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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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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沭策气定神闲地道:“媳妇已经有了。”
  “你成亲了?”梅亭然顿了一会儿,讶然地凑上前,一下子又变得层开眼笑的。
  “尚未,日后定会。”沐策静看着他那双纯粹为他感到开心的眼眸。
  “美人?”
  他微扬起唇角,“在学生心中自然是。”
  “才高八斗?”
  “医术方面算是。”她都能把他从鬼门关前拖回来了。
  “她……”梅亭然还想再问些什么,却也不知接下来该从何问起才是。
  沐策轻轻揽住他的肩,“老师若好奇,日后告老,搬过来一块住不就知道了?”
  他一愕,莫名涌上的泪意,张牙舞爪似的想要夺眶而出,他急急转身想要掩饰,却掩藏不住频频颤抖的两肩。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沐策以袖拭去他的泪,一脸理所当然地对他微笑,“您是我的亲人,我怎会丢下您呢?”
  自当年轰动全天下的沐氏叛国一案后,沉寂许久的云京,又再次因案子而热闹了起来。
  京中人人皆知,九王爷与威武将军这两班人马早就不对盘许久,往日为了沐策一人,更是结下了数之不清的梁子与旧恨。
  而现下,听说九王爷府里管家的义子,看中某个小药材商外室所出之女,这日子都已看好也已下聘了,偏偏就在这节骨眼没料到被泼了盆冷水,在一听到又是与他有过节的九王爷所为,于是这下更是抢人抢出新仇来了。
  提亲不成的威武将军,在欲登门找九王爷理论时,手底下的一干亲卫在大街上被一辆横冲直撞的马车给冲撞了,而这驾马车的不是何人,正是九王爷府的管家。
  岂料管家在撞了人后,他非但没下车慰问伤者,亦没道歉,反倒是仗势将伤员给打了一顿,还扬言适马车是九王爷府里的,有本事他们就进宫告去,反正他们九王爷的背后有着太后撑腰。
  管家这一招,或许在往日横行云京时是挺管用的,只是他不巧忘了……这回他对上的威武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威武将军他……是个当过兵混过江湖的粗人,还是个莽撞的血性汉子,他哪会有什么细腻的心思去管你背后有什么靠山?
  当下佛面僧面都不看的威武将军,怒气冲天地领着一大票人马,直接踹坏了王爷府上的两扇大门后,便冲进里头一把揪出九王爷,当头就不顾身分、不讲情面地给他一顿暴打,确确实实地来了个以仇报仇。
  据说那日威武将军的这一殴,所造成的伤况可不是擦擦药酒、看看大夫就能简单了事的,收到消息后急得掉泪的太后,派出了数名太医也没能让伤重的九王爷下床来,其他王爷登府惊见自家手足被伤至此,纷纷同仇敌慨,一怒之下联袂杀进宫里状告威武将军,要皇帝为弟主持公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敢告我,老子就敢咬你。
  镇守大漠多年的威武将军,不紧不慢地将摺子一拟,也有样学样地登上庙堂告上九王爷去了。
  然而就在两方互咬,而陛下也有意袒护亲皇弟这当头,在朝中地位堪称举足轻重的梅相,走上前朝皇帝深深一揖,仪态优雅地自袖中取出了本摺子,当庭也陈状告起九王爷。
  与冲动伤人的威武将军相比,梅相这一状的内容可就扎实多了。
  九王爷多年来勾结兵部盗卖军备武器予西北众国、盗卖大军粮草、串通吏部苛扣军饷谋利,造成大军银库亏空、户部在九王爷授权之下伪造民兵证,按人头冒领民兵兵薪、工部行贿于九王爷,以换取三年不需营造开发新型攻城飞梯……一一写在那本被摊开的摺子上。
