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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到了满屋子猪脑袋肉的香味,自张小碗一直看到他,他就铁青着一张小脸的张小弟不为所动地继续瞪着眼睛虎着脸,还是一幅生气极了的模样,张小弟倒是抽了抽鼻子,咽了咽口水,一脸渴望地看着张小碗,一放下柴,就小跑着过来抱着张小碗的腿,声声都带着依恋地喊,“大姐,大姐……”
“肉在堂屋里,洗好手过去吃。”张小碗动身打了盆水,拿出汗巾子,先给张小弟洗了脸和手,又给张小宝洗。
张小宝不让她洗,别过脸,终于开了口,口气却是非常生气的,“那个老东西又来找你的麻烦了?”
看着张小宝那满是
愤怒的眼睛,张小碗“嗯”了一声,伸手硬把住他的脸,给他擦汗,“听人讲了?听谁讲的?那你听人讲我把她打出去了没有?”
张小宝本还在躲,听到这句倒没倒了,等张小碗把他的脸和脖子上的汗擦完,他才闷闷地回道,“进村口的时候听洪婶子讲了,虎娃子说你好厉害,让你回头也带他玩。”
张小碗听了不禁笑了,细心地给他擦手,嘴里慢慢地说道,“不要怕她,谁欺负咱们,咱们都不要怕,不怕就没人欺负了。”
张小宝当下想都没想地点了头,“我知道的,下次我在家,我也打她出去,不许她欺负你。”
因着他与张小弟都是张小碗一手在带着的,这几个月,更是只有张小碗管着他们的吃喝拉撒,这两个孩子对张小碗比对他们的娘还亲,凡事都把她放在父母的前面,口口声声出来的都是大姐这大姐那,张小碗不知道他们把她看得太重是好是坏,但她无力改变现状,只能暂时不当事。
等到大了,他们知道父母的苦了,也还是会记着父母的好的。
现在,只能暂时如此了,她也愿意被他们暂时依靠,待到他们长大。
“嗯,也可以,”张小碗笑了笑,她轻呼了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对他说,“不过要先多吃点,吃饱长大有力气了,才赶得动她。”
说到吃的,张小宝这时也回过神了,这时肚子也恰好地咕噜咕噜了起来,羞得刚刚还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威武发声的张小宝立马脸红了起来。
而张小弟可管不得哥哥脸红不脸红,见张小宝已经擦好脸,着急地说,“大姐,二哥,快去堂屋吃饭了……”
说着时,长长的口水从他嘴里流了出来,滴答一下掉在了地上。
☆32、亲事之前
张小碗的凶恶在村子里算是有名了,无人敢招惹张家,但也有几户人家跟张家好了起来,朱大田家,还有村口的洪大叔他们家,都与张家关系不错。
这一年,在朱大田的教授下,张小碗的猎技算得上不错了,加之她练出了力气,比一般男人竟然不差,待到下半年,她已经能独自进山。
当然,这山她不敢进得再深,只敢一步一步摸索着。
打猎的成果也并不大,大半年下来,也只攒了一两银子。
这年她家的稻谷收了,可能育秧挑的谷种好,收的粮比往年要多了个几十来斤,这让张家一家人都喜上了一把。
这光景,可以让他们好好熬过一个年头了。
等到新的一年冬天过后,张小碗也有十一岁了,远方的刘二郎自第一封信之后,再也没有消息,时日一久,刘三娘就像多年前忘却她这唯一的哥哥一样忘却了刘二郎,除了村里人有时偶尔拿她当官的哥哥出来说说事,刘二郎这个在张家掀出的轩然大波已经没有了什么痕迹。
刘三娘也没有一次跟张小碗说过那桩可以让人麻雀变凤凰的亲事了,像是认命。
对此,张小碗依旧沉默,而她希望刘二郎不要再回来了,只要努力,哪怕辛劳,这个破败的家还是会一年一年好起来的,而不是让刘三娘去期待那些刘二郎带给她的雾中花,水中月。
有些东西,不是人想要,人就要得起的。
这新的一年,张小碗的猎技突飞猛进,而张小宝张小弟跟着张小妹一起喝了一段时间的羊奶,张小碗又一直注意他们的营养,两个男孩的身高也抽高了起来,脸上也有了肉,尤其张小宝,张小碗给他打了幅弓箭,让他跟着她一起进山。
一家慢慢变好,张阿福的身体也好了起来,田地里的事他能做大半,刘三娘得以腾出时间忙和家里的事和带孩子,这让张小碗得以有时间带着张小宝往外里跑,有时出去姐弟俩就能出去近半个月,有时回来能带回半两银子,有时也只有几个铜板。
