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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冬天常手脚冰冷，季节转换就容易患过敏、皮肤搔痒，虽然大病不生，却小感冒不断。”她一连说了一长串他的身体状态。
他吓一跳。“你怎么知道？”其中有些事还挺隐私的，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想不到一样也没瞒过她的眼睛。
“老板自己应该也有发现这些身体警兆，所以很努力在健身。”她……可真是把他了解得通透了。
他突然有一种很荒唐的想法，谁娶了刘璃这样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她会将她喜欢的人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做她的伴侣也要很小心，有任何不轨都瞒不过她那双X光眼。
幸好他这个人除了爱躲在厕所里骂几句脏话外，吃喝嫖赌样样不通，否则非要被她骂死不可。
“其实老板，你的身体会出现那些警讯，除了体能问题外，也有很大的原因跟心情与饮食有关。只要调整饮食习惯，再配合健身，应该会有更大的改善。”说着，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哀伤。“以前晶晶姐生病的时候……不，应该说在她生病之前，她的身体也有一些警讯出现，但我都没注意，才会让晶晶姐病得这么严重。这回我一定要照顾好老板和小焱，所以才试着去研究食物性能，加以调配，帮助老板改善身体。”
他沉默了一下，心头淌着一川热流。这么浓厚的关怀，他觉得自己幸福到不行。
“刘璃……谢谢你。”
“老板，我是你的员工，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你所做的已经超过一个员工的职责了。”
她愣了一会儿，习惯性的忧虑又上了脸。“老板，我是不是逾越了自己的工作范围，侵犯到你？”
“不是的。”他摸摸女孩的头，给她一种更实质性的鼓励。“刘璃，我的意思是，你做得很好，超乎意外的好，你是最棒的。”说着，他用力搂了下她的肩。“如果没有你，沐家一定会垮掉，我和小焱肯定会抱头饿死在公寓里。”
她一下子呆住了。她真的好吗？她是必需的？
脑海里，父亲的话一直在回响——如果没有你，我就跟你母亲去了，为什么要有你？失去了她的世界，我根本不想再待一秒钟。
她一直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重要性，所以总是拚命、努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事，但很可惜，不知是她能力不够、或者天生不讨人喜欢，从小到大她没有什么朋友，老是怯生生的态度也让人不自觉地疏远她。
沐少磊是除了她过世的母亲外，第二个赞她棒的。
他说她是沐家里必需的存在，她一直阴暗的人生在剎那间充满了光明。
“走吧！我们去买海鲜，我今天想吃龙虾，再加上一锅螃蟹味嘈汤。”他兴奋得像个大男孩。
但她一句话把他打入地狱。“老板，也许你没发现，事实上，你对带壳的海鲜有少许的过敏反应。每次一吃虾蟹类的东西，隔日你的皮肤搔痒症就会加重。因此，你应该少接触那些东西才对。”
他一对眼珠瞪得像牛铃那么大。“不会吧？我最喜欢吃虾子和螃蟹了，叫我不要再吃虾蟹类海鲜，你不如杀了我。”
他的反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外表温和的沐少磊，可有一副差异极大的暴躁性格。
他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浅浅的笑，好像天塌下来也下会在意，但她见过，他支持的球队打输球，他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的情况。
如果到了英国，他一定是标准最可怕的英国足球迷。众所皆知，英国足球迷在自己国家的球队输球时，会气得把球场拆毁一半。
当然，倘若他们喜欢的球队赢球，她毫不怀疑沐少磊会带着他那一脸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包下一间酒吧，请当场所有人喝个烂醉。