  一鼓作气扯出了六部向来都在底下密而不宣的小动作后,梅相继续将多年来,九皇爷恃权横行云京、纵仆伤人等等被压在衙门底下不见天日的大小案子,也都附九王爷的另一个身分,皇商这二字上。
  皇商这二字一提,简直就是提起了一大串粽子,霎时殿上一片清寂,百官皆噤声不语,因众宫皆知,若是这案子搭进了皇商里,那么,接下来不只是九王爷将会失足跌跤,站在殿上的他们将会跟着一块倒霉,就连太后与两宫娘娘,恐也都会被牵扯进去。
  自开国以来,大部分的皇商不是皇裔身分,就是后宫妃嫔们的亲人,而这些素来就站在云端上的权贵,霸权已久、行事乖张、目中无人等等本就是常态,种种作为更是早在民间积怨已久……
  不急着咬死一大群人的梅相,深明适可而止的作法,只在扯出六部大案之后便暂且歇停,好让一下子被众案砸晕了脑袋的皇帝喘口气,但,该办的案子还是得一一去办。
  他随即向皇帝进言,应火速派大理寺接手六部众案,并严加撤查以揪出动摇六部根本的蠢虫。
  于是如隐身在海底下的巨大冰山终于露出一角般,长年来大理寺一直想办,却始终迫于上头压力而不敢办的这些案子,总算是在梅相的指引下逮着了契机。
  当下朝中风起云涌,各党各派人马焦急得犹如锅上蚁,而负起全责侦办的大理寺,更是差点被前来关心案情的官员们给踏破门槛……
  这日在用过早膳后,沐策即找来了备用替身花婶,要她再次穿着苏默的衣裳扮成苏三姑娘,代替苏默在小屋里睡大觉,而苏默则是打扮成一身朴素的仆妇模样,与沐策手牵手逛大街去。
  逛了一日的京城四处游览后,苏默挽着沐策的手,走进听说是本城最有名的一间茶楼,才坐下喝不上一盏茶,她就大约已听了四五种版本的朝中流雷,而她发现,不管是哪版的流雷,起因都一定是她这个同时被九王爷府和威武将军看上的苏三姑娘。
  她凑至沐策的身边不满地低嚷。
  “我哪是什么起因啊,我是藉口、藉口!”这下她总算明白,梅相这黑锅奸相多年来的心情了,这黑锅,背得她还真有点闷。
  沐策徐徐地安抚她,“总得让爱徒师出有名嘛。”
  “还说我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天仙……”她愈想愈不满,觉得这城里的人造谣的本事还真可怕,“都在这坐大半天了,不也都没人回头看看我这祸水天仙一眼?”
  “在长工眼中三姑娘自是国色天香。”他执起她一手轻吻,也不管什么光天化日下。
  苏默微张着嘴愣了愣,而后有些消受不起地拉拉她泛红的耳朵,
  “长工啊长工,你是愈来愈招摇了……”反正全城的人都当他已死,矫以他这活生生的鬼魂在外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沐策心情甚好地拉下她的纤指一一啄吻,“是吗?”
  “话说……咱俩可以这么优闲吗?”眼下京中都乱成一团了,他俩却镇日什么都没做,就只是逛街和吃茶,这样真可以吗?
  “为何不可?”
  “朝中之事……”
  “小事,很快就会解决的。”大戏又还没上场,急什么?
  “别忘了你家爱徒还在天牢里蹲着呢。”不是听说被关在里头待审吗?
  “他被关得很开心的。”据梅相派去的人来报,莫倚东在牢中天天都哼着小曲,快活得不得了。
  都把人打成那样了……能不开心吗?
  她一手杵着下巴看着他,“你真有把握在事后能把爱徒救出来?”
  “放心,用不着救也会有人主动放他出来的。”与九王爷的大罪相比,莫倚东那一点意气冲动下犯的小事,算得上什么?
  苏默想了想,再次在脑海里点起这回也被牵扯下水的人名。
  “家姐她不会有事吧?”
  他气定神闲地道:“慕府与项府检举官员索贿有功,又奉上帐册配合查抄,最多,就是罚银了事罢了。”
  “那索贿的官员们?”
