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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道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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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天下道门
  作者:集古字
  内容简介:
  夫一年有十二月也,一月三十日也,一日百刻也;一月总计三千刻,十月总计三万刻。
  内则一年炼三万刻之丹,外则一身夺三万年之数,大则一日结一万三千五百息之胎,小则十二时行八万四千里之气。
  故曰夺天地一点之阳,采日月二轮之气,行真水于铅炉,运真火于汞鼎。
  天下道门,丹鼎符箓。尘世苦海,返本归元。
  正文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一章 典水梅花
  “这件东西……不太对啊。”梅清双手捧着一块八寸端砚,微微摇了摇头。
  这块端砚乃是端正的一方太史砚形,在窗口光线的照射下,细腻的紫色石肌纹理中反映出点点细芒。
  对面的青年消瘦书生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急急地说道:“不会吧……梅兄,您再看看?我找几位先生看过,都说没问题啊。”
  梅清缓缓地将那块端砚放在木匣之中,却并未将木盖盖上,端起一旁的茶杯啜了一口,又复将茶杯置于砚旁。幽凉的砚石被茶气一薰,立时其上凝结出密密麻麻的大小雾珠来,更显得色泽沉润。
  梅清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清秀,两只眼睛朗然有光。两道长眉间,一颗朱砂小痣,更显得其人秀逸不凡。
  梅清略略沉吟,这才说道:“子玉兄,你这块端砚确是端溪水坑,这个并没有问题。本朝以来,下岩北壁已然绝迹,水岩老坑,已然是端砚中的极品。何况这块砚面上,满布天青,更难得的,是用整块七寸石肉雕就。所谓‘七寸为珍,八寸为宝’。这块端砚为上品佳石,是确然无疑的。”
  对面的消瘦书生相貌清秀,只是双眼细长,两边颧骨略高,使得面相看来多了几分刻薄之态。他听了梅清之话,苍白的脸色未见好转,反增疑容道:“那梅兄您说这东西不对,是指什么?”
  书生身侧一位富态中年人也不由面露不解之色。只见他头戴方巾,身着元色直裰,留着短短的胡须,面色中自然流露着几分平和之气。虽然此时尚在春天,天气颇为凉爽,此人手中却持着一件纸扇,不断摇动。看来他对此砚,也颇为认同,但素来知道梅清言出必中,因此并未发言,只是双目注视着梅清手中端砚,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来。
  “唉,问题却在这只眼上。”梅清手指在砚额上一只石眼上拂过。这只石眼足有径寸大小,圆洁纯正,瞳子炯炯有神,正是端砚中最可人的了哥眼。
  “端砚四大名品,青花、天青、冻与白,皆是下发墨极佳的名品,这石眼虽然靓丽,但于下发墨并无益处,因此古人并不看重。但近年来世人只重其表,反倒以石眼为最可贵,一只石眼,往往便值天价。虽说舍本逐末,但世风如此,也无需梅清置喙。子玉兄这块砚,若说价值,倒有一半在这石眼之上了。”
  对面的二人听了,都连连点头。
  梅清叹息一声道:“问题便是,这只石眼,却是后来人工镶嵌上去的!”
  书生倏然站起,复觉自己太过于激动,苍白的脸上略带上了几分红晕,连忙坐下道:“石眼也能镶嵌,此事……怎么可能?”
  中年人猛盯了几眼那方砚上石眼,也有些疑虑地道:“梅兄此说,有何根据?”说罢似乎觉得怀疑的口气有些不太客气,连忙又补充道:“在下也知道梅兄必无虚言,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不得不请教了。”
  梅清笑道:“王兄何需客气。”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水坑端溪石,虽然也多有石眼,但如这眼睛这般大小圆正的,并不多见。只要细审石色、石质便知,这只石眼,并非老坑石眼,而是梅花坑的。”
  看对面二人睁大眼睛看向石砚,梅清解释道:“所谓梅花坑,亦是端溪旧坑。其石虽然粗糙不堪为砚,但其上多有佳眼,尤其以典水所出典水梅花坑石为最。便有那等妙手,将梅花坑的石眼挖下来,嵌于水岩老坑的石砚之上,充作有眼水坑端砚,谋取高价。只是典水梅花石眼虽然佳妙,但其石色毕竟与水坑有异,细心查看,不难分辨。”
  对面二人认真查看石色,果然发觉石眼周边与砚体石色有异。
  梅清继续说道:“何况端石之上,亦有纹理。二位兄台若仔细看也可看出,那石眼纹理方向,与砚堂纹理方向略有不同。此乃镶嵌石眼的又一明证了。”
  书生看了又看,果然如梅清所说一般,不由气得满面通红,恨恨骂道:“那南蛮子!竟然骗我!却是可恶!”喃喃又不知说了什么,才浑身无力,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哦?”一边的中年人插言道:“子玉这砚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么?”
