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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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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那个一点一滴融入桃花山生活的沐策,他有多么真诚地过着与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他给她的关怀,都是十足十的纯金,他的温柔和真心,不是大开大放的牡丹,而是悄悄绽放在月下的流香,平实而又虔诚。
  自登高的那天以来,她的贪心多了一点点,期盼增了一些些,以往不敢想像的美好,忽然来到她的面前,摊着掌心问她要不要收下,这份来得突然的威动,化成小小的喜悦,悄悄地在她的心房里膨胀,令她忍不住忆起每每他在牵着她的手时,他的脸上,总会带着淡淡且不知名的笑意。
  如果说,这辈子她的手能够握住另一人的手,那么,她希望那个人是他,倘若一生只能待在一人的怀抱里的话,那么她希望,他能永远对她敞开他的胸怀。
  她自认是个对自己很诚实的人,也幸好,她能过上他。
  沐策搂过她的身子,直埋首在她的颈问,半晌,他才深深地喘了口大气,感觉到浑身紧绷的他肌肉逐渐放松,她心情很不错地逗他。
  “你的心跳得很急啊。”这几日,他的心头想必是兵荒马乱吧?亏他还龙装作镇定如常八风不动。
  他喃声抱怨,“这都是为了谁……”
  “往后搭戏台时不能唱孔雀东南飞,得唱凤求凰了。”她拍拍他宽阔的肩,面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三姑娘想唱啥长工都奉陪。”他还是没抬起头来,环抱着她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像在确认什么般。
  她可没忘了还有个麻烦,“关于我爹许婚的事……”
  “不急。”他以额在她颈间蹭了蹭,话说得模模糊糊的。
  “总得解决的。”
  他犹不满足,“先让长工沉醉一会儿再说。”
  “行,你慢慢来。”她忍住笑,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默数着他逐渐变得沉稳的呼吸。
  “姑娘……”比平常低哑了许多的嗓音,缓缓滑过她的耳廓,再沉进她的耳里。
  “嗯?”
  “苏三姑娘……”他一声一声的唤,就像在唤着一件心头无价的珍宝。
  苏默不住地扬高了唇角,感觉有什么正满满地充实了她的胸臆,像雪花一般柔软,似蜜糖一样香甜,她忍不住抱紧了他,偏凉的秋风擦过她的发际,更显出他怀抱的温暖动人。
  打从沐策出去寻人,就一直待在家里等消息的花氏夫妇,在项南返宅加入了他们的焦急阵营后,就一直待在听上等着。
  直到夕日即将西落于远方的山头,映得满室霞光时,他们这才看见两道姗姗归来的身影。
  动作较俐落的项南,第一个冲出外头迎向他们。
  “表舅公,你们——”在走上前靠近他们时,识相的项南蓦地一手掩住了嘴。
  “姑娘,你——”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花婶,突地瞪大了眼,紧急收住后头未竟的话。
  站在厅门处的花叔,诧异地在话尾扬了个高高的尾音。
  “小姐?”这、这是……
  无视于某三人面上震惊不已的表情,手牵手回家的两人,兴致不错地边讨论着今晚该煮些什么菜色,边亲昵无间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全然不管四下投过来的打探目光。
  被留下来的三人面面相觑,本以为他们会等到一个愁容满面的苏三姑娘,或是满面不悦的沐策,可结果呢?这都大事即将临头了,那两人却好似一点都不烦恼,
  一个脸上写着风光正好,一个写着花开正浓。
  ……有没有这么春光明媚啊?
  第6章(1)
  关于苏三姑娘的婚事该如何解决,沐策没明说,他只是催着大家收拾好远行该用的行李,再把大宅托给山脚下的一对寡妇母女代为照料后,即带着一家子赶在苏老爷派人来接前起程赴京。
  窄小的车厢内,花婶不满地瞧着项南那双没处安放的长腿,又再次占去了大半的地方。
  “兔崽子,你家的马车不是很大吗?怎么你还过来与咱们挤?”日日清早都过来抢位子,当他们这车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项南相当无奈地瞧着跟在后头的另一辆大马车,慢慢回想起某两张桃花朵朵开的脸庞。
  “……那儿热,这凉爽些。”他也不愿在这人挤人啊,可他能不识相点把车让出来吗?