而在这一年里,张小宝也变得越来越像他的大姐一样沉默,但那种沉默里透着一股坚决的力度,因着他身条抽高得比张小碗要高,他看起来像是个小大人了。
年底,张小妹也一岁半了,大姐,二哥,三哥叫得很清楚,这一年虽然张小碗经常好几天不在家,可她还是跟张小碗相当的亲,有时张小碗给她带半块糖回
来,她能先让张小碗吃了,然后才自己吃。
在这个家里,张阿福是事先让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吃饱了他才吃,张小碗是让弟弟妹妹吃好了她才吃和剩下的,而小的们也像是知道大人们的心意,张小宝也成了一个会照顾弟弟妹妹的好哥哥,而小弟小妹也懂事得很,一个家在这年年底竟也有了点其乐融融的味道。
就当张小碗以为这个家会一年一年地好起来的时候,这年过后的开春,刘二郎竟然来了信,信里说到了当年他提起的婚约,说他义兄已经答应,而订亲的信物一方玉佩已在他手里,等到战事过后他就带回来交予刘三娘。
刘三娘是识得几个字的,送信的官差帮她念完信,她颤抖着手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信仔细叠好,掩面嚎啕太哭,像是哭尽甘来般。
而当天恰好在家,没出外的张小碗却全身都僵了。
官差走后,她跪在了刘三娘面前,“这亲事答应不得。”
刘三娘没理会她,只偏过身。
张小碗长跪不起,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直直看着刘三娘。
“为何答应不得?你这是在逼我,你是在硬生生地逼你娘……”最终,刘三娘侧过身,语气尖锐,带着哭音,手不停颤抖地指着外面,“你有本事,走过的地方远,你去瞧瞧,你去瞧瞧,这方圆几百里,谁有得你这样的运气?你知不知道,你嫁出去了,一辈子不愁穿不愁吃啊,我的苦命闺女,这辈子你就不会像娘这样的苦了啊,别说娘不心疼你,这么好的婚事,你要是不答应,你要我怎么疼你才是好!”
说着,又掩面痛哭了起来,只是这时的哭声里,没有甘,全是苦。
张小碗的嘴里也苦涩了起来,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尽力平缓地说,“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攀得起的,大户人家自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哪会瞧得起我这农家过去的女儿?他们主家又是在京城,到时与家相隔万里,见你们一面何其困难?我受了苦,家里也没个知道的,到时难了,没个帮手,怕是不像现在在家的坎一样好过。”
“难?再难又如何,”刘三娘抹着眼泪,连喘了好几口气,语气坚决,“吃穿不愁就成,人自一生来活着就是个难事,只要你饿不着冷不着就成。”
“在村里,我也吃穿不愁,”听着刘三娘还尚末被“天大的好事”砸昏的口气,张小碗冷静了起来,“一家人彼此扶持,日子总会好起来
。”
如果张小碗是先前的那个张小碗,可能就把这当作人生中最大的大喜事了,可现在的张小碗有着现代成年人的思维,她知道门当户对的重要,连在以爱情至上为主的现代,门当户对都那么重要,何况是在门第之见根深蒂固的古代?
她得了这么天大的好事,以后,如果没那个运气,那个天大的好事就会成为天大的坏事。
她不想已经在这个村子里已经寻出一条暂时能站稳脚跟的路了,没几年,又得去另一个地方再重新开始,并且,那里全是陌生人,并不会再有亲人。
到时,她连一点可以支撑的东西都没有。
而在这个村子里,到了适婚年龄,她可以在这个村子周围找一个老实的庄稼人,种田生娃,或者再谋点别的生路,慢慢地和她的这些亲人们度过一生。
而那些只有年轻的姑娘才去憧憬的更好的未来,她上世已经经历过一遭,美好的不美好的她都经历过,无须再来一遍重温。
至于爱情,固然美好,但没有它,人只要想活得好好的,照样能活得好好的,而且,在这种朝代里,像她这样的穿越女去跟古人讲爱情就像讲一个笑话,她这样的女人上世都不容易爱得上在现代里外人眼里还算不错的男人,来到古代了,她会爱上一个古代人?
