已很少与他来往,不过,最近石兴的邻舍曾从远处看见一个瘦高汉子去过石兴家,那人来去象阵风,看来功夫不错。”方枕寒道:“老人家可否将这位邻舍请来一见?”
石崇德道:“禀大人,自从松溪渡发生血案之后,这里有好几家人因为感到害怕,便去投靠远处的亲戚朋友,石兴的这位邻舍也其中一家。”
方枕寒“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又道:“老人家,辛苦你了,请回去歇息歇息,本府若有不明之事,再去府上造访。”说着又吩咐方天护送石崇德回去。石崇德站起身子,躬身告辞,与方天走向门外。方枕寒也从凳上站起,送到门口,他目送石崇德走出院门,无意间一瞥院中的菜地,募地,他的眼光突然停住。方地与单子华二人顺着方枕寒的目光瞧去,二人同时也看出了一些蹊跷。单子华脱口道:“是脚印。”方枕寒颔首道:“不错,是脚印。”三人走前几步来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