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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矮小的身体一下子僵在当场,过得片刻,才向后砰然而倒。那条巨蛇也“叭答”一声掉在地上,扭曲几下,然后便闻“滋滋”之声响声,整个蛇身竟然如融化地一般,鳞片肉身都以肉眼可见一速度迅捷化去,不多时便成了一滩腥臭难闻的血水,渗入地中,变得乌黑一片。
“唉,罪过罪过,二哥你又装和尚骗人了。你看你把人家给打得……”孙不四发苦地再次响起。“放屁!我哪里装和尚了?我不过念了几句真言,难道就成和尚了不成?那最后一下,明明是你打地,最后下地狱也少不得你去,与我何干?”孙不三依旧尖着嗓子怒道。
只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觉得可笑了,刚才还在心中暗笑的铁衣矮道郑久,已经成了尘埃中一具残破的尸体。
“梅大人呢?怎么样了?”在后边躲着的赵大有惊魂稍定,终于想起梅清来。只是看向那巨蛇击出的大坑之内,似乎并没有梅清的影子。
“我在这里,却劳各位费心了。”耳后忽然传来梅清的声音,众人转头才见梅清施施然由院外而入:“二位前辈大展神威,击杀此獠,梅清在此谢过。”
“梅大人!”赵大有又惊又喜地道:“你没事啊?你却怎么……一下子跑外边去了?”
不光赵大有,其他几个人也是心有疑惑,就算是不三不四兄弟,当时事态紧急,也没有看清楚。只不过二人以高人自居,自然不便出言相询,却也把眼注视梅清,听他如何解释。
梅清微笑道:“上次那猴子就玩过声东击西的把戏,这次我看这家伙好象要对我下手,自然就早有准备。幸好我还学过点小法术,跑路倒也方便。”
梅清这话其实不尽不实,前边说地都不错,他确实是留了心,看到郑久说话时眼角余光似在注视自己,就做好了遁法地准备。但后边说小法术,却有些奥妙了。
当时梅清口中所念的,乃是雷禁术之咒,因此才瞒过郑久,只当梅清是要以禁术反制那长蛇。却不知梅清所学,一共禁术与遁术两种道术,因此为了能熟练应用,用这两样手段来自保制敌,却是花了些心思。
常人施法,自然口中念地什么咒,就施用什么法。若待法术高深,应用熟练时,方可默念咒语,甚至心随意动。梅清却别出心裁,不只练得可以默念,后来偶尔灵机一动,居然给他练出一门新花样。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七十章 杨门惨案
密室中六爷听了五丙汇报的梅清行踪,也只能苦笑。
“这浑小子就不能让人省点心。罢了,让不三不四暗中跟着他点。告诉那两笨蛋,这浑小子精着呢,小心别让他看出来。还有,那铁衣道人郑久怎么会混进这事里来的?还有那白衣服的倒底是什么来历,都查出来了没有?”
五丙道:“属下已经命人查过,郑久自打前两年就不见了踪影,当时的说法一是被人追杀,逃至海外去了;也有人说他在修炼几样新法术,因此才消失不见。昨夜梅清等人击杀郑久时,他所用的那条铁衣蛇以及那袋蛟蚁,都是他原用之物;所用法术,也没见有什么新奇之处…
说到这里,五丙略微停顿了一下,这才道:“据梅清等回报,那白衣青年称郑久为郑护法,郑久称白衣青年为令主,显是教派中人。郑久本人一直是独自修行的,传业于当年的猿王袁重真,未明其入于何教。至于那白衣青年,自称为杨晋,更道是出身清白世家。据属下等详查,这杨晋,应该就是三年前获罪的太仆卿杨最次子。当时杨最获罪死于诏狱之中,两个儿子都被流放。杨晋据查在去年时自处所逃亡,为其父世交好友所匿,容身在平州张家。至于他何时修习法术,又何时入了何教,因何来到京城。却是未有更多的信息了。”