  “丢官流刑、没收家产,大致上是跑不掉的。”反正也不是什么断头大事,那个陛下还没愚蠢到会宰了泰半的官员,好在日后落了个昏君的骂名。
  她有些惊讶于这代价,“接下来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还好,小风波而已。”又没被诛九族。
  “……”还真如项南所言,再大的事到了他的面前,也全都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怎么一直看着外头?”沐策在她神情专注地看向街道,怎么也不把眼转回来他身上时,以一指转回她的小脸。
  她一手指向外头的街道,“我记得,当年我就是在这街上曾见过你一面。”
  “在这?”他没什么印象。
  “正巧要被苏府赶回沛城。”
  没记错的话,那是个也像今日般有点寒意的午后,听车外的马夫说,刚从礼部出来的沐家二少爷,正要返回大将军府去见自关外返京的父兄。
  那时街上也如今日一样人潮拥挤,被困在街上动弹不得的沐策,耐性极好地停下马儿等待前头的人们让道,而她的马车,则正巧就停在他的身边。
  透过马车的窗棂看去,午盾的日光自街旁的屋檐斜斜地映照在他的身上,鲜衣骏马、面貌清俊的青年,就似一副秋日的风情图画,而他与她,没有预兆的在大街上错身而过,并在数年后,措手不及的再度重逢,乖舛的命运,默默地将他带至她的生命里。
  沐策领着她下了茶楼,与她一块走在大街上静静回味着往事,行至街底到了苏府,犹不愿走的他,抱着她跃上了后院的房顶,两人肩并着肩,坐在屋顶角落边上
  不会被人瞧见的地方,一块低首看着下头成天在府里吵吵骂骂的人们,而后不约而同地想着,这京城中的生活还真是烦人又吵嚷。
  山顶上蓝蓝的天空,总是广阔无边地对他们笑着,在那儿,一段融入他们呼吸的春天早晨、一份彼此目光交会时的默契,夏日草原上的夕阳余晖中,有他俩交织的身影,秋夜银白如霜的月下,分享着的是彼此的怀抱……是种种他们记忆里难以抹灭的美好。
  怎可能戒掉,怎么能分得开?他们约好要牵着手一起回家的。
  朔风自遥远的北方千里奔来,携着森冷的寒意提醒着人们冬日已然来到,沐策将她拥在怀里,用外衫将她包裹起来,融融的体温为她抵挡了寒风,也熨着她的心。
  第8章(2)
  当天色渐暗,她轻推着他的胸膛,“先回去吧,不是说好今晚要陪远亲去跟太爷爷吃饭吗?”
  “嗯。”沭策小心地将她扶起,带她回到小院里时仍是没与她分开。
  “我等你消息。”
  “嗯。”
  她好笑地看着他紧握不放的大掌,“还舍不得放手啊?”
  “舍不得……”他低声长叹,着实放不下满怀的馨香温暖。
  “长工啊长工,你愈来愈黏人了。”她偎在他的屑上,满足地将身子贴合进他的怀抱中。
  他低首咬着她的耳垂,“长工想将你绑在身上带着一块走。”
  “我悔了。”他闭上眼将她搂紧,“我想时时都陪在你身边……”
  犹记以往年少时,情爱对他来说,是种遥远又难以想像的梦想,它可能像阳光、似云朵,或是清晨遗落在叶梢上的露滴,他做了无数种想像,却不知,当身处在其中时,以往的幻想皆只是幻想,它实际上就存在心底,巧巧贴伏着他每一次的呼吸,静静流转在她每一回的眼波生姿中,它没有很特别的形与状,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崇高伟大,它只是流淌在他的血液里,让他日夜都想陪伴着她。
  “……嘴愈来愈甜了。”很难得地,两耳早巳红透的苏默,这一回连面颊上都浮上了两朵红晕。
  他含笑地覆上她的唇,“这都是为了谁……”
  “咳。”不远处的屋檐底下,某位等待他俩已久的旁观者,忍不住想提醒他们一下。
  沐策虽是早就发现这位第三者的存在了,可苏默宛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瓣,却让临走的他百般不舍,怎么也挪不开脚下的步子。
  “咳咳。”花婶在他将苏默抱得死紧,两手不断在她身上游移,全然没有半点分开迹象时,好意地再次出声。
  不知不觉中,有些被浓浓柔情冲昏了头的两人,气息急促地将双臂缠在对方的身上,抛开了外界的打扰,专心致志地亲吻着彼此,根本就不管这时间和地点实在是不太合适。
  “两位……”
  欲走还留的沐策埋首在她颈间处蹭了蹭,不经意抬首见到她瑰色的面颊,娇嫩欲滴的唇瓣,当下他又不想走了,他的一双大掌扣住她的细腰,低首又是一记缠绵悱恻的依依之吻。
  “姑娘,我都饿一日了……”能不能让她这替身去歇歇腿用个饭啊?