他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大男孩。有时候，刘璃会觉得，她不仅是沐铭焱的保母、也是沐少磊的。
所以她两手一摊。“老板，龙虾、螃蟹，你可以选一样。”
“唔！”他咬着嘴唇，站在水箱前，狠狠地挣扎。“龙虾、螃蟹、龙虾、螃蟹、龙虾……还是螃蟹好了……慢着，龙虾似乎更好吃……”
看来短时间他是做不了决定的，她还是先去买牛肉好了。他喜欢吃红烧牛肉，还有高丽菜、大白菜，再买一颗鲢鱼头，他也很爱吃砂锅鱼头。
另外，小焱最爱的香肠也不能忘了。
她脑海里装满两个男人喜爱的食物，完全没有一丝自己的。
但是，她喜欢吃什么呢？
想了一下，偏偏满脑子飞舞的都是两个男人抢食她做的菜的画面，她的唇边渐渐漾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她想，她最喜欢的是看见沐少磊和沐铭焱快乐。
“小妹妹。”
当刘璃正在冷藏柜旁挑选牛肉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尔在她耳畔响起，她吓一跳，霍地转身，满脸的戒备神色。
“小妹妹，别紧张，我没有恶意。”那是个很老、很老的老人，头发部白了，脸皮皱得像风干的橘子，换成一般人一定不会防备这种老人家，他恐怕已经老朽到没有办法做坏事了。
但刘璃却不这么想，世上的多数人都不想承认自己老了，想尽办法延长青春，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美好的时光；殊不知，当这种忧虑开始在心底萌芽的时候，那颗心就已经渐渐垂老了。
能够毫不在乎地承认、并且表现出老态的人不过两种，第一，他心胸豁达：第二，他自信心很高，不认为年龄可以打败他们的力量。
她觉得眼前这老人是第二种人，因此更感到紧张。
她戒备的眼悄悄地溜着，眼角余光发现沐少磊还在水箱前犹疑不走。
幸好，他就在附近。只要老人一有不轨意图，她高声叫喊，沐少磊一定会立刻冲过来救她。
“老人家有什么事？”她边说，边不着痕迹拉开和老人间的距离。
老人对于她的行为似乎觉得很有趣，于是轻声笑了。
“小妹妹，你不必有这么大的戒心，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看到你跟我孙子一起进超市，一时好奇，跟在你们后头看了一会儿，发现你们之间……似乎挺有趣的，才想跟你聊一聊。”
他跟踪她和沐少磊——他……慢着。“你说我老板是你的孙子？”
沐老太爷点头。“怎么，小妹妹跟我孙子原来是主雇关系吗？”
刘璃望向他的眼神除了戒备外，突然多了一抹厌恶。
她曾听范晶晶提过这个老人，他是个非常势利、野蛮、恶霸的家伙，就是他活生生拆散了范晶晶与沐少磊的大好姻缘。
沐老太爷一生阅人多矣，刘璃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看来有人跟你提过我，而且评语似乎不太好。”
刘璃下说话，沐老太爷外表看来似乎很好相处，但从范晶晶口中，她知道，这是个极不简单的人物。
她也约略听过“沐氏”集团是个如何了不起的跨国企业，想必它的主事者不会太愚蠢。
而且沐老太爷居然不顾身分，跟踪她和沐少磊，究竟有什么企图？
甚至还特地利用沐少磊不在她身旁时跟她聊天，肯定不怀好意。
“老太爷，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找我，请你有话直说。”
“我只是个关心孙子交友状况的老人家，小妹妹反应不必这么大吧！”沐老太爷这话倒是出自真心。
“我纯粹是老板的员工，我们之间没有其他关系。”虽然她和沐少磊几乎同居在一间屋子里，但她与他之间，比水更加清白。
“是吗？”沐老太爷眼底闪着兴味。“可是我看你们之间相处很有默契，也异常地和谐。我这个孙子……外人看他也许温温和和，人畜无害；但我很清楚，他孤僻得很，极不容易与人相处融洽。他那些所谓的朋友，都不过是利益之交，有事情互相利用罢了！真正能够让他放下心防交往的人，除了马不鑫、王右森，我瞧小妹妹算是第三个了。”
他忘了数范晶晶；那个沐少磊的至爱，但刘璃才不会提醒他。她一直相信范晶晶会回来，虽然不知道确切时间，但范晶晶一向说到做到。
“也许是因为我跟老板合作久了，自然产生一些默契。”
“你们合作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十年？我那孙子连自家人都摸不透他的底，他却肯让你看见他的弱点，小妹妹，我不知道该夸你厉害，还是我孙子变笨了？”
刘璃微皱眉头。“老板才不是这么恐怖的人。”