“杨最?”六爷口中喃喃说道。眼睛中蒙上了一层茫然之色。
“杨最,时为太仆卿,因太子监国事抗疏上奏,称陶仲文等为方士之行,忤帝意……”梅清口中喃喃诵道,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浓。
在来到经历司后,梅清找黄胖子走了个后门。便自行去寻找关于杨姓中,可有高官世家获罪后代名为杨晋地。结果没花多少功夫,就查到了三年前太仆卿杨最入狱瘐毙一案。
要说这件事情,不得不提起地一个人,便是典真人陶仲文。说起这陶仲文来,大受当今天子宠信。只是其身份。却是一位道人。
当今天子嘉靖皇帝,向来崇信道教,勤于丹事。天下道门,符丹鼎。而天子尤重正一。当年的张天师张彦,便极得嘉靖信任。只是后来因求雨不灵,又为天子求子嗣无功,竟被去了天师之称,不久竟然愧怒而死。其后致一真人邵元节,不仅修为高超,更深得天子信任,风头一时无两。
邵元节本是贵溪人氏。据称幼得异人传授龙图龟范。能呼风唤雨,驱鬼通仙。后遇嘉靖。屡试屡验,自此一飞冲天,隐然有天下道门领袖之势。
陶仲文本是邵元节好友,因邵元节引荐,也得帝王青眼。三年前,陶仲文忽然进言,道是宫内应有火光之灾,需得小心谨慎。不想果然被其言中,二月时宫内夜间,忽然一场大火,若非陆炳恰恰当值宫中,入火救出天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事后察查,方知这场大火,居然是一伙盗贼,欲入宫为盗,失手打翻***引起的。更察出盗走贵重物品数件。天子震怒之余,对邵、陶二人自然大加封赏。不想邵元节却不数日,便道天劫将至,需寻地静修,留书而别,不见了踪影。
随即圣旨下诏,进陶仲文为忠孝秉一真人,领道教事;不久又加少保礼部尚书,晋授少傅,食一品俸。天子更道,欲要随陶仲文一心修道,命太子暂领国事。
诏书一下,群臣错谔,谏书纷纷而入。其中最为尖利的,便是太仆卿杨最。杨最不只道太子幼小,监国不宜,更直指陶仲文为方士之流,妖术惑主,真宜发付有司,捉拿治罪。
这一道奏折上去,天子震怒,自然着锦衣卫立时捉拿杨最入狱。不想入狱不久,杨最离奇死去。
按经历司中秘密档案所载,杨最死去一事颇为可疑。据称其入狱之后,尚未及审讯便已经狂乱,见人便咬,如同疯狗一般。自己更将浑身上下,抓得没有一块好肉。关在狱内,一边用头撞墙,一边狂笑不止。折腾了三天三夜,这才死去。
杨最死后,其二子均远放云南。长子杨楚,因水土不服,不久便去世。次子杨晋,据称于去年时忽然逃去,不知所踪。
“就这些了么?杨晋逃走之后,便没有什么消息?”梅清有些郁闷地道。
“咱们这就只得这些了,再找别的,除非你们内组里边兴许会有。我说梅子,你是又搞什么事儿呢,怎么这隔三差五就查档案来了?”对面黄胖子一张圆脸似乎又大了几乎,一笑起来满脸的肉都几乎要抖起来。
梅清想了想,这才轻轻说道:“黄兄,这事儿我也不瞒你,前些天有件案子,牵扯到了杨晋——这家伙似乎跑回京城来了,就是找不到他藏在哪儿了。所以我才忙着找找卷宗,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黄仲满露出思索的神情道:“他还敢回来?回来做什么?梅子你也不用说,我寻思着也不是什么小事。当年他爹杨最听说死在诏狱里,人都说得神神秘秘地,只怕牵扯不小。这小子回来,肯定是要鼓捣事,哪个不开眼地敢收留他?怕要真是回来了,没准就是把他弄跑的人策划的,大概是要用他这杨最儿子的身分弄些什么事吧?”
梅清一听,也连连点头,想了片刻才又问道:“黄兄,你知不知道象杨最这样的犯官,死了之后都葬在什么地方?”
