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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儿?”
“出去走走!”
他骇然甩开她的手。“你发什么神经?”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她笑嘻嘻地回应。“人类应该很爱阳光的,不会像你整天躲在屋子里。”
“你对人类又了解多少?”他反驳。
“至少我在研究机构看到的那些人类是这样没错,他们总是整天嚷嚷着要去度假,去海边游泳或者去爬山旅行。”
“我跟那些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还不懂吗?江丰睿愤慨地瞪着她。“因为我的脸!”
她一愣。“你的脸怎么了?”
他怎么忘了?这个女吸血鬼根本不认为他脸上的记号算得上什么恼人的烙印。江丰睿自嘲的冷笑。
关妮薇凝视他表情变化,忽然懂了,这男人非真如此自闭,只是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半张脸感到不自在。
“你自卑吗?”她轻声问。
“你说什么?”他凛然提高嗓门。谁允许她指责他自卑了?
“你瞧不起自己,对不对?”她偏还不识相地追问。
“你这女人,再多说一句话试试看!”他警告地钳握她纤细的肩。
她嫣然一笑。“如果你不是自卑,也不是瞧不起自己,那就跟我出去,证明给我看。”
“我……为什么要证明?”他撇过头。“话说回来,你的身体已经全好了吗?万一遇到那个罗伯特怎么办?”
“放心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是白天,不会遇到他的,我应该跟你提过吧?长生种不喜欢在阳光下行动。”
她的确这么说过,但……
“走吧。”她没给他继续犹豫的时间,柔夷握住他的手,绵软的掌心凉凉的,让人感觉很舒爽。
有一瞬间,江丰睿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奇异地发热。
他很讨厌这类似青少年的窘迫反应。
但他装作不在乎,板起漠然的脸,跟她出门,临走前,他抓了一顶鸭舌帽戴在自己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
户外,阳光灿烂,暖风流动,吹拂她细长的发丝,有几根不听话地飞来他脸上,瘙痒他颊畔。
他伸手拨开那发丝,恰巧触及自己脸上的疤痕,纠结突起,想必丑陋地能教所有看到的人心生惊惧。
他直觉地低垂头。
“你干么一直看地上?”关妮薇好奇的嗓音扬起。“地上有什么好东西吗?”
这女人——真懂得如何惹恼一个男人!
江丰睿懊恼地拧眉。“别跟我说话。”
“为什么?你又在生什么气吗?”
“闭嘴。”
“我不要,除非你告诉我你在气什么。”她很坚持。“为什么你老对我生气?我就这么讨人厌吗?”
“你——”江丰睿猛然抬起头。
“哇啊!”某个路过的年轻女人看到他的脸,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其他人听到她惊骇的尖叫,跟着将视线投过来。
江丰睿僵立原地,绷紧下巴,告诉自己他不在乎那些惊恐的指点,也不需要谁的同情,他无所谓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
“你流汗了。”在他心情最阴郁的时候,她却对他明朗地笑,扬手抬高他帽檐,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拭干额前的冷汗。
他怔住,瞪着她灿亮的笑颜,他很清楚这画面落入他人眼底会是怎样一幅景象——美女与野兽,路人们肯定都这么想。
可她显然毫不在意,神态自若地那双手扇风。“天气真的好热,对吧?唉,台湾比美国温度高多了。”
“那当然,我们是亚热带国家——”他喃喃地应,不知怎地,看她笑容如此明媚,他忽然觉得自己阴沉的毫无来由。
她凝睇他,像是看透了他脑海的思绪,忽地凑近他,在他耳畔低语:“你说,如果路上这些人知道我是吸血鬼会这样?会不会引起一阵骚动?我猜刚刚那个尖叫的女人,说不定会当场晕倒,呵呵。”
她怎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又怎能笑得如此开心?
江丰睿瞪眼,看关妮薇歪着脸,调皮地对自己眨眼睛,他紧抿的唇慢慢松弛了,更在不知不觉间,扬起微笑的弧度。
是美女与野兽也好,是吸血鬼与人类也罢,就算他们俩都是怪胎好了,那又怎样?谁有资格来论断他们?谁又能保证自己眼中看到的是别人真正的形象?