“哈哈哈……”沐老太爷仰头大笑。“难得听人赞我孙子，不错、你很不错！”
刘璃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觉这个老人真是越来越奇怪。
“小妹妹，有空让少磊带你回家玩。”沐老太爷说出更莫名其妙的事。“如果是你，我想我可以放心。”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那么轻易地离开，没有任何刁难？刘璃不免怀疑，她遇到的是真正的沐老太爷，还是冒牌货？
“刘璃！”突然，一只大掌拍上她的肩膀。
她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沐少磊吓一跳。“哇，刘璃，我不过拍你一下，不必这么大反应吧？”
“老板。”看到沐少磊，她松了一口气。
“瞧你紧张的。”她一张脸时青时白，瞧得沐少磊眼都花了。“怎么，刚才撞到鬼了？”
她才不怕鬼咧！鬼还不是人变的，世上最可怕的是深不可测的人心。
“我刚才碰到沐老太爷了。”她老实招认。
“爷爷！”他应该是来探望自己的吧！根据“沐氏”的规定，没为家族做出适当贡献的人，没有资格享受家族带来的特权。所以自从离开家族自立门户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倒是家人老放心不下，常常来际望池。
当然，毕竟血浓于水。在能力许可范围内，他们还是很愿意帮他做很多事。
否则，他哪这么多沐家小一辈的姻缘好牵？
家规或许严谨，人情却是最温暖的。这一点随着时日的推延，沐少磊逐渐感受良多。
“爷爷有说什么吗？”沐少磊问。
“沐老太爷问了我们的关系，还说我可以去玩、他放心了之类的话。”老实说，沐老太爷的来意她至今还弄不清楚。
沐少磊苦笑。“爷爷八成误会了什么。唉，老人家就是爱担心，我都几岁了，也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难道还会出事？”
看来他们爷孙感情不错，但刘璃却有股冲动想问问沐少磊，他知不知道拆散他与范晶晶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沐老太爷？
范晶晶恨死沐老太爷了，她曾说过，一定要教他后侮。
刘璃打了个冷颤，范晶晶一向言出必行，如果有一天她跟沐老太爷反目成仇，那夹在中间的沐少磊该怎么办？
不行，她不想沐少磊难过，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回去问问小焱，看他什么时候放假，我带他回去见见爷爷、奶奶，顺便拜祭一下祖先。”他兀自说着。
她听得冷汗直流。沐铭焱的母亲范晶晶，视沐老太爷为仇人，虽然沐铭焱身上也确实流着沐家的血，可这中间的恩怨纠葛……会不会出事啊？
“老板，我们……我是说，带小焱回去祭祖的事能不能暂时缓缓？”
“你是怕小焱一时接受不了？这问题我也想过，所以小焱刚跟我住时，我也没跟家人提，更没想过要带他回家，但现在都过了一年，小焱也渐渐习惯目前的生活，我觉得是时候让他认识其他家人了。”
“可晶晶姐还没回来啊！不如等她回来再说，好不好？”
每回提到范晶晶，沐少磊都觉得胸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中，又沉、又难受。
他始终没有忘记她，午夜梦回，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他到底哪里做错了，她要这样对待他？
他一直很想她，每想一回，心就痛上一次，渐渐地，他都快以为爱情跟痛苦是划上等号的了。
“刘璃，你告诉我，你觉得晶晶什么时候会回来？”
刘璃一时语塞了，范晶晶并没有留下任何时限，她只是叫人等她。这要如何猜起？
“刘璃，我十几岁的时候，一直觉得爱情代表的是一种甜蜜和幸福。但现在，我发现爱情其实很痛苦。”他低低地陈述着，声音有点无奈、有些沉重。“有时候，我很想亲手立刻结东这种痛苦，但我知道在这世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最起码我还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小焱要照顾，为了他们，我得振作。”
“所以。他们是你的包袱，妨碍你、让你不能为所欲为的包袱？”
