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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侧分明已是百丈深谷,谷中林涛起伏,如潮汹涌,不时传来虎啸狼嗥之声。
方天、方地、方雷、方风应声道:“是”。毅然向右迈步而出。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七步之后,眼前景色豁然变换,那深不可测、藏龙卧虎的百丈深谷早已到了一行人的身后,众人仍是站在那条向前延伸的山道上。
方枕寒沉声道:“左行九步。”
左侧赫然已是山崖石壁,方天等人毫不犹豫,大步迈去。
九步走完,众人并未撞到山壁,身侧四周却已是另一番天地。脚下是一片山坡,当先有八块奇形怪状的黄腊石拦住去路,石后隐约可见丛丛盛开的鲜花。
方枕寒喝道:“方天、方地,毁去左起第二、三块黄腊石。”
方天、方地应声道:“是。”
二人手中牌匾挥动,各自拍向一块黄腊石。
“抨、抨”两声大响。
黄腊石四分五裂,轰然倒下。
方天等人手中的牌匾本来就非寻常木牌,而是以百炼精铁打造而成,如今内力到处,自然是开碑裂石,所向披靡。
方枕寒随即道:“方天、方地守住入口,方雷、方风速速毁去里面的大叶相思花。”
“是”。两道人影迅即飞身而入,方雷、方风手上铁牌翻腾,刹时间花瓣纷飞,花枝乱窜。转眼间一片大叶相思花已被尽数铲倒。
月婆婆奇道:“这是何意?”
星公公呵呵一笑,道:“想不到,今日‘碧湖八捕’却做起了摧花手,妙极,妙极。”
方枕寒又是连声令下,众人于是又在山坡上和树木间左穿右插,东绕西走,相继毁去了阵周的龙船花和黄素馨。
眼前五六丈外又是一片花丛。但见,花瓣相抱呈卵形,色泽鲜艳,周围却并无山石相护。
方枕寒沉声道:“小心,有毒。”
月婆婆微惊道:“断魂鸡蛋花。”
星公公喃喃道:“这断魂鸡蛋花,毒性霸道,最适于对付武林高手,江湖中极是罕见,老夫今次也只是第三次亲见。”
方枕枕正色道:“请婆婆服下血脉丹一颗,运‘素心诀’,入此丛中,勿触其花,以铁拐专击卵形花瓣之下一寸七分处,则其花自灭。有劳婆婆,小心。”
月婆婆道:“少爷放心”。她人影一飘,已在花丛中来回盘旋,高窜低伏,一支铁拐频频击出,恰如苍鹰扑兔,姿态美妙之极。
果然,每一次铁拐击中花瓣下一寸七分处,花朵便立即萎缩枯干,周围的花枝也迅速蜷曲倒伏。
月婆婆高声笑道:“妙极,妙极”。笑声中,身形一起一落,已是飞回坐在自己的骏马背上。
她刚一坐定,忽感一阵晕眩,连忙强自运起内力逼住。
方枕寒沉吟道:“婆婆请靠近前来。”
月婆婆“嗯”了一声,勒马走近轿边。
“嗖、嗖”两声,但见帘布翻动,一只手掌从轿窗中一闪,再闪,分别拍向月婆婆前胸、右腹,随即没入轿中。
月婆婆“哼”了一声,一口黑血吐落地上,道:“多谢少爷。”缓一口气又道:“好厉害的断魂鸡蛋花。”
星公公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原来,刚才月婆婆一时高兴,返回之时,忘了继续运“素心诀”护住心脉,结果被断魂鸡蛋花的余毒所伤。
萧天祥见月婆婆脸色尴尬,心知她平时性高气傲,此时定是心中难受,忙道:“星公公,咱们绕了大半天,忙了这阵子,到底是干什么?”
星公公笑道:“那大叶相思花、龙船花、黄素馨和断魂鸡蛋花即是这‘有云无风阵’之‘彩云’,咱们绕阵而走,先破其云,云破则无风云交汇,阵式必然失去发动的先机,仿佛鸟雀之无翼而不得飞翔。”
萧天祥略有所悟,道:“现在,咱们又该如何?”
星公公望了一眼官轿,微笑道:“自然是择道而入破其阵了。”
方枕寒道:“正是,起轿。”
一行人又在方枕寒的指引下,绕来插去,东游西行,恰似一阵山风穿行而过。
“停!”方枕寒一声沉喝,众人嘎然止步。
“碧湖八捕”和“雁荡四杰”发现自己又站在山道上,道路中央及左右两旁,黄腊石、太湖石纵横交错,八宝树、凤凰木、猫尾树、七心椰树杂陈其间。看似参差不齐,紊乱无章,实是暗藏玄机,隐伏杀机。
方枕寒缓缓道:“此阵云翼虽已得破,但若随便妄入,稍有不慎,仍将牵动阵势,困陷其中。星公公,你可知如何入阵?”