江丰睿忽觉胸海热血汹涌,冲动地摘下帽子,他不管别人怎么看了,要尖叫要晕倒他都不在乎,随他们去吧!
“这样就比较凉了吧?”他拿自己的帽子,替关妮薇扇风。
她先是讶异地愣了愣,接着,樱唇甜美地弯起——
“我想吃冰激凌,买给我吃吧!”
好美的女人!
一群上班族男女躲在角落,对着站在窗边的女子指指点点。
她有一头乌黑的秀发,扎成马尾,俏丽地在颈后摆动,齐眉的刘海将鹅蛋脸烘托得更精致,身穿白衬衫,利落的黑色西装长裤,同款式的外套服帖地拉出她完美纤挺得肩部线条,全身上下散发迷人韵味。
她穿的像个特勤人员,站姿超帅气,五官却端巧精致得像个顶级瓷偶,乍看之下很不真实。
可她绝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据说,是他们总裁特意聘请的保镖。
今天一早,许久不曾在公司现身的总裁乍然出现,已经够令人惊讶了,没想到他身边还跟了个美女保镖,大伙儿更是震撼不已。
没人有心思在工作岗位上奋斗,一个个找各种机会溜班,偷看这位绝色美女。
这样的大美人,竟是个为他人出生我入死的保镖?会不会太浪费了?
“如果是我,才舍不得要她抛头露面,一定把她养在家里,好好疼爱。”一个男员工哑声低语,色迷迷的表情很欠扁。
旁边的女员工鄙视地撇撇嘴,可其他男人却感同身受,频频点头。
“没错没错,这种女人当保镖实在太浪费了,万一弄不好,身上留了疤痕,就可惜了。”
“我说你们几个!在、擦擦你们嘴边的口水好不好?好恶心!”女员工犀利地批评。
“哈哈,你嫉妒了,对吧?你们女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漂亮。”
“谁说我嫉妒了?我是看不惯你们这种色狼样!小心大老板看到了,把你们痛骂一顿。”
“说的也是。”提起那个阴暗严苛的总裁大人,男员工们纷纷举手擦口水,赶紧收敛不正经的表情。
“说真的,你们觉得大老板跟那个美女保镖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实说我不敢太相信两个人只是单纯的雇主与保镖耶。”
“你问过大老板的秘书了吗?”
“问了啊,可她什么也不说,叫我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林秘书口风很紧的,所以大老板才会那么信任她。”
“唉,可是我真的很好奇啊@至少告诉我这种美女是从哪里来的呀,家里有没有姐妹之类的?”
“就算有,也轮不到你,醒醒吧!阿宅。”
“什么宅?我一点也不宅!”
“?每天只会待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还不够宅?”
“你这女人……”
争论声越来越大,惊动了窗边的美女,转过头来,美眸在众人身上流转一圈,露齿微笑。
一群男人顿时被迷得东倒西歪,连女人也觉得她笑得炫目。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大老板天天跟她在一起,形影不离,真有艳福啊。”
“什么艳福?”一道尖锐的嗓音响起。“她只不过是个保镖而已。”
“啊!”众人惊吓,同时回过头,一阵尴尬。“大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丁若悠冷淡地应,明眸不屑地朝关妮薇瞥去一眼。她难得来公司,就撞见这情景,实在大不爽。“我睿哥哥呢?”
“总裁在跟客户开会。”
“要开多久?”
“不知道耶,才刚进去不到半小时,可能还要一阵子吧。”
她可等不了了。丁若悠蹙眉。“我进去找他。”
“不可以!大小姐。”某个女员工想拦她。“现在这个事机密会议,只有最高阶层得主管能参加,总裁不准任何人打扰,连林秘书也不能进去呢。”
林秘书只是个秘书,而她是谁?她可是睿哥哥最疼爱的妹妹。
丁若悠用力瞪那名女员工,不必吭声,对方也明白她的意思,只得摸摸鼻子往后退。
“大小姐请。”
丁若悠微抬起下巴,以一种高傲的姿态来到会议室门口,正欲开门,关妮薇及时闪身挡住她。
“丁小姐,江先生交代过,不许任何人进去。”
丁若悠神情一冷。“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拦我?”