“是动力。”他笑着，揉揉她的发。“傻丫头，我到现在还能笑，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他们是帮助我幸福的动力，不是包袱。”
“是动力，不是包袱？”刘璃呆呆地，一次又一次地念着这句话。
原来还有这种想法吗？原来她也是可以成为动力，而非包袱的吗？
沐少磊一次又一次地让她惊讶，她已经下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第八章
自从在超级市场遇见沐老太爷后，刘璃就一直很烦恼。
听沐少磊的口气，跟家里人的感情应该是很好才对，恐怕他至今仍不知道逼走他至爱的人就是他最尊敬的爷爷。
至于范晶晶，她是恨死沐、范两家的人了。当然，沐少磊和沐铭焱例外。
刘璃也不只一次听范晶晶在沐铭焱面前提过，要他好好争气，将来让姓沐的一家后悔，没有接受她范晶晶做沐家的媳妇。
范晶晶离开的时候沐铭焱才五岁，也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母亲的怨言？
“五岁的孩子应该还无法记什么事情才对。”她这么想，内心微微有些安心，但……“小焱一向古灵精怪，万一他把晶晶姐每一句话都记住了呢？”
刘璃实在好担心，沐少磊要让沐铭焱认祖归宗，那过去的陈年恩怨会不会被一举翻出来，从此亲人变仇人？
天哪！她不应该对沐少磊提起遇见沐老太爷的事的，这么麻烦的事情，应该等范晶晶回来再处理才对。
没错，这整桩事情压根儿与她无关。她没有权利、也没有办法为大家做出任何决定。
于是，她开始想尽办法拖延沐铭焱回家祭祖的时间。
好在沐少磊对这事也不是太在意，而沐老太爷自上回偶遇，至今半年余，没再爆出任何消息。
她现在只期待范晶晶能尽早回来，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将得到解答。
只是——
她万万想不到，沐少磊随口提起的一场春游，居然游啊游的，游进了沐家门。
当她看到沐老太爷站在花坛边对着三人笑嘻嘻地挥着手，刘璃觉得自己要晕了。
“嗨，儿子，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沐少磊拉着沐铭焱快步往前走。“我爷爷，你的曾祖父，大家都喊他老太爷。”
沐铭焱已经七岁了，现在在森林小学上课。
这是沐少磊的决定，他要儿子在大自然中快乐地成长，至于那些才艺、外语、数理……一大堆补习，如果沐铭焱有兴趣，他供应到底，否则，不要也罢。
沐铭焱还有大把时间可以决定自己要走的路，沐少磊不想一早帮他决定好，订制一个在框框里头的人生，一点都不有趣。
沐铭焱大大的眼睛、圆润的鼻子跟沐少磊有些像，但坚毅的唇和刚硬的脸部线条应该就遗传自他的母系。
沐老太爷还记得那个女孩，一个有野心、有毅力、又很执着的女生，她出生在武道世家，名字叫范晶晶。
当年他见过她一次，给了她一大笔钱，要她离开沐少磊。
他知道她不屑他的钱，她恨他。
只是他没料到那时她已经怀孕了，想必就是眼前的小子吧！
然后……他的视线投向车边一道抖颤发晕的身影，是那个叫刘璃的女孩。她的出现把所有的事情和问题都牵扯成一团。
沐铭焱第一次见到昔日母亲口中的大坏蛋，沐老太爷。他还记得母亲对他的怨恨如山高、比海深。
真想不到父亲会带他来见这个坏人，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给母亲报仇呢？他正想着。
沐老太爷伸出手，声音带着笑。“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位小妹妹好像不太舒服，我看她似乎快昏倒了。”
两句话让沐少磊和沐铭焱两父子同时变脸。
“刘璃。”
“姐姐。”
沐少磊和沐铭焱几乎同时来到刘璃身边，围着她团团乱转。
“刘璃，你不舒眼啊？”
“姐姐，你是不是晕车？”
父子俩手忙脚乱，像捧着什么价值千金的宝贝，将刘璃小心翼翼往屋里扶。
沐老太爷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笑。
在四下无人，空旷的花园里，他轻轻地说了句：“如果是这个女孩，那就没问题了。”
他的话没有人听到，或许也没有人能够明白吧？
又是一年的圣诞节，记忆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寒流，天气变得冷飓飕，人们的情绪也会逐渐由夏日的热情转为淡漠，或者哀伤。
刘璃知道，对于沐少磊来说，圣诞节是一个无比悲伤的日子，但年年难过，还是年年要过。
今年，他应该还是照例会在报上刊