星公公微睁双眼,目射精光,沉吟道:“依我看,太湖石乃天轴,黄腊石乃地轴,凤凰木、七心椰树应为天冲,猫尾树、八宝树则属地冲。风附于天,云附于地。咱们自然是应该趋天避地,入天轴而破天冲,此阵当可破去。不知少爷以为如何?”
方枕寒道:“公公所言正合我意,不知公公可否在前引路?”
星公公精神一振,笑道:“当仁不让。”
他一牵缰绳,纵马一闪而过,走入阵去,众人紧追其后,形影相随。
但见星公公在前,众人在后,一路上避黄腊石而走,择太湖石而行,遇凤凰木则当即将其劈倒。
顷刻间,众人劈倒七七四十九棵凤凰木,闯到第六十四块太湖石边,前面去路突然断绝,一排七心椰树拦在面前。
星公公似是一愣,“咦”了一声,手中缰绳不禁微扣,身下骏马四蹄急收。
轿内的方枕寒也是眉头一皱,眼光一闪,急喝道:“别停。”
突然间,那一排七心椰树化作千百棵,如滚木般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方枕寒沉声道:“天轮火,左七。”
星公公长啸一声,脚点马背,急跃空中,右手火光一闪,飞向势如倒海般涌来的滚木之中,他的身形一起一伏,向前疾扑过去。
募地,那千百棵滚木倒卷了回去,仿佛风卷残云,一眨眼间,已是烟消云散。前方还是一排七心椰树静静地挺立在那里,左起第七棵的树干上,插着一枚似轮非轮,形状奇特的火折子,看去耀眼眩目,光芒四射。
“碧湖八捕”和“雁荡四杰”恍然大悟,明白阵中运用五行生克和周天搬移之术化出种种幻景,诱人误入圈套,防不胜防。
星公公的身影已飞掠而至那排七心椰树下面,那匹骏马虽是放开四蹄在后急追,却仍是落在他身后两丈之远。
方枕寒沉声令道:“快跟上。”
“碧湖八捕”和“雁荡四杰”气生丹田,奋力疾追,月婆婆亦是策马急驰。一行人如疾风般飞掠而过。
“好了,暂且停步。”随着方枕寒的一声喊,众人嘎然止步,却见眼前仍是一条普通平常的山道蜿蜒而前,奇树、异花、怪石都已不见。
星公公骑上马背,立在路边。他回头望去,却见身后只有八棵七心椰树交错屹立,右首第一棵正插着刚才那枚“天轮火”。
星公公喃喃道:“好一个‘满头插花无象阵’,幸好咱们以‘丁火’破‘甲木’,总算过了这一关。”
方枕寒道:“此处阵中有阵,环环相扣,设阵之人的确是绝顶高明之士。”
月婆婆眼光一闪,皱眉道:“怎么不见阵中有人出手夹击?”
星公公缓缓道:“阵中埋伏之人,既见我们识得此阵,自觉无机可乘,想必也有自知之明。当今之世,能挡得住咱们联手合击的高手,恐怕少之又少。”
方枕寒微笑道:“时间不早,咱们启程吧。”
星公公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身后,叹口气道:“可惜又损我一枚天轮火。”
这种天轮火绝非寻常火折子可比,乃是数百年前一位奇人取极北之地的千年玄木炼制而成。它遇水不灭,遇风不止。星公公身边仅剩三枚。如今用去这枚,若想取回,则须重返阵中,势必大费周折,看来只有暂且忍痛舍去。
众人心中明白,不禁都觉惋惜不已。
方枕寒道:“公公且放宽心,金陵之事一了,方某定当竭力设法为公公取回这枚天轮火。”
星公公苦笑道:“此乃身外之物,少爷何须挂念……”他的声音忽然止住。
众人都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女子呼救之声。
“救命……,救救我……。”声音凄惨之极,似是充满恐惧与绝望。
月婆婆冷哼一声,道:“耍的又是什么花招?”
星公公咦了一声,凝神闭目,稍久才道:“此女子中气虚薄,嗓音漂浮,显是不谙武功。辨其音,可知已是心胆俱裂,魂不附体,绝对作假不得。”
方枕寒缓缓道:“或许,她本来就是钩上的鱼饵。”
星公公自语自语道:“难道又是一个圈套?”