张小碗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以后身边睡着的男人,如果还算不错,她能跟他培养起像家人一样相扶相持的感情就算是不错了。
要不,顶多就是个搭伙过日子的。
张小碗本性还是以前那个冷酷,理智至上的张小碗,什么能要,要得起,她心里相当清楚,所以她不认为她能在这个朝代会突然鬼使神差的爱上一个古代男,因为她的爱情没那么容易可以发生,而她更清醒无比地知道,一个贫家女嫁到官宦人家不会过上别人以为的大好日子。
她的手,怕是连人家的丫环都要比她细致白嫩,谁瞧得起她?谁瞧得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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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碗的说词在一定程度打动了刘三娘,张小碗的能干这两三年是近在眼间的,她如果嫁到跟前,以后他们一家人和她都不会过得太坏。
刘三娘犹豫了。
可事情却并没有张小碗想得那般天真,她以为等这几日刘三娘想清楚了,会修书给刘二郎退了这婚事,可哪想,她跟官家
子弟订亲的事在这两天不仅传遍了梧桐村,甘善镇,甚至连县老爷都知道了,专叫人送了礼来。
正当张小碗都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之际,刘家村那边,去年过来闹过事,被张小碗暗地里指使村民挡回去了的刘姜氏再次带了人过来。
这次她带来了刘家祠堂的祠堂主。
见她来势汹汹,张小碗暗地冷笑,让张小宝去叫了里长,也叫了村里脚程最快的人过来候着,不待坐定的刘姜氏开口,她冷冰冰地说,“您要是有事,跟我们里长说,要是再大的事,请县老太爷来,他送的礼还在我家桌案前摆着,我想请他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祠堂的祠堂是收了刘姜氏的好来的,见张小碗一开口口气就是这么大,连县太爷都搬了出来,本要开口说张小碗“没大没小”的话就没说出来了,他瞄了瞄刘姜氏一眼,哪怕刘姜氏现在名声再大,他不打算轻易出头了。
刘姜氏再有名声,再有身份,还不是得有刘二郎撑腰,当官的是刘二郎,而不是这个在家守了两年,连一封家信都未收到的刘姜氏,连她的儿子,也是刘二郎给先生写的信拜托照顾,而不是交给她。
祠堂主心里一想,刹那明白得很,当下就决定不轻易趟浑水,要是这浑水没搅浑,这张家小闺女要真成了官家夫人,到时候吃亏的是他。
“哟,好大的本事,连县太爷都请得到,你倒是请个给我看看啊……”刘姜氏一见好花了银钱请过来,先间打了包票的祠堂主不说话了,心里恨恨地骂了几声,嘴上却还有条不紊地对付着张小碗。
张小碗知道她不是那么好吓退的,她冷笑了一声,叫道门边的人,“劳烦您去请一趟,就说是我娘舅拜托他的。”
说着,把刘二郎随信准备好的给县太爷的信拿了出来,就要交付那跑腿人。
刘姜氏一看,猛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扑过来就要抢张小碗手里的信。
张小碗躲过她,这时刘三娘开了口,“嫂子,这是我哥的信,难不成你要撕了不成?”
相公的信,尤其还是身上有官职之人的信,哪是一介妇人撕得起的?刘姜氏听了收住了脚步,恨恨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了一会,对着张家一家子气势磅礴地说了一句,“你们等着……”
说着进着外面大步走去,那恨恨的背影就像要把张家人千刀万剐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真是真心谢谢大伙的留言,这里很深沉地跟大伙儿说:很荣幸,在你们的共同努力下,我很快即将成为一个留言多于收藏的新人作者!恳请各位再接再厉,添砖加瓦,帮我争取在这几天内让“即将”成为事实!!
再次谢谢大家,谢谢你们的鼓励和肯定。
☆33、亲事风波
刘姜氏走了,看热闹的闲等杂人也散了。
张小碗拉了条长凳坐下,坐在直愣愣地看着地上,不知道事情闹这么大,可否收场?