  花叔与花婶在思及这阵子春风满面的某两人后,由衷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是挺热的……”他们三个还是一块窝吧。
  在另一辆豪华且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苏默正无言以对地看着身旁某位乐此不疲的长工。
  沐策心情甚好地梳弄着她的三千发丝,一下子将她顶上的发整治成少妇挽髻的发样,一下子又挽成未婚姑娘的垂髻,然后定眼将她瞧了又瞧,觉得手艺不佳之余,又全都拆散了,开始重新替她编成她最常编的发辫。
  “我怎觉得……这阵子你老黏在我身边?”害她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才好。
  沐策一脸的理所当然,“都说过了,咱俩的默契不足得多练练。”
  都已说要坐实名分了,还练个什么?
  “我俩的事,花叔花婶同你说过什么吗?”要赴京的几人中,最是处之泰然的,大概就属这名不务正业的流犯了。
  “并没有。”他好奇地低首看向她,“怎了?”
  她伸手自她的行李中翻出一只绣袋,自其中取出一串佛珠,仔细地戴在他的手腕上。
  “花婶替你求来保平安的。”家中的长辈为他设想的可多了。
  “给我?”他有些错愕,心底却因此而暖暖的。
  她拍拍他的额际,“长工啊长工,你头上可是还顶着二十年的流刑啊,虽然远亲说天下人皆以为你己死了,但谁知道入京了后会出什么意外?戴着这个或许没什么用处,但至少咱们一家子都会安心点。”
  他心情很好地问:“担心我?”
  “难不成还能放心你吗?”她睨他一眼,满心不解他打哪来的从容。
  “姑娘也似花婶一样在乎长工?”
  苏默笑了笑,扬手在他身上不断游移,“瞧瞧这面皮,我养的,瞧瞧这身子,我补的,你说我能不在乎?”
  “姑娘是否遗漏了什么?”他懒懒地握住她的手,黑亮的眸子直盯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回望。
  她微微别过脸,露出一对又染上颜色的耳朵。
  “……瞧瞧这男人,我的。”他就一定要她说出来吗?
  沐策心满意足的低笑,以指挪回她的脸蛋,低首亲在她艳红的耳垂上,她怕痒地缩了缩颈子,无奈才躲过这一边,另一边的耳朵却没躲过他的袭击,害她直在心底大叹不过就是点美色,她的耳朵真是不争气。
  聆听着前头马车停下的声音,沐策再三流连在她耳畔的双唇总算是挪开了,在他们所乘的马车也跟着停下后,他顺手替她理了理衣衫,随后揭起车帘,看着已下车的项南边走过来边向他招手。
  透过车窗看去,今日他们即将下榻的项氏别邸已在眼前,不愧是财力雄厚的困脂皇商,堂皇宫丽的建筑甚是招人注目,沐策难以理解项氏族人喜好地摇摇头,伸手打开了车门后,侧过身子朝苏默伸出一掌。
  “来吧,在进去里头前,咱们今日再练练。”
  苏默听了,立即如临大敌地紧捉住车椅。
  “一定要吗?”为什么每日在他们找到过夜地点后,她就得负责去买项南指定的当地特色土产?这事就不能换个人做吗?