月婆婆微一沉吟,柳眉一竖,道:“我得去救人。”
方枕寒叹口气道:“婆婆既是要去,务必千万小心,速去速回。切记只求救人,不得恋战。”
月婆婆手掌一按,已从马背上腾空飞起,说声:“知道。”一道白色人影仿佛一缕轻烟,掠上山坡,转瞬间没入林中。
萧天祥赞道:“有所必为,有所不为,婆婆不愧是巾帼豪杰,侠义中人。”
方天道:“大人,可否让属下与方地前往,助婆婆一臂之力。”
方枕寒道:“暂且莫急,不妨稍等片刻。”
星公公喃喃道:“如果真是圈套,那么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远处林中又传来女子的呼救声和月婆婆的喝骂声,不时夹杂着击打之声。
方枕寒忽道:“不好,婆婆冲了三次,又退了回来。看来,对方似是运用什么疑阵困住了婆婆。”
星公公远眺山林,双目满是关切之色。
方枕寒道:“公公速去走一趟,以防婆婆有失。”
星公公犹豫道:“不,少爷安危,事关重大,老朽岂能再次远离。”
方枕寒沉声道:“公公放心,附近并无高手埋伏,而婆婆武功虽高,却不擅破阵,快去,迟则生变。”
星公公电目疾扫,环顾四周,一跺脚道:“好,老朽去去就来。少爷多加小心。”灰影一闪,星公公身形迅即飘起,急掠而去。
方枕寒缓缓道:“八捕,四杰。”
“碧湖八捕”与“雁荡四杰”齐声道:“在。”
“小心戒备,准备应战。”
“是。”
山岭间卷来一阵微风。
募地,一种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似是树叶的摇曳声,又似虎狼的脚步声。
方天、方地、方雷、方风倏地将原先高举的铁匾横于胸前。
方水、方火、方山、方泽铮地拨出腰间的佩刀。
萧天祥、文云鹏、甘破败、凌飞虎却仍是肩扛官轿,默然伫立。
方枕寒冷笑道:“来得好快。”
轰地,两排铁箭从左右山坡上疾射而至。
仿佛一阵狂风呼啸而来。
铁箭显是由内家高手所发,其势迅猛之极,威不可挡。
两排铁箭,一左一右,再前后一分为二,分别射向轿前轿后的方天、方地、方雷、方风、和方水、方火、方山、方泽。
“碧湖八捕”腾身跃起,手中铁牌与佩刀挥动。
“铛铛”一阵急响,铁箭如急雨般纷纷跌落尘埃。
“碧湖八捕”的身影尚在空中,刹时间第二轮铁箭又怒啸而来。更急更密更猛。
“碧湖八捕”的身影在空中巡翔闪展,匾影刀光,片片泛起,仿佛暴雨中的八头发怒的苍鹰,挥舞着铁爪,搏击长空。
怒射的铁箭似是暗藏章法,“碧湖八捕”的身影被扯向两旁,中间出现了前后二道缝隙。
第三轮铁箭又起。随即是八道黑色的人影。
黑衣、黑裤、黑头巾。脸上则蒙着黑布。
这八条人影一分为二,前后各四人从碧湖八杰之间的裂缝中急掠而过。
剑光贲现。
八道白色的剑光扑向萧天祥、文云鹏、甘破败、凌飞虎四人。
方枕寒沉声喝道:“起!”
骤然间,“雁荡四杰”抬着官轿透过剑光,冲天而起,丛丛剑光在他们脚下发出铛铛轻响。
剑光一合即分,迅即由下而上席卷而来。
方枕寒喝道:“一苇渡江!”
“雁荡四杰”同时单手袍袖挥舞,身形疾斜,脚步一踢一踩一迈,四条人影抬着官轿向左平平飘了出去。
剑光在雁荡四杰身侧一阵暴响,八条黑色人影转眼间跃起空中,随即白色的剑光一旋一扫,自右向左,疾速卷向“雁荡四杰”。
方枕寒沉声道:“一波三折”!
“雁荡四杰”身形同时先曲后仰再弹,双脚一踏一盘一跃,官轿又向后急掠而退。
剑光在“雁荡四杰”和官轿的前方泛起耀眼刺目的亮光。忽地,八条黑影猛然分开,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朝着雁荡四杰又疾追而至,八道剑光化作星星点点飞刺而来。
第03节
方枕寒喝道:“撒手。出枪!”