“我是江先生的保镖。”关妮薇淡淡一笑。
“既然是保镖,尽好你保镖的责任就好。”
“我是在尽我的责任啊。”
“你的责任,就是当不识相得看门狗吗?”丁若悠不客气地讥讽。“你看不来吗?我等于也是你的主人。”
是这样吗?关妮薇扬眉。
“看来你还是没搞懂。”丁若悠冷笑。“不管睿哥哥把自己关在哪里,这个世上,只有我进得去,我可以到他在的任何地方。”
“你的意思,这世界上只有你能任意待在他身边吗?”关妮薇试着弄清她话中涵义。
“没错,就是这样。”丁若悠高高在上地丢出一记白眼,迳自推开会议上的门。
室内立即起了一阵骚动,在未看清来人之前,江丰睿勃然大怒,已准备狂飙脾气,但一见是丁若悠,怒火顿息,脸上严酷的线条迅速和缓。
变脸比翻书还快啊。
关妮薇旁观江丰睿的神情变化,看丁若悠附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他不情愿似地拉拉嘴角,要笑不笑,却是点点头。
跟着,他亲自送丁若悠出来,反手带上门。
“你要小心,记住,别太晚回来。”他低声叮咛。
“知道了,睿哥哥。”丁若悠撒娇,倾身在他俊美的那半边脸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一面斜眼望向关妮薇,眸光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关妮薇懂得她的挑衅,但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丁若悠轻快地离开后,江丰睿转向关妮薇,见她唇角薇薇勾着笑,气息一凛。
“怎么?”
“为什么?”关妮薇轻声问。
“什么为什么?”江丰睿不解。
“为什么她不一样?”她定定地看着他。“你脾气那么坏,对每个人都凶巴巴的,为什么只她能够违背你的命令。而你却拿她没辙?”
这是抱怨吗?江丰睿皱眉。
“我只是想请你解释一下。”她坦然求教。“因为我真的不懂。”
他凝视她清澄见底的眼眸,心弦突地薇薇牵动。“我不是说过了吗?若悠事我最重要的人。”
所以呢?她继续楸着他。
他知道她还不懂,苦涩又自嘲地扯了扯唇。“人不能孤单地活在这世界上,就算我小时候曾经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其实,那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傲慢。”
“傲慢?”她眨眨眼,努力咀嚼他话中深意。
他别过头,不再看她。“若悠等于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
抛下这番意味深长的言语后,他转身回会议室开会,留下关妮薇独自站在窗边守候。
人,不能孤单地活在世上。
她出神地望着窗外,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重复这句话。
第5章
“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一整天,关妮微都安静地跟在江丰睿身边,善尽她身为“保镖”的职责,知道傍晚,他准备离开公司时,她才提出请求。
“要去哪儿?”江丰睿讶异地问,按下电梯按钮,从眼角瞥见几个男员工在附近迷恋地偷窥他的美女保镖,很不爽地以两道锐利的目光一一将那些痴迷的视线挡回去。
“跟我来就知道了。”电梯门开启,关妮微翩然走进去,根本不讲周遭人的爱慕放在眼里。
八成在就习惯了吧?
江丰睿嘲讽地勾起嘴角,跟着她走进电梯。
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坐上江丰睿那两已经开了好几年的奥迪轿车。先去店里买了某样东西,然后再关妮微的指示下,九弯十八拐,来到郊区一栋小巧可爱的砖造平房前。
这栋房子有三层楼。位于隐僻地山间。屋外种着好几棵树,株株苍劲挺拔,颇有些年岁。
关妮微轻盈一跃,坐上其中一株大树,几片树叶随着她的动作飘然坠落。
江丰睿仰望她在树间的倩影,一时傻了。她是怎么跳上去的,他完全没看见,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她就已经安坐于彼了。
“你到底想干嘛?”他奇怪得问。
她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
“这是人家屋外,万一屋主以为我们不安好心呢?”他可不希望自己被误认为是那种偷鸡摸狗的盗贼。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她总算回话了,嗓音很轻,他几乎听不清。
“看什么?”