  据她家长工说,兵不血刃,衣不沾尘,这才是谋略家最有诚意的表现。
  天知道他这个有诚意的报仇,总共一口气掀翻了几艘大船,又让多少人因此而锒铛入狱。
  六部大案一出,长年以来云京中官官相卫、官商勾结、广开后门堂皇索贿之事,也就这么明摆着的浮上了台面,害得六部上头的高官们下马的下马、进监的进监。
  黑造谣、栽赃嫁祸、互拖后腿的摺子更是在朝上满天飞,在彻底的惹恼了被摺子淹没的皇帝后,于是皇帝明袍一挥,下旨统统都革职查办。
  后宫妃嫔们与皇商间盘根错结的关系,在百官们焦头烂额之际,紧接着又被一片忠心可表日月的梅相给捅了出来。
  仔细瞧过梅相递上来的摺子,皇帝再次派令大理寺查采是否属实。
  当大理寺收到了梅相提供的行贿官员清单与帐册,再辗韩上呈皇帝御览后,龙颜当庭大怒,不顾众案犹待审之,即一口气颁旨剥夺了皇室宗亲的行商权,没收享有朝廷奉禄的皇亲们经商所得的财产,并大大限制起今后皇商们的经商权限。
  皇商案一揭,与妃嫔们有亲属关系的朝中官员,与倚靠裙带关系起势的京中皇商,抄家的抄家、查产的查产,多年来仗势欺人的陈冤旧案,也一一被好事者或是苦主翻了出来。
  奉旨清查众案的大理寺,几乎动用了所有能派用上的人手,手持一道圣旨,不管在九王爷或是那些人他们背后的靠山,究竟是两宫娘娘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不讲情面地将人一个个都逮来往牢里关着待审。
  一时之间,云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然而身为始作俑者的沐策,却无辜地摊着两掌对苏默说,他也不过是稍微动了动脑袋,和出个嘴皮子说说而已,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他还用得着亲自去做吗?
  上兵伐谋,光出一张嘴,他就已让举朝上下鸡飞狗跳,更让后宫都乱成一锅粥了,今儿个不是东宫娘娘欲悬梁自清,就是明儿个西宫娘娘为父绝食,父家财大势大的妃子们个个闹投井、跪宫门,十八般惹怜招数都出齐全了,太后还将自个儿锁在岁延宫里,拒见严办皇室宗亲和亲皇弟的自家儿子……
  据梅相说,这阵子下来,国事家事两头烧的皇帝,上朝时,脚步虚浮蹒跚,面色蜡黄得令人心惊,看上去好像苍老了好几岁。
  半个月后,痛殴九王爷的威武将军莫倚东,遭皇帝降旨免职,释出天牢后即被逐出京城。
  主动举发众案的梅相,自认有愧于皇室宗庙,遂向皇帝辞官。
  皇帝看在太后对梅相仍是气恨未消的份上,即使再怎么心有不舍,为求母子能够冰释和解,也只能咬牙盖下御印,同意他告老还乡。
  对于这个曾欲置沐策于死地的皇帝,说实话,身为局外人的苏默心情很复杂。
  他砍沭策的父兄又想要沭策的命,沐策就断他股肱,带走他的贤臣猛将不再为他效命,再把他的前院后院都弄得坑坑巴巴一团糟,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没有不记仇的人,只有更记仇的人,都当到皇帝这份上了,连这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活该他被沭策整得灰头土脸的。
  在这事事后,苏二娘又来苏府哭了一回,说皇商一案,使得皇帝下旨大限皇商商权,明令今后严格限制皇商的发展。
  她声泪俱下地哭诉,会有今日,起因全是苏默成亲一事,这眼下,九王爷府那边的亲事已是结不成了不说,她苏家还成了京中众矢之的,他们还把这灾星留在京中干嘛?
  于是一如数年前被遣送回沛城,在苏老爷的令下,苏默带着花家夫妇坐上了远离云京的马车,再次被赶出京中下放回乡。
  疾行的马车迎着劲韧的风雪,将琐碎的往事抛甩在后头的滚滚雪土与烟尘里,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
  在风雪愈下愈大,使得前路难行之时,载着他们一家子的马车在一座大宅处停了下来。
  据沐策说,这是他家没有登记在册的避暑别业,项南早在几年前买了下来,还雇了一名又聋又哑的老仆在这照料。
  他小心地将苏默扶下马车,向她解释。
  “雪势太大了,咱们先在这歇个三日,待该买的东西补齐后,咱们再回桃花山。”离京时过于匆忙,可说是什么都没带上,而回沛城之路甚远,算一算赶回去时也差不多都快过年了。“
  苏默拾首看着偌大的宅子,“这儿是……”
  “这虽不是我老家,但我年少的时光可说是都在这度过的。”他边说边走进宅子里,并回头示意花叔他们先将行李放下来。
  长年居住在这儿的老仆,留下一封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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