黄仲满想了半天才道:“这事我恍惚有点印象,因为杨最他死后好象专门有旨意,和一般的犯官不一样。咱们大明律,若是一般死罪,是许家人收敛地;若罪大恶极,须陈尸市井,以为警世;按说杨最当时算是重罪,但因他死得古怪,尸身也不是很好看,因此上司有命,抛尸在他旧宅宗祠中,任其腐朽,不许入敛。他那旧宅就在西大门外凉水井那边,早就封了,一直荒着。”
梅清点点头,面露深思之色,未再言语。
晚间,梅清再度神会碧真,将这两天地事,一五一十地给她讲了听。
听到孙不三、孙不四这两个活宝的表现时,梅真不由咯咯笑了半天,即便是以神念传意,梅清似乎也听得到她熟悉而清脆地笑声在耳边响起。
“太好玩儿!锦衣卫里原来都是这样的宝贝呢,可惜我没见到,哪天遇到了,可得好好看看。”
待听到不三不四居然还有个姐姐时,碧真却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也知道我算半个清净宗的人,但在宗中绝未闻有人敢以清净真人地名字为名的。这孙不三孙不四听你之言,修行不弱,按说不应该是无名之人,如何会有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姐姐?这其中或有些古怪,你可需小心些个。”
梅清连连称是,其实他心中也未尝无疑。孙不二之名,如雷贯耳,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以此为自己之名的?不用说清静宗,就是全真派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但这哥俩居然毫不在意大谈特谈,看其不似作伪,则他们那个姐姐,怕是有些其他的秘密了。
等说到万千傀儡之术,见那傀儡分身变化时,碧真便隐隐有些担心地道:“这万千傀儡我也有所耳闻,不过久不见于世间了,没想到居然被你遇上了。”
梅清道:“孙不三兄弟好象也听人说过,我看当时他们颇有些忌惮之意。好在后来一出手就被他们兄弟伤了,没有看到有什么更厉害的地方。”说完,将动手地情况给碧真讲了一下。
碧真道:“哪有这么容易地,你们见的那傀儡,定是长辈制成法器给小辈防身地,就象我手头这些东西一般,威力远不是本人使用可以比拟的。那孙不三、孙不四兄弟这套手法,倒很能蒙人啊,怕是一般人见了,都得上一当。”
梅清笑道:“上当的还在后边呢。你且听我说完。”便又将这兄弟二度做怪,将铁衣郑久轰杀的事说了。
“铁衣道人?”碧真有些吃惊地道:“这家伙当年可有名呢,据说他出身贫贱,又个子极矮,从小受尽欺凌。后来被人收为弟子,专习役物之法。与人对敌,出手极狠,又工于算计,因此很是得罪了一些人。再后来听说他惹了不能惹的人,跑海外去了,不知怎么又在这冒出来了?这家伙坏事做尽,这次给那不三不四的兄弟杀了,也算是罪过应得。对了,第一次看人动手杀人,你不害怕么?”
梅清有些茫然。当时不三不四兄弟击杀郑久,姚、周二人似都不以为然;赵大有初时惊惶之中尚不显,事后看了郑久无头尸体却吓得差点走不了路。自己却是极为奇怪,表现得自然而然,好象见司空见惯的一般。
“倒也不觉得,许是当时生死一线,也就忘了吧。”梅清最后说道。
碧真有些失落,良久才道:“唉,偏偏我受困于此,危急之时,却无法和你在一起。”
一轮明月,两处相思,二人都有些情怀感伤之意,沉默未语。
第一卷 七星古砚 第六十九章 离奇失踪
梅清修行本无门无派,因此在修炼法术时,自然也是随心所欲,全凭自己感悟。
上次南苑门外,他以遁术面对陆炳二人时,便是口出咒语,随即被人击破。后来他便想到,遁术本是用来逃命的,若这般口诵咒语,岂不是明着告诉对方自己要逃?就算是以后能够默咒,也是非常容易被人看破。
双军对战,关键便在于能不能出其不意。因此梅清灵机一动,便想到能不能口诵其他咒语,误导迷惑其人,而心中默念遁术之诀,乘机遁离?