  书生恨恨地道:“这砚是我用一件前朝梅道人的《渔父图》真迹换来的。这次可是亏大了。”
  所谓梅道人,便是指“元四家”中吴镇。吴镇最喜作《渔父图》,因其画名远著,在其生前便价值不菲。而今明朝立国已近百年,收藏之风大盛。一件吴镇真迹的价格,少说也需白银数百两之多。若真是其精品之作,便再多的银钱,也难寻见。
  梅清与中年人对视一眼,均未再言语。
  三人所在乃是一间小茶馆中,规模虽然不大,收拾得甚是整洁。此时天色尚早,除了他们这一桌外,屋中一排排的茶桌空荡荡的,再无他人,茶博士也靠在门口有些打不起精神来,整个茶馆内显得有些冷清。
  梅清年纪虽然不大,但在这京城的古玩行里也算颇有名声了。他出道不过几年,就因几次大场合中显示出不凡的眼力而名声雀起。古玩行当里,不论资历深浅,全看眼力高低。因他眼力足,又兼眉间一点朱砂痣,本来字又称为三清,因此圈中相熟的,便为他起了一个“梅三眼”的绰号。有些朋友半开玩笑地称之为“三爷”,久之倒成了他的通称了。
  对面的消瘦书生,名叫李玫,字子玉,苏州人士。前几年赴京赶考未中,也未回乡,便在这夫子庙附近住了下来。只因他画得一笔好画,尤其善仿前朝山水大家之作,因此倒也不愁生计。
  那富态中年人,则是本地一位员外,姓王名籀,字师古。前些年也曾进过学的。只是因为家道殷实,外放一任后便未再出仕。因性喜收集金石,故与梅清等人颇多往来。
  听李玫说是用一件梅道人的《渔父图》换来的,梅清二人均不由想到,以李玫的身家,哪里买得到梅道人吴镇的真迹。只怕便是他自己精仿之作,亦未可知。
  三人便换过话题,又谈些圈中新闻。
  渐渐地又有客人进来。这些客人显然都是熟客,先是一一与三人打过招呼,闲聊几句,这才分别到各自固定的位置落坐。茶博士也精神起来,大声招呼着客人的名字,穿插往来为客人沏茶送水。茶香伴着袅袅的水汽蒸腾,杯声起落,小小的茶馆中逐渐热闹起来。
  “疤儿刘今儿怎么还没来呢?以往他来得倒是最早的。”王师古圆脸上有些惊讶之色,手中的白折扇不住地摇动。
  李玫有些不屑地说道:“那家伙神神秘秘的,哪知道他有些什么事情。”
  二人所说的疤儿刘,就是每日与三人一桌的一位茶馆常客。他们四人,都因喜好收藏,因此日日在此饮茶,共论些趣闻。疤儿刘如其名,本姓刘。只是来历颇为神秘,名字均不为人所知,也不知他住在哪里,为何营生。因他脸上似曾受伤,满布疤痕,故人都唤他“疤儿刘”。
  疤儿刘每天早早地都到这茶馆来泡着,只是因为形容丑恶,故不管三冬立夏,总以一个大斗笠遮面。众人因此也都不大喜他,少有搭言。只是去年时,偶然一次王师古得了一件汝窑的瓷罐,心中却又拿不准,便请梅清过眼。这汝窑存世极少,梅清一时也难以断定。一旁的疤儿刘却出言,道那罐非是汝窑之物,却是北宋官窑之物,更点破其中关窍,说得一清二楚。
  北宋名窑,是为“汝官哥均定”五窑最为出色。汝、官二窑,形态本来相似,存世量又极少,若非久浸其中,确是难以辨认。疤儿刘露了这一手,登时压倒众人。因此梅清等三人,便不以其形容为忤,每日坐了一桌相谈,成了茶友。
  平素四人中,倒是疤儿刘来得最早。今天不知为何,三人都也到了,却还未见其踪影。
  梅清皱着眉头道:“刘爷平时身体看着就不太好,昨儿我闻他咳嗽几声,莫要落了风寒才好。”
  正在此时,却闻茶馆门外一个清脆地声音道:“梅爷、王爷和李秀才在么?”