  “要。”他瞧瞧她抗拒的模样,二话不说地凑上前将她的十指给扳开。
  “今儿个我累了……”她转身就想往车里钻。
  “不行,非得这么做不可。”沐策眼明手快地一手环住她的腰,边说边将她搂下马车,“况且你已进步多了,所以在到达云京前得再继续练下去。”与从前她在沛城里犯病的下场相比,他们迈一路行来,她早就不黑也不喘了,早就说明了持之以恒是件好事。
  对于每日都可见他俩这么拖拖控拉、揪揪扯扯的模样,项南早已经麻木成习惯了。
  他耐性十足地站在马车旁等待沐策将苏默给拎过来,而后他即上前对她奉上此城的特产清单。
  “来,这是今日的份,一样都不许漏了喔。”他家太爷爷最爱吃各地风味小吃了,因此在他回家挨骂领罚前,他得先将谄媚的贡品都给准备好。
  望着远处人挤人的城心,黑压压的人群也不知都打哪冒出来的,苏默登时心跳加快了不少,令人觉得不愉快的窒息感,再次熟门熟路地找上了她。
  她一手按着胸口,强自定下心神,反覆在心中告诉自己,跛了一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不过就是有点小小的不同而已,城中比她特别的人多得是,真不差她一人的……
  她紧张地叮咛沐策,“说好你不会走远的。”
  “我就跟在三姑娘后头看着。”他轻轻颔首,一如前几回般就跟在她的几步后。
  “真的不能走远喔。”她往前走了几步,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他。
  “真不走,我就在这。”
  得到了他的保证后,苏默握紧了掌心,迈开了步子朝人群走去,一步一步地,踏上来往人群最多的大街,她尽可能保持着自若的神色,寻找起这回也不知藏在哪条巷子中的名产小店。
  当她绕过两三条拥挤的大街,来到了行人不是那么多的小道上时,少了人群的遮蔽,街上行走的人们纷纷注意到她的右脚,且愈来愈多人看向她时,她忍不住转过身子往回走,直躲至沐策的身后,紧捉住他的衣裳小声哺念。
  “居家旅行杀人放火……”
  他忍不住好笑,徐徐把她自身后拖出来,“不行,都说过不能躲了。”
  “我……”
  “又忘了吗?他们全都是你自菜圃里拔出来的什么?”沐策捧起她的脸庞,好声好气地问着。
  她皱着眉,低声咕哝,“萝卜。”
  “所以就算他们瞧你的脚又如何?他们的眼色再怪又如何?你真不必去在意萝卜的看法的。”他说着说着即按住她的双屑,转过她的身子后,再接再厉地将她往前一推。
  苏默站在原地不动,踌躇地看了他一会儿,在街上吹过一阵飒凉的西风时,她不禁抖了抖。
  “你哪儿都好,就是在人前慌张这一点不好。”沭策走上前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有耐心地替她搓暖。“不要当自个儿哪儿有错,因那不是你造成的,你不需为那些不明事理的人感到伤心或害怕,知道吗?”
  胸膛里急促的心跳,在她望进沭策平静似水的眼眸中时,镇定似的渐渐缓和了下来。
  她侧过脸庞瞧了瞧,果然在不远处看见花叔与花婶又再次偷偷跟在后头,而两人脸上都带着鼓励的笑意。
  她深吸了口气,“我再去试试。”
  “嗯。”
  按着项南给的店名和地址,稍稍冷静下来的苏默一路向人打探问路,在大道和小巷中来回穿梭。
  当她终于买好那些指定的特产,两手拎着大包小包打算走回原处时,一转身,即迎上了四下朝她投来的众多目光,她低首瞧着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现下有多醒目。
  “姑娘?”沐策在她久久不动时,担心地走至她的身旁问。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在瞧我……”
  “那就对他们笑吧,谁瞧你,你就对谁笑。”沐策想了想,还是不打算伸出援手。
  “笑?”
  “嗯,笑得愈甜愈好。”关于这点,他是很有把握的,因他也曾被她那笑勾得差点回不了魂。
  苏默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去,硬着头皮对着几个直打量着她的路人缓缓漾出一笑,在他们愣了愣后,她试着放松全身紧绷的肌肉,诚心诚意地对他们亮出她在桃花山上时常可见到的笑餍。
  半晌过后,她止不住地睁大了眼,因回报她的,既不是鄙夷轻慢的眼神,也不是偶尔可见的同情,他们竟也对她笑了?
  此刻那些路人面上腼覥的笑意,在她眼中看来,就像深秋重云密布的天际里,一束束羞涩示人的阳光,那份暖意,不但珍贵,还一下子赶走了她遍身的寒冷。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三姑娘可明白?”沐策边说边取走她手边一半的东西,微笑地向她示意继续前行。
  苏默按下满腔激越的心绪,不让它在面上显山露水,她朝他重重一点头,再次迈开了步子。
  当他俩回到别邸前,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项南在接过一大堆特产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默的神色。
  “如何?”好像脸不似昨日那么白了,看样子是又有进步了。
  她扬起唇角,“我很好。”
  “没逞强?”花叔不放心拉过她一手,小心地诊起她的脉。
  “真没逞强,这回我没两眼发黑也没喘。”她的害怕,她的心结,总有天她会自己跨过去的。
  花婶忍不住想拭泪,“姑娘已做得很好了……”
  “待会儿就要用膳了,表舅公你们先去梳洗一下吧。”腹中早就饿得咕咕叫的项南,领着他们往自家别邸走。
  早就看出她不对劲之处的沐策,在进了别邸领她到了她的房里后,只是关上了房门站在房内并未离去。
  “娘子啊娘子。”他朝一直面向着角落的她低唤。
  “嗯?”