倏地,银光乍现。
“雁荡四杰”同时弃轿举枪。
四支银色短枪迎上了八道剑光。
官轿猛地向下疾落。
枪剑相交,震起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方枕寒单掌伸出轿帘之外,向下一拍一按,官轿的落势倾刻由疾而缓,徐徐飘落。
募地,两条绿色的人影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掩至轿前。
伴随着两声阴森森地冷笑,两名绿衣人各出右掌,一闪之间没入轿帘之中。
“小心!”不远之处传来一声惊呼。
一辆马车从后疾驰而至,喊叫的正是那个赶车的妇人。
方枕寒冷笑一声,双掌齐出,同时拍中攻入轿来的双掌。
轿内外三人俱是一震,同时发出几声闷哼。
那赶车的妇人身形疾掠而起,飞在空中,一条长鞭向右首的绿衣人猛抽过去。
马车中人影一闪,一个蒙面少女疾掠而出。
骤地,一排铁箭迎面射至,那妇人身形急停,手中长鞭只得回卷,护在自己和身边那蒙面少女身前。
那两个绿衣人怪笑几声,正待再出左掌,方枕寒冷笑一声,双手劲力疾摧,那两名绿衣人猛觉一股大力袭向自己右掌,举在空中的左掌突然停住,只得倾全力以右掌相抗。
三股劲力撞在一起,轿内的方枕寒轻哼一声。
那两名绿衣人惨笑几声,身形倏地倒翻了出去。
山坡上传来一阵急啸声,随即一排飞石疾射而来,在人群中炸起重重白雾。
萧天祥喊道:“小心,迷焰石!”
白色的烟雾迅即转浓,刹时间所有的人影都变成一片模糊。
浓雾中,听见方枕寒一声沉喝:“回来,别追!”
烟雾渐渐消散,原先与“雁荡四杰”缠斗的八名黑衣人和偷袭方枕寒的那两个绿衣人早已踪迹不见。两边山坡上曾以铁箭迫住“碧湖八捕”的神箭手们也已悄然退去。
四周一片宁静。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一场梦。
“碧湖八捕”、“雁荡四杰”,还有那妇人和蒙面少女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关切地注视着官轿。
轿帘低垂,里面悄然无声。
蒙面少女终于忍不住,急道:“方枕寒,你怎么啦?”她身形一闪,向官轿扑去。
人影一晃,方泽、方火如两尊山神般拦住蒙面少女的去路。
那妇人长鞭一挥,已轻轻卷在蒙面少女的腰间,叹口气道:“大人正在运功疗伤,不会有事的。”她鞭上运劲,已将蒙面少女扯了回去。
那少女跺跺脚,再也说不出话来。红布后的一双俏目仍是焦急地望着官轿。
“嗖、嗖”两声,微风过处,落下三个人影,正是星公公、月婆婆和一个神情惶惑、衣衫不整的村姑。
星公公、月婆婆扫视当场,望着满地的铁箭,同时问:“出什么事了?”
方天上前一步,道:“大人刚才遇袭,现今正自疗伤。”
星公公身形一晃,正待掠向官轿,忽听轿内方枕寒长吸一口气,道:“好了,不碍事了。”
那蒙面少女眼中露出一片惊喜之色,随即目光转动,身形一闪一飘,飞身没入马车的车厢之中。
星公公心中不安,道:“大人受惊了,请恕老朽护卫来迟。”
方枕寒笑道:“公公何过之有,切勿自责。”他稍顿,又道:“只是,这‘残缺神功’倒是果真厉害。”
星公公一惊,道:“怎么,是那两个老魔头?”
月婆婆脸上闪过一片怒容,咬着牙道:“‘天残’‘地缺’!”
众人惧是一惊。“天残”“地缺”乃兄弟二人,曾是黑道上的两大魔头。当年二人作恶多端,滥杀无辜,终于激怒方枕寒的恩师——一代大侠“采薇客”。泰山之颠,采薇客与“天残”“地缺”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天残”“地缺”终于不敌,受重创后逃遁而去。从此二人便消声匿迹,不想今日却在此处魔影重现。
星公公忽道:“我去看看。”身影掠处,已飞上一侧山坡。
方枕寒忙道:“小心。”
“不碍事。”话音未落,星公公已没入林中。稍久,他的身影从林中飞出,一起一落,三个回旋,又掠向另一侧的山坡。片刻,星公公疾掠而回,落在轿旁。
方枕寒问道:“公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