她又不说话了。江丰睿皱眉,无奈,只好跟着爬上粗壮的大树,相较于她的灵活,他的动作显得笨拙许多。
但他还是成功爬上去了,扶着树枝,站在她身旁,跟着她眸光望过去,他看见那栋平房,亮着暖暖的灯,几个人在屋里活动。
有个中年男子半躺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电视,有个小男孩,坐在地上玩遥控车,有个青春少女,握着落地窗边地横栏杆练习抬腿,还有个女人,系着围裙,在厨房与餐桌间来回忙碌。
几分钟后,那女人拍拍手,似是唤众人吃饭,于是一家人在餐桌上集合。
女人不停为丈夫及两个孩子夹菜,脸上笑盈盈的,满是慈爱。
关妮微一直静静注视着屋里的情境,樱唇若有似无地牵着微笑,似乎看得很快乐。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丰睿再也忍不住好奇。“看别人家吃饭很好玩吗?”
“嗯。”她点头。
他翻白眼。“哪里好玩了?”
“那些菜……看起来很好吃。”她喃喃低语,目光人擒住屋内温馨的画面不放。
“想吃的话,去餐厅,我点给你吃。”说着,他扯住她臂膀,试着把她拉下树——实在太糗了,他江丰睿怎么会沦落到陪一个女人在这边看别人家餐桌上的食物流口水?
“不一样的。”她轻轻挣脱他的手。
“哪里不一样?”
“不是那个人煮的,就不一样。”
那个人?谁啊?
江丰睿不解,打量关妮微,淡淡的月光晕染着她的脸,眉目之间,似是隐隐拢着一般难以言喻的忧郁。
是真的忧郁,或者是月光造成的错觉?
江丰睿不禁仰头看月,今夜的月,是一把银色镰刀,残酷又温柔地勾在天际。
他胸口一紧,也不知是月色或是她令自己薇薇的心痛。“走吧!”
她摇头。
“你不走,我走。”他不想陪她在这里发神经。
“在座一会儿嘛。”她嗓音暗哑。“一会儿就好。”
可这一会儿,就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坐到人家一家四口都吃完晚餐了,少女帮着母亲收拾餐桌,提着一袋厨余来到屋外,丢进厨余桶。
关妮微轻飘飘地跃下树,对少女打招呼。“嗨。”
“喔,嗨。”少女吓一跳,转过身来看她,一下便入了迷,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天仙美人。“请问……有什么事?”
“你喜欢芭蕾舞吗?”关妮微没头没脑得问。
少女一愣。
“我刚刚看你在练习抬腿。”
“喔,对啊。”少女回过神。“我有在学芭蕾舞。”
“我就知道。”关妮微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她。“这个送你。”
“嘎?送我?”少女迟疑地接过。“这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
少女犹豫几秒,终于拆开包装,里头是一个水晶音乐盒,掀开盖子,一个美丽的芭蕾舞娘随着音乐翩然起舞。
少女怔住。“为什么送我这个?”
是啊,为什么呢?江丰睿在一旁也看的很费解,他跟着跳下树,来到关妮微身后,很想弄清楚她到底在唱那一出戏。
“这是我刚才在店里买的,我很想把它送出去,所以就送给你吧!”关妮微有回答等于没回答,少女还是不了。
但她没在解释,只是绽开一朵入莲的微笑。“我很高兴能跟你说话。”
“嘎?”
“你进去吧。”
“……”
“再见。”
在关妮微的催促下,少女带着满腔迷惘,道过谢,转身回屋里。
结果江丰睿依然没弄懂。“你究竟在搞什么?你认识刚刚那个女孩吗?”
“嗯,算是认识吧。”关妮微低语,一面往车子的方向走。
江丰睿跟上去。“她是谁?”
“她是——”关妮微浅浅杨唇,正想回答,一道女性嗓音匆促地在她身后响起。
“小姐,请你等一等!”
她顿时全身凝住。
空气,好像结冻了。
明明是那么好听又温柔的嗓音,为什么她会觉得身子被冻住了,动弹不得呢?
关妮微自嘲地叹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自己回过头,迎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