若是名门正派中弟子,打死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何况就算是想练,也无从练起。梅清自己心中既无约束,偏偏向来心分二用之术也不觉得是什么难事,因此想到便做,自己就这般练了起来。
最开始时自然极难,口与心要分开,比起左右手分用可是难多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梅清试着以存思之法,事先将遁法之诀暗备于心中,口中念其他咒语时,心念一动,遁法便可发出。
有了这样的防身之技,梅清自己心喜。没想到练成不久,今夜就派上了用场,救了梅清一命。
刚才梅清一看郑久眼神,就暗中留了心,早早将土遁之术预备停当。待见长蛇下击之时,口中做势欲施禁术,其实心中触动土遁之诀,胸前令牌发动。立时便遁出院外。直到见郑久被不三不四兄弟击杀,这才施施然回到院中。
赵大有等三人见梅清安然无恙,心中都颇为高兴。尤其赵大有。更是表现得欣喜异常,连声称赞梅清术力高强,真乃神人也。姚定国、周昌虽然不齿赵大有这般马屁滚滚,但刚才梅清这一下子确实甚是玄妙,但二人都学不来赵大有地口才,只得暗暗鄙视罢了。……
“小娃娃确实不错”,孙不三摆出一幅前辈高人的姿态道:“这一遁法确有可观之处。不过既然咱们兄弟出手,哪里还会有差池。你也不必害怕。”
“罪过罪过,大哥你又错了,刚才若不是小施主道术不凡,只怕已经伤在了那道人手下,大哥你还在钵里躲着……”孙不四苦着声音还没说完,已经被暴跳如雷地孙不三打断道:“胡说八道!我那是在钵里躲着么?我明明是以退为进,示敌以弱,然后一击必杀……”
他兄弟这里又自纠缠不清,梅清只好摇头苦笑,对身后三人道:“现下大局已定。咱们这便清理一下……咦,那穿白衣服的家伙呢?”
众人俱都一惊,举目观看,果然刚才倒在一旁地那白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却是做怪”,孙不三眼睛瞪得宛如天上明月:“老夫才来时,便以符禁了这小院子,难道那家伙破了老夫的禁术?”说着神念一探,又皱眉道:“禁术并未破坏,这……”
梅清也道:“适才我施那遁术时。也探到前辈禁术紧锁此间,他绝对逃不出去,或是藏在了哪里,咱们且搜上一搜。”
“跑了?怎么跑的?”六爷斜眼看着梅清道:“难不成那家伙受了重伤还有什么保命的本事没有用不成?”
“属下开始也这么想。但孙不三前辈道,以那家伙的修为,更兼身受重伤,能突出五符禁锁的可能不大。”梅清有些丧气地道。
六爷脸色也沉重下来道:“孙不三那家伙虽然说话不太着调,但一般本事可不是吹的。他说那小子出不去,十有**就是出不去的。除非……”
梅清道:“除非什么?”
六爷冷哼了一声:“除非有人一直跟着你们,然后乘乱破开禁制,带走了那家伙。”
“这怎么可能?”梅清有些不信地道:“孙不三前辈禁制一无所损。而且他也没有察觉得到……”
“这有什么不可能地?孙不三那家伙修为虽然不错。可也不过还在炼精化气之时罢了,只要遇上炼气期的人出手。不声不响破开禁制带走那人,并非不可能。何况据你所说,当时你们打得天昏地暗的,哪里会这么注意得到周边的情景?”六爷教训梅清道。
“就算是能到得炼气期的人,怕也不会多吧?这么想来,咱们的目标范围应该不会太大才是。”梅清道。
六爷脸色阴沉地道:“除去各门派中闭关的那些老怪物,天下有此修为又能出手的,也不过几个人罢了。不过,这些人,哪个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今后的事,我会安排别人去办,你就不要插手了。”
梅清眉毛一扬,正要说话,六爷已经伸手阻止道:“你就不用多说了。这事你办得不错,虽然人给弄丢了,也算不得什么错处。何况你带回来地那铁衣道人,还真算是个有些名堂的家伙,足够交待得过去了。不让你再管,也是为了你好。我知道那砚台背后牵扯的事儿你挺上心,真要有了什么消息我让人告诉你一声便是。”
想了想,六爷又道:“那侯申既然投靠了你,我就开个口子,也给他弄个出身就是了。以后就着他跟着你办事。好了,没什么别的事了,下去吧。”
梅清嘴动了动,看了看六爷一脸坚决的样子,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施礼退下。
回到自己房中,只见侯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赵大有也在一旁,正拍着胸脯和侯申大吹特吹昨夜经历。
“梅大人,您回来了?怎么样?”见梅清入门,赵大有连忙迎上来,满面笑容地道。
“没什么,六爷道此事到此为止,咱们便不要再管了。”梅清有些郁闷的说道,又与侯申打了招呼。
“哦哦。啊,这事这么了了,倒也不错么,呵呵……”看出梅清兴趣不高,赵大有打了个哈哈,又闲扯了两句,就借口去巡视一番,告辞走了。
梅清心中念念不忘都是那砚台之事,此次功败垂成,被人在眼皮底下将人弄走,自然有些郁闷。但侯申初来乍到,自己总不便太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