  三人急回头时,却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厮正在门中伸进头来打探。这小厮生得喜眉笑眼的,周身上下一身粗布衣裳,却是干干净净。手中拎着一个大竹篮子,上边用一块粗织的蓝布盖着。梅清看着面熟,认得是平素在街上卖棋子烧饼的,名叫迟哥,便挥手让他过来。李玫却脸有不豫之色。
  这迟哥家中贫寒,父亲早已亡故,只靠他老娘,众人唤作迟婆子的,每日里做些个小烧饼,到街上卖了换几个铜钱度日。好在迟哥年纪虽然小,倒是很懂事,为人又伶俐,很会讨人喜欢,因此他的烧饼倒也不愁卖。梅清便时常买上几个,充作早点。
  坐中三人倒也都认得他。只是李玫平日以举人自居,听人叫他秀才就不高兴,为此经常向他人解释二者的不同之处。此番听了迟哥唤他秀才,心中便又有些不满。
  “迟哥,你不去卖你的烧饼,找我们几个做什么事?”王师古摇着扇子,皱眉问道。
  “问三位爷安。不是小的捣乱,乃是那位疤子刘大爷叫小的来的。说是身体有些不太稳妥,请三位到他住处,有些事情欲要相求。”迟哥笑嘻嘻地道。
  一闻迟哥这话,梅清三人不由对视一眼。按说三人与那疤儿刘,也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既然疤儿刘身体不好,请他们三位帮忙,想来他家中,是没有什么亲人了。
  “相识就是缘,既然疤儿刘开了这个口,左右无事,咱们哥三个便走一趟吧。能帮一把,也就帮一把。”王师古右手扇子“刷”地一收,看着二人说道。
  梅清无可无不可,李玫面色似有不豫,只是嘴唇歙动两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三人会过茶钱,便随了迟哥,向外行来。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二章 凄凉之地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半面青砖铺就的路面上洒满阳光,街边的几株苍老古槐上已然透出一派绿色。这条街上,左右都是经营各类古玩的店铺。只是因为此时尚早,少有客人,只有各店铺的伙计们,开了店铺之门,正在洒扫收拾。梅清等三人随着迟哥一路行来,每到一家店门前,伙计们都要停下手中活计,恭恭敬敬地打着招呼问声早。梅清与这些伙计也都甚是相熟,也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只有那李玫却昂着头,眼睛只管看着前边慢慢行去,不大理会这些伙计们。
  行过几步拐个弯,前边一处小小院子,正是李玫寓所。他进去将自己手中的砚台交与一个十四五的小厮,正是他的书童墨雨,又嘱咐了几句,这才与几个一同随着迟哥走去。
  迟哥引着三人,一直向西,拐过两条胡同,又向南行来。
  梅清三人的脸上,不由有些异色。
  迟哥引三人来的这个地方,叫泥鳅沟,虽然也是天子脚下,京城之中,却是穷苦之人聚集之处。大多卖苦力、做些小买卖的人家,才会在这里居住。迟哥家境贫寒,住在这里自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但那疤儿刘居然也住在这里,就实实的令人难以理解了。
  但凡有能力玩古玩的,就算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至少也得是有一定地位,家中富足安康。象梅清年纪虽小,却是祖荫世官的,因为父亲早已亡故,因此他还在幼年,便已经世袭成了正五品的武德将军之衔。只是因为前些年身体有些问题,才一直未到任,谋了个京中闲差,一直告病在家。虽说没什么实权,但家中田宅尽有,无忧无虑。王师古亦是如此,不然怎么会放着一科进士,不去为官的。
  就是那李玫,虽然家境不显,但凭着手下画艺,也颇有进项。若是寻常贫寒人家,哪有能力摆弄这些玩艺。
  那疤儿刘既然一眼能分出汝窑、官窑之别,显然对此颇有心得,若非日常相对,哪能辨得这般清楚?如汝官等名窑瓷器物件,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别说寻常人家,就算如梅清、王师古等人,也是轻易见不到的。因此三人一直认为,这疤儿刘虽然身份隐秘,但必然是大户人家中人。不想迟哥居然引他们三人直向这泥鳅沟行来,自然大出三人意料之外。
  王师古便忍不住问道:“那迟哥,莫非疤儿刘也住在这泥鳅沟不成?”