现在怕是方圆百里都知道她跟官家子弟订亲的事了。
见大闺女不说话,张阿福过来推了推她的手臂,小声地叫了一声,“闺女……”
张小碗抬头勉强地一笑,“爹,你去忙活吧,家里没事。”
张阿福踌躇了一下,也知自己没本事问得了这主意大的闺女什么事,嘴巴张了张,还是说道,“那我去地里了啊。”
“去吧,爹,今天我在家,家里事有我。”张小碗朝张阿福又笑了笑,转头对一边站在门口还呈防卫姿势的张小宝说,“你跟爹去,早点忙完着家吃饭。”
张小宝“哦”了一声,却探头往外看去,怕是在看人是不是去而复返。
张小碗这下是实打实地笑了一下,摇摇头道,“去吧,还要活候着你不成?”
张小宝这才动身,去拿扁担挑担子。
见状,张阿福连忙过去,“小宝你帮爹拿锄头就好,担子爹来挑。”
父子俩走了,小弟先前带着小妹去朱婶子家玩去了,刘三娘刚进了屋,这里堂屋里只有张小碗一人了,她不由自主要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
这境地,不要这亲还可行吗?
“就这么不想要这门亲事?”忽然,刘三娘的声音响起。
张小碗抬头,看见刘三娘手掀着帘子,站在她的房门前。
张小碗又垂下头,看着地上一会,轻吁了口气,这才点了点头。
她是着实不想要,她只要得起她能把握得住的,她知道那官宦人家的日子不是她现在这等身份的人好捱的。
怕是会比现在更辛苦。
再有,她也不愿意,如果撑住这个家为的是把小孩子们抚养长大,而同时这个家也在支撑着她的话,那她嫁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那么一户人家,日子要是不容易起来,她一个人,真是孤苦伶仃了,到时候她找什么撑着?
难道只能真的麻木地忍着活下去不成?
她再强,失了支柱,也会挺不住的。
“现在在家,再苦再难,有小宝,有小弟,还有小妹,还挺得住,”张
小碗苦笑了一声,终还是跟这个是她娘的女人透出了一点想法,“到时候嫁出去了,又是那么一户人家,要是日子好还成,可要是到时候吃了苦,你们一个也不在眼前,我怕我熬不住。”
她低下的头无奈地摇着,此时疲惫不堪的精神让她声音越说越小,“我不怕吃不饱穿不暖,你和爹,小宝他们都在不是?到时候要是嫁那么远,要是想回家一次,怕是到时候爬都爬不回来。”
“哪会如此!”这时,刘三娘拔尖了噪音大力道,“就算到时候真出了事让你得回娘家,你娘舅自会护住你!他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哪会让你吃苦!谁又敢欺负你!你不是没娘家的人!”
张小碗再度苦笑,这笑容涩得让她全身心都是苦的,“他不是让你吃了这么多年苦头吗?你是他亲妹妹,又何尝因他过上过几天好日子?”
只这一句话,却把刘三娘彻底击败了,她傻眼地站在了原地,好半会,泪珠子着从她的眼睛里滚了出来,这时神态全然失常的她嘴里喃喃地道,“是啊,靠他哪靠得住,他一跑就会跑个一干二净,日后你要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没人帮着,就是我想为你哭几声,也见不着你啊。”
说到这,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眼泪不停地从她的眼眶里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她虚弱不堪的她扶着门框,哭泣着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命苦,我们怎么就这么命苦……”
张小碗别过脸,没去看她,因为此时她的眼泪也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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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第二天,刘三娘说她要去趟县上。
张小碗看了看她,没问什么。
过了几天风尘仆仆的刘三娘回来了,拿出了一封信。
这是她走到县上请人写的,是让刘二郎退亲的事。
张小碗先前隐约了有猜测,现在也完全明白了刘三娘的意图,她怕在周遭请写字先生写这样的信被人说闲话,特地花了几天去了县里。
那个地方太远,远得张小碗现在都没去过一趟,可刘三娘为了写这么一封信,带着几个饼和铜子就去了。
张阿福也是知情的,当晚见刘三娘拿出了信,他瞄了信好几眼,开口道,“明天请人送到县太爷那里去,让他帮着捎上吧?”
“嗯,”刘三娘别了别颊边的头发,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