  他伸长了两臂,对她敞开了他的怀抱,“别再忍了,有我在这,你想做什么都行。”
  苏默一怔,而后毫不迟疑地扑进他的怀里,感觉他的体温烫热了她的面颊时,也同时温热了她的眼眶。
  勾曳而出的泪水,一下子即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自在街上就一直忍耐着的她,禁不住回想起自小以来的种种过往,那些怨尤的,委屈的,不甘的,愤怒的,曾咬牙忍着的,以及今日所见的一切……突然间,她觉得她厚实的心墙好似崩塌了一角,只因为在回来的一路上,那些路人所给她的过于和善的笑意。
  伴随着不受控制的眼泪,那些曾经刮也刮不去、抛也抛不掉的陈伤,好像,也随着她的泪水悄悄流尽了……
  也不知她究竟哭了多久,待苏默回过神来,天色早就黑了,外头廊上的脚步声来来去去,却也无人停下敲门打扰。
  她拭净了面上的泪水,稳定下情绪后,仰首看向一直默默陪伴着的沐策。
  “长工啊长工。”
  “嗯?”他以指轻抚着她有些红肿的眼眶。
  “姑娘想回家。”她很想就这么赖在他的怀里一步也不要再动了,她一点也不想去云京面对那些麻烦的人与事。
  “待事情都办妥了,咱们就回家。”
  “可我爹要我嫁人。”她有些不安地蹙着眉,也不知他究竟有何打算。
  “放心。”沐策自信十足地搂她入怀,“你这盆花不会长脚跑了的。”
  她已经很想跑了。
  抵达位在云京中的苏府当日,才下了马车被人领到了正厅不久,苏默环顾着四周就站在边上围观的苏府奴仆们,随即认出了不少熟面扎,而那些面孔,曾在她小时候令她印象十分深刻过。
  站在厅中聆听着纷至沓来的窃窃私语,苏默索性闭上眼回想着沐策的脸庞,并在嘴边轻声低喃。
  “萝卜萝卜萝卜……”
  站在她身旁的花婶忍不住问:“姑娘,你在说什么?”
  “没事,我念咒。”她家长工说了,此乃沐氏名咒保证管用。
  等了好阵子,苏府的当家主母总算是现身了。
  苏默睁开眼,再次见到坐在主位上的那张脸庞后,出乎她意外的,她竟发现自己此刻无悲也无喜。
  回溯起记忆的源头,在那时光的长河里,苏默对于眼前的这名苏夫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恨,虽说她的脚是因苏夫人而残这点没错,说到底,苏夫人也就是恨她身为外室的娘亲,为人子女的她没处躲,也只能代母生生受着这份恨意了。
  因此她将这跛了的右脚当作偿还的代价,每每心头难过时,她就会告诉自己,这样也好,至少母业子还,这下两不相欠了。
  在苏府里,虽说她爹终究还是认了她,表面上也给了她一个苏三姑娘的名分,可私底下,她自小就在下人堆里长大,衣食住行用度,也都与下人相同,与他们的不同之处,就只是她姓苏罢了。
  长久以来,在这对苏氏夫妻的眼中,她就是个下人般的存在,倘若苏二娘没将她给送至桃花山上,或许她这辈子,就会一直待在苏府的厨房里当个厨娘,或是被发配到自家药铺里当个捉药的雇员。
  既然他们皆将她当成下人看待,那么,她就将他们当成雇用她的东家视之吧,也不知怎地,当她这么想时,一直沉在她心头的那个担子,就似解开了禁锢般,反而令她觉得轻松多了。
  沐策在家破人亡后,能对往事举重若轻,她又为何不能?再怎么说,眼前的事都是上一代的恩怨所引起,真与她无关,她何以不能轻轻地将它放下,再跳出这个永无宁日的圈子去?她实在是不想再与他们,也不想和那些陈年旧事搅和下去了。
  一鼓作气向她说明了与九王爷府上下人结亲之事后,坐在厅上的苏夫人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碗,有些不解地看着站在厅中的苏默。
  令日一见,苏默不再似从前般,见了人总像只受惊的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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