  迟哥点头说道:“是啊,刘爷在东头儿小院里住,就他独自一个,也没有家人朋友。平时我常去他那里,给他送烧饼。今儿去时,见门紧闭着,还以为他不在家呢。后来听见屋内有动静,问了两声,他也没开门,只是透过窗口要我到茶馆中找您三位过来。”
  三人心中大是疑惑,这位疤儿刘居然一个人住在这样贫贱的地方,身分实在大有可疑之处。王师古又问了迟哥两句,只是迟哥虽然机灵,毕竟年纪还小,平时对这疤儿刘也只是卖烧饼时才有接触,了解也不多。只是说他无妻无子,一间破房,寻常见不到他人影。三人心中生疑,也只得闷头随着迟哥继续前行。
  三人行到泥鳅沟这地方,只见这地方的房子,大多是草泥所筑,低矮破败,门口道路泥泞不堪,气味也不甚好。这地方虽然叫泥鳅沟,其实倒不是在沟中,只是地方低洼破败,不知怎么地被人叫成这个名字。
  路边许多打闹的孩子,在垃圾堆里翻得都是满头脏乱,一个个如泥猴一般,看几人,便远远地跟在后边,指指点点,眼中全是好奇的神色。偶尔也有才开门的婆娘,一边系着衣带,一边毫不在意地拎了马桶出来。路两旁的土墙下,已然有几个早起的老头儿蹲在那里,眯着眼睛感受春日已渐温暖的阳光。见了梅清一行人,目光中偶然闪过几分疑惑,随即便又恢复成了似乎万古不变的麻木与漠不关心。
  王师古手中的折扇不住扇动,胖胖的脸上有了几分不耐。李玫脸色本就不佳,尤其看到自己八成新的粉底皂靴上溅上几点泥星后,更是阴沉似水。只有梅清似是司空见惯一般,脸色如常,对周边脏乱之境不闻不问,只管随着迟哥走过来。
  一直走到这一片房子的最东头,前边两间斜斜的泥房。这房子下半截是用青砖垒起来的,上半边却是黄泥,房顶之上满是野草,门窗都破旧得很,显得荒凉不堪。
  迟哥用手一指说道:“前边那房子就是刘爷的地儿了。三位爷自行去吧,我就算往常送烧饼也只到门口,却有些怕见他呢。”
  三人见了这房子,面上疑容只有更甚。王师古摸出几个铜钱来,扔给迟哥让他买果子吃去。迟哥喜笑颜开,一叠声地谢过,拎着烧饼篮子一溜烟地跑了。
  三人站在房门口,互相看了几眼,梅清上前敲门道:“刘爷在家么?梅清三人应命前来,可方便么?”
  过了半天,才闻屋内沙哑无力的声音道:“有劳三位仁兄了。在下身体欠佳,无法起迎,失礼之至。只得劳烦三位自入了。”
  梅清伸手推开木门。那木门上已经裂开几道大缝,打开时吱吱呀呀地便如要散架一般。进了堂屋,只见其中空荡荡的,地上还算干净。东屋门上挂着一个粗布门帘,角上打着几个大补丁,洗得都已经发白了。
  梅清伸手挑开门帘,三人一同进了东屋。才进屋还未说话,四下一打量,三人全都呆住了。
  这东屋便应是疤儿刘的卧室,昏暗的光线,由破旧的木格窗棂中照进来,显得屋内破落不堪。房中一侧盘了土炕,疤儿刘正蜷在炕上,身上一卷破被上全是补丁。
  在炕下靠墙一侧,却搭着一个木架子。架子就是用寻常柴木打的,歪歪扭扭,板子已然有好些变形的地方。其上摆着十几件瓷器,在室内昏暗的光线映照下,发出幽幽的光泽。
  只看了一眼,三人便再也移不开视线,浑然忘了唤他们来的正主有何要事。
  这十几件瓷器,在这样一间破屋中,摆在这样一个破木架上,若寻常人见了,只不过当它是几件破盘破碗。但梅清等人眼光何等高超,自然一见惊心。
  架上对着几人视线的,是一件六瓣花口瓶,高有尺余。虽然室内光线幽暗,但微光映照,依然可见其天青的色泽与瓶体上细密的开片。尤其是其上淡雅的釉色,反射出一丝神秘与华丽的玛瑙颜色来,衬着背后破烂的黄泥墙皮,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所谓雨过天青之色,不外如此。梅清一眼便知,这件花口瓶,正是汝窑中少见的珍品。
  世人所说汝窑,乃是指北宋时汝州烧制瓷器,虽非官窑,却胜似官窑,便在当时亦弥足珍贵。如今这样一件汝窑珍品瓷器,忽然现身在这样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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